《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节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作者:云水迷踪 一句话简介:超能力学渣宝宝穿来了 第1章 2分 窗外,澄黄的银杏展枝,阳光拂过金叶洒进教室,投下斑驳树影。 明灿坐在第三排居中,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了两圈笔。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讲评概率论期中习题卷。大学老师讲习题不像中学老师事无巨细,更何况是顶级学府的老师,前一句还在说“这次偏难题比较多”,下一句就变成“多看两眼其实挺简单,有什么要我讲的吗?” 台下同学:…… 许嘉筠凑过来问明灿一道老师跳过的题。 明灿为她写答题步骤,耳边听老师讲到整张卷子最难的题:“……这次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拿到a,但只有两个人做出这道题。” 话音落下,大教室里将近一百号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唯二考满分的两人身上,夹杂着钦佩、羡慕,还有耻居人下的不甘。 其中一位满分大神就是明灿, 明灿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尖子生中出类拔萃才是真本事。 她弯起唇角,带着掩饰不尽的骄矜,很快又在注目礼中淡定低下头,继续为许嘉筠写解题步骤。 “灿姐威武。”许嘉筠压低声音,视线掠过明灿被日光照亮的侧颜,身为同性都被美得晃了一下眼,然后就看到后排几个男生借着瞻仰学霸的由头,眼神黏在明灿身上许久不挪窝。 许嘉筠朝他们吐了吐舌头,转回来对明灿说:“灿灿,今天下午难得没课,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明灿想也不想就摇头:“我有事呢,下次一定。” “又又又有事?”许嘉筠伏到桌面,没劲极了,“自从你上个月搬出宿舍,就再也没和我们一起玩了。老实交代,时间都被谁霸占了?” 明灿眼角哆嗦了一下:“学生会和团支部最近事儿很多,我还报名参加了数学建模挑战赛,今天下午要和队友开会。” 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真实情况是,启明星小学一年级下午三点就放学了,明灿要去学校接小朋友。不仅如此,小朋友的班主任还给她发了信息,让她提前半个小时到校,有事需要当面沟通。 许嘉筠还想说点什么,数学老师恰好扫眼过来,她只得闭嘴,做认真听课状。 下课铃响时,前排的学生半数蜂拥上前,堵着老师答疑。 教室前门拥挤,明灿和许嘉筠往后门走。 走到最后几排,斜刺里突兀地冒出招呼声:“班长好!” 明灿脚步稍顿,瞥了眼和她打招呼的男生。只见他一只胳膊拐到后面那张桌上,用力捅了捅趴着睡的某人。 那人像具会呼吸的尸体,一只手盖着后脑勺,乌黑短发从指缝间漏出来,衬得手指白净,也瘦长。 “曜哥!醒醒,班长来了!”前排男生剧烈摇晃他,“你不是有事找班长吗?” 许久后,“尸体”终于回魂,手掌搓搓半边白半边红的面皮,茫然四顾:“班长……班长在哪?” 男生恨铁不成钢:“早走了!” “啊?她以前不是都会留下找老师答疑的吗?” “我也奇怪,班长最近好像转性了,一下课撤得比谁都快。” …… 和许嘉筠她们一起吃了中饭,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明灿独自离开学校,打了辆车前往启明星小学。 启明星小学离明灿的学校b大只有两公里,不到十分钟明灿就下了车,站定在小学校门口。 秋空澄净,日光透亮,金碧辉煌的校门闪得明灿眯起眼,一时竟有些眩晕,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她才大二。 20岁生日都还没过。 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这一切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天是周末,明灿去郊区山庄看望外婆,回程的时候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谁知道,走着走着就在路边的凉亭里捡到一个小孩。 小孩五六岁大,生得明眸皓齿,俊秀可爱,见到明灿立刻飞扑过来喊妈妈。 明灿懵在原地。 她素来喜欢小孩,尤其是这种长相合她眼缘的孩子,就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拎开。 和这个从天而降的“漂亮儿子”认真沟通过之后,明灿更懵了。 第一,这孩子与她同姓,越看长得和她小时候越像;第二,这孩子对她的家族成员了如指掌,连她已故母亲的生卒年都清楚;第三,这孩子手腕上戴着一只破碎的电话手表,明灿在最近通话里找到他妈妈,回拨过去,然后…… 她自己的手机响了。 明灿:? 这科学吗? 拨出这通电话后,行将就木的电话手表彻底报废,再翻不出任何信息。 而明灿像被下了降头,在一声声甜甜的“妈妈”中逐渐失去唯物主义信仰,不仅没有联系公安把这孩子送走,还带他回了自己在校外的公寓,取了两人的细胞样本送去机构做鉴定。 鉴定结果显示:99.99%支持亲子关系。 厉害了。 19岁读大二的她拥有了一个五岁半的亲生儿子。 鉴定报告刚出来的那几天,明灿整宿整宿地瞪着天花板,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是遇强则强的性格,从不会被棘手的境况打垮。既然未来的孩子离奇出现在了现在,那她就当做无痛生子,尽力养育好他。 然而,即便明灿比普通大学生拥有的多得多——她家世显赫,非常富有——带孩子这件事,依然不是一个19岁女大学生能独立搞定的。 小朋友的衣食住行比成年人麻烦得多,而且明淼现在是黑户,要上户口,还要上学……明灿琢磨了很久,在捡到孩子一周后,不得已给姑姑明姝打了通电话求助。 明灿早年丧母,因为种种原因她和父亲的关系剑拔弩张,明姝在这些年里填补了明灿缺失的母爱,是她最亲近,也最依赖的人。 明姝听说这件事的震惊自不必说。之后一个月里,她鼎力支持明灿,不仅帮明淼弄好了户口,还顺利把他安排进b大附近的一所贵族私立小学读书,也就是启明星小学。 明淼的身份成为姑侄俩共同的秘密,淼淼上了明姝的户口,明姝成了淼淼纸面上的家长,而他真正的母亲明灿,对外声称是淼淼的表姐。 可惜,明姝任职的大学在申城,不能长时间留在北城帮侄女的忙。 就在昨天傍晚,明灿送姑姑离开,信誓旦旦说明淼是她的亲生孩子,她一定会照顾好他,让明姝不要担心。 这才过了不到一天,明灿就有点心虚了。 还没到正式放学的时间,校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家长。 面容稚嫩的明灿身处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手机这时震动了下,明灿拿起一看,是明姝发来的消息:【灿灿,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应该找一找淼淼的爸爸】 【毕竟养小孩不是妈妈一个人的责任】 明灿打字回复:【我会看着办的】 心里则直接否定了姑姑的建议。 孩子的爸爸。 从捡到明淼的第一天起,明灿就在考虑这个人的存在。 她从小就是个非常独立且自我的人,甚至算得上傲慢,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她能接受从天而降的小生命,因为小孩就像父母的作品,在她掌舵的范围内,但是孩子爸爸不同,那是个不受她掌控的、迄今为止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陌生男人,明灿无法接受预支未来的关系而打破现在的生活节奏,光想想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会介入她和淼淼之间,她就难受得浑身发毛。 而且,受家庭旧事影响,明灿对爱情并没有多少向往。 身为豪门子女,她以后大概率会联姻,那么这场婚姻出于爱情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一个现在陌生的,未来她也不喜欢的男人……明灿不仅不想去找他,还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 当然,明灿既然决心做个好妈妈,就不能不考虑淼淼的想法。 她不需要丈夫,但孩子会需要父亲。 明灿只是有点自私地从来没有在淼淼面前提起过“爸爸”,如果淼淼很想爸爸,很需要爸爸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提,甚至会哭闹,那样的话,明灿克服万难也要把那个爸爸带到他面前。 神奇的是。 从相遇到今天,明灿不提,明淼竟然也一次都没有主动提起过爸爸。 就好像。 那个男人在未来。 也是不存在的。 这让明灿感到无比的轻松。 她和姑姑分析过,有两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一是淼淼父亲真的不存在,淼淼是明灿去国外人工受孕生下的;二是未来的明灿和丈夫已经离婚,淼淼归属明灿,习惯了父亲不在身边的生活。 不论哪种情况属实,明灿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在淼淼面前当做没他爸这个人了。 明姝原本也支持明灿这么干,许是她离开北城之后太过担心明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才会给她发这两条消息。明灿可以理解。 手机息屏前,明灿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进去找老师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踏进校门。 启明星小学占地两百余亩,比许多中学都大,红墙白瓦,绿意盎然,无处不透着贵族学院的优雅奢华。 正常转入这所小学需要推荐信和好几轮笔试面试,连家长都要背调和面试,筛选极其严格。好在明姝是这所小学的校董之一,一句话就把明淼安排了进来,没有经过任何考核。 按照明淼的年纪,他本该明年上小学,但他说自己已经一年级了。明灿觉得很合理,她这么聪明,她的孩子一定也聪颖早慧,提前一年上学不在话下。 校园空旷清静,时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 明淼的班主任林老师已经等候多时,见来人是明灿,她愣了愣:“淼淼妈妈没来么?”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节 明灿心说我就是淼淼妈,嘴上从容回应:“她去外地出差了,老师有事和我说就行。” 林老师点点头。明家豪门显赫,淼淼家里的事情她不好过问太多。 “您跟我来。”林老师引着明灿进入家长招待室,边走边微笑说,“我和您聊一下明淼的数学成绩。” 数学成绩? 几乎是下意识的,明灿想起自己读小学的时候,有次参加数学竞赛得了金奖,家长也被请到学校参与表彰,不要太荣光。 那时她好像读五年级,还是六年级? 没想到她的儿子才一年级,转进新学校还不到一周,就已经崭露头角,让班主任急哄哄地叫家长来讨论教学发展计划了。 她的儿子,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明灿抿唇笑,对林老师说:“我在b大读书,和周彦刚教授认识,以后有机会可以带淼淼和他见见面。” 周彦刚是享誉全球的著名数学家,拿过菲尔茨奖的那种超级国民大神。 “……”林老师莫名沉默了下,“淼淼姐姐,那个,我们还是得慢慢来。” 说着,她抽了张卷子,轻轻放到明灿面前。 “这是什么?”明灿视线落下去。 …… 假的。 一定是假的。 谁家笨蛋考试把她儿子的名字写上去了??! 第2章 系统 a3纸大小的数学试卷铺展在明灿面前,右上角赫然用红笔写着分数。 一个残忍的、狰狞的个位数字。 明灿捧着卷子,长睫飞快地扇动,难以置信:“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林老师递给她一杯热茶:“您别紧张,淼淼刚入学五天,对新的学习方式不适应,没考到理想的成绩,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吗? 正常吗? 明灿快速阅读卷子—— 1+2=(0),五颗珠子分一颗出去还剩下(51)颗,昨天是星期三那么今天是星期(一)……这孩子是调休了吗,答成这个样子真的正常吗? 冷静,冷静。 明灿努力平复心情,开口时,声音依旧含着几分惝恍: “老师,淼淼他这几天上课表现得怎么样?” 林老师:“我正要和您说这事儿。淼淼他上课还是很乖的,没什么小动作,就是有一点,他似乎很容易走神,有时候课上着上着他眼睛就发直,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看,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顿了顿,见明灿脸色发白,林老师紧忙说:“小朋友想象力丰富,觉得学习枯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随着年纪增长会慢慢缓解。我们也会尽力提高教学趣味性,让他们更喜欢学习。” 面对明灿这样的豪门贵胄,林老师说话很谨慎。就算明淼头脑真的有什么问题,她也不会直说。 启明星小学走的是国际小学课程,低年级奉行快乐教育,成绩没有那么重要。林老师今天找明灿,聊的也主要是小朋友心理健康的建设,还叮嘱她千万不要因为明淼考得差而对他施加压力。 下午三点整,一年级放学铃打响。 明灿和老师聊完,走出教学楼。十一月的薄阳照在身上,秋风送爽,她却汗流浃背了。 刺眼的“2分”和老师“快乐教育”的嘱咐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相互拉扯,明灿感觉头好痛,下意识默念起了“假如生活强迫了我……” “妈……姐姐!”一道稚嫩童声在身后响起,明灿回头,就见一年1班放学队伍里冲出一枚小炮弹,精准撞进她的怀里。 前几天明灿抽不出身,都是明姝或者家政阿姨来接淼淼放学。难得今天妈妈来接他,淼淼很激动,差点忘记不可以在公众场合叫明灿“妈妈”。 现在的妈妈才十九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个五岁的儿子是非常奇怪的事。 看到淼淼的一刻,明灿心里的郁结忽地消失了一半。 这孩子长了双圆溜溜的葡萄眼,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颊边嵌着浅浅梨涡,可爱极了,任谁看了心都要化成一滩柔水。 明灿牵起明淼的手,和同学老师们告别。 日光倾泻,一大一小两张脸照得明晃晃,五官如出一辙的漂亮精致,极其引人注目。 带队老师盯着两人看了许久,不禁感叹:明家基因真强大,非直系血亲都能长得这么像。 数学是今天考的,卷子要下周一才发,所以明淼还不知道自己考出了多么惊人的成绩。 明灿也不打算告诉他。她决定听林老师的,把关注点放在孩子的心理健康上面,她相信她儿子的智商,不可能学不会数学,一定是因为心情不好、考试前和同学闹矛盾了之类的原因才导致发挥失常。 学校里绿化面积广阔,充满生机,明淼边走边盯着槐树上的灰喜鹊,突然扯了下明灿袖子,对她说:“妈妈,那只灰喜鹊很焦虑,它好几天拉不出屎了。” “……”明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也挺焦虑的,只能夸奖道,“淼淼想象力真丰富。” 明淼眨了眨眼,他想说这可不是想象,但他感觉到妈妈对灰喜鹊的痛苦遭遇不太感兴趣,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妈妈。”明淼仰头问她,“你不开心吗?” 都说母子连心,明淼在另一个时空和明灿朝夕相伴,对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更何况十九岁的妈妈和三十多岁的妈妈比起来,就像小孩一样,什么情绪都隐藏不住。 明灿心头一跳,没想到明淼眼睛这么尖。 “妈妈没有不开心。”明灿顺势把话题扯到明淼身上,试探他的心理,“淼淼呢,这几天在学校玩得开心吗?” “开心!”明淼蹦了起来,“学校好好玩,有好多小动物!” 明淼很喜欢小动物,据他说,他在未来养了一只名叫“小二”的狗,还和妈妈一起喂养着社区里的很多野猫、野鸟。 明灿还以为他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又转进一所陌生小学,原先的朋友都不在身边,心情一定会受影响。 明灿接着问:“那你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明淼想了想,答:“挺好哒。” “是吗。”明灿弯腰刮了下他的鼻子,“不要骗妈妈哦。” 刚才淼淼和老师同学告别的时候,明灿特地观察了下,发现只有几个小朋友出于礼貌和淼淼挥手告别,没有一个小朋友看上去是真正和淼淼交好的。 “我没有骗人。”明淼的声音有点小。他确实还没有交到好朋友,插班生要融入已经成型的班集体并不容易,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件事,声音又中气十足起来,“赵子皓下下周过生日,邀请我去他家玩。他说如果我能把他家狗的病治好,就和我做好朋友。” 什么鬼。 明灿搞不懂这小子怎么莫名其妙做起兽医了。 还有那个赵子皓,年纪小小就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优越感,明灿听着心里不太舒服。她一贯心高气傲,她的儿子交朋友怎么能靠别人施舍? 不过,小朋友的世界很单纯,她还是不要以大人世界的规则去揣度比较好。 也不对,她算哪门子大人啊? 她!才!十!九!岁! 像她这个年纪的大学生,离实习进入社会还早,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玩儿,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期末别挂科,碰到上进心差一些的,甚至可以过得像草履虫一般简单。 敢问地球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个大学生,会为了孩子数学考2分这种离谱的事情焦头烂额! 思及此,明灿华丽丽地破防了。 捡到明淼之后的这段时间,她时不时就会破防一下,然后凭借强大的斗志飞快自洽。随着时间推移,明灿破防的频率越来越低,然而生活总是在你以为好起来的时候回头给你一棒槌,今天明灿属实被打击到了,没那么容易缓过来。 母子俩相携走出校园。 他们住的公寓离启明星小学步行只有十分钟,明灿牵着明淼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观察这孩子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像心情压抑到影响学习成绩的样子。 回到家,明淼迫不及待冲进玩具屋里搭乐高。 明灿给他榨了杯果汁喝,然后抱着笔电坐到客厅吧台,一边看顾儿子一边学习。 电脑播放着金融工程的课件,其中几道研究金融市场动态的题需要用数学分析知识来解,明灿这会儿心不在焉地拿笔在纸上计算,十分钟草草写完四道题。 最后一检查。 全对。 她拄着额,心想这么难的数学题,她三心二意随便乱做都能百分百正确,如此优秀的基因不可能一点都没遗传到明淼身上吧? 思及此,明灿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走进书房,在一堆少儿习题卷中找到一张全彩的、画有可爱卡通人物的数学小测卷子,拿到客厅,喊明淼过来做。 明淼茫然道:“妈妈,老师没有布置这个作业。” “我知道。”明灿温柔地摸摸他脑袋,“但是这些题目出得很有趣,你要不要做做看?” 明淼并不排斥做题,握着笔点了点头。 然后,他像个雕像一动不动,小小声说:“妈妈,你站在旁边我写不出来……” 明灿立刻离开,去书房看了十几分钟书。出来的时候,明淼已经做完卷子,回到玩具屋里搭城堡了。 他心情不错,一边玩一边还在哼歌,说明刚才做题的时候没有什么压力,可以展现出最真实的水平。 明灿拿起明淼的卷子。 只看了一眼,她猛地掐住人中—— 第一题:找规律填数 1,2,(3),4,5,6,(3),8,9,(3)…… 第二题:在括号里填上“>,<或=” 2+3(>=<)7-4 4-1(^ = ^)6-3 …… 明灿跌坐在沙发上,保姆张阿姨正好买菜回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明灿来不及说话,埋头搭城堡的明淼突然踩着小恐龙拖鞋噔噔噔冲了过来,凑到明灿身边:“姐姐怎么了?” 他很机灵,知道张姨在的时候不能喊妈妈。 好在张姨做完晚饭就会离开,不会住在家里。晚上的时间,明淼想怎么喊妈妈都可以。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节 “我……没事。”明灿上一秒还处在脑梗状态,不理解未来的自己怎么会生出一个在数学题里画表情包的小孩,这一秒,看着如此可爱、如此体贴,而且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儿子,她提不起任何气劲来教训他,脑子里甚至自发地为他开脱—— 不会做数学题又不是他的错!他还这么小,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就算他真的是个学渣,那也要怪他的爸爸妈妈没把他的脑子生好! 想到这里,明灿忽然意识到,孩子不是她一个人能生出来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特优生,基因绝对优秀,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明灿感觉头更痛了。 她从沙发上起来,打发淼淼自己去玩,她则跟着张姨进了厨房,随便做点什么活儿转移注意力。 勉强支撑到吃完晚饭,天色渐暗,张姨离开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明淼跑到阳台上,拿放大镜观察盆栽里种的植物。 明灿待在客厅,兀自调理着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调理宣告失败,她满脑子都被之前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位y染色体供给者占据了。 明灿下意识瞥向阳台。 夜幕吞噬了最后一抹余晖,东方星子闪烁。 明淼杵在一株竹芋前面,眼睛空洞地直视前方,嘴唇翕动了两下,没吐出声音。 意识世界里,他正在与人对话:“……下一个翻译对象,我可以选妈妈吗?” 很快,他脑海中响起温和的中性音:「可以,宿主的能力值达标,体力值充足,且对翻译目标具有一定了解。已为你开启明灿女士的翻译功能。」 「另,友情提醒宿主,人类世界很复杂,不像你这几天在学校研究的灰喜鹊,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拉屎,只会嚎一些没营养的话。听懂明灿女士的语言可能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影响。」 明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想听懂妈妈说话,我会努力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明淼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名为“超能力培养系统”的东西。 它说它的编号是233,旨在培养宿主成为强大的超能力者。 明淼很感兴趣,并且用一些代价,换取了一项他最想要拥有的超能力。 他和系统索要的超能力是:“我想听懂狗说话。” 系统:…… 这项超能力对于系统来说有点太弱了,不利于它完成培养强者的kpi,于是系统善意地把明淼要求的超能力“听懂狗说话”升级为“听懂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又称为“超凡翻译能力”。 这种能力超越了语言,能通过分析眼神、微表情、脑电波等指标,真正理解一个个体所要表达的意思。 明淼脑子里“嗒”的一声,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片刻后,他听见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在外面待这么久冷不冷?想不想喝热牛奶?” 明淼抬头看向明灿。 这一瞬间,他耳朵里前后听到两句话。一句很清晰,就是明灿嘴上说的,另一句则比较模糊,因为明淼刚开始翻译明灿的语言,非常生疏,速度也慢,就像一台不太合格的同声传译器—— 「淼啊,赶紧回来和你可怜的老母亲说说话吧!」 明淼震惊了。 他最近刚从网上学到一个词——傲娇——形容一个人表里不一,心里需要什么嘴上却不表达出来。没想到妈妈居然也是这样的人,连想和他这个最亲近的宝贝儿子说话都要找别的借口。 客厅茶几上,热牛奶已经煮好,温度正适宜。 明淼捧起暖乎乎的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喝。 明灿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杯。 她一口豪饮一半,舔了舔唇,破天荒地主动向明淼打听起了他那个便宜老爸:“淼淼,你认识你爸吗?” 明淼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当然认识啊。” 他认识。 那就说明,他不是明灿人工受孕生下的,他至少见过那个男人,应该也知道是谁。 明灿有些失落。 原来那个男人在未来真的存在,不只是精子库里一颗简简单单的精子。 想到未来的她和那个男人大概率已经离婚,明灿心疼地摸了摸儿子脸蛋。 他还能长得这么好,性格这么乖巧懂事,实在是太坚强了。 就是这个智商…… 明灿的头又痛了。 她揉揉太阳穴,强作平静地问明淼:“你爸这个人……怎么样?” 超能力转换的语言同时在明淼脑海中响起,他乌溜溜的眼睛缓缓睁圆,忍不住缩起脖子捏捏耳朵,有点消化不了妈妈平静的表象下潜藏的怒火: 「老实说,你爸是不是个智障?他肯定是个智障!气死我了啊啊啊!!!」 第3章 池曜 明淼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一反应是为爸爸澄清,因为他知道爸爸不是智障,相反还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但是,妈妈似乎已经认定爸爸是个智障?他反驳的话,妈妈会不会不开心? 明淼好纠结。 当个乖巧懂事又有眼色的小朋友实在太难了! 见明淼一脸为难,明灿才意识到自己表情没绷住,泄露了些激愤。 她的确在心里认定了淼淼亲爸智商低,这似乎是她儿子对数学完全没天分的唯一解释。 淼淼是个很敏感的小孩,明灿早就发现这一点。五六岁的小孩正是狗憎人嫌的年纪,淼淼却丝毫没有那些熊孩子的淘气和任性,不仅乖巧听话,还非常会察言观色。 明灿时常觉得他太乖了些,也不知是另一时空的她教得好,还是这孩子习惯受委屈了。 茶几上放着一盘洗好的草莓,明灿捡了几颗,掐掉叶子喂给淼淼,换了个简单的问题问他:“爸爸名叫什么呢?” 明淼很喜欢草莓,吃得腮帮子圆嘟嘟地鼓起来,一边嚼一边含糊地回答:“爸爸叫池潇。” “池什么?” “池潇。” “池潇?”明灿还是听不太清楚,勉强复述一遍,她戳戳淼淼的腮帮子,“先把草莓咽下去吧。” 明淼耳边响起妈妈的真心话:「不用说啦。这个池什么潇的,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呢。」 明淼轻轻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意外妈妈会这么说。 因为原来的妈妈也是这样的,不喜欢听到和爸爸有关的事,所以明淼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早就习惯了不提爸爸。 绝大部分明淼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既要爸爸又要妈妈的,但是明淼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同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所以在他眼里,身边只有爸爸或是只有妈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草莓酸酸甜甜,明淼还想再吃几颗。就在这时,他脑袋里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检测到你的体力值即将耗尽。」 「人类的真实语言太过复杂难懂,尤其是明灿女士,嘴上说出来的和真正想表达的简直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对象翻译一次就会耗费极大的体力,对于你这样一个五岁半的人类幼崽来说负担太重了。不过别担心,只要你勤加练习,效率会慢慢提升的……宿主?」 “呼……困困……”明淼手里还捏着一个草莓,整个人软软地往后一倒,在和地板亲密接触前一秒,被明灿眼疾手快地提溜起来。 明灿忍不住教训了他一句:“怎么能往地上躺?晚上睡觉前要干什么还记得吗?” 她弯腰把明淼抱起来。 五岁半的小男孩有四十多斤,明灿抱得有些吃力,心里也冒出一丝郁闷。 小朋友这种生物太随心所欲了,而且因为他来历特殊,明灿身为富家千金却不能让保姆一直留在家里帮忙,总怕外人看出什么端倪,很多时候她都只能独自一人照顾他。 转头,明灿看到淼淼两只圆白的小手搭在额头上,手指按着眼皮,不让它们耷拉下去,嘴里嘟嘟囔囔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要洗脸刷牙洗澡换衣服……才可以睡觉……妈妈我都记得,你不要生气……” “我才没那么容易生气。” 明灿轻声辩驳了句,唇角不自觉提起来,忽然又没那么郁闷了。 安排明淼入睡之后,不到晚上九点,明灿也精疲力尽,洗了个澡就往床上倒。 室内寂静,空气中漂浮着助眠熏香的清香,明灿却越躺越清醒,不受控制地回想淼淼他爸的名字。 明明听得很模糊,她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她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似的。 仔细想想,又全无头绪,毕竟她连这人究竟姓“池”还是“陈”都没听清楚。 唉,不管他了。 明灿侧身捞起手机,找了几个指导小朋友学数学的育儿视频,投影到幕布上看。 视频里的老师给出的第一个教学要点是:家长千万不要心急。 这个论点直接把急性子的明灿击倒了。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急躁。 听到老师说“数学就是很难,不要把大人的思维强加在小孩身上”,明灿有些被点醒,焦虑感缓解了不少。 她定定神,继续往后看。 …… 次日醒来,明灿看着镜子里照出的黑眼圈,默默补上了一层遮瑕。 她今早满课,把明淼送去学校之后立刻打车前往b大。 以前的明灿无论去哪里都有司机接送,哪需要打车。现在为了不让外人对她和淼淼的关系起疑,明灿再也不用固定的司机。 路上,明灿考虑最近要不要去学个车,这样她上学放学,或者带淼淼去哪儿玩都会方便很多。可惜她照顾明淼分身乏术,不确定是否抽得出时间学车。 好在她的学校、淼淼学校和家都相距不远,三点一线,暂时还应付得过来。 来到b大。上午两门大课连着上,明灿当了这么多年好学生,头一次感觉上课真累。 偶尔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坐在旁边的许嘉筠就会投来非常惊奇的目光,好像她今天变异了似的。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节 可恶。 高三最紧张的时候她都没熬过夜,昨天恶补育儿知识却差点通宵,说出来谁敢信? 明灿揉了揉发僵的头皮,下课铃在这时打响,宛若天籁。 明灿和许嘉筠一边讨论午饭去哪个食堂吃什么,一边快速收拾书包离开座位。 穿过过道,走到阶梯教室最后两排时,明灿突然被叫住。 “班长,你等等!” 喊她的男生费劲摇晃着趴桌上睡觉的某人,“曜哥,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这无聊的一幕似曾相识,明灿眼神都懒得停留一下,径直走开。 被叫做“曜哥”的男生慢吞吞地从桌上爬起来,哈欠连天,好像昨晚通宵做了贼。 他长了张颇为帅气的皮囊,即便脸上横了两道压痕,也不损人气,多的是女生刻意从他身旁经过,再装作不经意与他打招呼。 他懒洋洋应了几声,抓抓睡得凌乱的头发,低声和同伴抱怨:“班长为什么就不能等我一会儿?” “你当班长是谁?”男生想起在论坛上看到的一段评价明灿的话,直接背了出来,“b大知名学神灿神,人送外号行走的活火山,美丽与酷烈的结合体,外表具有极强迷惑性,一旦靠近立刻赠送焚化炉套餐一份,甭管你是系草还是院草,灿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顿了顿,男生总结道:“曜哥,你这样的,想追班长,我看悬。” “系草院草不行,我要是当上校草呢?” “……清奇的思路。咱们学校今年好像还没评校草?” “那就是我了。”他抻开懒腰,望了眼同学们鱼贯而出的教室后门,“好几天没和她说上话了。怎么约她吃个饭这么难?” 男生翻了个白眼:“你说上课要坐她旁边,结果早上根本起不来抢座位;你说下课要堵她,然后你趴那儿让我一个人直面火山……再帮你我就是狗。” “别呀兄弟。”他勾住男生肩膀,脑筋一转,“我记得今天下午一点有课?中午我就不回宿舍了,我在教学楼蹲她。” “勇气可嘉。”男生拍拍他手臂,带着同情,“祝你成功兄弟。” - 校道上,悬铃木金黄的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会发出嘎吱脆响,行人多时便如同细密雨声。 通往食堂的路这会儿尤为拥挤,喧嚣灌耳。 明灿昨晚没睡好,脑袋昏昏沉沉,边走边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身后高声喊:“池潇!帮我带份牛肉面,我开会来不及了!” 明灿混沌的大脑划过一道闪电。 池潇?谁是池潇?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停在路边,朝后方某人招了招手道:“你在哪间开会?” “大活302,就在你办公室旁边。谢了昂!” “ok。” 男生收回手,转过身来,正对上明灿微怔的视线。 他歪歪头,扬唇:“明部长?” 见是熟人,明灿憋在胸口的气一泄,眼皮微微抽动了下。 男生名叫陈奕骁,是b大学生会主席,明灿的领导,法律系大三生。 他的名字……读起来和淼淼昨晚说的很像。 明灿站定在原地,看着陈奕骁信步走到跟前。她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审视,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仔细端详了两遍。 陈奕骁白净高瘦,鼻梁上架着副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眉宇清隽温和,是典型的草食系校园男神长相。 迎着明灿不算友好的视线,他温声询问:“怎么了吗?” 明灿:“没什么。学长准备去吃饭?” “嗯。要不要一起?”陈奕骁说道,“南院食堂我熟,我请你们。” 明灿摇头:“南院太挤了,我们打算去农园吃,不麻烦学长。” 她拒绝得干脆,陈奕骁点了点头,不强求。 南院食堂就在斜前方,陈奕骁正欲抬步离开,明灿不知想到什么,蓦地叫住他,没头没尾地问:“学长,你以前高数考得怎么样?” 陈奕骁一怔,像听到好笑的问题:“法律系不考数学。怎么突然问这个?” 明灿大窘,深恨自己说话不过脑:“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其他学院数学试卷的难度。” “那你问错人了。”陈奕骁说道,“很惭愧,我高中数学就是弱项,学法律也算逃出生天。” 就此分别。 走向农园食堂的路上,明灿神游天外的程度加剧,许嘉筠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充耳不闻。 会是陈奕骁吗? 不得不说,陈奕骁是明灿在大学阶段遇到的最出色的男生,强干,斯文,有修养,长得还不赖,学生会因他的存在招到一堆迷妹,而他生活作风干净,有帅哥命又没有帅哥脾气,无论对谁都温和有礼、恰如其分。 和他共事的一年多里,明灿一直都很欣赏他。 而且,他刚才承认了自己数学不好…… “灿灿……灿灿!”许嘉筠抬高音量,“你想什么呢,见了陈学长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明灿醒过神来:“啊,有吗?” “还说没有。”许嘉筠斜睨着她,意有所指地问,“上学期咱们宿舍夜聊评校草,你把票投给谁还记得吗?” “陈奕骁。”明灿不以为意,“其他候选人太不像话了。” “还行吧。不过陈学长确实是综合实力最强的。“许嘉筠笑容变得揶揄,”和你很般配哦。” 明灿的确欣赏陈奕骁,可她听到“般配”二字,头皮像被扯了下,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我对他没别的意思。” 许嘉筠以为她对人家有意思才敢这么说,忙不迭立正挨打:“那我收回,对不起啊。” “多大点事儿。” 明灿嘴上无所谓,心里着实乱透了。 她对陈奕骁这个人没意见,可她根本无法想象未来会和他组建家庭,生下孩子。 曾听学生会的朋友说过,陈奕骁父亲是某大厂的法务高管,家庭资产应该在千万级别,勉强摸到上流社会的门槛,但离和明家这样的豪门联姻,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是联姻,那就是她和陈奕骁为了爱情,冲破家庭的阻隔走到了一起…… 这怎么可能! 明灿被自己推测出来的东西整无语了。 陈奕骁只是名字和淼淼说的有点像,他本人和淼淼长得并不相似,是淼淼亲爸的可能性不高。 考虑到这一点,明灿总算冷静下来,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打包,丢到九霄云外。 她现在真有点后悔昨晚一时脑抽,向淼淼打听了他爸的名字。 虽然她依旧不想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但她拥有基本的好奇心——孩子的一半基因是父亲赋予的,她不可能完全不好奇孩子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这份好奇,加上她知道了淼淼爸爸模糊的名字又不确定他是谁,让她免不了乱想乱猜一些有的没的。 还是太年轻了。 明灿叹了口气,不再想这档子事。 吃过午饭,明灿和许嘉筠去图书馆找了张沙发靠着眯了会儿。 明灿睡得挺熟,醒来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 一点有课,她们顶着正午阳光离开图书馆。 不远处,教学楼仿佛罩在明晃晃的光簇里,亮得叫人睁不开眼。 教学楼一楼有咖啡店,许嘉筠停下买咖啡,明灿先上楼占座。 这栋教学楼是近两年新盖的,内透十足,朝南面有一整面玻璃幕墙,里头和外头差不多晒。 明灿从楼梯间转出来,对面建筑反射的光直凛凛刺过来。 她眯了眯眼,往前几步,猝不及防听到旁边一人喊她:“班长。” 那边是一片自习区,明灿手搭凉棚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灰色连帽夹克的男生起身走过来,个子很高,书包随意挂在一边肩膀上,透着股懒散。 他从阴影处走到明灿跟前,冷不丁也被明光刺了下眼,偏过头去,侧脸随之展现在明灿眼前,被光线照得清亮,鼻梁高挺峻拔,拥有极好看的轮廓。 刹那间,明灿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太像了。 他的侧脸……和淼淼的侧脸。 尤其是鼻梁那块。 “你……”明灿双唇翕动,念出这人名字,“池曜?” 靠。 名字读起来也很像! 明灿不自觉倒退一步,扶住身后的墙,指甲抠着瓷砖缝,一瞬不瞬盯着那人。 池曜渐渐适应这里的明亮,纳闷问她:“你怎么了?” 一副见鬼的样子。 他正脸生得也不错,浓眉深目,棱角分明,帅得很直观,但是正着看就没那么像淼淼了,淼淼的五官比他再精致一些。 明灿没答话,兀自绕到侧面又打量了他一会儿, 就这个侧脸。 真的有些神似。 “干嘛。”池曜搓了搓耳朵,“再帅也不用这么旋转观摩吧?怪不好意思的。” 明灿:……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节 真没看出你哪儿不好意思了。 她闭上眼,一副眼睛受了重伤的模样,缓了好几秒才睁开,冷冷道:“你叫我有事?” “昂。”池曜扯起唇角,“想问你周末有没有空,我……” “没空。” “……”话还没说完就被狠拒,池曜有些伤心,好在他的脸皮很顶用,“班长,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班同学,你身为班干部不能不关照我,我现在从你这儿感受不到友爱……” “你昨天概率论考了几分?”明灿懒得听他废话,自顾自问。 池曜:“那个啊,考试那天我睡过头了,没参加。” 明灿眉头蹙起来,觉得甚是荒唐。 池曜气定神闲:“期中考只算在平时分里,不碍事。再说了,就算我去考也考不上及格线,费力不讨好,不如躺着。” 他语气还挺自得,活脱脱一副不学无术公子哥样。 明灿视线扫过他身上那件价值不下五位数的奢牌外套。作为班长,她挺清楚池曜这人的底细。 他是妥妥的豪门子弟,中学在海外就读,以国际生身份考入b大,难度比高考低得多。 入学之后,明灿就没见他认真学过一门课,成天不是睡觉就是玩,成绩差得没眼看。在这个学霸遍地走的校园里,他的画风独树一帜,是只很稀有的学渣。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明灿这会儿忽然觉得陈奕骁学长顺眼多了。 “你真好意思。”明灿不留情面地讥讽,“费劲考到b大来,就是为了丰富校园物种?在单一的学术环境中展现基因的多样性?” 明灿这张嘴是出了名的损,最擅冷讥热嘲。 池曜大一追她到现在领教了无数次,脸皮磨炼得越来越厚,渐渐不足为怪。 今天他却是被骂得懵了下,险些没跟上她的思路—— 怎么莫名其妙扯到基因上了? 穿透表层直达染色体的深度嘲讽? 这时,池曜的舍友兼好兄弟韩一鸿从旁边窜出来。他显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忍不住想捞兄弟一把。 “班长,其实曜哥的脑子还是好使的。”韩一鸿说着,怜爱地摸了摸池曜的头,没话夸硬夸,“瞧他后脑勺这个造型,多好的基因才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后脑勺。” 池曜被他摸得直嘀咕:“我咋觉得你在撸狗?” 明灿冷眼以待:“我没看出他基因哪里好了。” “真的好。班长你不知道,曜哥家是有学神基因传承的,他有个堂哥在隔壁a大,那可是……” “得了吧。”池曜打断韩一鸿,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扣着韩一鸿肩膀,带人往远处走,“别论证了。等会课上小组发言的稿子赶紧给我瞅瞅。” 对话就这么生硬结束。 男生勾肩搭背远去,只留明灿在原地。 她盯着池曜“基因优秀”的后脑勺,有种想把它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货色的冲动。 第4章 继承 下午几节都是公共课,教室里人很多。 池曜特地占了明灿常坐的第三排居中位置,留了他旁边的两个座位给她和许嘉筠。 明灿进教室,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第四排,和池曜错开。 许嘉筠买咖啡来得晚些,落座时,看到池曜坐在斜前方,颇新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池总今天要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补觉?” 池曜顶着张得天独厚的脸蛋,性格又随和无拘束,班里女生都爱和他说话,许嘉筠也不例外。 至于这一声池总,无非是因为他家里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池曜周中住宿舍,周末回家,不少同学见过来接送他的豪车,千万级的都有好几辆不重样。 明灿对这些富少逸闻不屑一顾。 明家是老牌豪门世家,百年间几辈人在北城耕耘积淀出底蕴,优雅、低调和矜重是刻在骨子里的,与池曜背后的池家,也就是乘着前二三十年的东风飞速崛起的商业新富,价值观上有着极大不同。 池曜平时那副懒散涣散的样子,在明灿看来,就透着股一夜暴富之后穷奢极欲的烂泥味儿,这么瞧怎么扶不上墙。 下午几节大课连着上,池曜破天荒地支棱住了,背影高高大大杵在明灿前面,非常醒目。 第一节课的时候明灿还能目不斜视,装作没他这个人。 到第二节课,明灿手机在桌兜里震动,保姆张姨发了几条消息来。 今天是星期五,一年级小朋友两点就放学了,张姨这会儿正在学校接淼淼。学校里有个小动物园,明淼放学后拉着张姨去看羊驼,张姨拿手机给淼淼和羊驼拍了好几张照片,一并发给明灿。 大学课堂上没人管你用电子设备,明灿一开始把手机平放在桌上,看着看着,她忽然立起手机,放大屏幕上的照片,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明光,认真比对起了淼淼和斜前方某人的后脑勺。 好巧不巧,池曜突然回过头,正对上明灿的手机。 他一挑眉,吊儿郎当地笑:“干嘛,偷拍我?” 明灿两眼一翻:“我有病吗?” “谁知道呢。”池曜摸了摸后脑勺,转回去对着旁边的韩一鸿自恋,“你说的没错,我这个后脑勺确实帅,把班长都迷住了。” 明灿听得想报警,低声讥诮:“就一银样镴枪头。” 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她手机丢回桌面,许嘉筠瞥见屏幕上的照片,惊叹:“好靓的小帅哥,是你弟弟吗?” 明灿点头:“表弟。” 许嘉筠指尖划拉屏幕,看到下一张淼淼的正脸照:“哇,你们长得好像!” 她音量没收住,前排的某人听到,饶有兴致转过来,眼睛直往明灿手机上瞟:“给我也看看呗。” 明灿直接将手机倒扣,速度之快,能擦出电光火石。 她秀眉不自然地皱了一下,唇瓣微微张开,迸出驱赶的气音。 好像手机给他看一眼,会夭她几年寿。 池曜没立即转回去,一只胳膊懒架在桌沿,轻飘飘觑着明灿,欣赏她傲慢的、冷淡的、不把他当回事的表情。 她有一双透黑的眼珠,嵌在饱满的杏子眼眶中,是极柔美的眼型。可惜她不爱把眼睛睁全了,总习惯半敛着,让眼尾收梢出平直线条,含着锋利、审视,睫羽上翘的走势,仿佛都带有与生俱来的傲气。 午后阳光斜照进来,她脸上覆了层绒光,说不出的光滑釉质,艳色的唇不自在地微抿,池曜看失了神,把她烦躁模样也当做艺术品一般观赏。 学校里喜欢明灿的男生很多,坚持追她的却没多少,因为明灿拒绝人很果断,不留任何余地,甚至不吝出口伤人。一轮轮打击下来,能坚持到现在的,许嘉筠评价,那都是有点贱骨头在身上的。 在明灿炸毛前一秒,池曜终于贱爽了,慢悠悠转回去,黑发间露出的耳廓变得很红。 明灿倒扣桌上的手机被许嘉筠捡起来,她还没看够小帅哥,这个五六岁的小表弟帅到大二老阿姨都春心萌动。 公共课很水,又有个大高个挡在前面,明灿没什么负担地摸起了鱼,凑许嘉筠身边:“有那么好看吗?” 许嘉筠:“我愿意等他十年……十年好像不够?那十五年。” 明灿:“我不同意。” 许嘉筠拿胳膊肘拐她:“又不是你儿子,有你什么事?” 还真是我儿子。 明灿毫不客气地回拐了许嘉筠一下。 听许嘉筠没脸没皮地夸淼淼惹人喜欢,明灿心情莫名的舒畅。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越来越进入母亲这个角色。 记得不久前,姑姑明姝还未离开北城的时候,曾提议让淼淼跟着她去申城,毕竟淼淼名义上是她养子,她照顾起来不需要避人耳目,即便工作忙没空亲自照料,她也可以安排保姆、司机、家教全天候陪着淼淼,绝不会有闪失。 说实话,明灿曾被这个提议打动,犹豫了很久。 她才19岁,还未离开象牙塔,连恋爱都没谈过,这个从天而降的五岁半儿子会把她现有的生活、未来的计划全盘打乱,甚至一不小心还会将她送上社会新闻头条。 因此,把淼淼丢给明姝照顾,对明灿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最后,明灿婉拒了姑姑的好意。 她知道把淼淼交给明姝之后,他一定不会被亏待,但她也知道妈妈不在身边的孩子是什么感受,淼淼自己一定不愿意和她分开。 明灿是个很要强,责任心也很强的人,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克服不了的困难,她也做不到把亲生儿子像包袱一样丢给别人。即便她和这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小男孩暂时还没有什么感情,她也决定扛下这个艰巨的养娃责任。 是的,责任。 明淼于她而言,就是一个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一个她必须勇往直前的逆境。 然而现在,看着手机里那些生动可爱的照片,明灿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和淼淼之间的感情链接。 好像不仅仅是责任了。 许嘉筠还在夸不停:“这孩子有明家的优良基因,长得又这么像你,一定非常聪明吧!” 明灿:…… 心态突然崩了,想刀人。 前排的池曜脊背莫名一凉,下意识回头看了明灿一眼—— 救命,好强的杀意! 他吓得满头汗,不明白哪儿又惹到她了。 - 今天课多,明灿到家时已是傍晚,没赶上和淼淼一起吃饭。 晚上七点,淼淼要上二外课了。他有一间专属小书房,书桌前方的墙面上是一张巨大的投影幕布,老师会出现在幕布上给淼淼直播上课。 大部分富裕家庭都会请老师上门辅导孩子,但明灿不希望外人进出他们家,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线上授课模式。 明淼的二外是西语,明灿坐在明淼身后不远处旁听。 老师今天教明淼的单词恰好是数字,从一到十,明淼记的很快,读的也很标准。 接下来,老师拿出几个毛绒玩偶,摆在桌上,让淼淼根据数量说出对应的西语单词,再做简单的加减法。 老师摆出两个兔子玩偶,淼淼用西语大声说:“两个!”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节 老师又拿出三个乌龟玩偶,淼淼盯着数了数,说:“三个。” 老师:“淼淼真棒!那现在桌子上一共有多少个小动物?” 淼淼呆了呆,眼睛睁大,一个一个认真数:“1,2,3,2,1……一共一个。” …… 竟然连数数都不会。 明灿绝望地叹了口气。到了这一刻,无论她有多不情愿,也只能接受她的儿子毫无数学天赋这个事实。 西语老师化身数学老师,用上各种可爱的教具,寓教于乐,花了将近半小时才让淼淼记住10以内数字的顺序和大小关系。 明灿离开了淼淼的小书房。她的心情还算平静,昨天看的育儿视频里,老师说教天分不高的小朋友学数学,一定要善用教具,反复多次加深印象,所以她打算去研究一下买什么教具在家里教淼淼。 淼淼看着妈妈开门离开,他多少猜到妈妈为什么郁闷,忍不住在心里说:“33叔叔,我以后真的学不会数学了吗?” 系统的编号是233,并没有性别。淼淼觉得它声音更像男的,所以礼貌地管他叫33叔叔。 系统:「宿主,你已经失去数学天赋了,只拥有普通人的水平,而且原有的数学知识清空,需要从头开始。只有努力练习超能力,随着能力值提升,你失去的东西才会慢慢返还,相当于把你的数学天赋和超能力的能力值绑定了」 顿了顿,系统又说:「你后悔了吗?」 身为超能力培养系统,为了监督宿主努力提升超能力,系统必须夺取一些代价,将其和超能力的能力值绑定在一起,作为抵押。 至于付出什么代价,是宿主本人决定的,系统不知道淼淼为什么选择数学天赋,它只做评估,评估后觉得可行,就会将宿主付出的东西从他身上剥离。 作为系统,自然希望这个代价对宿主越重要越好,这样宿主才会努力提升超能力,以赎回代价。 明淼低头,拿铅笔在纸上画了只乱七八糟的羊驼,唇角兴奋地扬起来:“完全不后悔!” 系统:…… 它怎么感觉这孩子根本不想学好数学啊?小朋友最重要的是上进知道吗! 明淼:“我今天听懂羊驼说话了!它会一边朝我吐口水一边对我大喊滚开啊,好厉害!” 系统:「你开心就好。」 明淼:“感觉今天使用超能力不怎么消耗体力呢,是不是我又变厉害了?” 系统:「不消耗体力是因为那只羊驼从头到尾只会说滚啊滚啊滚啊,没有技术含量。宿主,要想快速提高能力你还是应该多翻译人类的语言,尤其是你妈妈这种口不由心的人。我看你今天一直没有对她开启能力,为什么?」 “为什么……”明淼情绪低了些,“我就是,突然不想听了。” 明淼虽然不知道穿越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了。 这里的妈妈不认识爸爸,也不认识他……她不是从前的妈妈了,昨天淼淼用超能力清晰地听到她说不想见到爸爸,他今天突然有点害怕用超能力会听到妈妈说她也不喜欢他这个儿子、要是没有他就好了这样的话。 系统可以感知到明淼的心理活动,冰冷的机械音难得透出几分温和:「那就算了。你现在的能力值应该足够开启一个稍微简单一点的人类翻译对象,比如你的同学。下周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明淼:“好的耶!” - 翌日,星期六,明灿回了一趟明家。 明灿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捡到淼淼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今天要不是奶奶来家里,需要她作陪,明灿也懒得回去。 明灿的奶奶刘钟灵是爷爷明于彰的第二任妻子。明于彰和原配妻子育有两子,离婚后娶了刘钟灵又生了一子一女,也就是明灿的父亲明铮,还有小姑姑明姝。 明家,就如同所有子孙繁茂的豪门世家一样,逃不开权力交接的继承之战。 明于彰的原配妻子家世显赫,刘钟灵远不如她,因此明灿的大伯二伯一开始更受明于彰器重。大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了很多年,直到最近十年,因为大伯一连串的投资失败导致家族企业增长滞缓,明于彰似是嫌他才能平庸,便提拔了二伯与大伯平起平坐,同时把明灿的父亲明铮调去执掌明氏旗下的金融集团,渐渐形成了三兄弟各据一方、分庭抗礼的局面。 至于明灿的小姑姑明姝,她生得太晚,比三哥明铮都小了将近一轮,待她长大成人,继承战场上早已没有她的位置了。 但其实,年纪小只是次要原因。 明姝之所以注定和继承人无缘,最大的原因是明于彰这人生性古板守旧,重男轻女,在他眼里,继承人只能是儿子。 同样的,儿子的继承人也只能是孙子。 明铮的商业才能并不逊色于两个哥哥,但他始终不受明于彰重视,一个原因是他没有强势的母族助力,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孤俦寡匹,只有一个女儿。在明于彰看来,这就叫后继无人。 21世纪了,北城的这些老牌豪门,仿佛还停留在封建社会。 明灿的母亲去世多年,明铮一直没有再娶,刘钟灵今天来儿子家里造访,不出意外,就是给他安排相亲,劝他早日再婚,延续香火。 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当着明灿的面说。 饭桌上,彼此心照不宣。 明灿夹了一口海黄鱼,状似不经意地说:“我记得这道菜妈以前很喜欢。爸,下个月是妈的忌日,我们在市中心的展览馆办一场纪念画展吧?” 明铮愣了下,点头:“我安排人去办。” 刘钟灵坐在一旁,没有说什么。自从苏稚宁去世后,明铮自知有愧于亡妻,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无有不从的。 明灿当了十几年独生女,从小娇惯,盛气凌人,自然不希望父亲续弦,更不希望有弟弟妹妹来分走她的宠爱—— 刘钟灵只当她是这样的小女儿心态,不理解大人的难处,不知道父亲已经卷入争权夺位的漩涡,所做的一切无关私心,尽是为了上位。 刘钟灵和颜悦色地拿来碗勺,给明灿舀了碗蟹粉羹,问她最近学业如何。 明灿简单汇报了下这学期的课程和成绩,刘钟灵抚掌笑道:“真不愧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孩子!” 明灿忽然搞不懂奶奶今天的来意了。 不是来劝爸爸相亲续娶的吗?为什么在她故意提起母亲忌日搅浑水之后,奶奶无动于衷,甚至表现得对她更亲近了? 这些心思深沉之人的话外音属实难猜。 哎,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 明灿默默舀了口蟹粉羹,鲜甜的滋味在唇舌间漫开,一点点融化。 这时,她听到奶奶转头对父亲说:“阿铮,明天星河湾十周年庆典,你带着灿灿一起去参加吧。” 星河湾? 明灿忽地抬起头:“池家那个星河湾酒店?” “你知道啊?”刘钟灵笑着说,“星河湾的核心市场之前一直在国外,从去年开始战略转移向国内,因此这次十周年庆典邀请了很多国内友商,你爸和大伯二伯都受邀参加了。” 明灿昨天晚上才做的调研,记忆犹新—— 星河湾是星驰集团旗下集酒店、地产、旅游业为一体的产业集团,市值近千亿,掌权人名叫池延越,是池家的二把手,主要负责国外业务。池延越和妻子在美国生下一子,其子拥有美国国籍,去年举家迁回国内后,他以国际生身份考入b大金融系…… 刘钟灵早些时候交代过明铮这些事,而明铮似是觉得女儿还小,没必要这么早就牵扯家族利益和纷争,更遑论谈婚论嫁,所以一直没和明灿提。 既然母亲今天提了,明铮只能把话说明白:“爸爸最近在和星河湾集团探索未来的产业合作。星河湾十周年庆典由池总夫人一手操办,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以前关系不错,前段时间我和她闲聊,发现她儿子池曜和你同校,似乎还是同班同学?” 果然是他。 明灿轻轻攥起指尖,点了点头。 心里好像下起雷阵雨,轰隆隆的,扫清了未来的迷蒙,却也在地上砸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水坑。 她才十九岁,这就要相亲了吗? 明铮弯了弯眼睛:“那还真是缘分。明天你陪爸爸去参加典礼吧,你们小辈刚好也能做个伴,彼此都很熟了,肯定有的聊。” 明灿动荡的情绪很快归于平静,眼底一片清明:“好的。” 第5章 庆典 晚上,明铮想留明灿在家里睡,但明灿执意要回学校写作业。明铮拗不过她,只能放她走。 明灿利索地来到玄关换鞋,仿佛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灿灿。”明铮忽然叫住她,“你妈忌日要办的画展,画都在哪里?” “噢,我刚才说错了。”明灿淡淡道,语气带着十足的敷衍,“画展我和姑姑来办就行,姑姑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劳烦您插手。” 明铮皱眉:“我才是你爸,你妈的事情当然由我来办。” 明灿眼底划过一抹轻嗤。 当年妈妈生病,缠绵病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可曾真心顾念过夫妻感情? 现在人都死了,还来装什么深情。 想起旧事,明灿胸口起伏了下,朝明铮扯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您记住您以前答应我的事就行。” 苏稚宁刚去世的时候,在她的墓前,明铮曾向明灿许诺,没有她的同意,他绝不会让别的女人进明家门、取代她母亲的位置。 明铮闻言,眸光摇晃了下,眼睁睁看着女儿踏出玄关,关上门。 与他渐行渐远。 - 明灿到家时,张姨刚照顾淼淼睡着。 “张姨,明天晚上我临时有点事,可能还需要你照顾淼淼到他睡着。”明灿很不好意思,之前招保姆的时候说好是白班,不需要保姆待到晚上,“我会按时薪的三倍给你补上,实在麻烦了。” 张姨笑了笑说没问题。 送张姨出了门,明灿倚在玄关隔断,盯着温黄的壁灯出神。 只请一个白班保姆好像确实不够。 可明灿又不希望外人晚上住在家里,那样淼淼连喊妈妈的自由都没有了。 唉。 她叹了口气,揉着发僵的后颈回卧室。 洗完澡十点多,明灿心血来潮溜进淼淼房间,躺在熟睡的他身边。 “淼啊。”明灿轻轻戳了戳儿子粉白的脸蛋,用气音说,“我好像知道你爸是谁了。” 明淼在睡梦中吧唧了一下嘴。 明灿当他在问“是谁呀”,她唇角一抽搐,没好气地说:“是个智障。” 空气中浮荡着宁静的助眠香氛,明灿一点点平躺下来,视线丈量着淼淼睫毛惊人的长度。 他长得可真好看,简直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男孩。 明灿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温柔的人,甚至算得上强硬偏执,但是在淼淼面前,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就会变得柔软、平和。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节 这就是母性的力量吗? 目光落到淼淼鼻梁上,侧面看,还是神似某人。 经过今晚那顿饭,明灿以为,淼淼他爸十有八九就是池曜了。 池家虽然发迹晚,千禧年后才崭露头角,但增长速度之快,不是一般的北城新贵可比。近几年,星驰集团的营收和纳税额进入北城民营企业前三,跻身世界五百强,妥妥的超级巨头,一时间成了整个北城炙手可热的大豪门。 此等强势,哪个家族不想与之强强联合? 长辈们让明灿陪着参加明天的庆典,说白了就是要她和池曜相亲。 若能与池家联姻,不仅整个明家受益,明铮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大大提升,更有资本和大哥二哥相争。而池家也能获取明家深耕北城政商界的人脉资源,一拍即合,百利无害。 明灿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她和未来联姻的丈夫生下的孩子,现在就离奇地躺在她身边。 想当做对未来毫不知情已经不可能了,好在明灿心态很稳—— 未来的婚姻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和未来那个丈夫大概率要离婚,孩子归她,现在和未来的情况殊途同归,都是她单身带娃,所以,把那个男人当做一朵打酱油的浮云就行,现在的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整理好心情,明灿开始思考明天要参加的庆典。 没有哪个豪门子女喜欢联姻,明灿也不例外。然而子女身为家族的一份子,不能不为家族利益着想。 明灿虽然与父亲不和,可她比谁都希望父亲能掌权明氏,扩大财富,最后由她接班。所以她愿意陪父亲参加庆典,硬着头皮也会和池曜相这个亲。 至于联姻这事儿有几分可靠,最后能不能成,那就听天由命了。 - 翌日傍晚,明灿没有回家和父亲集合,独自打车前往庆典所在的星沙湾酒店。 北城星沙湾酒店是星沙湾集团在国内最大的旗舰酒店,坐落于繁华的商业圈中,背靠城市公园,闹中取静,格调高雅,颇受社会名流青睐。 明灿以前住过这家酒店几次,直到最近她才知道星沙湾是池家的产业,而且只是集团多角化布局中的一角,足见池家这个后起之秀已经发展成了怎样的庞然大物。 穿过这条拥挤的文化街就到酒店。 轿车走走停停,明灿百无聊赖望着窗外街景,目光忽然被一家玩具店吸引。 好大一只毛绒羊驼! 淼淼最近对羊驼可着迷了,做梦都在学羊驼叫,要是给他买一只羊驼玩偶,他肯定很喜欢。 轿车靠边停,明灿下车走到玩具店门口,对着四种不同颜色的羊驼玩偶犯起了难。 好想都买下来,可是她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 手机里有淼淼和羊驼的合照,明灿掏出手机,准备买和照片里的羊驼颜色最接近的一只。 不远处,滞塞的车流中,一辆深灰卡宴降下车窗,片刻后停在路边,后座上的人利落跳下车,朝玩具店走去。 “嘿,班长。”池曜拍了下明灿右肩,又吊儿郎当地从她左边冒出来,“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挑玩具?” 明灿眼皮一跳。 这孽缘,怎么哪都有他! “路过,随便看一眼。” 明灿摘下浅米色的那只羊驼,细致地摩挲表面,检查绒毛里头有没有尖利的东西。 她这副样子可不随便,好像很喜欢羊驼玩偶似的。 池曜戳了戳货架上一只棕色羊驼:“这玩意好呆,你爱好挺独特。” 明灿:“不是我喜欢。” 池曜:“那是买给小朋友的?弟弟还是妹妹?” “……”明灿蓦地噎了下,“关你什么事?” 池曜一挑眉:“我也买一只送他,不对,我买三只,剩下的这几个颜色我都买了。” “不需要。”明灿大写的拒绝,“我的……弟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怎么没关系了?”池曜言之凿凿,“你是我最尊敬的班长大人,我当然得讨好你,讨好你全家,这样你以后在学校就能对我好点。” 明灿被他说得像个暴君。她懒得驳斥,只用那双透黑的漂亮眼睛觑他,恨不能在他脸上凿个洞,丈量一下脸皮的厚度。 这样的歹竹,怎么能生出淼淼那样的好笋来? 明灿唇角轻抽了下:“劝你别找虐。让开。” 池曜乖乖让了,明灿抓着米白色羊驼掠过他,走去收银台付钱,池曜大手一挥捞走剩下三只羊驼,慢悠悠跟在明灿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结了账,离开玩具店。 夜幕降临,城市被霓虹占据,喧嚣的晚风吹来,带起少女垂坠的裙摆。 明灿用羊驼压了压裙子。 她今晚穿了件颇正式的丝绒长裙,深色布料映衬雪色肌肤,长发烫成微卷披散,发丝在微风中翩跹,散发浅淡的辛木香,犹如陈放在乌木匣中的黑巴克玫瑰。 池曜单手拎着三只羊驼,大步赶上去,和明灿并肩。 文化街离酒店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池曜心情不错,边走边哼不着调的歌,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高挑又潇洒。明灿无意间扫见到,只觉一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模样。 进入酒店,吊顶华光煊赫,无处不是金碧辉煌。 在一楼大堂,明灿看到一熟悉身影,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大伯,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爸他们呢?” “我在这儿接电话。他们先上去了。” 明灿的大伯明墨,微微发福的身材掩在矜贵的手工西服下,面容端正,方额直眉,看似宽和的眼中总含着几分轻慢,按照姑姑明姝的话,就是“大哥总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皇太子的天真自信”。 他视线在明灿身旁的少年脸上停了停,问:“灿灿,这位是?” 明灿:“不认识。” 池曜掂了掂手里的羊驼,混不吝道:“伯伯好,我是明灿的跟班。” 明灿:…… 神经病啊。 明墨淡淡一笑,没理池曜,用一种指教的语气对明灿说:“你爸没和你说吗?今天的场合,你不太适合带朋友来。” “不是朋友。我也不知道他干嘛跟着我。”明灿眉心轻拧,有种被鬼缠上的无力感。 她望了眼斜前方的酒店前台,礼貌地对明墨说:“大伯,您先上去吧,我去那边寄存一下东西。” “好。” 明墨目送明灿离去,那少年紧跟在她身后,两人都抱着羊驼玩偶,像极了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把羊驼寄放前台,明灿和池曜搭电梯前往庆典所在的楼层。 轿厢门关上,空气沉静下来。池曜忽然摸了摸鼻尖,问明灿:“你是不是不大喜欢你大伯?” 明灿仰眸看他,流露出警惕:“何以见得?” 池曜:“刚才我以为你会借他甩掉我,没想到你宁愿和我待在一起也不随他一道。我都有点感动了。” 明灿:“……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明灿和大伯平时接触不多,不亲近也算不上讨厌。长辈们争权夺利的暗潮暂时还没有蔓延到她身上,她刚才没有和大伯同行,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待在心思莫测的长辈身边不太自在…… 这么一比较,和池曜这个烦人精待在一起确实舒坦些。 轿厢顶灯变幻的光线坠落在皮肤上,像流淌的温暖河流。池曜侧眸盯着明灿看了会儿,悠悠地问:“庆典还有一会儿才开始。你吃晚饭了吗?” 明灿想了想,说:“我不去别的地方。” “就在宴会厅里。”池曜一挑眉,“我带你找好吃的。” 身为星河湾大少爷,他对酒店提供的餐饮服务了若指掌,进入宴会厅后,目标明确地带着明灿穿梭人群,在冷、热餐台和甜品台前熟练地挑拣美食,还给明灿调了杯口味不错的佐餐酒。 明灿确实有点饿,捧着白瓷盘小口吃着热食。 这时,身旁的少年忽然打破社交距离,凑到明灿耳边问她这些东西好不好吃。 明灿当即退开一步。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异性的殷勤,一点小恩小惠根本打动不了她,更遑论让她容忍轻浮的举动。 “离我远点。” “好的。”池曜应了声,眼尾耷拉下来,像只被踹了的狗,“别那么凶嘛。” 明灿没理他,兀自拿起手机查看新消息。 她这学期加入了学姐推荐的一个创业团队,负责财务和融资规划,刚才项目负责人发给她一份创业大赛的资金申请表,让她尽快填一下。 “这儿有没有安静的休息室?”明灿问池曜。 “有是有……”池曜瞄了眼明灿手机屏幕,“你这么有钱,还玩创业啊?” “有钱就不能创业?”明灿又产生了和傻子说话的无力感,“在创业团队里,可以亲身参与初创公司的建立,深入了解公司结构、战略和运作。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孩子,以后肯定要接班,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些。” 说完,明灿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好像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教训他。 他这块废铁成不成钢,和她有什么关系! 池曜被唬得愣住,片刻后,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和我说过,但是我觉得没意思。” 明灿:“……行。” 池曜:“反正,我们家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就够了。” 明灿:“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池曜转头看向远处,扯开话题,“我帮你找间休息室。” “等会儿吧。”明灿说,“今天的差事还没应付呢。” …… 宴会厅中央,水晶吊灯洒下绚丽光芒,明家三兄踩着满地碎金,在众多精英人士中,木秀于林地出众。 明家地位在上流圈中也属顶层,三兄弟身边每隔一会儿就要换一批恭维的人,更多的人却只敢远观,低声品评着他们的容貌气度——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节 “明家老大看起来挺有话事人风范,可惜了,听说是个扶不起的庸才。” “老二长得精明,凤眸瘦脸,还挺帅的。” “帅?你那是没见过老三。” “他背对着我……哎,转过来了……我去,他是真帅啊!” “他那张脸当明星都绰绰有余,不然能有那么多花边新闻么?” …… “灿灿怎么还没到?”明铮看了眼手表,流露出几分担忧。 二哥明轩拍了拍他肩膀:“别着急。灿灿懂事,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不会出差错的。” 大哥明墨在旁边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姑娘大了不由爹。灿灿这样的高材生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也别一味地把家族利益强加到她身上。和池家的合作,我和明轩也会看着办的。” 明铮皱眉:“哥,你打什么哑谜呢?” 明墨干脆把话说直白些:“我知道你很想和池家结亲,但是,灿灿吧,好像正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不等明铮脸色变幻,一道带笑的女声突然插进来:“谁和男朋友一起?明灿吗?” 明铮回头,俊美的脸庞霎时更僵:“李总?还有池总,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人恰是星河湾总裁夫妇池延越、李冉。 明铮禁不住以恶意揣度大哥是不是看到他们来了,故意这么说的。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铮:“李总说笑了,灿灿没有男朋友。” “是吗。”李冉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他俩今晚一直黏在一块,是有情况了呢。” 明铮不解:“谁俩?” 李冉笑道:“阿曜和明灿啊。他俩早就来了,避开我们这些大人,两个人从东边一路吃到了西边……还好我眼尖发现了。” 明墨闻言,脸上浮现尴尬,怎么也没料到那个自称是明灿跟班、屁颠屁颠跟在明灿身后的傻小子竟然就是池家少爷。 明铮也很意外,女儿到场却没有第一时间找他。他脸上带笑,心里莫名没滋味。 宴会厅内光影变暗,庆典正式开始,明灿也在这时赶到,落落大方地和长辈们一一问好。 池曜的妈妈李冉是个超级智性恋,可惜没培养出爱学习的儿子,她对儿媳妇最恳切的要求就是聪明、高智商,调查过明灿的成绩履历后,李冉对这个未来儿媳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好孩子,听说你大一就拿国奖了,科科考满分,还会打篮球?” 明灿干笑道:“篮球……只会一点。” 池曜这人怎么什么都和他妈说!大一那场男女混合篮球赛是明灿一生之敌,他们班不仅被隔壁班暴打入土,她还在球场上出尽洋相……回想起来,池曜好像就是在那场篮球赛之后对她缠得更紧……他真的很贱! 李冉:“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池曜呢?” 明灿:“他刚才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下。” “什么时候了还乱跑……” 又寒暄几句,池总夫妇被助理叫走,似是有公事要处理。 池延越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对妻子道:“阿曜应该是去接他哥了。” “阿潇要来?”李冉惊讶,“他不是一向不爱参加这种活动吗?” 池延越:“估计是刚好路过,顺便过来打声招呼吧。” 第6章 游戏 主办方致完词,巨幅屏幕播放起星河湾酒店十年历程的记录片,整个宴会厅笼罩在流动的光影中。 明灿小口啜着樱桃,一瞬不瞬盯着接连闪过的名人入住照片,如乱花迷人眼。 明铮坐她旁边,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你和池曜很熟?” “不熟。”明灿答道,“普普通通同班同学。” 明铮:“好。” 明灿转眸看他:“爸是希望我和他熟还是不熟?” “这还用说。”明灿另一边坐着的二伯母心直口快道,“你和池曜一定要好好相处,争取早点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明铮不疾不徐:“慢慢来,灿灿还小,读书要紧。” 池家那边的态度他们今天都看到了,对明灿非常满意。 人心总是不足,见风而起,明铮忽然就有种池家小子高攀他女儿的感觉。 至于明家其他人,尤其是最近几年权力渐渐被架空的老大,自是不乐见三弟拥有像池家这样强大的亲家助力。但这场联姻计划老爷子已经过了目,评价四个字,“门当户对”,想来是乐见其成的。 明灿兀自吃着水果,酒桌上老生常谈的生意经听着实在无趣。不多时,身侧走来一个侍应生,弯腰问她: “明小姐,您还需要去休息室吗?” 明灿之前问过池曜哪里有安静的休息室,这个侍应生应该就是他安排的。 明灿颔首,简单和父亲说了下她要离席处理点学校工作。 明铮没阻拦:“去吧。” 长辈们都知道明灿在学校当干部还身兼数职,即便是和明铮最不对付的明墨,看这个侄女也自带一层高材生滤镜,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大人不需要管。 其实创业比赛那个资金申请表今晚回去填也来得及,明灿就是想离开这里,去安静的地方放松会儿。 跟着侍应生,她来到一间宽敞静谧的休息室,嚯的一下坐到软包沙发上。 房门关上,明灿没有闲着,拿出手机就开始填表。 约莫一刻钟后,有人推门进来,明灿抬眸看见来人,提了下唇角:“谢了。” 指的是帮她安排休息室这事儿。 “嗐。”池曜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为班长服务,天经地义。” 明灿难得没有白他,一边看手机,一边漫不经心问:“你刚才去接你哥?这么快回来了?” 话音落地,池曜实打实愣住:“你怎么知道?” “你爸妈说的,我听了一嘴。” “噢,他路过,过来打声招呼就走了。”池曜手握住膝,视线微垂,又问明灿,“你还听到什么了?” 明灿摇头,脑子里正在计算各项金额,一心两用,带着浅显的好奇问:“他是你表哥?” 池曜:“堂哥。” 明灿讶异:“你大伯的儿子?我怎么记得你大伯只有一对龙凤胎小孩,年纪还很小。” 去年某场宴会上,明灿见过池曜的大伯池延鹏,那个以一己之力带领星驰集团飞升商业巨擘的创业大神。他的妻子看起来比他年轻十来岁,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那时候还不到一米高。 池曜:“他们是我继伯母生的。我哥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很多人都没见过他。” 明灿之前以为池家二代中,年纪勉强足够谈婚论嫁的,只有池曜一个人。 原来还有个堂哥,不知道年纪多大,有没有婚配了。 不过,就算他适龄未婚,明铮挑女婿也不会挑到他头上。齐大非偶,人家是池家掌权人的长子,联姻对象怎么着也得是个皇太女,而明铮既非掌权人,继承人暂时也没影,明家体系庞冗,明铮手中权力能撬动多少资源和利益,大家看得明明白白。在无关感情,单纯看交易的联姻市场上,池家老二已经是明铮的亲家最优选了。 当然,有感情的话,另说。 明灿自己,对于“感情”这一点,一直处在模棱两可的状态。 她是很清醒的,时刻谨记权力与金钱大过天,理论上,她支持一切正当的获取资源的方式,包括将自己的人生大事付诸交易。 但是受年龄所限,19岁的她还保留着一定程度的天真:和一个她不喜欢的莫名其妙的男人结婚真的很烦,可不可以都滚开啊! 这种模棱两可,直接导致明灿愿意赴今晚的宴,却又没什么好脸色。 关于池曜堂哥的讨论到此结束,池曜不多说什么,明灿也没有继续探知的欲望,很快将池家的事抛诸脑后,专心办公。 池曜被当做空气,无聊得紧,抱着手机开始玩moba手游。 打完一局,明灿也把表填好了,发给项目负责人。 另又收到张姨的消息,说淼淼已经睡着了。 明灿轻轻叹了口气。当小孩真爽啊,八点就能睡觉。 放下手机,她双眼放空,考虑是不是该出去继续当一只没刺的猬。视线游移到身旁人脸上,后者恰好也在看她,目光碰撞在一块,明灿忽然不咸不淡扯起唇角—— 她今天赴宴的目的不就是和这人相看吗? 那也没必要出去装乖客套了,继续待在这儿相看吧! 见明灿不忙了,似乎也不打算出去,池曜指了指手机:“会打王者吗?要不要一起开黑?” 闲着也是闲着,明灿点头:“会。” 花了几分钟更新游戏,明灿上线。池曜拉她进房间,结果发现段位差距太大,不能双排。 明灿玩得少,段位只有钻石,而池曜已经王者了,王者和钻石要想一起排位,只能再拉三个人组成五排。 池曜二话不说拉了个熟人进来,介绍是他小弟,经常一起上分的。 小弟又拉了小弟的同学进来,还差一个人。 小弟打开麦,咋咋呼呼地喊:“曜哥今天怎么有空上线打游戏?” 听起来似乎知道今晚星河湾办庆典。 池曜也开了麦:“干什么也不耽误玩儿。你那儿还有人吗?我们缺个辅助。” 小弟:“有个妹子,我喊她……哎哟,她刚刚开了一把……没事,我再找。” 池曜觑了明灿一眼,不太耐烦地催:“快点。” “好的好的。”小弟唰唰划拉好友列表,瞥见一个眼熟的头像亮起,立刻惊喜道,“表哥上线了,我拉他。” 听见“表哥”二字,池曜茫然了一瞬,下意识道:“等等……” 他这小弟名叫江晓安,刚成年,是池曜大伯的第一任妻子的弟弟的孩子。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节 小时候他们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经常凑一块儿玩,江晓安虽然和池曜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池曜这种无拘无束又爱胡闹的性格贼受小屁孩欢迎,江晓安最喜欢跟在池曜屁股后面跑,对性格冷淡话又少的亲表哥反而没有这么熟络。 在池曜出声之前,江晓安已经按下邀请键,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吗?” 短暂的寂静中,一人应邀进入组队房间。 他头像是一片雾蓝色的烟海,毫无点缀,游戏id名叫cx1234。 活像个人机账号。 明灿懒靠着沙发,看到这人头像下面显示的常用英雄,她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池曜语气轻松:“没什么,就是怕他和我同学撞位置。”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明灿和这个cx1234的常用英雄重合率百分百,两个人都擅长打野,一起排位的话,必须有一个人让位置。 明灿是不可能让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毫无心理负担地喊了池曜一声:“喂……” 把这人踢了,换一个。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cx1234突然展示出他的“全能”标,意思是他可以补位,任何位置都能打。 还算识相。 明灿没意见了,五人车队正式发车。 进入挑选英雄界面,池曜在一楼选了个花里胡哨的射手公孙离,想秀一手的心态昭然若揭。 明灿在二楼,秒选打野英雄镜。 今天五排的气氛透着微妙的沉寂。所幸有江晓安这个超级氛围组在,拍完他曜哥的马屁又来舔明灿,自来熟得很:“火山哥的常用一看就是高手,做好被带飞的准备了嘿嘿。” 明灿的游戏id名叫日月火山,头像是一块折射出火焰的光学棱镜,看不出性别,常用英雄又全是酷拽野王,江晓安惯性思维默认她是男的,张嘴就喊哥。 明灿不愿意开口说话,池曜也没有帮她解释的意思,只让江晓安废话少点,快点选英雄。 江晓安选了个战士上单,他同学选了个工具人中单。 最后剩下辅助位。 倒计时一秒一秒缩短,cx1234迟迟没有选定英雄。 辅助伤害低,没有杀人乐趣,谁都不爱玩,江晓安直到这时才想起他爸每天在他耳边叨叨的:你的富豪姑丈已经变成前姑丈,但你表哥还是亲表哥,江家和池家不能割席,所以你一定要和表哥搞好关系……江晓安忽然有点后悔刚才出于私心没有补位辅助而是选了个上单,把最无聊的位置丢给了表哥。 江晓安弱弱地说:“表哥,要不你玩上单吧,我这个英雄也可以辅助。” 池曜想赢的心非常迫切,不许他乱来:“搞笑呢,你战士怎么辅助?” 江晓安:“那……表哥你委屈一把,选个坦克辅助。下把我来补位。” 池曜点头:“张飞牛魔什么的,越硬越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cx1234提建议。 cx1234的听筒虽然开着,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硬辅?坦克?不存在的。 倒计时最后一秒。 他锁了个瑶—— 峡谷公认的软妹化身,脆得不行,技能是骑在队友头上摇花手,队友走哪她跟哪儿,像个亮晶晶的头部挂件。 粉嫩可爱的软辅小公主一跳出来,池曜和江晓安同时呆住,后者更是没忍住飘出一句:“哥,是你吗?” 该不会号被盗了吧? 以前从没见他玩过这个英雄。记忆中冷酷狠辣,一刃寒锋虐杀全场的野王大佬,突然走起了软萌路线,这种感觉真的——好诡异啊! 明灿脑子里没有他们的波澜起伏。游戏很快加载好,五人降落峡谷,池曜和江晓安还在魂游天外,明灿已经买好装备,一个穿墙进入野区。 瑶这个英雄前期非常弱,没什么抢线能力,明灿正准备打字让瑶跟着她刷野加速,就见那只粉嫩的小鹿去中路看了下视野之后立刻往她这边蹦了过来,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跟着明灿。 明灿带着瑶刷了两圈野,瑶妹升到四级,可以附身队友了。 他很干脆地附身到了明灿头上。 江晓安拉视野看到这一幕,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代入一下自己,头上顶着表哥,简直就像顶着冰川雪河,不敢动,真不敢动。 也只有火山哥无知者无畏,才敢带着表哥满世界乱飞。 明灿这会儿正蹲在中路草丛里埋伏。 敌方中单冒头清线,她时机把握得极准,预判走位,将对方定身后展开镜像空间,一串丝滑飞雷神连招,轻松秒杀。 时刻关注着明灿的江晓安叫好道:“火山哥牛逼!” 紧接着入侵野区,与敌方打野正面相遇,对方二话不说甩来控制技能,明灿头顶上的瑶妹跳下来精准地吃了控制,刷新技能重新回到明灿头上,手速之快徒留残影,将明灿保护得滴水不漏。 江晓安更激动了:“表哥竟是国服瑶妹!失敬失敬。” 明灿和瑶配合杀穿对面野区之后,也空出手打了几个字:【辅助不错】 有意识,有操作,还听话。明灿打游戏很少夸人,但这个瑶妹是真的不错。 休息室里,池曜亲眼看着明灿打字。 她眼睛盯着屏幕,双颊覆着一层愉悦的粉意,唇角微扬,似乎在游戏世界里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视线回到游戏。 敌方辅助和射手连体,池曜一个人对线他们两个。前几分钟他还能苟在塔下清线,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池曜忽然苟不住了,连续几次被敌方射手击杀。 明灿带着瑶妹去帮了他一次,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又死了,莫名其妙的。 游戏开局到现在,池曜第一次吭声,吊儿郎当地嚎:“我好惨啊,瑶妹能不能跟一跟我?我也要辅助保护。” 只有江晓安搭理他:“要不,我来保护你?” 池曜瞧不上他,接着卖惨:“我又死了。哥,你忍心看我一个射手发育不起来吗?” 瑶妹这会儿正挂在镜的头上,镜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几秒后,队内聊天跳出新消息。 日月火山:【你跟一跟他吧】 瑶妹从善如流地从她头上跳下来,往发育路赶,听话得不行。 池曜终于拆散他俩,话筒里恭维他哥几句,让他安心跟着他。 线上2v2,瑶妹附身保护池曜,池曜自信满满杀到敌方塔下,一通操作,一死一伤。 死的是瑶妹,池曜丝血逃生。 瑶妹娇小的尸体躺在敌方塔下,凄惨伶仃。池曜见状,有点懵。 是操作失误了吗?技能没按出来?感觉他刚才完全可以跟着他逃走。 很快,瑶妹复活,继续和池曜连体。 这一回,池曜长了点心眼,安分守己地发育,不再带着瑶妹涉险秀操作。 万万没想到,他都这么小心了,接下来五分钟,瑶妹又死了两次。 每次死得都很极限,眼看就能跳到他头上离开,却总差那么一点点,在池曜触手可及的地方倒下,回天乏术。 瑶妹之前跟着明灿的时候,可是一次都没死过。 现在,为了保护池曜这个射手,他连死三次,还每次都被射手丢下,弱小、可怜、无助地死在地上。 “不是……”池曜瞥了眼身旁的明灿,心里烧的慌却只敢小声嘀咕,“哥你操作变形了啊,不赖我。” 余光里,少女捧着手机,低头又开始打字。 瑶妹所托非人,明灿心里保护欲爆棚,真后悔刚才把他让给池曜。 日月火山:【瑶瑶你别管他了】 日月火山:【还是跟着我,我带你飞】 江晓安被这两行霸气十足的字砸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剧情?瑶妹争夺战?霸道火山哥强宠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哥? …… 池曜后槽牙几欲咬碎,关了麦,整个人转过来和明灿解释:“是他自己送人头,我绝对没有卖他。” 明灿:“他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送人头?” “这……这我怎么知道。” 池曜抓起茶几上茶盏,里头装的白水,他却像闷了口82年的绿茶,有苦说不出。 游戏里,瑶妹还有几秒钟才复活。 明灿恰好回泉水补血,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特意站在泉水旁边等了瑶妹几秒。 瑶妹一复活便直接附身到她身上,犹如乘上了公主轿辇,脚不沾地,来去都有人接送。 游戏打到现在,江晓安胆子也大了,不知死活地起哄:“恭迎公主殿下回宫。” 池曜干脆把听筒也关了,很没辙。 此后,瑶妹寸步不离跟着镜,两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入敌方水晶如入无人之境,一举拿下游戏胜利。 好爽。 明灿放下手机舒了口气,深刻理解了那些男的为什么都喜欢带妹上分。 “现在还早,再打一把吧。”池曜说着,见明灿无异议,便又开了一把。 进入选英雄界面,池曜把关掉的麦又打开,懒懒地说:“好累啊,这把我要玩辅助,躺一把。” 话音方落,一楼队友聋了似的秒锁瑶,直接打碎了池曜和明灿连体的美梦。 “我靠。”池曜没忍住爆了粗,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在组队界面,他哥莫名其妙和他对换了位置,从五楼变成了一楼,所以这会儿他就能第一个选英雄。 智商高的人都这么未雨绸缪、阴险狡诈的吗? 江晓安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剧情了:“两位大哥,瑶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节 用得着你们一个两个现实中的超级高富帅在这儿兄弟阋墙争当小公主吗? “那可太好玩了。”池曜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闭麦装死。 至于cx1234,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对别人的祈求、调侃和抱怨都漠不关心,像一泓只进不出的深池,谁也别想从他那儿得到任何回音。 这局打完,明灿不打算继续玩了。 退出组队房间前,她随手点开cx1234头像,想看看这个瑶玩得很灵的家伙的主页…… 等等。 国服最强镜? 明灿眼皮抽动了下,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尴尬,好在这种情绪刚升起来就被自信浇灭—— 她只是玩得少,没空去打标。真论技术,谁强谁弱不一定。 就在这时,明灿收到两个游戏好友申请。 正好有电话进来,明灿随手通过了好友申请,关掉游戏,接起电话。 话筒那头,明铮问她去哪了,明灿应付了几句,说马上回去。 池曜跟着她离开休息室。 回到宴会厅,璀璨迷离的灯光打下来,明灿眯了眯眼,被游戏调动起来的情绪瞬间归于平静。 真实世界还是那么无聊。 捱到庆典结束,宾客们有序地离开。 明灿依然不愿意和父亲一起回家住,坚持要自己打车回学校。 池总一家恰好也在。李冉推了儿子一把,提议:“阿曜也回学校,你们要不一起走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明灿闻言,心头突地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其实池曜周末不住学校,都是周一早上家里人七催八促地把他架回去上课。 池曜探究地看了明灿一眼,从善如流地应下:“没问题。坐我家车走吧。” 明灿脸色有些白,视线在池曜脸上转了转,迟疑地点头。 他没有戳穿她。 明灿从上个月开始已经搬出学校宿舍,在外面租房。她没有告诉家里人,但是学校里的同学瞒不过,池曜老爱缠着她,对此自然知情。 与长辈辞别,两人一径坐电梯下楼。 明灿倚着墙,脸颊被光照得剔透,如无暇莹玉。她轻而缓慢地舒气,长睫向上翘,目光幽幽笼罩着欲言又止的池曜:“你想说什么?” 池曜:“你……一个人住吗?” 偷偷搬出学校在外面住不让家里人知道……真的很可疑啊。 池曜有点不敢听她的答案了。 明灿:“……” 是的没错她在校外养了个细皮嫩肉小男人,见不得光,只能私藏的那种, 不仅如此,他还有可能是你小子的儿子。 见明灿缄口不言,仿佛逃避这个问题,池曜额角跳了跳,压不住烦闷语气:“班长,你知道咱俩今晚是在相亲吧?” “知道。”明灿虽无意巴结池家,却也不想叫人误会,顺嘴解释了句,“我单身,住外面只是图清净。” “这样啊。”池曜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 转瞬间,他眼底浮起盎然兴致,凑近些问明灿:“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明灿挪开眼,面试官似的:“下一个。” “……”池曜噎了下,“没有下一个,老池家成年的好儿郎只有我。” 明灿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随口说:“你不是还有个哥吗?” 她可以对天发誓,这句话只是为了怼他顺口而言,绝对没有肖想他哥的意思。 但池曜似乎不这么想。 他凭借身高优势,自上而下审视着明灿,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却从他自己脑子内部开始崩坏——他想到前不久游戏里那只老绿茶瑶妹,太晦气了,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我哥今年三十了,娃都满地跑。”池曜云淡风轻道,“怎么,你想当后妈啊?” 第7章 讲座 电梯减速带来超重感,明灿的视线仿若随之向上飘了飘,落在池曜脸上,不含任何情绪。 管他哥三十还是十三、娃满地跑还是头发满地掉,她从未在意过,自然完全不会被他激怒,更不会陷入自证陷阱。 只觉得很好笑。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一层,门应声开启。 明灿收回视线,转身快步走出轿厢,乌亮的马尾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在说:莫挨老娘,老娘谁也不稀罕。 池曜自讨没趣,这会儿才分清明灿刚才只是顺口一说,是他反应过激了。 “班长你等等我。” 池曜紧忙跟出去,明灿像听不见,步履带风一径走到酒店正门口,忽地急刹车。 差点忘了羊驼了。 折返回前台取了她买的那只羊驼,池曜也把他那三只抱走,屁颠颠跟着明灿走出酒店大门。 …… 轿车起步,朝城南方向驶去。 明灿坐在后座,看着身旁挤挤攘攘四只毛绒羊驼,脑袋都大了一圈。 刚才,她不想坐池家的车回家,便和池曜提出自己打车。 池曜偏要送她,两人相执不下,池曜便让她在他和三只羊驼中选一个送她回家,明灿毅然决然选了三只羊驼。 其实她大可以一坐上车就把那三只羊驼从窗户丢出去。 最后没这么做,一是想到池曜今天帮了她几个小忙,不好太下人家面子,二是因为,池曜声称这三只羊驼是他送给明灿那个喜欢羊驼的“弟弟”的。 明灿觉得,自己没理由替淼淼拒绝这份礼物。 四只羊驼,重量倒还好,就是体积太大,每一只都有七八十厘米高,明灿费了老大劲才把它们搬回家,嚯地丢到沙发上。 深夜十点多,万籁俱寂。淼淼在房间里睡得很熟,明灿进去看了一眼就退出来,捶了捶腰,拿除螨仪一只一只仔细地清洁羊驼玩偶。 做完这些,她开始准备明天淼淼上学要带的东西:课本、文具、美术包、午餐包、午睡包、雨披、充满电的电话手表……明天是周一,小朋友要穿正装制服,书包也得换成和制服颜色搭配的那个…… 明灿小时候上的也是贵族学校,课程丰富活动多。和学校有关的一切都有不止一个保姆帮她安排妥当,她自己从来不知道有多麻烦。 现在,着实体会到了人间疾苦。 忙完洗漱完,时近凌晨,明灿定了个闹钟,一头栽到床上。 明天她没有早课,但也要早起送淼淼上学。 说真的,有点累。 捡到淼淼之后,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少了很多。 随着疲惫感一寸寸侵袭上来,明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张脸。 不过片刻,她立刻挥开那些思绪。 他什么德行?指望他来帮她分担? 大可不必! - 新的一周来临,秋寒之势愈盛,北城供暖进入倒计时。 大学生活动中心三楼,明灿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自习。午间薄阳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漫射的光线将她莹润面庞勾描出一层绒金,水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直到忽然有人踏进此间,打破了这份宁静。 “好久没见你来这里自习了。”陈奕骁掰着指头算了算,“至少一个月。” 学生会办公室清静又不用抢位置,明灿以前一周至少来这里自习两三次。 “最近比较喜欢去图书馆。”明灿应付道。 陈奕骁点点头,把一杯热咖啡放到明灿桌上:“拿铁,你常喝的那个口味。” 明灿抬眸,看到陈奕骁手里还拎着其他几杯咖啡,知道他不止给她一个人买了,她才答谢接过。 陈奕骁和她聊起工作:“我听说a大下周有挺多重量级的学术活动,你这两天找时间整理一下,给到宣传部,放在公众号推文的附件里做宣发吧。” a大b大地理位置毗邻,又都是顶尖学府,隔三差五就会有规格不低的学术论坛和讲座入驻校园,因此两校的学生会互通有无,在整理本校学术活动的时候,偶尔也会收集隔壁近期将开展的活动,发在公众号上,供感兴趣的同学了解参加。 明灿:“好的,我等会儿就去打听一下。” 陈奕骁交代完事情,散步到明灿身后,探头去看她的草稿纸,问她在学什么。 明灿:“布朗运动对数正态分布……” “好的。”陈奕骁听着就觉得耳朵疼,“您继续,臣告退了。” 明灿憋笑:“主席慢走。”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看手机上跳出的新消息。 池曜发的,说他在商场遛街,问她想喝什么奶茶,他买了给她带到教室。 明灿回了个【不用】,手机倒扣起来不再看。 另一边,陈奕骁拎着剩下几杯咖啡走出办公室。 在楼梯转角处碰到点头之交的同学,他随手将咖啡送出去,笑着说不小心买多了。 - 下午,课间时间,明灿在微信上联系高中闺蜜、现在在a大学生会担任干部的芮以晴,让她把他们学校下周开展的比较重要的学术活动分享给她。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节 芮以晴回得很快:【鼻子真灵啊。下周我们学校有好几场厉害讲座,我晚点整理一下发你】 明灿:【爱你哦~】 芮以晴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控诉道:【有事儿才想起我是吧?这一个多月你去哪了?高考出成绩那天约好上大学之后每周都要见一面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明灿:…… 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这一个多月,几乎每周芮以晴都会约她一起学习一起玩,但是她每次都以各种原因推辞了。 芮以晴:【日月火山!你该不会被什么野男人拐跑了吧?】 没有野男人,只有一个五岁半的小男人。 明灿解释无能,只得滑跪:【我错了,下周一定约!】 下午放学的时候,芮以晴把明灿要的东西发来了。 许嘉筠坐在旁边围观明灿做文档。 她指着a大信息技术与科学院主办的一场学术讲座说道:“这个看起来好厉害,我想去!” 明灿停下动作,斜睨她:“你是去听讲座还是看男人?” 许嘉筠有个暗恋了很久的高中同学,名叫程修远,就读于a大信院计科系。因为这份少女心事,她隔三差五就往a大跑,经常参加a大信院举办的活动。 可惜,她喜欢的人对感情非常迟钝,直到现在都看不出许嘉筠对他的心意。 许嘉筠讪笑了下:“我当然是去……听讲座啊!主讲人可是图灵奖得主,分享关于信息革命和数字金融的话题,和我们专业也息息相关,你就不感兴趣吗?” 明灿被问住了。 这场讲座的含金量的确是这些学术活动里最高的,打眼一扫她便知道,值得一看。 许嘉筠顺杆儿往上爬:“你也感兴趣吧?那就陪我一起去呗。” 明灿想到不久前芮以晴对她的控诉,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去a大,维系一下岌岌可危的闺蜜情。 “行。”明灿应下来,“我问问我在a大的姐妹要不要一起。” 她微信上给芮以晴发消息,很快收到回复:【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顺路找我】 明灿:【不是顺路,专程找你的】 明灿:【这个讲座看起来很火爆,需要抢门票吗?】 芮以晴:【包在我身上!】 她没提需不需要抢门票,明灿默认她有门路,不再纠结。 又一周过去。 周五早晨,饭桌上,明灿用餐盘里晶莹剔透的圣女果,给淼淼练习简单加减法。 淼淼面前的白瓷盘里放了九个圣女果,明灿把三个拿到另一个盘子里,问淼淼现在有几个。 淼淼认真数了遍,答:“九个。” 明灿惊了:“为什么?” 淼淼听见她心里在尖叫:「我的儿!你又不会数数了吗?不要啊!」 淼淼可怜巴巴地数出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不是九个吗?” 明灿听他数得挺顺溜的,稍微放心了一点:“减掉这三个,就是不要数我这里的三个,只数你自己盘子里的就行。” 淼淼:“为什么减掉了就不要数你那三个?” “……”明灿耐心解释,“因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 数学天赋不高的孩子,对于“加”和“减”的含义没那么容易理解运用。明灿认识到这一点,只得将那三个圣女果扔进嘴里,牙齿戳破表皮,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她边吃边温声说:“现在是不是不在了?减掉就是这个意思。淼淼再数数看。” 「小朋友不理解数学是正常的,我们大人应该不骄不躁,心平气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清心寡欲,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妈的,好想砍死池曜那个智障!把我的聪明儿子污染成这样呜呜呜」 耳边回荡着妈妈激烈的心声,明淼缩起脖子,不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其妙骂起叔叔了,他觉得叔叔不像个智障呀?虽然也不太聪明就是了。 “剩下六个。”明淼终于说出了正确答案,小手扒拉着盘子里的果子,“我现在可以吃了吗?” “可以,快吃吧。” 饭桌上安静片刻,明灿又想起一事,交代道:“我今天下午要去听讲座,张姨会接你放学,然后送你去赵子皓家过生日。你到子皓家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哒。”淼淼又问,“讲座是什么?” 明灿:“就是在一间很大的教室里上课,老师讲的是课本以外的知识。” “很大的教室有多大?”淼淼有点好奇,“比子皓家的游泳池还要大吗?” 明灿微微眯起眼:“子皓经常和你们说他家泳池大吗?” 她之前听淼淼提过赵子皓几次,观感很一致——他是班里的小霸王,地位很高,家里少不了有钱有势,大家都想和他一起玩,淼淼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这么说,子皓家的游泳池超级大,花园也超级大!”明淼说着又扯到别处去,“好久没有游泳了,以前爸爸妈妈经常带我……” “等等。”明灿忽然打断他,“为什么有爸爸?他和我们住一起吗?” 「不要啊!!!」 淼淼听到妈妈疯狂拒绝的心声,他老实回答:“没有住一起。” 太好了。 明灿松了一口气:“那他为什么和我们一起游泳?” 淼淼:“因为爸爸家里没有游泳池,只能过来蹭妈妈的。” “……?”明灿一脸懵,“他干嘛不去游泳馆,非要蹭我的?” “对哦。”淼淼似乎才意识到这一点,他兀自想了想,很快想明白了,“我知道!爸爸肯定是为了省钱!” 第8章 状元 明灿听得满头冒黑线—— 游泳馆都去不起,难不成池家十几年后破产了? 所幸,淼淼说他们俩没住在一起,那就说明婚姻大概率不是存续状态,孩子只属于她一个人,那么,池家破不破产都和她没关系。 明淼睁着滴溜溜的葡萄眼打量明灿。妈妈的表情很复杂,好像有许多心事,可是他的超能力只有在妈妈说话的时候才能生效,妈妈不开口他就什么都翻译不了。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宿主,检测到你使用超能力消耗过大,如果不想上课睡觉被罚站,建议关闭能力。」 “好的33叔叔。” 明淼打了个哈欠,低头多扒了几口早餐补充能量。 明灿兀自烦躁了会儿,很快也调整好心情,把有关淼淼爸的一切抛诸脑后,不再过问。 吃完饭,明灿抱起放在桌角、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盒,轻轻摇了摇,里面发出闷而软的碰撞声。 她总觉得这个礼物不太靠谱,忍不住又问淼淼一遍:“你确定子皓喜欢这个?” 盒子里装着好几条毛茸茸的穿戴式动物尾巴,有猫咪的、狐狸的、浣熊的…… 前阵子,淼淼接受系统叔叔的建议,在班上选了个同学练习超能力,就是赵子皓。 一年级小朋友心思简单,说出口的大部分都是真心话,没什么好翻译的。直到有一天,班里同学结伴去逛校内动物园,栅栏里的几只浣熊正在打架,枯枝烂叶和屎坨坨到处飞溅,同学们围在旁边呐喊助威,赵子皓则一脸冷酷地站在中间,嫌弃道:“脏死了!” 只有淼淼听见了他的心声: “尾巴……斯哈……好肥美的条纹尾巴,为什么我没有……呜呜,妈妈我也要……” 收回思绪,明淼踮起脚,从明灿手里接过礼物盒,眼神坚毅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 下午,放课后。 秋风穿梭长长的校道,银杏挥洒金黄,坠落在行色匆匆的学子脚畔。 明灿和许嘉筠从b大东门离开,穿过一条马路便进入a大西门,往科技园方向走,在科技园门口和芮以晴汇合。 “这么多人啊?”许嘉筠左右张望,只见学生三五成群络绎不绝,几乎都是往科技园报告厅去的。 芮以晴:“别愣着了,我们也赶紧进去吧。” 明灿走在她身边,心中存疑,直到看见报告厅门口有人验票,她拉住芮以晴道:“我们的票呢?” “什么票?”芮以晴反应过来,“啊,你说讲座的门票啊?那没有。” 明灿:? 芮以晴:“你说要来听讲座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哪还弄得到票!” 明灿无言:“……那我们怎么进去?” “就这么走进去呗。”芮以晴拉着她和许嘉筠走到报告厅门口,朝验票的学生摊了摊手,人家没说什么,直接放她们进去了。 进入报告厅,芮以晴解释了下:“这场讲座的门票,各院导师拿最多,分给手底下研究生,然后就是信院,剩下放出去抢的票没多少,抢到了说明运气好,能坐着听讲座,没抢到也没关系,只是没座位而已,报告厅这么大,只要不爆炸,想听的都可以进来。” 明灿:…… 三人顺着阶梯往下走,许嘉筠一边张望,一边问芮以晴信院的座位都在哪里。 许嘉筠的少女心事从不藏着掖着,芮以晴早就知道,热心地帮她寻找起来。 “应该在那边。”芮以晴指了指东区座位,“我看到认识的信院同学了。” 明灿跟着她俩往东区走。 东区右侧就是过道,好几个没票的学生已经在那边占好位置。 “我们也站这吧。”许嘉筠说,“这儿有阶梯,站累了还可以坐会儿。” 最重要的是离她喜欢的人的座位比较近。 芮以晴点点头:“就是苦了我们明大小姐,千金之躯,公车地铁都没挤过,今天却要和我们挤站在一块。” 明灿白她一眼,下意识道:“今非昔比咯。” 她确实没坐过公车地铁,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只是个推干就湿,独自照顾小孩的单身妈妈罢了! 许嘉筠:“怎么就今非昔比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节 “没什么。”明灿糊弄过去,“快看看你的程同学到了没。” 许嘉筠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转移出去。 讲座还有十分钟开始,观众陆续到场,座位坐满八九成,前排的空地、左右和中间的过道上都站了不少人。 明灿她们占的位置比较偏,周围并不算拥挤。三个女生倚着墙闲聊,视线在厅中来回逡巡。 前排忽然传来躁动声,明灿打眼看去:“主讲的教授来了?” 那边人头攒动,交叠的人影遮蔽视线。芮以晴跨上一级台阶,翘望过去,唇边隐现笑意:“是校草来了,难怪那些妹子那么兴奋。” “校草?a大今年评校草了吗?”许嘉筠很好奇,“我在论坛上怎么没看见。” “没评。”芮以晴蹦回原来的阶梯,“是我和明灿高中的校草。” 明灿纳闷:“我们高中有校草?” “你不知道?”芮以晴有点没辙,”也是。” 明灿这家伙,从小到大脑子里只有读书上进,虽然顶了张昳丽动人的斩男脸,对男人却是一点兴趣也无。 芮以晴换种方式介绍:“那这个,咱们上一届出了个理科状元,你有印象吧?” 明灿从混沌的记忆中剥取出蛛丝马迹:“有点……好像是个男的。” “……”芮以晴叹气,“男的,长巨帅,现在在信院也是神一般的人物,绩点年年第一,奖学金拿到手抽筋。对了,小芙以前挺喜欢他的你记得吗?” 听到这里,明灿如拨云见日,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 小芙也是明灿的高中闺蜜,她们仨高中三年形影不离,小芙那会儿确实暗恋过一个比她们大一届的学长,可惜人家对她无意,那个学长的名字叫做…… “池潇学长!” 芮以晴朝前方挥了挥手,热情招呼道。 明灿听到他名字,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视线不受控地滑向前方,落在从人群中款步走出的男生脸上。 报告厅供暖凶猛,干燥温热的风呼呼扑到脸上,带着嘈杂混乱的人声,一寸寸将明灿脑中的氧气挤占出去。 男生身量极高,修长挺拔的身上套了件宽松无帽卫衣,纯黑色,唯袖口处有些扎染纹样,简单利落。衣服面料柔软,他却轻松撑了起来,透出匀正挺括的骨骼。 看身形便知是难得一见的帅哥,然而真正招眼的是他那张脸,肤色寒玉似的白,三庭五眼建模似的周整英俊,窄而深的内双之下嵌着琥珀色的眼睛,微掀眼帘看人时,有种难言的冷淡剔透。 四下打量他的人不少,都是偷偷摸摸的,唯有明灿,视线好似狠狠扎在他身上,极其明目张胆,说是扫描仪、x光都不为过,恨不能刻肌入骨,直直看到他dna里头。 太像了。 眉宇、鼻梁、眼型,脸型……有的地方六七分像,有的地方三四分像,糅合在一起,简直就是英气版放大版的淼淼! 相较之前错认成别人,明灿莫名多了几分笃定,直觉和理性都指向眼前这个人。 她不错眼地看着对方走到她们面前,对和他打招呼的芮以晴点了下头。 他们同在a大高中校友会,芮以晴是社交达人,雷打不动参加校友聚会,池潇虽然参加得少,却也认识这个活泼开朗又能来事儿的学妹。 只不过,与芮以晴的热情相比,他的回应属实有些冷淡。 芮以晴早知他脾性,能对她这个泛泛之交点头就说明他心情很不错了。 “学长,我介绍一下。”芮以晴略微侧身,揽了揽身旁少女的手臂,“明灿,我最好的朋友,高中和我一个班,现在在b大金融系。她以前在我们高中名气超大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明灿脸上所剩不多的表情随着芮以晴的隆重介绍渐渐消散,化作一潭死水。 她脸部肌肉从未这么僵硬过,眼皮微不可查地抽搐,真想就这么掉头走掉。 一时无人搭腔,芮以晴有些尴尬,手在后面捅明灿两下,要她说句话。 明灿像个木桩无动于衷。 她和池曜好歹是同班同学,关系再一般也能聊两句,可她和眼前这位哥完全不熟,直觉认定他就是淼淼父亲之后,明灿整个人从内到外就是大写的无语,非要她和这位哥说话的话,她可能会忍不住慰问他的智商…… 一道低沉清冽,仿佛覆着清雪的声线打断她思绪。 “明灿学妹,好久不见。” 池潇垂眸看着她,他眼睫长而直,半敛的时候会投下一片暗影,琥珀色眼眸匿在其中,看不清情绪。 明灿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今天之前,她对“池潇”这个名字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高考红榜上。 排除掉错误人选,她考2分的儿子的亲爹,竟然是高考理科状元? 这个世界真是一个扑朔迷离的兔子洞。 池潇朝明灿伸出的手悬空已久。 出于礼貌,明灿勉强抬手,碰了碰他的指尖,自认为很轻地嘀咕了一声:“真的假的理科状元。” “确定是自己考的吗?” 四下喧闹,杂沓交错的音流覆盖她话语,几乎没有人听见。 有时候。 池潇挺苦恼自己听力太好。 第9章 走神 过道上有人经过,明灿借机向侧边迈了一步,站到芮以晴身后,不再与池潇面对面。 她的表情看着冷静,心里的激流却没那么容易彻底平息。 池曜和池潇两个人摆在她面前,无疑是后者更像淼淼的爸爸。 令人在意的是,他们俩都姓池,细究长相也有点相似,明灿自然联想到池曜有个堂哥,有可能就是池潇。 明灿现在的联姻对象是池曜,如果他俩真是堂兄弟,难不成她的联姻对象后来换成了池潇? 这未免太荒唐了…… 正走着神,耳边忽然响起挺激动一声:“老程!” 喊人的是许嘉筠。明灿恍然回神,隔着十来米,看到她们刚才找了半天的程修远终于出现。 那是个小麦色皮肤,瘦瘦高高,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清秀男生。 程修远拨开人群走到她们跟前,看到池潇也在,他有些诧异,先问了声“学长好”,再和许嘉筠说话:“好巧啊。你来a大怎么不跟我说声?” 许嘉筠:“只是听讲座而已,又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程修远:“你不知道这场讲座就是我们学院办的吗?” 许嘉筠能不知道吗?还不就是想矜持一点,假装偶遇。 好在程修远的直男癌还不算无药可救,得知许嘉筠她们仨没抢到票,只能站着听讲座,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票,递给许嘉筠:“我的票给你,还有我舍友,他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你同学可以坐他的位置……” 说到这,他忽然住了口。 草率了—— 两个座位,三个女生,这该怎么安排? 明灿三人面面相觑。 如果只有两张票,她们仨宁愿一起站着。 正欲开口婉拒,身旁忽然有人递了第三张票出来。 那人不声不响,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捏票的手修长、冷白,指甲修得圆整,指骨似竹节峭峻。 众人皆愣住,芮以晴最快反应过来,笑嘻嘻接过池潇的票:“谢谢学长,改天请你吃食堂。” 在场所有人,属程修远和池潇最熟,他是池潇直系学弟,专业上偶有交流,印象中这位学神学长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僻,别提让他舍己为人了,想从他嘴里多抠出两个字都难。 程修远一脸活久见,目光在池潇和芮以晴身上走了两个来回。 明灿:“讲座快开始了,别在这杵着啦。” 她们三个女生都不是腼腆的性子,大大方方接受了男生的好意,走进座席区找空位坐下了。 明灿坐在中间,左手边的芮以晴越过她揶揄右边的许嘉筠:“我看程修远对你挺好的嘛,一上来就把票给你,不像普通朋友哦。” 许嘉筠耸耸肩:“他就是个烂好人,对谁都这么好。” 芮以晴:“是吗……” 许嘉筠:“倒是池潇学长,我经常在你们学校论坛刷到讨论他的帖子,都说他超级高冷不近人情,和他告白的女生就像去南极走了一圈,真的南极好歹还有企鹅可以看,他连眼神都不会给一个……可是他刚才把票给你诶!说实话我都吓了一跳,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芮以晴有自知之明,她和池潇就是点头之交,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点头的那种。 “他的票不是专门给我的啦,只是我厚脸皮先伸手拿了而已。”芮以晴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觉得是因为明灿,明灿以前在我们高中可是校花,很出名的,池潇学长说不定早就认识她,刚才他还主动和明灿握手呢,这待遇……” 沉默许久的明灿突然猛拍了芮以晴一下:“胡说八道,我和他根本不熟!” 芮以晴被她拍得“嘶”了声:“不熟就不熟,你这么激动干嘛?” 明灿撇嘴,气焰矮下来:“我哪有激动。” 这时,报告厅灯光变暗,主讲人登台,讲座正式开始了。 四下渐渐安静,明灿从包里翻出平板,打开笔记软件,握着电容笔做笔记。 全英文的讲座,明灿听起来没什么压力,电容笔刷刷地在类纸膜上摩擦,记下一串串专业名词。 许嘉筠带了笔电,刚开始也装模作样地做了会儿笔记,不过十分钟,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便对她不再有吸引力,她的目光一寸寸往右边歪去,落向过道上的某人。 明灿今天听得也不是太专注。 她绝不是容易受旁人影响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发现许嘉筠在走神,她似乎是想瞧瞧这家伙在看什么,目光便也跟着往右边飘去。 过道上,没座位的学生席地而坐,程修远膝上放着一台笔电,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同学,看起来是找他请教问题的。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程修远像被女孩子包围了,他的脸被遮住,不知现在是什么表情。 许嘉筠手搭在笔电上,轻轻攥了起来。 她已经不再是高中时候那个,因为他的热心和善意,就觉得自己在他心里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了。 同样的好意,他可以给予很多人,同样的好朋友,他也可以有很多个。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3节 明灿在心里替许嘉筠默默叹了口气,目光离开程修远,飘到坐在他后两级台阶上的某人。 这位哥…… 仿佛自带一块凡人不可踏足的引力场,周围三步之内人迹罕至,窄而拥挤的过道都给他坐出了一种神台般的空旷感。 空旷不代表荒凉,若把视野拉大了看,有意无意围在他附近的人其实不少。 明灿的视线,无意中也成了其中一员。 和报告厅里大部分学生一样,池潇肩上挂着电脑包,笔电打开搁在膝上,微弓着身,敲击键盘的声音汇入噼里啪啦的洪流。 他两条腿闲散地屈着,腿长到让人觉得上帝造人竟能如此豪气。 头顶冷光打下来,照出他眉弓深刻折角,鼻梁料峭,没有一丝多余走笔,鼻尖偏左的地方似乎有一颗浅痣,然而理智告诉明灿,她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到他鼻尖长了颗痣。 “呼——”芮以晴贴着明灿耳朵吹了口气,“火山,你在瞅谁呢?” 明灿痒得缩起脖子:“我谁也没瞅,别闹。” 芮以晴手伸过来,敲了两下明灿的平板:“真的?” 明灿低头,看到平板画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凌乱的“池”字。 芮以晴:“不用狡辩,学长那么帅,浅浅花痴一下很正常。” 明灿才懒得狡辩。 她执起电容笔,咔咔咔横切竖劈,把那个“池”字给砍碎了。 芮以晴:…… “他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明灿一笔带过,瞭眼前方讲台,“认真听讲啦。” 芮以晴觉得明灿今天怪怪的,情绪总是莫名起伏又莫名平复,说要认真听讲吧,可是没过一会儿,她的目光又游离向别处,电容笔在平板上滞涩地滑动,带出几个扭曲符号,好像在隔空戳着什么人。 明灿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即便不太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名叫池潇的,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智障。 从讲座开始到现在,他除了听讲就是敲电脑,神情严肃、冷静,心无旁骛,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理工学神的气质。 明灿试图找出破绽。 未曾想,盯人家久了,她自己倒成了破绽。 在一个仓促瞬间。 池潇出乎意料地抬起眼,冷调的琥珀色眸子,正对上明灿视线。 如陨星撞上探测器,看不见的火花迸溅,明灿大脑空白了一刹。 若是其他偷偷打量池潇的女生,这一刻一定会慌乱地错开视线,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但明灿不是寻常女生,她才不会被逼退,对视就对视,谁怕谁? 两道目光坦坦荡荡地交汇,女孩的眼睛乌黑,淡定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倨傲,但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就像没有人会嫌一颗华贵的钻石过于璀璨刺伤了他的眼。 明灿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探究,池潇对这样的端量也习以为常。 对视持续时间不长,两人在同一时刻,非常默契地错开视线。 明灿由此,更确信这位哥是个聪明人。他眼风正,目无流视,脑子不好使的人难有这样的气势。 儿子数学不好的锅看来是甩不出去了。 明灿叹了口气,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事儿,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眼皮跳了下,连忙接起电话,贴在耳边压低声音说:“喂,淼淼?” 手机里传来明淼清亮的童声:“妈妈,我到子皓家啦,你在干什么呀?” 明灿心说我在瞅你爸呢,嘴上回答道:“我在听讲座。” 淼淼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时不时传来小朋友的笑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妈妈,子皓家的游泳池真的超级大,旁边还种了好多枣树,我们等会要一起去摘枣吃!” 明灿看了眼左右,悄声道:“哇,这么好玩呀。” 淼淼:“你声音好小……对了,妈妈,子皓家好眼熟哦,我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 “别墅都长得差不多啦。”明灿说道,“你好好玩,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淼淼:“好哒,妈妈你认真听讲座吧,再见!” 电话挂断后,许嘉筠问明灿:“是你那个漂亮的小表弟吗?” 明灿:“你怎么知道,听见他声音了?” 许嘉筠笑:“我猜的。听你的语气就知道是在和小朋友说话,嗓子掐得那么细那么软,听得我都掉鸡皮疙瘩。” 明灿:“有吗?我自己都没感觉。” “有。”芮以晴也跳出来作证,“你刚才说话超嗲的,吓死我了。” 明灿:“……那你胆子挺小的。” 一场讲座听得七零八落,结束时满堂掌声,明灿心虚地跟着拍了两下手,收拾东西起身。 芮以晴学生会有事,许嘉筠要去找程修远聊天,走出报告厅后,明灿变成孤家寡人,慢悠悠地顺着人流往外踱。 未至日暮时分,天色还亮。 明灿拢了拢外套,踩着落叶穿过校道,停在一棵高大的悬铃木下等许嘉筠出来一起回学校。 校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成片的自行车乌压压驶过,明灿在其中看到一个边骑车边打开电脑写代码的奇葩,唇角微微抽动了下。 从报告厅涌出的学生撤退后,校道宽松了些。深秋的冷风带着枯叶打卷,愈发萧索的景色里,忽然走出两个极出挑的人。 其中一个是池潇。离开有暖气的室内,他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夹克,廓形硬挺,衬得人更高挑利落,信步走来,途径他的风都显得疏阔。 池潇身旁还有个女生,瓜子脸,柳叶眼,身材纤秾合度,样貌气质俱佳,背着lv米色托特包,边走边笑着和池潇说话,看起来也是刚听完讲座,与他结伴退场。 明灿想起不久前许嘉筠嘴里的池潇——高冷不近人情,靠近他的女生就像走进了南极——那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不必说,应该就是高岭之花身边非比寻常的那个例外。 他们没有并行多久,走到校道边上就分开。 女生朝池潇挥手告别,往南边去了。 明灿仍旧站在树下,眼皮微微耷拉,神色冷淡地望着这一切。 未来很可能是她孩子爸爸的男生,现在身边有个疑似女友。就算明灿现在和池潇不熟,看到这种剧情,她也不可能高兴到哪儿去。 当然,明灿不至于就因为知道了他是孩子爸爸就对他产生占有欲。在她眼里,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两码事,不必混为一谈,现在的池潇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一阵斜风刮过,树隙间落下颤动的光影。 校道对面,池潇单手抄兜,迈步横穿过来。 明灿虽然没有和他面对面,但两人相距不远,且都看到了对方,出于礼貌,明灿在池潇走到最近处的时候,转过去淡淡问了声“学长好”。 原以为他会当做没看见,至多对她点一下头,毕竟刚才和那个女生告别的时候,他也只是抬了下下巴,拽得要死。 没想到,池潇踏上路牙子,竟直接停在明灿身边,淡声问她:“等人?” “嗯。” 明灿跺了跺脚活动身体,眼睛盯着地上骨碌碌滚动的枯叶。 片刻后,她轻描淡写地打听了句:“刚才那个女生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明灿的想法很简单,问清楚人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心里有个底就行。 池潇转眸看她,不假思索:“不是。她是我爸故交兼合作方的女儿,我和她因为家里的缘故有些接触,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刚才讲座结束偶然碰到,顺路一起走出来而已,同行路程不超过五十米。” …… 明灿听见这一串话,莫名哑然了下。 她张了张唇,茫然道:“我随便问一句,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又一阵冷风从面前的校道萧索而过。 池潇垂眸看着明灿,语气被空气浸得发凉,不咸不淡道:“因为我天生话多。” 明灿:……? 第10章 池家 气氛在这一刻,有短暂的凝滞。 明灿唇角微微抽动了下。 她猜到池潇会敷衍她,但没想到他能这么敷衍,鬼话张口就来。 “这样啊。”明灿点了点头,“看来外界对学长的那些评价,都是谣传。” 池潇没吭声。 刚才那句话说完,他就恢复了冰雕状态,目光掠过明灿,闲散地瞭着虚空。 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池潇侧过身接起电话。 “哥,你今晚回大伯家吗?”池曜在电话里问,“你可一定要回去,不然我一个人和一群长辈吃饭无聊死。” 池潇:“我没空。” 池曜哪里肯依,他在池潇面前放肆惯了,顿时哭天抢地:“不行,你没空也得有空,你不能抛弃我!哥——” 他声音太炸耳,池潇蹙了蹙眉,把手机拿远些:“再说。”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身旁,明灿轻抿着唇,若有所思盯着他。 刚才隐约听见一声挺炸裂的“哥”,她干脆直接问池潇:“你认识一个叫池曜的吗?他是我同班同学,b大金融系的。” 池潇言简意赅:“我堂弟。” 果然,池潇真的是池曜那个“年过三十,娃都满地跑了”的堂哥。 这对兄弟俩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样嘛,哥哥接弟弟电话一脸不耐烦,弟弟在电话里鬼吼鬼叫也就罢了,还在外面给哥哥乱造谣。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4节 明灿有点乐,眉毛轻轻向上耸了耸,觑着身旁人道:“你们长得有点像。” 池潇:“嗯。” 一个短促的单音节,从鼻腔里哼出来,冷淡劲儿十足。 刚不是说“天生话多”? 明灿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哪受过这种待遇,更何况今天还是她主动找这人说话。 正欲发作,许嘉筠的声音突然从校道对面传来:“灿灿!久等啦!” 她大步跑到明灿面前,一脸惊奇地和池潇打了声招呼:“学长也在啊?今天谢谢你的票。” 池潇朝她点了点头,这个简略的动作包含了打招呼、不用谢,以及告别三重含义在里面,然后他就抬步走了,留下许嘉筠愣站在原地,微微哆嗦了下,呢喃道:“好冷漠啊。” 明灿:“看得人想揍他。” “我可不敢。”许嘉筠说,“你们刚才聊什么了?我远远看见你俩站一块,啧,跟明星海报似的,我还拍了张照。” “?”明灿掏她手机,“快删掉。” “嘿嘿,我不。” 许嘉筠把手机塞进书包,拉上拉链,明灿扑上去抓她书包,许嘉筠转身就跑。 两人在路上打打闹闹,跑了一百多米才停下来,掰着对方的手臂弯腰喘气。 许嘉筠:“饶了我吧,就一张照片……” 明灿:“我才不要……和这种人合照……” “和池潇学长合照多难得啊。”许嘉筠直起腰,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之前在a大论坛刷到过池潇学长的八卦贴,有人拍到他和中文系的系花坐一辆车来上学。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生,好多人推测他俩在谈恋爱。” “哦。”明灿猜这个中文系系花应该就是她刚才瞅见的那个,没啥表情地说,“他们没在谈吧。” 许嘉筠狐疑:“你怎么知道?” 明灿被问住:…… 总不能说她刚才就在向池潇打听这事儿。 显得她对他多感兴趣似的。 “我随便猜的。”说罢,不等许嘉筠应声,她忙转移话题,“今天天气真好,我们晚饭吃什么?” 许嘉筠被她拉着往前走,悄声嘀咕:“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 南五环外富人区,一幢别墅的花园里,草坪上坐满了小朋友,叽叽喳喳地围着桌子吃东西聊天。 赵子皓收到好多生日礼物,大部分都是电动玩具,如赛车、激光剑、变形金刚……当他拆开明淼送的礼物盒子,露出里面装的一大堆毛绒动物尾巴,旁边围观的小朋友纷纷大笑起来: “这是什么呀哈哈哈!” “好搞笑的礼物,这是要玩cosplay吗?” “明淼你怎么想到送这些,像是女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赵子皓听到那么多嘲笑的声音,刚扬起的唇角瞬间收敛起来。 转头,他听到明淼一脸认真说:“尾巴毛绒绒的多可爱,男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尾巴?” “就是就是。”赵子皓应声,把明淼送的礼物重新包装起来,摆在礼物堆的最上面,一本正经地评价,“我觉得这个礼物还不错。” 「我最喜欢尾巴!太棒了!今晚我要一个一个戴过去啊啊啊!」 赵子皓的心声很激动,淼淼揉了揉耳朵,看到赵子皓整张脸都憋红了,看起来忍得很辛苦。 不像妈妈。 一边在心里疯狂尖叫,一边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云淡风轻。 夕阳垂落西天,灿烂的霞光笼罩着花园,给建筑和植物都描上了一层金边。 明淼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赵子皓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淼淼费了好大劲才拖着椅子挤到他身旁,问:“子皓,你家的狗呢?” 那是两周前的约定,赵子皓说如果淼淼能治好他家狗的病,他就和淼淼做好朋友。 赵子皓才想起这回事,半信半疑:“你真的会给狗看病?” 明淼:“我可以先去看看它吗?” “行啊。”赵子皓点头,直接拉着明淼站起来,“我带你去。” 终于可以听狗说话了! 淼淼激动坏了,他最喜欢的小动物就是狗,最大的梦想就是听懂狗说话,可惜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拥有超能力之后,还从来没有碰到过狗。 其他小朋友也跟着赵子皓和明淼一起离开草坪,来到别墅后面的狗狗专属房间。 房间角落的狗窝里蜷着一只正值壮年的黑背德牧,皮毛黑得发亮,名叫“大帅”。 大帅抬头看了眼涌进房间的小朋友们,没精打采地“嘤嘤”叫了两声,又趴下了。 “大帅已经这样好久了。”赵子皓说,“宠物医生说它身体没问题,就是心情不好。” 明淼一边让系统开启针对大帅的超能力,一边朝狗窝走近,摸了摸大帅的脑袋。 赵子皓:“别!大帅对生人很凶的!” 其他小朋友看到明淼竟然敢走过去摸一只大黑狼似的狗,都吓了一跳,站在原地边跳脚边喊他回来。 赵子皓追上去,就见大帅对明淼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反而呆萌地拿头蹭他的手,嘴里“嘤嘤嘤”不停叫唤着,完全不似往日威风。 「这个人类挺好闻的,我蹭我蹭我蹭……可惜没有小白的屁股好闻……啊,小白,我好想你,好久没有舔舔舔你了,主人不让我去找你,心痛得无法呼吸呜呜呜……」 明淼:…… 德牧果然是高智商动物,内心戏这么复杂,和他之前翻译的只懂得吃饭拉屎吐口水的其他动物完全不一样! 赵子皓惊奇道:“它竟然不凶你,看来真是精神有病了。” 明淼:“它失恋了。” “啊?”赵子皓根本不信,“它可是冷酷无情的大帅,怎么可能会失恋。” 明淼像个:“它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赵子皓想了想:“前阵子莫名其妙走丢过一次,后来在小区里找到了。” 明淼:“你们出门遛它的时候它是不是老想乱跑?” “你怎么知道?”赵子皓惊呆了,“它以前很听话,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一出门就老想往山上跑,费好大劲才能拉住。” 赵子皓家所在的小区是一片别墅山庄,他们家坐落在半山腰,往上还有好几户更为显赫的人家。 在淼淼的提议下,赵子皓同意放大帅出门去,不牵绳,看看它究竟想去哪。 这时夕阳刚刚陷落,东方擦黑。大帅跑出门后,十几个小朋友外加四个陪同的大人悄咪咪跟在它身后,转进了上山的路。 大帅在前面跑得飞快,小朋友们呼哧呼哧在后面追。明淼年纪小,是男孩子中最矮的一个,但是他跑步的速度却甩了其他小朋友一大截。 赵子皓从两岁开始上幼儿体能班,一直上了四年,明淼转学来之前,他是班里体育最好的小朋友,可是现在,即使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淼淼。 不知过了多久,大帅终于放慢脚步,停在整个山庄最高处的别墅门前。 山庄里的别墅,建筑风格和布局都类似,之前明淼在赵子皓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到了这里,那种感觉更强烈,他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来过这个地方。 伫立在眼前的别墅比其他别墅占地面积更大些,平日里紧闭的院门此时大敞着,似乎正在迎客。 大帅冲着院子兴奋地“汪”了两声,直接冲了进去。 门卫拦截不及,追着它往里跑。 大帅边跑边叫唤,很快,院子里传来另一只狗的叫声,似乎在回应他。 赵子皓抓住淼淼的手:“好像真被你说中了,你可太厉害了!” 其他小朋友也围着淼淼,叽里呱啦问他怎么办到的。 淼淼没有回答,只呆看着眼前的建筑,直到被赵子皓拉着走进大门。 “怎么跑池家来了。”赵子皓爸爸嘀咕了一声,走上前去找主人家交涉。 暮色四合,一只雪白萨摩出现在修剪平坦的草地上,大帅看见它,立刻晃着尾巴扑上去,狂蹭狂舔不停,瞬间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模样。 “好肥的大白狗,像个球!” “它就是大帅的女朋友吧?” “它们两个一黑一白,生出来的小狗会长什么样?” 小朋友涌进院子里,你一嘴我一嘴吵吵嚷嚷。别墅二楼阳台上探出两颗小脑袋,对着下面花园张望了会儿,很快,其中一人忍不住发声: “好啊,就是你们这只大黑狗欺负我家小玉!” 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边还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两人五官生得相似,一径的漂亮、高傲。 小女孩踩着黑亮的皮鞋,急匆匆跑下楼,冲进小孩堆里。 淼淼睁大眼睛盯着她,还有比她慢一步到的男孩。 好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看什么看?小矮个。”女孩不客气地瞪了淼淼一眼。 小朋友们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这么任性没礼貌,一时无人接腔,大家都担忧地望着淼淼。 淼淼神色很平静。 早在他上小学之前,妈妈就担心他因为年纪小个子矮在学校会受人欺负,所以教过他要怎么应对。 不要自证,要反击。 淼淼:“我这么矮就已经上小学了,你像我一样矮的时候还在幼儿园哭鼻子呢。” 话落,又一阵寂静,然后,整个花园像是炸开了锅,哄笑声、哭闹声搅成一片,就连旁边的两只狗也跟着加入制造噪音的行列。 大人纷纷朝这边赶来,无人在意的别墅门口,一辆深灰色古斯特缓缓驶入,停在露天停车位上。 后座车门打开,车上的人听见外面动静,动作一顿,笑着对身旁人说: “哥,你家什么时候改开幼儿园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5节 第11章 没离 a大,科技园外的人行道上。 池潇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女孩子的打闹声。 他回过头,看到明灿笑骂着追打她的朋友,日暮降临前温柔的光线洒下,跳跃在她们乌黑的发间。 收回目光,池潇继续往宿舍方向走。 又一通电话打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微皱眉,接起。 话筒中传来低沉浑厚的男声:“今晚回家吃饭。” 不是问句,不是建议,而是命令的陈述口吻。 池潇:“我没时间。” “你都多久没回家了?”池延鹏说,“阿曜每周回家一次,你一个月至少回一次吧?” 池潇:“那我下个月回……” “池潇!”池延鹏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多大了,该不会还在和弟弟妹妹置气?他们才几岁,就算失手砸坏你房间的东西,那也是无心的。” 池潇停住脚步:“谁和你说我是因为这个不回家的?” 池潇从小性格安静沉稳,喜欢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做手工。他的卧室摆满了从小到大亲手做的木制品、陶制品。两个多月前,池珩和池玥莫名其妙跑到他房间里玩,砸坏了几个陶器和一把手工尤克里里,那天池潇刚好回家,继母段含烟拉着弟弟妹妹给他道歉,池潇什么都没有说,弟弟妹妹就吓得大哭,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那天之后,池潇再也没有回过家。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 他不信每天日理万机的父亲会在意家里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么久。 “没有谁。”池延鹏说,“做哥哥要大度,以后别再和弟弟妹妹斤斤计较了。” 池潇:“哦。” 池延鹏:“你听懂了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池潇说,“我也麻烦你转告你的儿子女儿,我房间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们要砸随便砸。” 在这样的家庭里,开口说话对他而言,比负重攀岩还累。 所以他一天比一天话少。 可是有时候,就算想用沉默应付,也总有人逼你不得不开口伤人。 “……”池延鹏那边沉默了很久,像是恼怒,又像无可奈何,最后生硬地岔开话题,“我已经派车去接你和阿曜了。你叔叔婶婶也好久没见你,别下他们面子。”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第一抹暮光也在这时落下。 一刻钟后,轿车上。 “谢天谢地,幸好哥你来了。” 池曜爬上后座,没骨头似的瘫坐下来。 车内空气沉郁,直到这一刻才稍微有点活气。 池潇扯了扯卫衣领口,扭头看到池曜系好安全带,拿出手机就开始打游戏。 几分钟后,他接起他爸打来的电话。 “在路上了。哥?他在我旁边。”池曜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不耐烦道,“我正打游戏呢,你别说了,影响我发挥。” …… “哎呀知道啦老爹,我现在真没空,挂了拜拜。” 池曜对他爸说话也没好气,就这么掐断了电话,继续打游戏。 明明是同一个家族里的孩子,家庭氛围却天差地别。 池潇从小到大一直很羡慕池曜,羡慕他家庭和睦,羡慕他无忧无虑长大,羡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做事。 也许这就是命吧。 车子驶进南五环外一别墅山庄,沿着内部路向上,来到最幽静的地块。 别墅院门开着,轿车驶入停稳,池潇和池曜一前一后下了车。 “我去。”池曜看到草坪上挤了一堆小孩,震惊道,“真成幼儿园了?咱们过去看看。” 池潇:“要去你自己去。” 草坪那边。 池家保姆跑过来抱起被明淼怼哭的池玥。 似是怕大人责怪淼淼,淼淼的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说道:“是她先欺负淼淼的。”“对,不是谁哭谁就有理。”“淼淼也没有骂她,说的就是实话而已。” 池玥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孪生弟弟池珩大喊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把你们的黑狗也带走!如果小玉生出一窝丑八怪,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子皓:“你家狗怀孕了?难怪这么肥。” 池珩:“它哪里肥了?你家狗才丑,黑不溜秋的,把我们家小玉都给污染了!” 赵子皓有点生气了:“德牧智商多高,萨摩耶智商多低,到底谁污染谁啊?” 一时间吵得更凶,场面愈发不受控,直到赵子皓妈妈出面,杀鸡儆猴似的把赵子皓从人堆里拎出来:“别吵了,这是在别人家里,懂不懂礼貌?全都给我回去!” 池家在北城富豪榜上位列前三,他们开罪不起,今天把狗和孩子们拎走,改天还得登门拜访弥补关系。 花园里安静下来,十几个小朋友垂头丧脑地往外走。 赵子皓牵着明淼的手走在前面。 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个子很高的哥哥正在往别墅主楼的方向走。 赵子皓仰头看着他们,心想自己以后也要长这么高。 就在这时,他掌心里的手突然滑脱,明淼不知道看见什么了,离弦箭似的冲了出去。 “爸爸!”明淼边跑边朝前喊,“爸爸!你等等我!”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爷爷家,他以前来过两三次。因为爷爷家的房子有很多,这幢别墅和他印象中也有一些变化,所以他没能立刻联系起来。 至于眼前这个身高腿长,穿着黑色夹克,面容冷峻淡薄的男生,明淼绝对不会认错。 “谁在喊爸爸?”池曜扭过头,“哟,有个小朋友跑过来了。” 池潇无动于衷,仅用余光扫了眼声源处。 一道高大身影插过来挡住他视线,他只隐约看到那两只乌黑的眼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黑葡萄,莹润又明亮。 子皓爸爸刚和主人家交涉完,从别墅里走出来,迎面抱住了奔跑中的明淼:“淼淼,你怎么了?” “爸爸,我爸爸在那!” 明淼挣扎起来,想从他怀里挣脱。 子皓爸爸看了眼四周。除了他之外,这里没有其他适合称作“爸爸”的人物。 他以为淼淼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得太伤心了才想找爸爸,忙不迭把淼淼抱起来,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叔叔在这呢。” “爸爸……” 淼淼又喊了声,带了点哭腔,茫然望向别墅门口的方向。 池潇从头到尾没有停顿一下,背影透着冷漠,这会儿已经头也不回地踏进别墅玄关,佣人在他身后将门牢牢合上。 别墅内。 池曜不嫌事大地叹了口气:“怎么我们一来就结束了?我还想看幼儿园小朋友打群架呢。” 前方客厅,面朝花园的落地窗外走进来几人。 池玥趴在保姆肩头哇哇大哭,池珩也被她带着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池曜原想过去安慰几句,却见池潇一脸不耐烦,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仿佛多待一会儿就会犯头风病。两个小孩看到他之后,莫名哭得更厉害了。 池曜不敢停留,紧忙追上池潇,吊儿郎当问他:“哥,你这么讨厌小孩,以后不打算生啊?” 池潇没什么表情地瞟他一眼,懒得搭理。 小孩这种生物。 别提生了。 他看到都要绕道走。 - 晚间,明灿接淼淼回到家。 很奇怪,离开子皓家这么久了,淼淼竟然没有向她分享生日会上的任何经历。 他一直沉默着,低垂着头,神色恹恹。 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客厅,明灿牵淼淼坐到沙发上,柔声问:“宝宝怎么了?今天玩得不开心吗?” 明淼摇头又点头,呆呆看着明灿,欲语还休。 他知道妈妈不喜欢聊爸爸,但是,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妈妈……”淼淼嗫喏道,“我今天看到爸爸了。” 明灿大惊:“在子皓家吗?” “在子皓家的小区里。爷爷家也在那个小区,我在爷爷家门口看到爸爸了,他和叔叔走在一起。” 叔叔?也就是池曜了? 明灿微微发怔。她今天刚认出池潇是淼淼的父亲,淼淼就见到他了,这世界未免太多巧合。 不用说明白,看淼淼的表情,就能猜到今天是他单方面认出爸爸,池潇可能压根没搭理他。 明灿轻吐了一口气,揉了揉淼淼脑袋,温声问:“你……很想爸爸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6节 淼淼开启超能力,得知妈妈问出口的话就是她的心声,他才放心回答:“嗯,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说这话时,他眼眶微微发红。明灿见状,莫名感到一丝自责。 就算是父母离婚,跟着一方住的孩子,也是能定期见到另一方的。 明灿:“你以前多久见一次爸爸?” 淼淼:“半个月吧。我一般半个月住在爸爸那儿,半个月住在妈妈那儿。” “噢……啊?等等!”明灿突然站起来,“你一半的时间跟着妈妈,一半的时间跟着爸爸,是这样吗?” 淼淼不明所以:“对啊。” 明灿像被雷劈了下,脑子乱成一团。 这可不是离婚夫妻养育孩子的状态。正常夫妻离婚后,一方享有抚养权,一方享有探视权,常见的探视频率是一周一次,有时候更低,享有抚养权的一方不太可能让孩子一半的时间都跟着另一方,那还争个毛线的抚养权? 明淼所说的情况,更像是婚姻存续状态下,分居的夫妻抚养孩子的模式。 所以。 她和池潇在未来,大概率没有离婚,只是不住在一块。 天呐。 明灿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理清思路,摇摇晃晃往厨房方向走,对淼淼说道:“妈妈去厨房……给你弄点果汁喝。” 淼淼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莫名的透彻,仿佛能看穿她的心理。 来到厨房,明灿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她倚着流理台,杂乱的心绪被冷水浸过,渐渐平静下来。 淼淼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完全习惯了只跟着妈妈生活。 他的父母没有离婚,他是需要爸爸的。 但是。 明灿很清楚,自己不想要这样一个男人介入生活,和她结成某种基于虚无缥缈的未来的、带有暧昧的关系。 这可太奇怪了,她,池潇,两个曾经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陌生人,突然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 明灿光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头皮发麻,抓狂得不行。 且不说他那样的理工男根本不会相信穿越这回事,更不会接受二十岁的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甚至会把明灿和明淼当成疯子让她俩滚远点。 就算他被迫接受了,然后呢?他为人品性如何明灿并不清楚,而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不靠谱,池潇生而为男大概率也是不靠谱的,明灿对他一点也不放心,若是让他强行介入,那相当于给她本就压力山大的生活又加入一颗定时炸弹。 当然,还可能出现更疯癫的情况,比如池潇知道了之后要和她抢孩子,或者直接把淼淼送去科研机构…… 明灿这么独立、独裁又清醒的人,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年仅19岁的生活里多出一个孩子爸。 在她心里,她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就算她现在对淼淼有感情了,那淼淼也只能排在第二,要为她的感受让步。 然而,正因为她现在对淼淼有感情了,所以她也不能完全不顾及淼淼的感受。 明灿在厨房里洗了几个苹果草莓,剥皮丢到榨汁机里。 听着机器的轰鸣声,她沉思着,慢慢考虑出了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 几分钟后,明灿拿着两杯果汁回到客厅。 她的表情有点严肃,看着淼淼慢吞吞喝完一口果汁,放下杯子,她才开口说道:“淼淼,妈妈可以带你去见你爸。” 淼淼眼睛亮起来,紧接着就听到下一句:“但是,有几件事你必须答应妈妈。” 明灿嘴上说的话和她的心声完全重合:“妈妈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爸爸,他对我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想和他发展任何的关系。所以,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和他有一个孩子,我也不会让他加入到我们的生活里头来,你明白了吗?” 淼淼呆了一会儿,点点头:“明白了。” 明灿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这孩子似乎早有准备,又或者,对她这种排外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了。 明灿:“如果你以后见到你爸,你只能管他叫哥哥,像朋友一样相处。噢,前提是他愿意和你当朋友。” “爸爸肯定愿意的!”明淼说,“爸爸人很好的!” 明灿对此表示怀疑。 在她眼里,冷漠、傲慢、目中无人是池潇的代名词,没有一个含有褒义色彩。 如果。 万一中的万一,她看走眼了,池潇真的是个超级大好人。 明灿忽然想到这一点,脑子卡壳了下,之前做的种种预设一下子被推翻。 那样的话,她或许会重新考虑怎么养育淼淼的问题。 抽回思绪,明灿看到淼淼一下子恢复了精气神,捧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果汁,乐颠颠地问她:“妈妈,我什么都答应你,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爸爸玩?” 就算在原来的时空,他也很少有机会同时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个机会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明灿被他问住了:“我想想。” 考虑到去a大找池潇,她第一个想到追爱达人许嘉筠,她喜欢的人刚好是池潇直系学弟,说不定有机会像上次的讲座一样和池潇碰面。 明灿打开微信,给许嘉筠发消息:【你最近有打算去a大吗?】 许嘉筠:【有呀,老程他们系下周要打篮球赛,我准备去当拉拉队,嘿嘿】 篮球赛? 明灿不记得池潇会不会打篮球了,但是看他个高腿长,身材也不错,平常应该有在运动,八成会打篮球。 明灿:【程修远他们系队的照片你有吗?我想看看】 许嘉筠:【有呀】 许嘉筠:【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问归问,她很快就找到系队照片,发给明灿。 照片里,艳阳高照。 系队十几名男生排成两排,身着张扬的红色球衣,明灿一眼就看到位于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某人。 他身高近一米九,长得太过扎眼,她想错过都难。 明灿把手机放在淼淼面前,指了指后排的池潇:“这个人……” “爸爸!”淼淼抓住手机,咯咯笑起来,“爸爸好年轻啊,像个小哥哥。” 明灿:…… 照片是去年拍的,他那时候才十九岁,能不年轻吗。 本来想最后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淼淼爸,现在也得到认证了。 明灿收回手机,用力揉了揉淼淼毛茸茸的脑袋,一字一顿道:“下周,带你去,围观你爸,打球,懂?” 明淼朝她敬了个礼:“yes,madam!” 第12章 球赛 今天是周五,明灿难得有闲,倚在沙发里一边玩手机,一边陪淼淼看动画片。 斟酌了下措辞,明灿给许嘉筠发去消息:【你还记得我那个小表弟吗?他最近住在我家。他挺喜欢a大的,总让我带他去a大逛逛,要不下周我带他和你一起去看篮球赛好了】 许嘉筠:【好呀好呀!可以看到小帅哥了~】 许嘉筠:【难怪你最近这么忙,原来回家还要带娃啊】 许嘉筠以为的带娃,仅仅是为娃娃提供陪伴价值。明家那么有钱,少不了一堆保姆佣人围着娃转,哪里需要明灿费太多心。 明灿回了一个瘫在地上蠕动的表情包。 许嘉筠:【事先提醒一下,比赛现场会非常挤,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明灿:【???】 许嘉筠:【计科vs建筑,两支队伍里数得上名号的帅哥就有三四个,更何况还有池潇学长这种超级风云人物,观众席肯定会爆满】 明灿假模假样道:【池潇学长也在系队里吗……噢,我才看到他】 许嘉筠:【你眼睛有问题吧哈哈哈哈哈】 放下手机,明灿朝坐在旁边的小男孩勾了勾手,道: “咱俩计划一下,看比赛那天……” - 转眼迈入十二月。 北城的冬天干燥、寒冷,暖气和加湿器不知辛劳地运作着,让室内空气适宜。明媚的晨光透进窗户,叫人猜不准室外的温度。 明淼从被窝里爬出来,自己动手洗脸刷牙。 明灿在半个小时前进过他房间,把他早上要穿的校服整理好,叠放在床角。 明淼穿衣服的时候,明灿又进来看了眼。 她已经教会明淼怎么把衣服穿整齐,所以她没有动手,只是站在旁边监督他。 明淼今天要穿四件衣服:保暖秋衣,白衬衫,浅蓝色毛衣马甲,还有防风的深蓝色冲锋衣外套,后三件都是学校发的。 启明星小学的校服款式很好看,英伦学院派风格,配色清新,毛衣和外套上还印有漂亮的学校徽章。 “衬衫扣子要对齐,领子翻好……下摆扎到裤子里再穿毛衣……”今天衣服比较多,明灿看他穿得手忙脚乱,忍不住指教了几句。 外套等出门再披,淼淼穿好毛衣,低头拂平褶皱,他仰起一张白生生的脸,蹦到明灿跟前:“我穿好啦。” 明灿:“棒棒哒!” 她伸手捏了捏淼淼的脸蛋,上下打量他,怎么也看不够。 真不愧是我儿子,简直帅呆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7节 明灿放肆地扬起唇角。 下一瞬,她突然通过淼淼幻视某人,脸上笑意一僵。 张姨在外面做好了早饭,明灿让淼淼先出去吃,她则回到主卧,走进衣帽间,停在一面穿衣镜前。 镜子中,女孩素着一张脸,头发向后梳得精光,扎成一个不高不低毫无特色的马尾,身穿白色毛衣和米色棉衣,都是纯色,没有任何纹饰,下身则是牛仔裤配运动鞋,从头到脚朴素得不行。 明灿盯着镜子看了会儿,默默叹一口气—— 唉,打扮成这样,还是掩不住老娘惊人的美貌。 明灿转身,在后面的配饰格里取出一副大大的黑框无度数眼镜,戴在脸上。 嗯,这样看起来普通多了。 今天下午明灿就要带淼淼去a大围观他爹打球。 她在b大名气不小,在论坛上也算风云人物,ab两校的学生常在论坛里互相流窜,所以a大应该也有不少人认识她。 明灿可不想今天之后就在论坛上看到“惊!b大学神带娃来a大看球,娃精准扑进a大最帅的男人怀里是为哪般……”之类的傻逼八卦,所以她稍微改变了下着装风格,让自己变得泯然众人,不引人注意就行。 今天是星期三,淼淼下午三点放学。明灿下午课虽少,却也比他晚些放学,于是交代他乖乖留在教室里,等她放学了去接他。 下午三点一刻,下课铃响,明灿在手机上打好了车,和许嘉筠约好在a大篮球馆见面,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教学楼到校门口有一定距离,然而,当明灿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网约车还没到。 想到淼淼独自一人在等她,明灿不免心急。 司机打电话说堵在路上,还要晚几分钟。 这一刻,明灿想学车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她找到之前舍友推荐的几家大学城附近驾校的资料,站在路边快速研究起来。 从零开始考驾照平均需要三个月,最快也不会短于两个月。 明灿现在这么忙,时间可能还要拖长。 网约车在这时抵达,明灿钻上车,系好安全带,继续研究考驾照的事儿。 b大离启明星小学不远,明灿很快接到淼淼,两人再打车来到a大南门口。 “哇,这就是哥哥的大学!”淼淼很有远见地提前适应好了称呼,“姐姐,我们快进去吧!” 明灿忍住笑,从口袋里掏出黑框眼镜戴上,揉了揉淼淼的后脑勺,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进入篮球馆,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来分钟,场馆里头已经人满为患。 即使明灿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场景,脑袋仍免不了发出嗡鸣。 这才第一场淘汰赛,乍看去,俨然是总决赛的架势了。 许嘉筠守在入口处等他俩。 一眼就看到小朋友,她快步走来,嘴里虽然喊着“灿灿”,却一个眼神也没给明灿,只盯着她身旁俊秀的小帅哥看。 “嘉筠姐姐下午好,我是明淼。”明淼乖巧问号,看起来一点也不怕生。 许嘉筠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脸,一时间心都要化了:“淼淼你好,你和你姐姐长得真像呀!” 直起腰,许嘉筠用只有明灿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弟太可爱了。我要是晚生十几年,谁要喜欢程修远啊!” 明灿斜她:“你现在放弃也不迟。” 许嘉筠:“……” “不说这个了。”许嘉筠道,“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这个篮球馆规模不大,没有座席,观众只能站在场边看比赛。 许嘉筠在前面开路,明灿紧紧牵着明淼跟在后面。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她们带着个小孩,一路上都没怎么被人挤,挺轻松就占到了一块紧邻边线的观看位置。 场馆里暖气足,明灿帮明淼脱掉外套,塞进包里,又拿了张湿巾擦他额角渗出的汗。 许嘉筠看明灿照顾小孩信手拈来,只觉稀奇。 来不及问什么,场馆西北侧,更衣室的方向忽然扬起声浪,计科系的队员入场热身了。 晃动的人影中,一片片鲜艳的红色闪过,像流淌的、生机勃勃的血液。 明亮的灯光投射下来,嘈杂的人声如海潮般一波接着一波,热闹几乎化出了实质,像阳光暴晒后海面升腾的白雾。 终于,身着红色篮球服的球员进入场中,一览无余。 不得不承认,某些人就是天生吸睛,出挑的个头,修长挺拔的身材,白到反光的皮肤,还有那张英俊无比的脸上,一双仿佛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琥珀色眼睛。 池潇在队伍最末甫一出现,场上半数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结。 包括明灿。 也包括明灿手里牵着的小人人。 淼淼的手心一下子出了汗,他紧紧攥着妈妈的手指,竭尽全力忍住冲出去大喊爸爸的冲动。 计科系的休息区在他们斜对面,地上摆了几箱矿泉水和两把椅子。 队员们散布在休息区前方的场地,或小跑热身,或练习走位、传球投篮找手感。 池潇是其中最低调的一个,他站在人群最后方,慢悠悠地喝水。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几分钟,首发队员不见多紧张,旁边的观众一个个都心跳加速得厉害。 淼淼一瞬不瞬盯着那边,直到额上覆来微凉的手掌。 抬头,他看到明灿平静的眼睛。 “姐姐,我可以行动了吗?”淼淼小小声问。 明灿弯下腰,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们说好的吗?”明灿复述一遍,“你跑过去,假装没看清路撞到他身上。如果他生气了,很不耐烦地把你推开,那就说明他是个差劲的人,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来找他。” 淼淼对爸爸很有信心:“我知道了!” 明灿:“大哥哥们都在球场上热身,你从外边绕过去,免得被他们撞到了。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摔倒了。” 淼淼:“我很会跑步的,绝对不会摔倒。” 明灿见他一脸急切,也不再拖延,只伸出两根手指,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又指了下他,意味着:我会盯着你的。 淼淼:“那我走了!” 明灿点头:“去吧皮卡丘!” 话音落下,淼淼灵活地钻进人群中,沿着边线一路往对面跑。 明灿视线跟随着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越看越觉得—— 这小子底盘低,走位蛇皮,步速又快,是真的很会跑! 球员休息区。 池潇喝完水,把矿泉水瓶随手一拧,精准丢进垃圾桶。 “老池,上来投个篮吧。”场中有人喊他。 池潇扬了扬下巴,弯腰将压缩裤扯低些,紧紧包裹住膝盖和小腿中上。 刚直起腰,只见旁边嗖地窜出来什么东西,一声闷响,撞到他腿上。 池潇愣了下,场上喊他的几个队友也愣住了。 哪来的小孩? 撞谁不好,偏要撞到这尊冷酷无情佛身上,等会儿岂不是要被吓哭? “唔……”明淼揉了揉撞酸了的鼻子,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池潇的腿不放。 小孩身体软软的,池潇屈了屈膝盖,想把他挣开,却又不敢太用力。 明淼无动于衷,甚至抱得更紧了。 池潇:…… 他无语至极,不得不弯下腰,捏住了这小家伙的后衣领。 明淼在这时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唇角用力上扬,摆出了他自以为最最乖巧的表情,奶声奶气道:“哥哥,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池潇垂落的视线正好对上淼淼眼睛。 一双乌溜溜的,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 还有可爱的鹅蛋脸,小巧的嘴巴,微弯的眉毛…… 这孩子长得。 好像他认识的某个少女。 池潇腰弯得更低了些,攥着明淼后颈的手也用了些力。 他眼神很冷淡,声音更是毫无感情色彩:“不会看路?” 明淼呆住了。 从没见过爸爸用这么冷漠的表情对待他。 他感觉下一秒,爸爸真的会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像丟垃圾一样丢得远远的。 不要啊! 明淼委屈极了,却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高冷哥哥凑得更近,原本抓在他后颈的手忽然松开,转而轻巧地插进他腋下。 下一瞬,身高一米二的小男孩原地升空,被池潇从地上捞了起来,抱进怀里。 明淼的心情也一下子乘着火箭升空—— 芜湖!飞高高了! 第13章 密码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8节 池潇一看就不会抱小孩, 用胳膊夹沙包似的夹了淼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应该把手臂垫在孩子屁股下面,这样才能抱得稳。 淼淼被垫得更高了些, 他双手圈着池潇的脖子, 两条腿激动地蹬了蹬。 好久没被爸爸抱了! 爸爸个子高, 手臂又有力, 抱他的时候唰的一下就会把他带得很高,像坐过山车,非常刺激, 所以淼淼从小就很喜欢被爸爸抱。 可惜上了小学, 变成大孩子以后, 爸爸就很少再抱他了。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池潇微微垂眸,凝视着明淼的眼睛。 乌黑澄澈的眼珠子,被灯光沁了一层亮色,眸底能倒映出他的脸。 周围,池潇的队友和观众瞠目结舌,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个最怕惹上麻烦的人,被斜刺里冲出来的小屁孩碰瓷之后,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拎开,反而善心大发将他抱了起来。 难不成他俩认识? 池潇耸了耸怀里的孩子,低声问他:“你家长呢?” 依旧是毫无情绪,淡漠冷然的语气。 你就是我家长呀。 淼淼在心里回答了句, 嘴上软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 一边说, 他一边左顾右盼,照理说妈妈这会儿应该跟过来了…… 怀里的小人突然又蹬了两下, 扭身指向斜后方:“她在那儿呢!” 池潇顺势望去。 只见人堆里缓缓挤出来一个素面朝天,扎半高马尾, 穿米色棉衣,背着硕大黑色双肩包,打扮极其朴素的少女。 她微低着头,推了推脸上毫无特色的黑框眼镜,快步走到池潇和明淼身旁。 池潇视线落在她脸上,微怔。 明灿记得自己和池潇没什么交集,也就前几天见了面,他应该对她的日常装扮印象不深,即便今天改头换面,他应该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不好意思啊学长。”明灿温声道歉,“他是我表弟明淼,有点淘气爱乱跑,我刚才没拉住。” 明淼不服,嘟囔了句:“我才不淘气呢。”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妈妈不安好心,似乎故意不想让爸爸喜欢他,这样她就可以独占他这个大宝贝了! 还有。 学长是什么称呼?感觉好礼貌呢。 另一时空里的妈妈对爸爸可随便了,都是直呼其名,池潇来池潇去的,有时甚至名字都懒得喊,直接管他叫“喂”。 池潇目光在明灿和明淼脸上转了转,淡淡道:“没事。” 这时,有几名替补球员从他们身边经过。 以高冷著称的池神手里抱着个娃,画面过于诡异,他们想不注意都难。 其中一人笑着问池潇:“潇哥,这你弟啊?” 池潇:“不是。” “不是吗?我看你俩长挺像的,还以为是你亲戚。” “哪里像了?”明灿突然插话,“小朋友都长这个样子。” 那人挠了挠头:“也是哈。” 池潇视线又落到明淼脸上,扫过他窄而深的内双,秀挺的鼻梁,还有折角分明的唇线。 别说。 和他小时候真挺像的。 明灿见池潇在打量明淼,她忙不迭上前一步,伸手:“我来抱吧。” 池潇点头,微倾身,把怀里的孩子送出去。 五岁半的小孩挺大只了,明灿张开双臂,抱住淼淼的同时,也短暂地抱了下池潇送过来的两只手臂。 他篮球服里面穿了件半袖黑色健身衣,裹住健壮的肱二头肌,手肘以下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线条紧实又流畅。 明灿接过淼淼时,手腕擦过他整条小臂,触感温热。 明灿看池潇抱淼淼很轻松,一时失察,忘记了这孩子有四十斤重,淼淼整个人扑过来的时候,她险些没顶住,手臂往下坠了坠,幸而身前的少年出手帮她抬了下,她才勉强抱稳了。 明灿道了身谢。 她并不打算抱淼淼,只是想把孩子从池潇手里抢过来。 所以,仅仅十秒之后,淼淼就垂直落体似的从明灿怀里滑了下来,两只脚丫子咚的一声站到地上,脑瓜子有点懵。 比赛还有十分钟开始,大部分首发球员都上场热身了,好几人连声喊池潇过去。 有人远距离丢了个篮球给他,池潇单手扣住,随意拍了两下。 不知想到什么,他转头问:“你们……” 话音骤止。 身旁空荡荡的,明灿不知何时已经牵着明淼离开了。 随着比赛时间临近,场馆里愈发喧闹,沸反盈天。 明灿带着淼淼沿边线往前走,翘望对面他们原来待的地方,怎么都找不到许嘉筠在哪。 收回视线,却见许嘉筠迎面跑了过来。 “天呐,怎么撞到池潇学长了?”许嘉筠一惊一乍的,“淼淼没事吧?” 明灿摆摆手:“没事啦。” “那就好。” 许嘉筠探出头去,瞄了眼几米开外的计科系球员休息区,道,“我们别回去了,就站在这里看吧。” 明灿:“也行。” 有小朋友在,她俩厚着脸皮,很轻易地又在前排挤出一块观赛位置。 现在这个位置离篮球架比较近,计科系的球员就在他们眼前跑动热身。 许嘉筠把书包反背到前面来,拉开拉链,里面装了矿泉水、干毛巾、巧克力,还有绷带膏药,后勤物资一应俱全。 明灿瞅了眼,原想哂她一句,转念想到自己背上的双肩包里,装了淼淼的外套、水杯、卫生包、小零食……学习资料被挤在小小的角落里,顿时不好意思嘲讽她了。 程修远也是首发球员,赛前特地走过来和许嘉筠打了个招呼。 许嘉筠扔给他一块巧克力,程修远接住,目光落到淼淼身上,笑:“好可爱的小朋友。” 淼淼:“哥哥好~” 程修远弯了弯眼睛,温声对他说:“比赛要打挺久的,你站得住吗?” 明灿一愣,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们成年人体力充足,全程站着看比赛也不会累,但淼淼才五岁半,这里的环境又这么拥挤嘈杂,让他一直站着看比赛实在不太好。 明灿不得已求助程修远:“你们队里有小凳子之类的东西吗?” 程修远想了想:“老严好像有一个小马扎,我去帮你们问问。” 明灿:“麻烦你了。” 程修远来到休息区,老严是他们系队经理,正坐在长椅上玩手机。 “严哥。”程修远拍了拍他,“小马扎借我一下。” 老严抬起头,表情尴尬:“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借小马扎。” “啊?” “你来迟了。”老严说,“小马扎刚被潇哥借走了。” 程修远:“这……” 老严拍了拍屁股下面的长椅:“这个要不要?” 长椅等同于替补席,上面坐了三个人,程修远摇头:“算了,我问问别人。” 问了一圈无所获,程修远不太好意思地回到明灿那儿,结果就看到小朋友身后已经放了一个小马扎。 他盯着那个小马扎看了会儿,越看越眼熟:“诶?这个和老严那个好像啊。” 明灿闻言,纳闷道:“不是你让池潇拿过来的吗?” 程修远一脸懵:“不是啊。我都没瞅见他。” 明灿更懵了。 就在刚才,池潇散步似的走过来,手里拎着个小马扎,掰开放在地上,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那时,明灿只当他是帮程修远拿过来的,随口说了个“谢”字,他估计也没听见。 场上,计科系的球员正在轮流练习罚球。 恰好轮到池潇,一身红撞黑,球服号码22,宽松的布料之下,隐约可见起伏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双手持球,举臂,振腕,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空心入框。 只是热个身,观众席便响起一片炸耳的欢呼,无数迷妹尖叫。 明灿揉了揉耳朵,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在拽她袖子。 她低头,见明淼站得板直,指了指小马扎:“姐姐坐吧。” 明灿摇头:“你坐。” 淼淼:“我不累。” 明灿:“你现在不累,不代表等会儿不累。晚上回家的时候要是走不动路,我可不抱你。” 淼淼还想辩驳几句,忽然记起今天早些时候他和系统叔叔的对话—— “33叔叔,我今天要去见爸爸了。”淼淼很激动,迫不及待道,“到时候我要选定他成为翻译对象,我的能力值应该够了吧?”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9节 「勉强足够再选定一个成年人类。」系统说,「但是我不建议你太早对他开启超能力。」 淼淼:「为什么?」 系统:「经过我的估测,面对你母亲这样超级难翻译的对象时,你的体力仅够听懂她十几句话。如果你父亲是和她一样口不由心的人,你太急切地对他开启超能力的话,可能导致体力流失过快,说不定比赛还没开始看你就睡着了。」 淼淼:“……那可不行!” 系统:「所以,我建议你忍到比赛结束的时候再开启。」 淼淼:“好吧。” 思及此,淼淼深感维持体力充沛的重要性,终于不再和明灿推辞,乖乖坐到了小马扎上,养精蓄锐。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两队球员皆是人高马大,比赛一开始便产生激烈拼抢,红白两色球衣碰撞不断,鞋底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场边的声浪更是一波高过一波。 明灿体育课选修过篮球,对比赛规则还算了解,此时也看得津津有味。 明淼则是一知半解的,只紧紧盯着他爸看。 池潇身高腿长,司职中锋,拥有很强的单打能力。不到一分钟,全场第一个进球在他手里诞生,爆扣,篮球坠地的一瞬间,欢呼声几乎能把天花板掀了。 “爸……哥哥好帅!”明淼用力鼓起了掌。 球权交换。 池潇退到防守线上,队友跑过来搭了下他的肩,笑:“今天咋这么猛?建筑又不强,上来就扣?” 池潇:“毕竟淘汰赛。” 队友:“也是。” 明灿他们周围全是计科系的拉拉队,激烈的比赛带动肾上腺素,那些平常只敢远观高岭之花的女生们今天全都放开了胆量,池潇在她们嘴里“帅死了”一万回,手机相机拍照的咔嚓声密集得像下起大暴雨,淼淼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哥哥姐姐们,半数以上都举着手机、相机在拍照或录像。 淼淼第一次见到球场上的爸爸,他跑得比风还快,红色球衣张扬热烈,和淼淼记忆里那个内敛沉稳的男人截然不同,所以他也想给爸爸拍照片,留下今天的回忆。 淼淼的电话手表有拍照功能,他将手表摘下来,摄像头对准场上奔跑的少年,按了两下拍照键。 表面转过来一看。 额…… 像素低不说,由于只有前置摄像头,他拍照的时候看不到画面,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捕捉到。 明灿感觉衣袖又被人拽了两下,低头对上淼淼眼睛,听见他说:“姐姐,你手机可不可以借我,我想给哥哥拍照片。” 刚说完淼淼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加上最后一句话的。 果不其然。 明灿:“不行哦。” 淼淼嘴角耷拉下来,伸出手指头在明灿裤子上画圈圈,戳戳戳。 几分钟后,比赛第一小节结束,计科系领先九分,整场比赛悬念不大了。 一二小节中间的休息时间只有两分钟。 淼淼坐在小马扎上,拍照的心愿得不到满足,非常苦恼。 妈妈的手机不肯借给他,嘉筠姐姐一直在用手机,不方便借他,他在这里也不认识别人了…… 不对。 他还认识一个人! 淼淼眼睛一亮,腾地从小马扎上站起来。 球员们正往休息区撤,池潇抓了把微微汗湿的头发,忽然听到观众席上有一道稚嫩声音喊他:“哥哥!阿潇哥哥!” 池潇脚步一顿。 从小到大,身边朋友一般都叫他名字、潇哥或者老池小池,很久以前还有个外号叫八点水,因为他名字里带了八个点。 只有家人会叫他阿潇。 池潇用手背揩了揩落到下颌的汗,朝明淼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明淼大喇喇对他说:“你的手机可不可以借给我,我帮你拍照!” 明灿和许嘉筠闻言都惊了。 明淼在心里把池潇当他爹,说话无拘无束,可是人家才刚认识他不到半个小时。 对于现代人而言,手机几乎是最重要的私人物件,谁会无缘无故把手机借给一个刚认识的小屁孩? 明灿拽了淼淼一下:“你这孩子……” 池潇:“行。” 明灿:? 你来真的? 池潇撂下一个字,迈开长腿便走回休息区,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折返,干脆利落地往淼淼手上一丢。 “密码818818。”他说。 明淼低头摆弄手机,下意识道:“我知道。” 爸爸的密码一直都是这个,他记得很熟。 池潇愣了愣:“什么?” 明淼眨巴眼睛,小脑瓜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他不应该知道一个刚认识的哥哥的手机密码,连忙改口道:“我说,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他在屏幕上输入密码,手机立刻解锁。 明灿的目光不知何时也落了下来,看着那串一闪而过的加密数字,神情微微顿住。 现在的智能机不用解锁就可以拍照,幸好池潇大方,把密码告诉了淼淼,不然淼淼自己解开锁屏,岂不是太邪门了。 第二节比赛很快开始。 建筑系加强了边线上的进攻,明灿他们身前的这条线,一时间成了两队人马拼抢的核心战场。 明灿把明淼连带着小马扎往后拖了拖,免得球员们动作幅度太大冲撞到他。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建筑系中场一个挡拆,晃掉防守队员,白衣前锋带球从边线直冲上去,与计科系右后卫在线上发生肢体冲撞。 红衣右后卫比白衣前锋高了大半个头,砰的一声实打实肉撞肉,白衣前锋脚底一滑,整个人被弹开,朝边线外摔去。 明灿他们恰好站在那附近。 “小心!” 许嘉筠听到熟悉的一声喊,下一瞬,就见两名红衣球员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左一右同时抓住了白衣前锋的球衣,把他从重心不稳即将与后方观众亲密接触的状态中猛地拉了起来。 白衣前锋心惊肉跳地站稳,长吐一口气:“谢了兄弟。” 明灿维持着护在淼淼身前的动作,也是长舒一口气。 再抬眼,刚才从挺远的地方冲过来的两位哥已经走开。 淼淼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还举着手机乐颠颠地录像。 明灿敲了下他的脑壳,直起身,强作镇定调侃许嘉筠:“你家老程不远万里赶过来救你,感动傻了?” 许嘉筠捂着心口,慢半拍地点头:“是啊……超级心动的……他们动作太快了,要不是老程喊了一声我都没看清。另一个跑过来的人是池潇学长吗?” 明灿耸耸肩:“可能是吧,我也没看清。” 场馆里愈发闷热,氧气被无数个激烈收缩的肺腑掠夺,许嘉筠的脸越来越红,在这紧张刺激的氛围催化下,她忽然做出一个决定—— “今天,我就要向老程表白。” 明灿:“早渡劫早飞升,早死早超生,我支持你。” 许嘉筠伸手打她:“只说前半句会死啊!” 明灿大笑:“哈哈哈,会。” 转眼,第二节比赛结束,比分差距扩大到十三分。 中场休息时间很长,足有一刻钟。 眼见一大堆女生涌上去把计科系的球员团团围住,许嘉筠坐不住了,抱着她的一书包后勤物资挤了进去。 明淼放下手机,扭头看看被好多姐姐堵住的爸爸,再扭回来看看妈妈。 明灿面无表情:“别看我,我不会去的。” 池潇顶着张剧烈运动后泛红发烫的俊脸,睫毛上都沾染了引人心悸的热雾,他神情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如霜,视周围示好的妹子如无物,兀自走到了人群最边缘。 明淼要站起来仰着头才能看到他。 “哥哥打球辛苦了。”明淼说,“我也要给他送水!” 明灿失笑:“我可没带矿泉水。” 明淼:“我不是有个饮水杯吗?” 明灿:? 她被淼淼逼着从包里掏出那个儿童饮水杯,打开盖子里头是吸管,水还剩下一半。 明灿:“这怎么给他喝?” 明淼拿来饮水杯,一通操作把盖子拆了下来:“你看,盖子酱紫就变成杯子了,我可以把水倒在这里面给他喝。” 明灿:…… 还挺复杂的,只怕你小子水还没倒出来就被人挤扁了。 明灿这会儿也有些缺氧,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就随他去了:“随便你,注意安全就行。” 明淼点点头,抱着水杯往前跑,没跑多远身子就定住,看到爸爸自己从地上的箱子里捡了瓶矿泉水出来,正在吨吨吨地喝。 身后,明灿一屁股坐到小马扎上,手托着脸,看到明淼抱着饮水杯沮丧地走回来,她一脸幸灾乐祸。 来不及问淼淼怎么回来了,明灿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是许嘉筠。 她低着头,脚步快得像要跑起来,从明灿正前方掠过却对她视而不见,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对劲,眼角似乎沾染了泪花。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0节 几分钟前还兴致勃勃说要表白的女孩,这会儿却逃也似的要离开。 明灿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她站起身,正欲追赶许嘉筠,却又被淼淼牵绊住,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明灿深吸一口气,几番权衡,很快有了决定。 场馆里都是a大的高材生们,四面八方也都有摄像头,理论上淼淼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但她不能全然信任一个五岁半小孩的自制力,起码得找个成年人看着他让他别乱跑。 明灿牵起淼淼的手,带着他一头扎进最为拥挤的计科系休息区。 掠过程修远时,她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很快走到处在边缘地带的某人面前。 池潇这会儿正在擦汗,回头便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 此处人声鼎沸,一瞬间像是幻觉。 明灿话是对着池潇说的,但她没有压低声音,其他人也能听见,相当于这一片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帮她看一下孩子。 池潇还未应声,他身旁的球队经理便凑过来替他答应了:“学妹你去忙吧,我们绝对帮你看好你弟弟。” 明灿笑了下:“就五分钟,我很快回来。” 她离开后,池潇看着眼前的小豆丁,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明淼?” 今天,遇上这孩子后发生的一切。 都给他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搁从前。 池潇根本不敢想象,明灿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会有求于他。 更何况,这个请求还是叫他帮忙带孩子。 “叫我淼淼就行。”明淼甜甜地笑了笑,把挂在脖子上的饮水杯取下来,倒了一盖子凉白开,递给池潇,“哥哥你还喝吗?” 池潇:…… 另一边。 室外的天已经半黑,寒风卷着暮色吹过,明灿追上许嘉筠,总算问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程修远有对象了。 许嘉筠刚才去给程修远送水,莫名其妙被一个大一学妹拦住,要求她离她男朋友远点。 “我原本不相信的,我觉得肯定是那个女生误会了,老程经常给人一种他喜欢你的错觉,可是、可是她说……”许嘉筠哽咽道,“前天晚上,程修远送她回宿舍,还在宿舍楼下亲……亲了她一下……” “渣男。”明灿面色很冷,“你现在看清就行,他这种中央空调,背地里不知道还吊着多少个。” 许嘉筠掩面:“我之前真的以为……他身边所有异性都是……朋友……” 明灿想到程修远刚才在篮球场上飞奔过来保护许嘉筠的画面,只觉得这人真是看不透,许嘉筠会被他迷惑似乎合情合理。 有女朋友还对别的女生掏心掏肺,几个意思? 难不成,纯粹就是助人为乐,善良到了这种地步? 因为程修远刚才也算保护了明灿和明淼,所以明灿一堆恶言恶语堵在心口没说出来,只批判了程修远感情上面的恶劣行径。 明灿性子直,从小到大都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披肝沥胆的性格,许嘉筠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她独自回到篮球馆内,越想越觉得窝火,后面的比赛根本看不进去。 明淼察觉到明灿情绪不对劲,拿来饮水杯,给明灿倒了一盖子凉白开降降火。 “谢谢淼淼。”明灿提起唇角,一饮而尽。 片刻后。 她盯着手里的饮水杯盖子,眼皮一跳,猝不及防地问了句:“你刚才没有给别人喝水吧?” 明淼:“啊……” 明灿:“啊什么?” 明淼:“啊……哥哥又进球了!站好远投进去的!” 明灿睨他一眼,总觉得这孩子在故意扯开话题。 她手里仍捏着饮水杯盖,球场上,刚进了三分的那人恰好攻防交换,跑位经过明灿身前。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浅绿色的盖子很显眼,少年眸光微微顿住。 明灿抓着盖子的手一紧,忙不迭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给她的好大儿。 下半场比赛,双方犯规频率激增,拖了快四十分钟才结束。 记分牌上,计科系以碾压之势夺得全场胜利。 哨音响起那一刻,欢呼尖叫声铺天盖地,红队球员搭肩围在一块庆祝胜利,紧接着又被摄影师指挥,留在场上拍了好几张合照。 淼淼也带着池潇的手机跑过去,站在摄影师旁边咔咔拍照。 明灿跟在淼淼身后。 拍照散场,程修远与明灿擦肩,疑惑地问了她一句:“嘉筠呢?” 明灿:“别明知故问。” 程修远:“我明知什么?” 明灿皱眉。 她牵住淼淼的手,这回她不必跑太远,她就没把淼淼托付给谁,直接拉着他,和程修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对质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计科系队知名帅哥之一被带娃的小姐姐叫走,队友们忍不住八卦起来—— “我之前还以为这个妹子看上潇哥了,没想到目标是老程啊。” “怎么说话呢,人家就不能单纯来看比赛吗?” “喂,刚才不是你跟我说这妹子带个娃,搭讪的手段很高超妈?” “我误会了。”男生笑笑,“本来以为她挺普通的,刚才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近看到她脸,长得巨美啊我靠,起码校花级别,这样的妹子哪里需要主动搭讪?” “真的假的?”另一男生不太相信,转头问旁边的池潇,“潇哥,你认识她吧,长得到底咋样啊?” 池潇正好喝完一瓶水,压扁空瓶丢进垃圾桶,面无表情道:“管好你自己。” 众人:…… 场馆角落里。 明灿给淼淼戴了副降噪耳机,把许嘉筠告诉她的话原封不动丢给程修远。 “女朋友?”程修远比谁都吃惊,“我根本没有啊?那个学妹前天脚扭伤了我才送她回宿舍,就是普通朋友。” 明灿:“人家说你亲她了。” “……”程修远回忆了一会儿,“扶她下车的时候,好像不小心碰到她脸了,然后也没说什么,我以为就是意外……” 剧情太恶心了,明灿下意识捂住淼淼的耳朵:“你不解释一下?都亲人家脸了你当做没事发生?” 站在明灿面前,程修远莫名觉得自己比她矮上一截,被一种与生俱来的大魔王气质压得直不起腰杆:“是我没处理好。” 明灿:“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连和异性维持距离都做不到。” 程修远:“女同学脚扭了不能扶吗?如果是你受伤了我也会送你回家的。” 天呐! 这是什么绝世大圣父! 差一点点,明灿就要把许嘉筠的心意说出去。 好在她及时住了嘴,冷笑道:“这样挺好的,我支持你把爱撒遍人间,最好还能钉在十字架上飞升成仙。你也不要再来问嘉筠怎么了,她听说你有女朋友挺开心的,出去给你买炮仗庆祝了。” 程修远:“我真没有,她们都只是朋友,嘉筠是我最好的朋友。” “骂好脏,宝宝别听。”明灿捂着明淼的耳朵。 她一秒也不想和这位圣父多待,径直丢下他,带着淼淼一步一步往场馆出口那边走。 冷风从玻璃门的缝隙中吹进来,明灿停在门后边,掏出手机,打算打好车再出去。 短短一个多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她脑子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运转起来滞涩极了。 稍微总结一下今天,她还是有收获的—— 这里的男的都不太正常,离远点,准没错。 淼淼站在明灿旁边,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篮球场,问:“我们这就走了吗?” 明灿:“嗯,我在打车了。” 淼淼:“你先别打。” 明灿垂眸睨他:“用不着和池潇说再见再走,咱们没熟到那份上。” 淼淼仰起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可是,哥哥的手机还在我这。” 明灿:…… 今日之行的总结还要加一点:靠近男人,智商会变低。 明灿不得不取消叫车,和淼淼返回到场馆内。 观众散了一大半,吵闹声也随之淡去,交织的人流不再拥挤。 浅浅往前一瞭,明灿便看到一抹修长身影停留在原先休息区的地方。 冷亮的光照下,那人皮肤白得晃眼,健身衣袖口撸到了肩膀上,露出整条劲瘦有力的手臂。 明灿松开手,让淼淼朝那个人跑过去,她自己则在后面慢吞吞地挪。 “阿潇哥哥,手机还你。”淼淼双手奉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今天帮你拍了超多照片!” 与此同时。 淼淼在心里呼叫系统叔叔,将池潇正式选定为翻译对象,并开启超能力。 池潇:“嗯。” 淼淼竖起耳朵。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1节 可惜,除了这个“嗯”字,他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淼淼有点失落又有点开心,失落的是爸爸原来内心和外表都是一样的冷淡,开心的是爸爸心口如一的话,他的体力就可以多听几句心声了。 明灿终于踱到他们身旁,冲池潇微笑了下,平静又温和:“今天麻烦学长了。” 「呵呵,你照顾你自己儿子我还要谢谢你,这世界真是没有天理了,谁来谢谢我?男人果然是既没用又受上天优待的生物,括号,淼淼除外。」 淼淼:…… 他觉得妈妈在爸爸面前,表里不一的程度又加重了许多。她的表情完全无懈可击,光听出这一句心声,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快地流逝! 池潇不咸不淡道:“没事。” 他把玩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无规律地抛接。就在明淼以为爸爸这回又是心口如一,用不着翻译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响起模模糊糊的另一道声音,因为是第一次翻译爸爸的话,所以进度比较慢—— 池潇:「加个联系方式?」 淼淼:…… 什么东西? 和他说出口的话完全不搭边的一句心声,淼淼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灿继续尬聊:“学长今天球打得不错。” 明灿:「打得何止不错,简直就是炸裂,太炸裂了,后面那群妹子的喊声能把我脑袋炸开瓢,谁来赔我精神损失费?以后有你的比赛我必绕道走。」 池潇:“还行。” 池潇:「加个联系方式?」 怎么还是这句? 淼淼紧紧盯着池潇的脸。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看明灿的目光也非常冷静淡漠,仿佛完全不在乎她。但是,如果超能力没有故障,一模一样的话,他在心里已经问了两遍了。 好奇怪啊这个爹! 明淼握紧双拳,集中精力继续发功。 明灿:“时间不早了,我带淼淼先走了。” 明灿:「如果不用还你手机,我现在都快到家了。你说你一个大人干嘛随便借手机给小朋友玩,很伤眼睛的知不知道?还设置那么奇怪的密码,818什么818,你生日在8月18日吗?你该不会暗恋我吧!」 池潇:“你们打车?” 池潇:「加个联系方式?」 重复第三遍了。 淼淼敲了敲脑袋。 超能力该不会真的坏掉了吧? 坏掉了就不要再扣他体力啦!淼淼现在头已经有点晕晕的了,爸爸和妈妈的对话简直太可怕,他今天看比赛超认真,本来就有点累累的,现在感觉自己……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可是还是好想听…… 明灿:“嗯。” 明灿:「你是高岭之花,为什么要主动问我问题,你人设歪了知道吗?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就走。」 池潇:“等等。” 池潇:「加个联系方式?还有,我车在学校……」 「警告,警告,宿主体力耗尽,宿主……」 淼淼都没听完爸爸后半句心声,系统刺耳的警告声就在脑海中被强烈的睡意覆盖。 他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腿一软,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淼淼!” 彻底睡着前最后的知觉,停留在妈妈的失声尖叫,和爸爸抱住他的有力臂膀…… 第14章 开车 池潇反应极快, 半跪下来长臂一揽,在淼淼刚歪下去一点的时候,就将他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明灿吓得脸色煞白, 扑过去抚摸淼淼的脸蛋和额头:“宝宝, 你怎么了?” 淼淼软软地靠着池潇的臂弯, 抿了抿唇, 身子慢慢转过去,脸埋到池潇胸口,像一只缩到巢穴里冬眠的小动物, 对外界的呼喊声置之不理。 明灿把淼淼从头到脚摸索一遍, 没摸到有什么外伤。 “你看清他刚才怎么了吗?”明灿问池潇,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不好意思,我也没注意。”顿了顿,他说,“校医院就在篮球馆旁边, 现在应该有医生在值班。” 明灿连连点头:“走。” 池潇抱着淼淼站起来,明灿从背包里掏出淼淼的外套, 麻利地帮他穿上。 场馆里的人变少后,温度明显下降了几度。池潇还穿着球服,修长的手臂裸露在外边,看起来和怀里的小男孩处在不同的季节。 眼见池潇抱着淼淼就要往门口走, 明灿忽然叫住他:“你不穿外套吗?” 池潇:“我不冷。” 明灿:“外面接近零度, 我建议你穿上。” 池潇的外套是一件墨蓝色冲锋衣,搭在旁边的桌子上。他现在抱着淼淼不方便, 明灿二话不说捡起那件冲锋衣,打开, 垫起脚披在了他的身上。 池潇稍稍弯腰。 随着厚实的衣物扑过来的气流里,隐约带了一丝玫瑰清香。 十二月的北城,不到六点,天几乎全黑了。 三人迎着冷风走进校医院。 顾不上挂号,池潇直接抱着淼淼闯进值班医生所在的诊室。 校医院的灯光很亮,从天花板直直照下来,有些晃眼睛。 明灿跟着池潇走进诊室,火急火燎地把淼淼的情况描述给医生。 医生让她稍安勿躁。 经过一系列检查,淼淼的呼吸、心跳、血压都正常,医生有些无奈:“这孩子应该只是睡着了。” 明灿:“他都五岁半了,怎么会说睡着就睡着,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一样?” 医生:“如果太累的话,一下子睡着也有可能。” 明灿:“他今天也没有剧烈运动呀……” 就在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淼淼忽然翻了个身,眼睛要睁不睁的,一边吧唧嘴一边说:“你们好吵啊……” 语气里,仿佛带了一丝好眠被人搅扰的起床气。 明灿:…… 莫名有种被熊孩子耍了的感觉。 淼淼抱怨了一句又睡过去了,明灿终于相信他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睡着了,她忍不住走过去使劲揉他脸,想把他强行开机,最终也没成功。 杵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池潇忽然说:“让他睡吧。” 明灿:“不行啊,他睡着了我怎么把他弄回家?” 明灿一边说,手一边还停留在淼淼滑嫩的脸蛋上,揉面团似的乱捏。 池潇垂眼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明灿下意识道:“不麻烦了。” 她和淼淼现在住的地方,除了姑姑明姝和保姆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明灿连关系最好的姐妹都没告诉,怎么可能让池潇这个约等于陌生人的男生知道她家地址? 淼淼躺在病床上睡得正香,明灿叹了口气,俯下身,费劲地把他抱起来,掠过身旁的少年,走出诊室。 来到挂号厅,四下空旷,一门之隔就是寒冷的冬夜。 明灿暂时将淼淼放到椅子上,拿出手机打车。 “学长。”她抬头喊了池潇一声,问,“你们学校这么大,应该允许网约车开进校内吧?” 确实允许,只要和门卫说声马上开出来就行。 池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知道明灿家境很好,是豪门千金,原以为她会叫家里司机来接,没想到她要打网约车。 斟酌再三。 明知她根本看不上自己,池潇依然开了口:“学妹,我车就停在学校,可以开车送你们回去。” “真的不用……啊……”明灿舌头在嘴里转了个弯,眼睛眨巴两下,“你会开车?” 池潇:“嗯。” 明灿抬眸望着他,乌亮的眼睛微微发怔。 捡到淼淼之后,她一直很想去学车,苦于学业繁忙还要带娃,不知道从哪儿挤出时间去驾校学习。 所以,听到池潇说他会开车,明灿忽然有种正中下怀的感觉。 仔细想想。 让他知道她和淼淼住在哪里,好像也没什么? 明灿抿了抿唇,又问:“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池潇:“高考后的暑假。” 距今有两年多了。 明灿点点头:“经常开吗?” 池潇:“嗯。” 明灿:“什么牌子的车?”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2节 她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类似盘查的交警。池潇觉得这场面有些古怪,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回答道:“雷克萨斯ls。” 不错。 很商务的车子,价格百万上下,不是那种浮夸豪车,开出去不会引人注目。明灿现在成天带着个娃,最怕引人注目。 据她所知,这个系列应该是d型轿车,后排空间会很宽敞,适合行政也适合家庭。 很快,明灿做好决定:“那就麻烦学长了。” 她微微一笑,眸底流淌的光华是温柔的,温柔中又带有几分矜傲,仿佛在说—— 好的,我给你一个送我回家的机会,谢主隆恩吧。 池潇颔首:“我去开车。” 他脸上的平静淡然无懈可击,声音也不含波澜,给明灿的感觉就像一汪深潭,如果往里投一颗石子进去,石子会一直一直下坠,永远也触不到底。 转身离开,踏出校医院大门时,池潇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轻轻地,微不可查地吐了一口气。 约莫十分钟后。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校医院门口。 池潇回到挂号厅,弯腰,轻轻松松抱起睡梦中的明淼。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把外套里面的球衣球裤换成了干净的衣服,发梢和鬓角还带有细碎水珠,像是去洗手间冲洗过头和脸。 还挺讲卫生的。 明灿感叹了句,跟在他俩身后走出校医院。 路灯暗淡的光线投射过来,朦朦胧胧勾勒出前方人的身影。直到这时,明灿才发现,眼前的一大一小今天都穿了深蓝色冲锋衣,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淼淼的脑袋搭在池潇肩上,挤出一团小馒头似的肉。 他手臂很自然地圈着池潇的肩膀,紧闭的眼皮微微掀开,看到熟悉的下颌和耳廓,他舔了舔嘴唇,喃喃梦呓了声:“爸爸。” 池潇心间莫名一软,转眸看他。 是想爸爸了吗? 也不知他父母是明灿的谁,能叫得动明灿帮他们带娃。 池潇忍不住想起篮球场上明灿照顾淼淼的样子,还有刚才淼淼看医生时,明灿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她看起来,真的非常关心、非常喜欢这个小孩。 来到车上。 车里很干净,空间大,内饰主色调是黑和灰,简约又冷淡。 明灿对气味很敏感,平常打车都打最贵的专车,却还是免不了打到一些带有古怪味道的车。 池潇这辆车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薄荷味车载香,完全没有异味,这一点实在加分。 明灿和淼淼坐在后座。一路上,淼淼呼呼大睡,明灿则全程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池潇。 看他开车稳不稳,操作熟不熟练,也看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池曜明明是兄弟,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池潇看起来非常独立,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少爷。他很安静,内敛,不知道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还是克制自我成了习惯。 明灿心中渐渐构筑出了未来的样貌:她和池潇在家族的要求下联姻,彼此并没有感情,生了个娃之后就各过各的,纸面夫妻,各自承担一半的养娃责任。 听起来还挺自在。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车子走走停停。 身旁忽然传来长长的哈欠声,淼淼扒拉着安全带睁开眼,迷迷糊糊问:“这是哪儿啊?” “回家路上。”明灿凑过去扯了扯他睡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你的阿潇哥哥送我们回家。” 淼淼蓦地精神了些:“这是哥哥的车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辆。” “……”明灿说,“你好像没睡醒呢,要不要接着睡会儿?” 淼淼有点困又有点不想睡,眼睛在车里到处乱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脑海中,系统正在奉劝他今天之内不要再开启超能力,他那两个爹妈太难顶了,翻译他俩的真心话简直是难为小朋友。 淼淼则对系统说:“33叔叔,我觉得我的超能力有点坏掉了,爸爸的心声翻译来翻译去只有一句话,好奇怪啊!” 系统:「超能力怎么会坏掉?有问题的是你爸。」 淼淼:“难道……爸爸被名叫‘联系方式’的外星人洗脑了?” 系统:「……」 车内。 池潇从内后视镜看了淼淼一眼,扶着方向盘的手忽然伸长,从中控台上拿了个小玩意,问淼淼:“玩吗?”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刺猬。 淼淼双手接过:“哇!好可爱的小刺猬!我喜欢!” 他演得很卖力,像第一次见到这么稀奇有趣的东西,爱不释手。 在另一时空。 他的房间里堆满了爸爸亲手给他做的各种各样的精美玩具,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明灿不知道池潇会做手工,淼淼手里那个小玩意确实很漂亮,连她都有点新奇,所以她并没有看出淼淼的兴奋是演出来的。 池潇倒是觉得淼淼开心过头了,只不过是一只木雕刺猬而已。 经过这小半天的相处,他甚至觉得,明灿的这个小表弟,莫名其妙的对他特别亲近,似乎很喜欢他这个大哥哥。 池潇印象中的自己,绝不是讨小孩欢心的人。 他也不需要什么小孩子喜欢他。 在今天之前,他觉得小孩就是烦人的生物,离他越远越好。 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心里竟然萌生出讨好某个小孩,希望他能更喜欢自己一点的心情。 “你喜欢的话,我还有别的。”池潇说,“改天送你。” “好耶。”淼淼不小心又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张口就让池潇给他定做,“我想要小狗,柯基那个样子的,还要两只小猫,一黑一白!” 明灿额角突突地跳,想捂他嘴都来不及。 池潇:“好。” 见他轻易答应了,明灿下意识以为他手头上有现成的,或者淼淼要的那些他可以很方便地买到。 紧接着,又听到淼淼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呀?” 池潇想了想。 空气沉静片刻,后视镜映照出少女无奈的面容,还有小朋友放肆的笑意。 池潇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你加我一个联系方式,做好了我通知你。” 淼淼听见这句话,呆了呆,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开没开超能力了。 不过他有一点搞清楚了—— 爸爸是真的很喜欢加别人的联系方式呢! “你自己做啊?”明灿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刺猬,也是你做的?” 池潇:“嗯。” 明灿大惊:“厉害了。” 池潇眸底莫名波动了下,通过后视镜,视线定格在她脸上须臾。 “139********”他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和未来是同一个,明淼早就存在电话手表里了。 他装模作样地摆弄电话手表,给名为“爸爸”的联系人拨了一通电话。 “这是我的号码,哥哥存好哦。” “嗯。” 正好到达目的地,车停稳,池潇拿起手机,存下淼淼的号码。 于他而言,加到淼淼的联系方式已经是很大收获。 有些话,不是不敢对她说。 而是说了没意义,根本不会有结果。 明灿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围观他俩交换联系方式,完全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 也没有从中作梗。 池潇最先下车,绕到后面来帮他们开门、拿包。 很绅士,很得体,就是表情管理比较差,没能让人如沐春风,仿佛还倒欠他八百万。 “今天实在太麻烦学长了。” “没事。” “真的很感谢。” “没关系。” 一番塑料交流后,明灿牵着淼淼走进单元门,电动玻璃门关上之后,她和淼淼同时回头,看了眼身后站在寒风里的高挑少年。 淼淼一蹦一跳和他挥手告别。 明灿则是神色复杂,温和的社交面具褪去,她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探究和防备,就如同那天讲座上他们第一次会面时她看向他的眼神,像把手术刀,要将他一点点解剖干净,条分缕析。 回到家。 张姨已经把晚饭做好放在冰箱里,明灿热了几样淼淼爱吃的菜,盯着他吃完,洗漱干净再去睡觉。 时间还早,明灿抱着电脑坐在客厅吧台写作业,ddl露头就秒,效率很高。 直到深夜,城市的霓虹褪去,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周遭只剩下寂静在呼吸。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3节 明灿合上笔记本,单手托腮,开始思考学习以外的问题。 今天之前,对于池潇这个人,她是完完全全抗拒他加入她和淼淼的生活的。 但是现在。 她的想法有了一丁点改变。 今天发生的事情像她无意间拟定的一个测试,意思是她本来没想测试他,只是单纯带淼淼去见他一面,没想到小半天相处下来,她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跨过她心里最低处那道防线,让她不再全然抗拒,开始考虑其他可能性了。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原本注定淘汰的人,忽然跳跃到了考察名单上,有机会进入考察期了。 明灿整理了下思路,觉得确实是这样,池潇已经进入她心里的考察期了。 虽然这个考察是单方面的,人家根本没想被她考察,她也不确定池潇这样的人能不能接受一个天降的亲生儿子。 这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她以后不会再排斥池潇,而且会根据淼淼的意愿,尽量每个月都让他见他爹几次,以解相思之苦。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仔细考虑清楚,要不要把真相告诉那个男人,拉他和她一起养娃。 这对于从小到大就非常独立,而且不爱和异性扯上关系的明灿来说,简直是一个破天荒的改变。 致使她的心态发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 池潇会开车!而且开得真的还不错! 天知道明灿有多想招个司机,却因为淼淼的存在不敢让外人窥见她的生活,只能自己苦哈哈地去考驾照。 没想到今天,有个现成的会开车的淼淼亲爸蹦了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明灿真想招他当家用司机。一能全了淼淼天天见到爸爸的心愿,二就算淼淼身份不小心暴露给他也不会产生太大的社会影响,毕竟他和明灿本质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思及此,明灿从吧台高脚椅上跳下来,轻手轻脚走进淼淼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儿童电话手表,点开通讯录,找到某人的电话号码。 压榨劳动力之前。 起码得先增进一下感情吧? - a大,男生宿舍。 池潇弓身坐在座位上,桌子清理得空荡荡,摆上切割板,几块方正的梨木、檀木,还有一堆切割和雕刻工具,他埋首其间,熟练而又细致地雕琢着手里的小玩意。 舍友们对此情景已经见怪不怪。 比起和活人说话聊天,沉默寡言的池大神宁愿把时间浪费在手里那堆木头上。 唯一一点比较奇怪的是,今天傍晚的篮球赛,他作为首发可是打满了全场,暴扣得对面找不着北,照理说打完应该很累了,而木工也是体力活,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这么晚了还在不知疲倦地磋磨。 将近熄灯的时候,宿舍里和池潇关系最好的朱奕达凑过来看他都弄了些什么。 “小猫小狗?”朱奕达说,“你上次那把拇指琴做完了吗?” 池潇:“没。” 朱奕达:“干嘛不接着弄?小猫小狗哪有技术含量,我看你做乐器才是真厉害。” 朱奕达去年有幸去过池潇在校外的房子,那里的木工阵仗才叫大,像个专业的工作室,还晾了许多名贵木材,说是用来制琴的,可惜朱奕达没看到做好的琴都放哪了。 池潇往旁边挪了挪:“你挡着我光了。” 朱奕达:“行,您继续。” 又过了几分钟,熄灯铃响了,池潇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听见一舍友大声哀嚎:“操——老子又织错了!这玩意真他妈有毒!到底怎么弄啊靠!” 冬天到了,这位哥寻思亲手给他女朋友织一条围巾,原定计划半个月织完,现在拖了快一个月,才磕磕绊绊地完成一半。 池潇正好从他身后路过。 或许因为今天心情不错,他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停下来扫了眼舍友手里的围巾,指点了句:“这里套错了,不用拆,反过来织到这个位置,然后用钩针钩上去……” “哦……是这样吗?” “嗯。” “勾上来然后套这里?” “嗯。” “我靠!真的弄好了!潇哥你太强了!” 剩下两名舍友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视他俩,脸上也渐渐露出奇怪的笑容。 朱奕达:“老池,你连围巾都会织啊?该不会以前也给女孩子织过吧?谁啊谁啊谁啊?” 池潇唇角一抽:“滚远点。” 朱奕达盯紧他表情,嘴慢慢张成o字:“沃日,你这什么表情,该不会送了围巾还没追到人家吧?” “什么什么?天底下竟然有潇哥追不到的妹子吗?” “牛逼啊,那是何等的铁石心肠!目中无人!我好想见识一下!” …… 池潇烦不胜烦,抬起手啪地一下关掉了宿舍大灯,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坐下。 室内一瞬间陷入黑暗。正主走了,男生们自讨没趣,很快也安静下来。 熄灯之后,宿舍里冷得有点不正常,两个男生飞快钻进被窝,只剩池潇和朱奕达坐在下边,后者抓耳挠腮,前者犹如千年冰雕,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热活气,一只手拿着手机漠然地刷论文,一目十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池潇的手机震动两下,跳出一条新讯息。 【微信消息:日月火山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吵闹散去后的寂静最分明。 空气中一个微小的分子运动好似都能被察觉。 朱奕达正看着论文,忽地转过头来:“你笑什么?” 又是寂静。 片刻后。 池潇:“我笑了吗?” “你他妈没笑吗?”朱奕达扑过去掐他脖子,“我他妈以为你心情不好结果你在这笑?” 第15章 变态 在朱奕达扑过来的一刹, 池潇将手机倒扣,掰着他手臂往旁边一卸,瞬间从桎梏中逃脱出来。 完全不理会“笑了没笑”这个问题, 池潇站起来, 一副懒散样子:“累了, 睡觉。” 瞧着别提有多欠。 留朱奕达在下边跳脚, 池潇抓着手机利落爬上床,躺平任嘲。 宿舍很暗,手机屏幕散开一团光, 像夜里暗淡的萤火。躺在床上的舍友三不五时就要探出头往池潇那儿瞄一眼, 因为今天之前, 几乎没人见过他上了床还在玩手机,怪稀奇的。 池潇通过了日月火山的好友申请。 几分钟后。 日月火山:【学长晚上好】 日月火山:【我是明灿】 池潇仰躺着,双手抓手机,回了个【你好】。 他的头像是一片雾蓝色,像浩渺烟海, 也像一团什么也没有的混沌色块,昵称就是名字首字母。明灿扫了两眼,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板一眼地问好之后,明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刚才心血来潮主动加了这人微信,可她完全没有和男生搭讪的经验,顺手点开这人朋友圈看了下, 一片空白, 明灿的沟通欲也就彻底淡了。 先这样吧,改天想好下次以什么理由带淼淼见他, 再和他联系不迟。 明灿这么考虑着,善心大发地在手机前等了这位哥两分钟, 看看他会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 结果显而易见。 这位哥和她也无话可说。 明灿想象着下次联系估计也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顿时有些烦躁,手机一扔,江湖再见。 另一边。 池潇和女生网聊的经验更是贫瘠如同沙漠。 对话冷场之后,他挺费劲地想到一个话题,那就是送淼淼玩具的事儿。可是那几个木雕他还没做好,现在聊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要不然讨论点学术问题?不行,那样太无聊了…… 在他琢磨该说什么的时候,最佳的聊天时效已经过去。 明灿看起来并不想和他多说话,池潇意识到这点,抓手机的手渐渐垂下来,改为侧躺,指尖点开明灿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很多,内容丰富,有转发各式各样的校园活动,也有和同学朋友玩耍聚会的照片分享。 池潇一条一条看下去,包括她转发的内容也会点进去一探究竟。 他和明灿的共同好友很少。 他暂时只看到一个。 那个人无处不在,给明灿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点了赞,在她本人出镜的照片下面还会留下一长串彩虹屁,几乎不带重样,明灿偶尔会搭理他,不搭理的话,他就和评论区的其他人互动,话多得说不完。 池曜会心仪明灿,在池潇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前读高中的时候,即使不在一个年级,池潇班里也有好几个男生喜欢明灿,变着法儿追求她。 池潇只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从小到大和他无话不谈的弟弟,上大学之后,从来没有对他说起过心仪的女生。 就好像。 早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思似的。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4节 - 翌日早晨,启明星小学。 淼淼在校门口和明灿告别,背着书包走进学校。 学校很大,从校门口走到教室要好几分钟。淼淼在路上碰到赵子皓,上次生日会之后他俩就变成了好朋友,因为淼淼个头矮一些,赵子皓走路的时候总喜欢搭着淼淼的肩,有时候另一边再搭另外一个小朋友,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个山大王。 赵子皓昨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电影了,一边走一边和淼淼说那个电影有多么刺激好看。 淼淼也和他分享昨天做了什么:“我去a大看大哥哥们打篮球比赛了,他们都好高好厉害,尤其是我的……哥哥,他是里面最帅最厉害的一个。” 赵子皓:“真的假的,有多帅啊?” “超级帅。我拍了好多照片……”淼淼话音一顿,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使用超能力过度太困了,比赛结束之后完全忘记让爸爸把他拍的那些照片发给他了。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拍下来留作纪念的照片,有好几百张呢!如果只存在爸爸手机里的话,以后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看见了。 赵子皓:“照片在哪?你的电话手表可以看吗?” 淼淼摇了摇头:“不行呢。” 现在离早读时间还有一会儿,淼淼让赵子皓先上楼,他自己走到教学楼下面的花园里头,用电话手表打了一通电话。 a大,食堂。 池潇和舍友一道,买了早饭拿在手里,上学路上吃。 刚踏出食堂,他接到一通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撇下舍友走到无人处接起。 “明淼?” “是我!”淼淼的声音活力十足,看样子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池潇说,“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依旧淡然无波,但是和昨天相比,好像变得亲近了一点点,没有那么生疏了。 淼淼:“哥哥,你是不是忘记把照片发给我啦?” 池潇:…… 不是忘记,他根本不知道还要把照片发给这小家伙。 况且那些照片拍的几乎全是他本人,这孩子要他照片做什么? 淼淼:“没关系,我也忘记了!你今天发给我就好~” “……”池潇忍不住问,“你要我照片做什么?” 淼淼:“我能做什么,就看看呀。而且那些照片都是我拍的,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借用你的手机而已,你该不会赖着照片不还给我吧!” 有理有据,池潇有点说不过他了。 “行。”他叹了口气,“我怎么发你?” …… 这下轮到淼淼沉默了,他打电话之前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他的电话手表虽然可以拍照看照片,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把别人手机里的照片弄到电话手表上。 而且淼淼现在还没有自己的社交账号,就算他能用家里的平板,池潇的照片也没法发给他。 很快,淼淼聪明的小脑瓜就想到办法了:“你把照片发给我姐姐吧!” 池潇:? 什么意思? 要他发他自己的照片给明灿? 通话沉寂下来,唯有风声在耳边周旋倒灌。 “不太好。”池潇说。 “怎么不好了?”淼淼问。 “……”池潇说不出个所以然。 淼淼“唔”了声,声音变得委屈:“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把照片发给我?” “没有。”池潇无奈,“你……和你姐姐说了这事儿吗?” “我会和她说哒!”淼淼的语速快了些,“预备铃响了,我要去早读了。哥哥你记得今天把照片发给我姐哦。” 池潇:“……行。” 通话结束。 池潇站在食堂外的连廊上,寒风呼啸而过,他抓手机的手指冻得有些僵,拿开手机顺进口袋,耳廓最外圈莫名泛起一层淡淡的血色。 身旁,两个学妹同系的学妹经过,对他问了声早上好。 池潇:“早上好。” 学妹们与他错身而过,激动地挤在一起:“听见了吗?池潇学长竟然回我早上好了?” “我怎么感觉他在走神?眼神好像都没往咱俩脸上撇一下。” “胡说,他肯定看见我了!我今天可是认真画了个全妆。” …… 上午,计科系四节专业课连上。 阶梯教室里,每个人面前都摊着一台笔电,边听老师讲课边在笔电上记录或敲代码。 池潇和舍友们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角落。 他上课一般一半时间听讲一半时间忙自己的事,自己的事也都和学习有关,诸如阅读科研论文、写项目作业或者和train一些研究生阶段才会接触到的程序。 电脑屏幕三分之一是课件,三分之一是笔记,还有三分之一是开发软件,多线程工作对于池潇来说是常态,同时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做得很好,朱奕达超羡慕他这颗最强大脑,上课的时候他经常窥池潇的屏找进度,看看这位神仙背着他们都在学什么、学到哪儿了。 今天也不例外,朱奕达隔三差五就斜一眼池潇的屏幕给自己找压力,然后就给自己看尿了。 “不是,兄弟,你干嘛呢?”朱奕达压低声音,一脸惊悚,“虽然你很帅,但也没必要在上课的时候一直看自己照片吧?” 池潇:…… “切太晚了,我都瞥见八百回了。”朱奕达说,“你要选校草啊?” 池潇:“管好你自己。” 他冷脸不耐烦的时候看起来挺凶残的,朱奕达悻悻然退远了些,不触他霉头。 万万没想到。 几分钟后,池潇莫名其妙收了那股凶残劲儿,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敲敲朱奕达桌面,示意他看过去。 “这两张……”池潇深吸一口气,难以启齿,“哪张好点?” 朱奕达:…… 疯了,这哥真的疯了,要不就是这世界疯了。 “左边吧,腿拍的更长。”朱奕达说完,池潇又多给他看了几张让他帮忙选,朱奕达忍笑忍得肺要爆炸,“这些照片角度怎么都这么低,像小孩子拍的……我靠,有三百多张啊?你要挑几张?” 本来就是小孩子拍的。 “不知道,随便挑点。”顿了顿,他补充道,“新闻部要的。” “这样啊。”朱奕达正想问新闻部的照片怎么让模特本人来选,忽然间,他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翻了翻,丢到池潇面前,“新闻部的推文昨天比赛一比完就发了好吗,你耍我?” 池潇:…… 朱奕达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位哥吃瘪,简直乐死了:“有情况啊池神?” 池潇没说是或不是。 晨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像描了一层金,随着他握紧鼠标,青筋无规律地跳动,有种说不上来的焦灼。 今天一天课都很满,给明灿发照片这事儿也就顺利成章拖到很晚。 池潇记得明淼在电话里说,“我会告诉她哒”,意思应该是他还没告诉,要是明灿不知道这回事,他莫名其妙发自己照片给人家,那不成变态了? 所以池潇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给淼淼充足的时间把这事儿和他姐说明,然后,硬着头皮把他用了一整天时间精挑细选出来的大约二十张照片甩给了明灿。 这二十张照片里还夹杂了其他球员的照片和系队合照,可谓用心良苦。 发出去之后,池潇有那么几分钟不敢看手机。 没想到,明灿回复得很快。 还是一条语音。 - 大学城附近的夜店。 低音炮声声震耳,凌乱的彩光在头顶飞旋,摇滚乐、笑声、杯盏碰撞声、舞池踢踏声,种种嘈杂混合在酒气里,熏得人眼迷离,心跳也迷乱失序。 明灿今天没去接淼淼,在学校吃过晚饭就来到这里,和从前的舍友包了个后排卡座,陪许嘉筠喝酒,顺便痛骂圣父渣男程修远。 她们四个酒量都一般,坐下点了两瓶洋酒和一箱啤酒,才喝不到一小时,有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了。 四个女生总不能全喝醉,明灿是她们中喝得最少的,一是因为她自制力强,二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酒量差不说,喝醉之后还会发酒疯,高中有一回喝醉了醒来,同学描述她醉后状态听得明灿头皮发麻,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喝酒上无节制。 许嘉筠握着瓶绿棒子摇头晃脑地哭:“谁要当他最好的朋友,不要脸……还亲别人……脏了的东西必须丢掉!呜呜呜……” “丢掉丢掉。”明灿举双手双脚支持,“所以说靠近男人会不幸,你以后可别再眼巴巴凑上去找他了。” “不会了!”许嘉筠说,“狗男人,离我远点!” 她醉得脑子不太清醒,发泄完心中愤懑之后咚的一下倒在明灿肩上,眼睛酸酸的,看什么都打晃。 明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切到微信界面查看有没有工作信息。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新消息跳出来。 池潇? 明灿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主动找她说话,还一下子发了这么多……他自己的照片? 明灿暂时只看到前几张。 跃起扣篮、跑动带球、低头撩球服擦汗……照片中的少年帅就不必说了,红色球衣如烈火,半遮半掩着矫健的身姿、偾张的肌肉,光看照片,就能感受到强烈的倾略性与荷尔蒙迎面扑来,连带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热烫。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5节 “这是什么啊……”许嘉筠眯眼,“一个男的,这么晚了给你发他耍帅的照片?” 明灿:“你看不见这是谁吗?” “我头晕。”许嘉筠说,带着酒劲儿劲劲地骂,“妈的,好变态啊这人。” 明灿噗嗤笑出来:“是挺变态的。你说我该怎么回?” 许嘉筠拿走她手机,明灿脸上一开始还是笑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到下一秒,她看见许嘉筠按住录音键,对着手机吼了句:“死变态,离灿灿远点啊!” …… “死变态,离灿灿远点啊!” 一道清晰而暴躁的女声响彻在男生宿舍半空。 池潇来不及将手机音量调低,舍友们震惊且懵逼的视线便纷纷向他投来。 好在没有人相信这是谁私聊池潇骂他的话,都以为他在刷短视频,或者影视剧里不小心漏出来的声音。 池潇坐在座位上,眼皮有点僵。 下一条消息很快跳出来。 明灿:【不好意思学长!我舍友喝醉了发酒疯,你别理她】 池潇盯着这行字。 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 那条语音依然在。 没有撤回。 池潇弯腰,从床梯下边拎了瓶矿泉水出来,拧开,一口喝掉半瓶。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死变态”三个字,像一把长矛,疯狂搅弄着脆弱的脑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得不轻,才会找虐似的拿起手机又听了一遍刚才那句语音。 背景非常嘈杂,她们似乎身处夜店,隐约能听到沉重的摇滚乐。 …… 【明淼让我把他昨天拍的照片发你】 明灿看着这行字,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真的假的,淼淼拍的照片有那么帅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紧接着又看到一条—— 【你们在夜店?】 明灿:【是的】 池潇:【哪家?】 明灿愣了愣,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 不是她太自恋,实在是她经历过太多这种事情,有经验也有判断力,面对池潇这种高冷男神,她已经让自己的直觉走慢一步,尽量不去想太多。 然而。 她现在非常合理地怀疑—— 姓池的这位哥想泡她。 明灿:【学城路上第二家】 明灿:【学长该不会也想过来喝酒吧?】 池潇:【没】 看到这个字,明灿愣了下。 难道她猜错了?池潇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有别的想法? 池潇:【不过】 池潇:【如果你们需要接送,可以喊我】 明灿恍然失笑。 他是不是知道她缺司机啊?上赶着来接送。 明灿扫了眼卡座上歪七扭八的舍友们,叹了口气,回复:【那你现在过来吧】 收到这条消息,池潇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拎走挂在椅背上的大衣。 “潇哥去哪?”舍友随嘴一问,“外面冷死了。” 朱奕达已经爬上床,探出头来看池潇,腆着脸说:“你去食堂吗?能帮我带份麻辣烫吗?” 池潇:“不去。” 朱奕达:“难不成是去约会?” 池潇懒得搭理,转身正欲开门,脚步忽地一顿。 他回身,斟酌片刻,仿佛犹豫至极地问出一句话:“如果有一个人……” “先骂你变态,让你滚远点,然后又叫你去接她。”池潇嗓音干涩得厉害,“是什么意思?” …… 话落。 整个宿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池潇,完全无法把他说的话,和他们印象中那个冷漠矜傲、只有他拽别人,绝不会有别人来拽他的池大神联系在一起。 朱奕达猛地敲了两下胸口:“哥,你在外面背着我们给谁当备胎了?你这样对得起咱们a大千千万迷恋你的妹子吗?” 池潇:…… 他没答话,转身推开门往外走。 “不是,都这样了你还去啊……”舍友的鬼哭狼嚎声掩盖在门后。 走出宿舍楼,料峭寒风迎面袭来,仿佛无孔不入。 车子停在距离宿舍几百米的停车场,池潇长腿阔步走在校道上,路灯将悬铃木干枯的枝影投射在地面,像一只只横生的爪牙。 口袋里手机震动,池潇拿出来查看。 明灿发了个定位过来,紧接着还有两句话。 明灿:【辛苦学长了,等会儿先送我舍友回宿舍,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明灿:【淼淼拍的照片我会转交给他的。真不愧是我表弟,拍照片就是好看~】 第16章 可爱 比起真心夸奖, 明灿后面这句话,更像是为了答谢他帮忙,勉为其难做出的找补。 池潇唇角牵动了下, 手机顺进口袋, 朝停车场大步走去。 约莫十几分钟后, 明灿就收到池潇说他到了的消息 舍友四人, 一人清醒,一人半醉,还有两个人醉得找不着北。明灿是清醒的那个, 和半醉的舍友各扶着一只醉鬼, 摇摇晃晃走出了灯光迷乱的酒吧。 酒吧门口离路边有一段距离, 明灿眯了眯眼,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行道树下,车旁站了一个人,穿深灰色大衣,黑色长裤, 个子高挑,身材挺括, 正背对着她们这边,后脑勺的形状……和她儿子挺像。 “才喝了多久就走啊?”许嘉筠扒着明灿的肩嘟嘟囔囔,醉眼模模糊糊瞥见前方十米开外一人,即便夜色昏昧, 人潮熙攘, 他的存在依然夺人眼球,许嘉筠笑了声, 抬手比划了一下,“哇!好——长的腿, 那个帅哥是谁啊?” 明灿想了想,毫无心理负担地说:“是我叫的司机。” 领着舍友们走到车子旁边,将她们一个一个塞上后座,系好安全带。 明灿坐上副驾驶,长长吐了一口气。 池潇最后一个上车,车门“咔”一声关上,马路上的喧嚣阻隔在车窗外,他听到明灿低声说了句:“麻烦学长了。” 这句话,他在这几天已经听过很多次。 明灿前几次嘴上说“麻烦他”,其实她心里一点都没在感谢他。虽然她暂时没打算告诉他淼淼的身份,但是他身为淼淼生理学上的父亲,为淼淼做些事情那是天经地义。 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淼淼不在,池潇开车过来接的是她和她的醉鬼舍友。许嘉筠和另一个喝醉的舍友歪靠在一起,仰着头,时不时张嘴打个嗝,酒气将原本干净清新的车内空气污染得不成样子,明灿盯着内后视镜,太阳穴突突地跳,生怕她们一个没忍住吐在池潇车上,这让她心里一时间对池潇生出无限的感激和歉意。 所幸酒吧和b大只隔两条街,没过几分钟车就开到校门口。 b大不允许社会车辆随意出入,明灿把车窗降下来,正想和门卫说他们进去送人,很快就出来,却见门卫直接把道闸升了上去,并未做阻拦。 池潇解释说:“我偶尔会来接池曜,办理了你们学校的出入证。” 出入证一般只有本校师生可以办理,不过,只要手眼通天,什么证明办不下来? 明灿点了点头。 听起来他们兄弟俩关系真的挺好的。有这样的哥哥,难怪池曜会养成那么无法无天的泼皮性格。 车停在宿舍楼下,明灿下车一路护送,盯着她们一个个都进入宿舍,在座位上坐稳了,她才放心离开。 回到车上。 通风换气系统呼呼地运作,清新冷淡的薄荷香味很快冲散了车厢里的酒气。 第一次和他单独处在密闭空间里,加上多少喝了点酒,明灿脑瓜子有点懵,上了车就坐在座位上发呆,沉重地呼吸了几口。 车子一直没启动。 池潇扭头瞥明灿一眼,明灿后知后觉想起忘了系安全带,忙不迭抬手系好。 把舍友送走后,明灿心里那点麻烦人家的负罪感降低了不少。她懒懒倚靠在车座里,提醒池潇把导航开起来,她填下地址。 池潇:“不用,我记得。” 明灿牵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b大离她住的地方很近,开得快的话十分钟就到了。思及此,明灿不再耽搁,主动开启话题:“学长,你有对象吗?” 一个突兀的感情问题,池潇单手扶着方向盘,闻言微微一怔,琥珀色眸子侧向她:“没有。” “也是。”明灿点了点头,温声说,“像你这样的大神肯定没心思谈恋爱。我也差不多,我对男生一点兴趣也没有,大学阶段只想好好学习,发展自己。”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6节 话落,通风系统恰好停止运作,车厢之内徒有震耳欲聋的寂静。 这已经是明灿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拒绝方式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明灿这个人性格强势又高傲,心直口快,尤其在拒绝异性追求的时候格外不留情面,能委屈别人就绝不委屈自己。 她今天察觉到池潇可能对她有好感,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她对池潇可没那方面的意思,就算未来他们可能会发生点什么,那也不能改变她现在不喜欢他的事实。 但是池潇和别的追求者不太一样。第一,他是淼淼爸爸,明灿接下来还打算和他维持良好的关系,不能撕破脸皮,第二,她只是直觉感觉到这人对她有好感,人家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追求她,也没有做出什么亲近的举动,所以她只能用这种非常委婉的方式暗示池潇她对男人没兴趣,他如果对她有意思自然会知难而退,如果对她没意思那就当她这句话是闲聊,无伤大雅。 明灿觉得自己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 她话说完,隔了一会儿,驾驶座上的少年微微垂眸,发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单音节:“嗯。” 仿佛只是为了让她的话不掉在地上,才勉为其难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表示他听见了。 明灿:…… 气氛莫名尴尬,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好在明灿这一拳头打得十足的轻,棉花估计以为她只是碰了他一下。 明灿这会儿有点怀疑自己判断失误了。这位哥现在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起来又像对她完全没兴趣。 不过他就算对她有兴趣,那也只是短暂相处了几次产生的见色起意,不会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她婉拒之后,他反应不大也正常。 这时候,车子沿学校主干道驶出了校门,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路灯暖暗的灯芒照进车内,流淌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年人棱角分明的侧颜。 池潇目视前方,眼眸深暗,忽然低声问了句:“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明灿:“当然不是。” 她扯了扯安全带,侧过身,扬起一个看起来真心实意的微笑:“学长,我觉得你人特别好,改天请你吃饭。” 池潇:…… 拒绝一遍还不够,现在又要给他发卡了? 明灿接着说:“就是有一个小忙,还需要你帮我一下。” 池潇:“你说。” 为了合理地安排淼淼和他见面,明灿想出了一个妙招:“你前几天见过的我的表弟淼淼,他家长最近有事出国,把他放在我家照顾一阵子。我负责的主要就是带他到处玩。前几天他忽然跟我说,他有个梦想。” 池潇:“什么梦想?” 明灿:“他想考a大。” 池潇:…… 沉默须臾,池潇忍不住问:“他几岁了?” 明灿:“马上六岁了。” 池潇:……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不到六岁,立志考a大? 明灿:“他很喜欢a大,我就想找时间带他去a大逛逛,感受大学的学习氛围,尤其是图书馆这样的地方。本来打算叫以晴当向导,但是她说她最近学生会事情太多没时间。我在a大认识的人不多,不知道学长能不能帮这个忙,带我和淼淼去你们学校的图书馆逛逛?” 其实她在a大认识的人很多,芮以晴也不是没时间。 所以,如果她要带淼淼在a大出没,依然需要乔装改扮,免得被认出来。 池潇:“可以。” 明灿正准备说你没空可以拒绝,话还未出口,池潇就答应了下来。 又听他接着说:“我记得只有北馆可以开放给校外人员。你们什么时候来,我去预约一下。” 明灿想了想:“周五下午吧,学长有时间吗?” 上次的讲座就是周五下午,她那个时间没课,池潇应该也没课。周末的时间她就不叨扰了,人家毕竟是富豪大少爷,周末说不定比周中还忙。 池潇:“有。” 他看起来依旧很冷淡,一点也不热情,然而做出的决定和行动却与之完全相反。 明灿一边在心里暗骂他拽王bking,一边又有些惊叹这人的心肠未免太好,他在外面的风评一贯是高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绝不是程修远那种善心泛滥的圣父,所以他的高冷外皮之下其实藏着圣父心吗?还是只对特定的人好? 明灿现在和他接触得还太少,暂时搞不明白。 不过,既然他这么好说话,就别怪她得寸进尺,给他找点事儿做了。 况且。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分担的事。 明灿:“既然约周五,那淼淼刚好可以去图书馆写周末作业。学长成绩那么好,如果能指教淼淼一下就更好了!” 池潇闻言,又转眸看了明灿一眼。 她唇角上扬,眼尾也弯弯的,莹白的面颊透出淡淡粉色,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池潇下意识觉得,这是她今晚对他展露的最真心的一个笑意。 就是不知道她在乐什么。 收回目光,池潇淡声问:“指教他哪一科?” 明灿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数学吧。我记得学长高考数学考了满分?” 她前阵子特意上网查了他当年的高考成绩,所以记忆犹新。 池潇轻轻勾了下唇角:“你不也满分。” 明灿愣住:“你怎么知道?” 池潇停顿了下,答:“当年路过高中门口看到红榜了。” 这记忆力也太恐怖了。明灿惊叹。他们那会儿根本不认识,他却记得一个陌生人的高考成绩。 车窗外,街景如流沙般向后撤退。 气氛安静下来,明灿望着窗外的夜景,偶尔在灯光达到某个亮度的时候,她能清晰看见倒映在窗玻璃上的池潇的脸。 他侧脸轮廓锋利,中和了险峻与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赏心悦目。 他不说话的时候气质非常冷冽,但是相处一段时间习惯他的冷淡之后,反而能从这种一成不变的冷感中体会到稳重,简直是个精神状态稳定到令人发指的神仙。 或许因为自己性格太暴躁,有时候,明灿挺佩服总是能维持情绪稳定的人。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上窗户,百无聊赖地数着一晃而过的建筑。车子在十字路口左转,室外灯光变暗,明灿看见自己的手正好点在窗玻璃倒映的池潇的眼睛的位置,忙不迭把手缩回来。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防线似乎又崩塌了一点。 还剩两三分钟路程,车子停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前。 没人说话的时候,车厢里太过安静,现在再开蓝牙放音乐好像已经太晚了。 池潇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轻敲。像是难以忍受这寂静,他忽然主动开启话题:“你最近……看了什么电影?” 明灿:…… 好烂好生硬的话题。 就在这时,她脑中灵光一闪,认真回答起了这个问题:“我最近看了一部韩剧,名叫《闪亮的冬瓜》,讲的是一个男生穿越回他父母读书的时候,和年轻的父母做朋友的故事,还挺好看的。” 其实她最近并没有时间看韩剧,只是听许嘉筠她们聊起过,对剧情有一些印象。 池潇点了点头,像在认真听。 明灿转眸看他,顺着这个话题问:“学长,你相信穿越吗?” 话落,池潇也侧过来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说话。 那双浅淡冷澈的眸子里明白写着—— 信就有鬼了。 明灿眼皮抽搐了下,继续旁敲侧击:“虽然穿越这事儿挺离谱的,但是影视文学总爱写,就说明受众很多,大家都爱想这些玩儿。你也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有一天,你未来的儿子……” 不行,这样太明显了。 明灿换了种说法:“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跳进虫洞,穿越回了你爸妈年轻的时候,你会干什么呢?” 明灿问这个问题只是想把池潇拉入“穿越”的情景中,并不是真心想问他穿越了会干什么。 但是池潇闻言后,轻眨了一下眼,像是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片刻后,他唇角提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低声说:“我会让他们不要在一起。” 明灿实打实愣了下:“那不就没有你了?” 明灿的家庭也不幸福,但是她的思想永远以自我存在为中心,如果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让自己消失。 池潇:“所以说,世上没有如果。” 他轻飘飘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明灿想再追问什么也不能够了。 她凝视着池潇的侧颜,心里不由自主响起一道声音: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穿越回父母年少时,或许真的会做出刚才所说的事—— 让父母分开,即使他从此就消失在这个世界。 - 转眼又过去一周。 周五下午,公共课上。 教室里的暖气吹得人头重脚轻,许嘉筠单手托腮,一脸无语地盯着身旁的女生许久,终于忍不住问:“灿灿,你最近中什么邪了?上周有一天你打扮得也特奇怪,今天又来,你瞧瞧你这……” 许嘉筠扯了扯明灿身上披的松松垮垮的摇粒绒外套,又抬手拨了拨她烫成泡面卷的爆炸头,不忍直视:“你这是要去收租啊?把脸遮住简直就是电影里的收租大婶。” 明灿:“买了个新的卷发棒,不小心搞失误了。唉,说多了都是泪。” 许嘉筠:…… 下课铃声一打响,明灿拎起桌兜里巨大的托特包,和许嘉筠道了声再见,转身就往教室后门走。 “曜哥,曜哥,池曜!”韩一鸿在趴桌上做梦的池曜耳边大喊,“班长来了,你快醒醒!不然又错过了!” 这一幕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路过的同学见怪不怪,明灿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径直掠过。 池曜今天难得睡得没那么熟,在韩一鸿喊第二遍时就抬起了头,睁开迷蒙睡眼问道:“班长在哪呢?” “你面前啊!刚走过去!”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7节 池曜一脸懵:“啊?刚过去的不是一大婶吗?” 韩一鸿:…… 明灿离开学校后,先去启明星小学接了淼淼,再和他一起打车到达a大。 下午日光正盛,将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 明灿从包里掏出一副暗红色大边框眼镜,戴在脸上,随手抓了抓在风中肆意飞扬的蓬蓬头,准备踏进校门时,不小心低头看见地上的影子…… 妈耶,好炸裂! 脑袋瞧着真像被炸过的,她自己瞅见都吓一跳。 不错不错。 明灿平复心情。 这样肯定没有人能认出她了。 牵着淼淼从a大北门进入,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幢高大的红砖楼,正是a大北图书馆。 耀日之下,淼淼的影子蹦起来,朝前方十几米开外一人兴奋挥手:“哥哥!我们在这里!” 池潇闻声走过来,不知为何,脚步显得有些滞涩。 停在两人跟前,他迎着扑过来的淼淼,伸手摸了下他圆滚滚的脑袋,视线则一瞬不瞬盯着淼淼旁边那位,额…… 明灿微微低头,捋了捋凌乱的爆炸头,伸手把镜框拉下来一点,乌黑的杏眼翻上去瞅他:“学长下午好。你有什么问题吗?” 淼淼仰着头围观他俩这奇怪的会面方式。 好新奇,他以前似乎从来没见过爸爸脸上露出这么复杂奇怪的表情,好像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看哪里又不敢看,很纠结,很憋闷,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笑意。 “你……”池潇看着明灿,冒出一个字,后面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然系统提醒过淼淼不要太早开启超能力,免得体力太快耗尽睡过去,但是淼淼觉得自己现在有自制力了,他听完想听的立刻就会关掉,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无节制,所以他此刻自信满满地开启了超能力,听见了爸爸复杂表情下的心声—— 「好可爱啊她。说出来会死吧……要不死了算了?」 第17章 裂开 听见爸爸的心声, 淼淼整个人都呆滞了。 虽然在他心里,妈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但是美和美之间也有差距, 比如妈妈今天这个造型, 就是比较一般的美, 淼淼有那么一点点欣赏不来, 刚才在小学校门口看到妈妈顶着这个随风飞舞的爆炸头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淼淼有一瞬间没认出她,差点掉头就跑。 不过, 听了爸爸的话, 淼淼再细看妈妈今天的造型, 渐渐也品出了一种特立独行的可爱。 就是不知道爸爸敢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听他的意思,好像说出来就会死? 池潇轻抿着唇,纠结半天,还是开了口。 “你的造型……”他停顿了下,“挺别致的。” 淼淼听不太懂“可爱”和“别致”的区别, 感觉都是挺好的词呢! 至于明灿,下意识以为他在讽刺她。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睛, 扯唇怼他:“你懂什么?时尚完成度靠的是脸,只要脸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池潇:“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明灿懒得听他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别站这儿晒太阳了, 赶紧去图书馆吧。” 说罢, 她牵起淼淼踏上图书馆门前的台阶,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下, 蓬松的卷毛往后一甩,明亮的目光透过无度数镜片射向池潇, 俨然在催促他: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路? 池潇赶上去,走在他们前面半步,领着这位暴脾气千金大小姐和她摇头晃脑的弟弟进入了图书馆正门。 这是a大唯一一座面向社会开放的图书馆,需要预约,每天放出的名额不多,所以馆里面大部分还是a大的学生,秩序井然,气氛安静。 “先逛逛吧。”池潇说。 他带着明灿和明淼穿过图书馆一楼大厅,北面有一座先贤雕塑,淼淼站在雕塑前面拍了一张照片,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明灿发笑。 明灿肩上挂着一只巨大的浅粉色托特包,弯腰给淼淼拍照的时候,那个包从她肩上滑落,一下子将她的手臂也拖下去,看起来非常沉重。 拍完照,池潇让明灿把包给他,他可以帮她拿。 明灿瞅了眼他今天的装束,黑色冲锋衣,黑色长裤,黑色工装靴,一身凛冽的黑,活像个冷酷杀手,本来回头率就超高了,若是肩上再背个粉色包包,岂不是整个图书馆里的人都要追着他看。 “不用了,谢谢学长。”明灿警惕地后退半步,“我自己来就好。” 池潇没有强求。 离开一楼大厅,他们上到二楼,继续参观校史室、美术馆藏室、数字图书室、自习区…… 这座图书馆是近几年落成的,十分现代化,内部有花园,外部有玻璃长廊,淼淼暂时搞不懂这么多高大上的房间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会看风景,觉得这里到处都很漂亮。 从自习区转出来,正好走到四楼的景观长廊上。 南侧是通透的玻璃幕墙,可以俯瞰外面的假山池、交织纵横的林荫道,还有路上行色匆匆的学子们。 一直走到这儿,望见漂亮的风景,明灿忽然有种感觉—— 他们今天参观图书馆的动线像是设计过的,途径的地方都挺有意思,也不费脚程,一层层走上来,没绕过一条多余的路,并不像随便走哪儿就看哪儿那么简单。 “穿过这条长廊就到书吧。”池潇说,“等会就在那儿自习。” 明灿点了点头,对他的安排表示满意。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进长廊,将三人的影子斜斜投射在地上。 淼淼原本只牵着妈妈的手,低头看到地上,爸爸的影子一个人孤零零走在旁边,他忍不住伸出空余的那只手,悄悄握住了池潇的两根手指。 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热热的东西牵住了手指,池潇低眸,正好瞥见地上三道清晰的影子,两高一矮,手和手牵在一起,莫名的温馨。 淼淼不知道多久没有像这样和爸爸妈妈一起走路了,他有点兴奋,连蹦带跳,明灿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视线扫过地上的影子,甫一抬起来,又猝不及防地和池潇对视上了。 她心里生出一阵古怪,不动声色地偏开视线。 虽然不适应眼下这个场景,不过,为了淼淼开心,她也没有强迫他松开池潇的手。 来到书吧,这里头也可以自习,只不过没有刚才那些自习区安静,环境也比较舒适安逸,适合放松。 找了张远离人群的自习桌坐下,淼淼坐在中间,池潇还打算给他找几本童话书看,没想到他一坐下就自觉地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子,准备开始学习了。 经过最近两三周的针对性学习,十以内的加减法淼淼已经基本掌握了。启明星小学一年级的课业比较简单,他应付下每天的作业没什么问题,但是和班里其他同学掌握的数学进度还差得远。 明灿终于放下肩上巨大的托特包,从中取出一块巨大的木板,名为百数板,上面有一百个格子、写有1到100的数字方块,还有许多用来数数的彩色亚克力小圆块,是她给淼淼买的数学教具之一。 正当明灿准备向池潇介绍一下这个百数板怎么用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学生会的部员打来的电话,语气挺着急,说领导老师不满意他们提交的活动策划案,要他们立刻改一版新的发过去。 明灿头疼极了,电话里让这个部员联系一下其他人,立刻马上开一场线上会议,一起修改活动策划。 挂了电话,淼淼关心地问道:“你有急事吗?” “嗯。”明灿从包里掏出笔电,放在桌上,两手边梳边抓,把满头爆炸卷毛束成一个爆炸马尾,然后对池潇说,“学长,那就麻烦你单独教一下淼淼了,他这周末要写的作业是这几页,现在在学的是十以上的数字和加减,你可以用我带来的这个教具教他。” 明灿说罢,又在微信上发了几个百数板的使用指导视频给池潇。 这个教具用起来很简单,池潇觉得没多大问题,冲她点了点头:“你忙你的吧。” 明灿见他神情自若,语气云淡风轻,一副天上学神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她没忍住从鼻腔哼出一声短促的笑,转瞬用咳嗽声掩盖过去:“咳咳,那就拜托学长了。” 话落,明灿抱起笔电离开这里,找别的安静地方开会去了。 留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池潇伸出手指轻敲了两下百数板,淡淡道:“这上面的数字都会数了吧?” 明淼:? 这次活动碰上的领导老师贼龟毛,提了一大箩筐的修改意见,明灿和部员们开了将近一小时的线上会,才勉强把策划案按照老师的要求改好。 她开会开得太专注,收起电脑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方案有没有什么细节没弄好。 离淼淼他们所在的自习桌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明灿勉强收回神思,抬眸瞭过去。 不知看到什么,她脚步稍顿,脑袋低下来,双唇紧紧抿住,憋笑憋到内伤。 不远处。 一个小时前还冷静淡然,胸有成竹的少年,此时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完全陷入了石化状态。 他一手拄着额,手上劲儿不小,光洁的额头都被挤出几道褶子,额前碎发凌乱地往上翘,另一只手放在百数板上,点着某个数字,眼神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难以理解的迷思。 在他身旁,还有个一脸呆滞的小男孩,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他好点。 见到明灿走近,小男孩的眼珠子动了下,茫然的神色仿佛在说—— 妈妈,你快过来看看,爸爸好像裂开了。 明灿走到他们身边,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练习册,整个人瞬间不好了:“怎么回事,一题都没做?!” 石化中的池潇仿佛听到有人在骂他。 他勉强醒过神来,收拾了下情绪,对明灿说道:“我刚才在教他数到一百,还没来得及做作业。” 明灿大惊:“你急什么呀?” 池潇茫然:“我急了吗?” “大哥,你教的太快了。”明灿扶额,“半个多月前,淼淼连数字都不太认识,你现在就让他数到一百,那不是欺负小孩吗?” 池潇:…… 这孩子和他想象中差太多了。 他记得明灿数学很好,所以下意识认为她的表弟也会很聪明。刚开始他让淼淼数到一百,淼淼说不会,他已经很震惊了,然后他尝试一个数一个数教淼淼数上去,淼淼每逢十位数进位就要卡一下,碰到重叠的数字比如33,下一个他就数44,55,66,77,88,99,100,数完了!简直超快,震惊池潇一百年。 明灿欣赏着他的表情,心里暗戳戳地想:这点小风小浪就受不了了?要知道,最艰难的2分时代老娘已经替你趟过去了,说出来都怕吓死你。 不过,她也完全能理解池潇的心情。相信他们俩小时候的经历应该很相似,会说话起就开始认数字,幼儿园就熟练掌握珠心算,上小学之前,千以内加减,百以内乘除都能秒答,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学生堆里最聪明的那个,无论学什么都又好又快,面对普通同学尚且理解不了他们为什么学那么慢,更别提淼淼这种五六岁了还对数学几乎零掌握的小屁孩了。 明灿又给池潇强调了一遍淼淼现在的进度,10以上的数学他才刚刚开始学,能数到20、30就很不错了,不要急功近利。 怕这位大神嫌淼淼天赋太差不肯再教他了,明灿尝试洗脑他:“你就把淼淼当成刚开始接触数学的两三岁小孩,那么点大的孩子花个半年一年学数数都是正常的,淼淼才用了十几天就学会10以内加减了,怎么算不上一个小天才呢?我看他还是很有数学天分的!” 明淼听到妈妈夸他是个小天才还有点高兴,想了想,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气鼓鼓地反驳道:“你乱说,我才不是三岁小孩呢!”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8节 第18章 提醒 “我就打个比方。”明灿摸了摸淼淼的头, “你不是三岁小孩,你比三岁多两岁。” 淼淼点点头,就这么被哄好了。 眼瞅着池潇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平静, 明灿觉得自己洗脑成功了, 这位哥还是能堪大用的。 池潇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买个东西。” 几分钟后, 他带着一个长宽不到半米的白板和几只水性记号笔回来, 白板支在桌上,他右手拿着笔,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劲瘦端正的字:100以内数的构成。 明灿很快理解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要把两位数字拆分成几个10和一个个位数写在淼淼面前, 这样更方便记忆, 仅用百数板做不到这些。 池潇打头在第一列写了一串依次增大的两位数字,然后从上往下将这些数字分解成10+10+……+n,每一行都比上面多一个10,形成一个梯形,数形结合着让淼淼看到十位数进一是什么意思。 他从头到尾把这些数字先分解一遍, 之后再把所有字都擦掉,重新写了一列两位数, 带着淼淼一起来分解。 十位数是几就有几个10,之后再加上一个个位数,淼淼勉强记住了,池潇把笔交给他, 让他自己来分解下一个数字。 淼淼拿着笔, 懵懵懂懂地写了两串式子。 停笔,明灿朝他竖起大拇指:“有进步, 宝宝真棒!” 淼淼又转头看向爸爸。 池潇顶着张一成不变的冰块脸,神情看起来轻松了一些, 张嘴说的却是:“字有点丑。” 淼淼:? 他记得爸爸是个心口不一的人,说不定他心里正在夸他呢,于是淼淼用超能力翻译了一下爸爸的心声。 池潇:「字太丑了,卷面分-1。」 啊—— 淼淼上次数学考试只考了2分,要是批改卷子的是爸爸,他岂不是只剩1分了? 爸爸也太坏了! 白板之上,字迹优劣被放大数倍,淼淼的字和池潇的字挨在一起,看起来何止不是亲父子,简直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明灿拎起她那个百宝箱似的托特包,抽出一本数字字帖放在桌上:“今天先学到这,淼淼来临摹字帖吧。” 不知道刚才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父子俩怎么互相折磨的,明灿料想淼淼今天的小脑瓜已经承受够多的了,所以不急着让他算题,做点简单的抄写作业就行。 淼淼翻开字帖,池潇看到他准备临摹最简单的数字1,他干脆地抽走字帖,往后翻了几页,让淼淼直接练习最难写的数字5。 淼淼:…… 爸爸今天真的有点讨厌了。 淼淼握着铅笔,明灿坐在他右手边,凑近了看他一笔一划慢慢地临摹,池潇坐在他左手边,没有靠很近,视线从较高处落下来,将他们两人都罩入眼底。 妈妈身上带着很好闻的玫瑰香味,爸爸身上味道比较淡,淼淼努力吸吸鼻子,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洗衣液的皂角清香。 淼淼一边临摹数字,一边不受控制地翘起唇角。 好喜欢和爸爸妈妈一起写作业啊。 放在以前,这是他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脑海中,淼淼忍不住对系统说:“33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数学天赋还给我?” 「……」系统沉默了下,「不行。」 淼淼:“可是,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做题慢慢的,需要爸爸妈妈盯着的小孩。” 在原来的时空,淼淼是个非常聪明的小朋友。刚认识数字没几天,他就能一口气从1数到100,五岁半参加小学面试,拿了第一名,比六岁的小朋友聪明得多,加上家里背景厉害,即使他年纪小一点,也顺利入学了。 在班上,淼淼和同桌袁小宇的关系最好。袁小宇没有淼淼那么聪明,数学课上总是抓耳挠腮的,成绩一般,作业做得也很慢。他经常和淼淼说,每天放学回家之后,他爸爸妈妈起码要花两个小时监督他学习,两个人轮番上阵陪在他身边,他想偷懒一会儿都不行,简直失去人身自由了。 “我爸妈比你爸妈更恐怖。”另一个小朋友凑过来,两只手吊着眼皮,做出瞪人的样子,“我爸妈一个坐在我左边一个坐在我右边,就这个样子盯着我写作业,你说吓人不吓人。” 同学们大声哄笑起来,淼淼在其中一脸羡慕地说:“那不是很好嘛?我也想要这样。” “哪里好了,我都快烦死了。”袁小宇说,“你这么聪明,你爸妈肯定都不怎么管你吧?” 淼淼点了点头。 淼淼从小学什么都非常快,一点就通,老师上完课他就全懂了,几乎完全不需要别人指教。 晚上回到家,写作业的时候,妈妈偶尔会过来看他一眼,问他有没有哪里不懂的。 淼淼想起学校里同学们说的话。他真的很想要妈妈教他写作业,但是他从小就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力很强,他根本撒不了谎说自己不会,况且他知道妈妈工作非常忙,妈妈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不应该占用妈妈过多的时间。 至于爸爸,他本来就严肃话少,淼淼住在爸爸家的时候,更不敢撒谎让爸爸陪他做作业了。 其实爸爸妈妈还是有花时间陪淼淼的。妈妈会带淼淼逛商场买新衣服,还会给淼淼讲睡前故事哄他睡觉,爸爸经常送淼淼上学,周末还会带淼淼去体育馆运动,他们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之内也一定会抽时间来陪一陪孩子。 但是,这点时间对淼淼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他的生活不像爸爸妈妈那么紧凑,他一天中有太多空白的时间,只能和自己,和保姆,和猫猫狗狗,和玩具一起度过,但是这些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如果能和袁小宇交换一下脑子,变成一个真的不太会做作业的小朋友就好了。 淼淼忍不住这么想。 后来的某一天。 那天天气有点阴,放学的时候,袁小宇妈妈主动来学校找老师聊她儿子的学习问题,聊完了,她走进教室,坐在淼淼的座位上盯他儿子写作业。 小宇朝淼淼扮了个哭丧的鬼脸,淼淼对他笑了笑,羡慕地看了一会儿他妈妈教他写作业。 走出校门,一辆暗红色宾利添越停在路边,明灿站在车尾朝淼淼招手,淼淼兴奋地跑了过去,先抱抱妈妈再爬上车。 车子没有立即启动,明灿坐在后座上,把淼淼背上的书包取下来,问他:“老师在群里说这周的写作作业主题是‘我的梦想’,淼淼的梦想是什么?” 淼淼:“我的梦想是听懂狗狗说话,做一个狗狗研究专家!” 淼淼养了一只柯基犬,名叫小二。淼淼最亲近的家人就是爸爸、妈妈和小二,但是这三个家人中,只有小二是一直一直陪在淼淼身边的。 因为爸爸妈妈感情不好,他们平常很少碰面,淼淼也是他们分开养育的,他一半时间跟着爸爸,一半时间跟着妈妈。无论淼淼住在爸爸那儿还是妈妈那儿,小二都会跟着他,在爸爸妈妈工作忙陪不了淼淼的漫长的时间里,都是小二一直陪在淼淼身边。 淼淼和小二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对小二说话,什么事情都告诉它,小二看起来好像听懂了,经常“汪汪”叫回应淼淼,然而淼淼却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真正的朋友是要互相理解的,淼淼非常想要理解小二说的话,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他最大的梦想。 “很厉害的梦想。”明灿评价道,“等淼淼长大,肯定会实现的。” 听见妈妈的话,淼淼还来不及高兴,只听耳边轰的一声,紧接着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淼淼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淼淼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改变了。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有点眼熟的凉亭里,外面好像是通往太姥姥家的山路…… 就在这时,淼淼脑袋里响起一道机械的中性音:「宿主你好……额,怎么只有五岁半(错乱的杂音)……恭喜你被选定成为超能力者,我是你的超能力培养系统,编号为233,旨在培养你成为强大的超能力者。」 淼淼愣了愣,左顾右盼一阵,好半天才确定这道声音真的出自他脑中。 小孩子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接受度很高,听见系统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超能力,淼淼不假思索: “我想听懂狗狗说话!” 系统:「……」 系统:「太简单了,建议升级为“超凡翻译能力”,获得这项能力后,你可以听懂世界上所有的语言」 淼淼:「包括听懂狗狗说话吗?」 系统:「当然包括。语言是这个世界传递信息最重要的载体之一,拥有这项超能力之后,你只要勤加练习,努力提升能力值,有朝一日,你可能会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动物学家,或者在人类社会的谈判桌上洞悉一切,无往而不利,最后成为总统,甚至主宰全人类!」 淼淼:……? 233号系统是所有超能力系统中最杰出的一个统,它在各个世界穿梭,曾经培养出了无数个非常强大的超能力者,正所谓爬得越高kpi压力越大,所以233号是无法接受“听懂狗狗说话”这种几乎没什么含金量的小小超能力的。 淼淼觉得和这个系统叔叔说话压力好大,不过,既然它说那个什么超能力能够听懂狗狗说话,那淼淼就很满意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决定就选择这个超能力了。 选择好超能力,系统没有立刻把超能力给予淼淼,而是让淼淼付出一点代价在他那儿作为抵押,以此迫使淼淼更努力地提升超能力。 理解了付出代价会让他拥有的某一个东西消失,淼淼立刻想到了什么。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惜淼淼做不来哭闹这种事,但是如果他真的变成了一个让爸爸妈妈不放心的小孩,爸爸妈妈一定会花更多时间教导陪伴他吧? 思及此,淼淼小心翼翼地说:“我数学挺好的,可以把这个给你吗?” 他不敢表现得好像特别不想要这个东西,免得系统叔叔觉得不值钱。 宿主本人决定付出什么代价后,系统会做评估。淼淼的系统评估认为他付出的代价很有分量,就此达成约定。 “我不会变成笨蛋吧?”淼淼突然问,他只是想变成小宇那样的小朋友,可不想变得太笨惹人讨厌呢。 「不会。」系统说,「我比你更接受不了笨蛋。失去数学天赋后你会变成数学能力普通的小孩。而且你的数学天赋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和超能力绑定,随着你能力值的提升,你的天赋会慢慢返还给你。」 “那挺好哒。”淼淼差点没忍住,把他不想要数学天赋太快回来的心事说出去。 系统:「另外,数学天赋剥离会带来一点副作用,你已经掌握的知识会完全清空,变得连数字都不认识,只能从零开始学。不过你只有五岁半,这点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淼淼现在还意识不到这个副作用的严重性,将来会导致他完全看不懂数学卷子,考试的时候无聊到只能在卷子上画表情包。 他说:“好哒。” 话落,只听脑中“咔”的一声响,淼淼头晕了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然后又过不久,他看到前方的山道上缓缓走来一人,穿着针织衫牛仔裤,美丽的面庞分外眼熟,就是有点太年轻了…… …… 时间一晃到了今天。 和爸爸妈妈一起学习实在太开心了,淼淼到底没忍住,不小心让系统叔叔知道他付出的代价其实是他不怎么想要的东西了。 淼淼赶紧找补了下:“我还是会好好练习超能力的!” 系统到底只是个统,虽然有点鸡娃,但它不会真的生气:「无法修改程序,数学天赋一定会随着能力值的提升返还。」 淼淼:“好吧。” 现在的这个世界里,妈妈和爸爸没有另一个世界的他们那么忙,而且这里的他们似乎不方便请别人照顾淼淼,只能身体力行,所以淼淼好像也不一定非要让他们不放心,他们才会陪他。 脑袋里安静了一会儿,系统叔叔似乎跑去查了点资料,接下来说的话带有一些哲理:「宿主,你现在还小,才会觉得感情和陪伴最重要,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长大后你就会发现,不断地变强才是最重要的,不应该为了亲情舍弃任何一样能力。」 淼淼想了想:“那如果变得很强很强然后不开心怎么办?” 系统不太能理解,它的设定就是不断推着宿主变强,所以它说:「不开心可能因为你还不够强,等你成为总统,或者主宰全人类之后……」 又来了。 淼淼甩了甩脑袋:“我知道啦,我现在要认真临摹字帖啦。”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29节 乱飞了好久的注意力终于回到字帖上,淼淼连着写了好几个5字,忽然觉得身旁两道视线变得凝重。 明灿提醒他:“走神走到天上去了?5字下面不是圆,别给人家封口了!” 淼淼:…… 又监督淼淼写完一页比较难写的3和8,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夕阳西下,明灿准备收拾东西带淼淼走了。 桌上的东西通通收进包里,明灿瞟了眼池潇买的那个白板,她之前很少用这种东西,今天倒是让池潇点拨了,以后可以在家里安排几个大白板让淼淼写写画画,增强书写和图形记忆。 至于桌上这个白板,明灿并不考虑拿走,她今天带的东西太多,实在拿不动了。 没想到池潇丝毫不看她眼色,硬把这个白板推给她:“你带回家吧。” 明灿摇头:“学长你拿走吧,我还要牵淼淼,没手拿了。” 池潇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我可以帮你拿着,等会儿再送你们回去。” 免费的司机不用白不用,明灿报以微笑:“谢谢学长。” 事到如今,明灿已经懒得去考虑这人是不是想泡她。反正她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而池潇的所作所为一直恰到好处,既能满足她使唤人的需求,又不会过分亲近,既然如此,想太多反而影响她心情,干脆就默认他这人善心泛滥乐于助人,而她欣然接受就好。 离开图书馆时,半颗金乌坠落西山,烟紫色云霄漫天,整个校园笼罩在盛极转衰的余晖之中。 淼淼牵着妈妈的手走出图书馆大门,爸爸沉默地走在前面,淼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今天只顾着学习,都忘记认真练习超能力了。 虽然淼淼并不想当什么总统主宰全人类,但他还是想要好好提升超能力的,现在的他实在太菜了,听几句话就会体力不支,只有多多练习提高能力值,以后耗费的体力才会越来越少。 淼淼拉了一下明灿的手,仰头对她说:“姐姐,我们走快点吧,都落下哥哥一大截了。” 明灿刚松开束头发的皮筋,蓬松卷毛一下子炸开,她拿手拨了拨卷毛遮住半张脸,又取出眼镜戴到脸上,这才低声回答淼淼的话:“管他干嘛。” 淼淼:…… 脑海里同时响起明灿的心声:「外面人这么多,天还没黑下来,谁要和他走在一起?还有,这人在前面走那么快干什么?也不说是把车开过来还是走去车那儿……好烦呐,要不直接把他丢这里我们自己走了算了。」 淼淼听到妈妈想把爸爸丢掉,忙不迭朝前面喊了声:“哥哥,你慢点。” 池潇闻言,脚步一顿,看起来刚才似乎在走神。 他转过身,淡淡地说了句:“抱歉。” 池潇:「要提醒她吗?」 脑海里响起这句话,淼淼听不懂,感觉应该是爸爸刚才走神的时候思考的事儿。 爸爸的心声和妈妈很不一样,妈妈的心声总是丰富又饱含情绪,放肆不羁,而爸爸的心声总是很简洁很克制,语气也没什么感情色彩,就像他流露在外的神情一样冷淡平静,让人摸不着头脑。 明灿往下走了几级台阶,和池潇维持着一定距离:“学长,你车停哪儿呢?” 池潇:“不远。我去开过来,你们到路边等就行。” 池潇:「怎么提醒她比较好?」 又是这样只有半截。 淼淼听得都焦躁了。 究竟要提醒妈妈什么?是什么小孩子不能听的内容吗?为什么爸爸连在心里想一下给他听都不行! 明灿:“辛苦学长快一点,我着急回家写作业。” 明灿:「快去吧你,这个包重死了,快点让我上车休息会儿!」 池潇:“嗯。” 池潇:「没机会了」 淼淼:??? 这就完了?不要啊! 淼淼简直像只瓜田里乱窜的猹,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追更追到关键时刻作者突然断更的苦! 此时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的时间,图书馆前面的广场上人流如织,从教学楼鱼贯而出的学生们往四面八方涌,其中有挺大一部分都往图书馆这儿来了。 就在池潇转过身,准备先行离开去开车的时候,站在他身后高几级台阶上的少女突然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后,双手揪住他手臂两侧的袖子,胁肩低眉,仿佛拿他当盾牌,阻挡着什么人的视线。 一阵淡淡花香从后方扑来。 池潇下意识挺直了腰,抬眼往前瞭,果不其然,在涌向图书馆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面孔。 芮以晴,明灿的闺蜜,也是明灿上周口口声声说“她最近很忙没空陪我逛a大”的人。 几秒钟前,明灿居高临下望见芮以晴,一开始还没有很紧张,毕竟她今天乔装改扮了,就算芮以晴对她的身材再眼熟,只要她避开视线装作不认识,芮以晴应该不会特地走上来确认。 然后,明灿低头检视自己的装扮有没有漏洞,余光瞥见了肩上这个浅粉色托特包。 这个包。 是芮以晴送她的。 这是个小众牌子,花纹和颜色都独特,明灿相信,只要芮以晴看到这个包,一定立刻就会发现这个爆炸头女士就是她最好的朋友日月火山! 明灿绝不能被芮以晴发现,一是因为她现在带着个娃和池潇待在一块,这太难解释了;二是因为芮以晴最近经常约她约不到,结果明灿现在出现在a大校园里,来了a大还不去找她……明灿简直不敢想象芮以晴认出她时那个友谊的小船四分五裂的恐怖画面。 眼看芮以晴踏上台阶,正往他们这边走来,距离逐渐缩短,已经无处可躲。 “学长,江湖救急,你今天没见过我。” 明灿当机立断,迅速扯下肩上的托特包,不由分说挂到池潇肩上。 包比池潇想象中还沉。 他抬手理了理包带,余光瞥见身后的爆炸头少女牵着她那个摇头晃脑的小表弟一下子窜出去好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日暮时分,微风送冷,一袭黑衣黑裤,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少年站在图书馆台阶上,胳膊下面夹了个硕大的浅粉色单肩包,画风太过美丽,一时间吸引了无数路人的注目礼。 其中自然包括芮以晴。 台阶上人来人往,池潇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芮以晴原本很纠结要不要过去和他打招呼,有点怕被他无视,当众出糗。 直到她看清楚他肩上那个包。 “池潇学长?”芮以晴走近,停在他身前,“你也有这个包啊?不对……这是你的包吗?” 池潇:“是。” “……你的品味,挺不错的。”芮以晴露出又惊悚又松了口气的表情,“我刚才还以为你帮女生背呢,你要是找女朋友了,半个a大的女生都要哭死。你要是找的女朋友刚好是我认识的某个人,那半个b大的男生也要哭死,简直是毁天灭地,人间惨剧!” 池潇听她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话,唇角似乎很短促地提了一下:“挺好的。” 芮以晴:“什么挺好的?” 池潇垂眸,混不吝道:“毁天灭地,人间惨剧。” 第19章 备胎 听见池潇的话, 芮以晴怔了怔,不敢相信传说中的高岭之花竟然会和她打趣,还露出这样似笑非笑, 瞧着都有些欠揍的表情。 某一瞬间, 芮以晴体内的八卦之魂复苏, 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很快, 考虑到池潇不可能知道她心里想的那个女生是谁,芮以晴迅速掐灭了心底的八卦小火苗。 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应该只是单纯希望世界毁灭吧。 还挺中二的。 芮以晴朝池潇笑了笑, 余光倏忽瞥见他身后, 几米开外, 有个顶着爆炸头的女生,身高、身形和步态看起来分外熟悉。 芮以晴正欲细看,身前高大英挺的男生忽然朝侧边迈了一步,漫不经心挡住她视线:“还有什么事吗?” 芮以晴眨了眨眼,还真想起一件要对池潇说的事:“快跨年了, 元旦假期咱们高中校友会有组织聚会,学长来参加吗?” 池潇摇头:“元旦有事。” “好吧。”芮以晴猜到他会拒绝, 并没有太过失落。 她已经忘记了刚才看到的眼熟身影,和池潇告别之前,芮以晴朝他竖起大拇指:“学长,你背这个包超帅, 回头率杠杠的!” 池潇:…… 远方天际, 残留的霞光一点点收梢入夜,朦朦胧胧的蓝调时间降临。 明灿和淼淼已经走远, 远离人群,站在校道旁的一棵香樟树下。 确认了她俩所在的方位, 池潇抬脚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迎面刮来的风愈发凛冽,一袭黑衣的少年阔步走在风中,单手将肩上的包带往上拨了拨,边走边沉思着什么。 芮以晴刚才那个样子,看起来并不忙。 而且,明灿想带淼淼逛a大图书馆,芮以晴刚才正好也要去图书馆,一拍即合的事儿,明灿却没有约她最好的闺蜜,反而约了他这么个半生不熟的高中学长。 池潇想不通为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明灿的很多举动都让他想不通。她素来高傲、谨慎,不是一个会放任异性随意靠近她的人,更别提主动靠近哪个异性了,但是最近两三周里,她主动加了他微信,愿意坐他的车,还跳过闺蜜拜托他带她的小表弟逛校园…… 池潇没忘记上周去酒吧接明灿回家时,她在车里委婉地表态,说她对男人没兴趣。他又不傻,自然知道她在点他。 她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摸不清线索。某一瞬间,池潇猜测这一切的症结会不会和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表弟有关,但是这条路根本想不通—— 她的小表弟和他池潇能有什么关联?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即使池潇现在觉得自己和那个小孩挺投缘,但是这已经是后果了,前因又在哪? 因为那孩子想考a大? 今天教了他一个多小时的数学,池潇对他想考a大这个梦想持怀疑态度——过于远大,像是编的。 分析来分析去,池潇运算力极强的大脑无论如何得不出合理解释,唯一有些道理的反而是他那群傻逼舍友的说辞—— 一颗甜枣一巴掌,咬钩了,好大一只备胎! …… 就到这。 再想下去他就是狗。 十分钟后。 明灿和淼淼钻进车后座,驾驶座上的少年转过来,把明灿的包还给她。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0节 深冬,傍晚天黑得极快,外面好像一下子入了夜,车里亮起一盏温黄的顶灯,明灿把一头碍事的卷毛往后拨,伸手接过池潇递来的包。 灯光在她莹白的脸颊上覆了一层暖绒,乌黑清亮的眼睛眨两下,睫羽忽扇,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声音也难得温软,向池潇解释:“我和以晴前两天闹别扭了,怕她看到我生气。” 一句话,既解释了她为什么不敢见芮以晴,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不约芮以晴而约他。 池潇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没说话。 明灿接着道:“改天请学长吃饭。” 话落,淼淼看到爸爸半侧过来的脸上,锋利的眼尾微微向上一扬,长而直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了下。 池潇:“哪天?” 池潇:「这句话你在上周四晚上九点一刻左右已经说过一次了,学妹」 这是淼淼第一次听见爸爸说出一句比较长的心声。 感情色彩依旧很淡,但是根据心声的内容淼淼就能联想到—— 妈妈承诺爸爸的事情说了就忘,爸爸一直记在心里又不敢和妈妈说,所以他刚才很想提醒妈妈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爸惨,妈坏! 明灿没想到池潇突然变得这么不客套,竟然直接问她哪天请他吃饭。 她一边忖度一边说:“最近年底,事情比较多,马上又到期末月了……我再想想。” 明灿:「我明大小姐说一不二,我还会欠你不成?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我最讨厌别人逼我!」 池潇:“我什么时候都行。” 池潇:「除了元旦。」 明灿的脑子里有张庞大又复杂的日程表,一番按条件检索之后终于找到合适的日子:“元旦怎么样?” 真不巧。 淼淼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明灿轻轻弹了一下淼淼的小脑瓜,又对池潇说一遍,“元旦我有时间,还有淼淼,我们一起请学长吃饭。” 池潇坐在驾驶座上,身子半侧过来,露出小半张侧颜,灯光斜打在他脸上,映出轮廓深邃,冷暖分明。 “元旦不行。”池潇说,“有事要出国一趟。”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见我妈。” “这样啊。”明灿点了点头,“那改天再约吧。” 空气安静下来,池潇发动车子,好一阵都没人再说话。 淼淼对那个在国外的奶奶印象很浅,听见爸爸提起,他反应不大。 刚才用了好几次超能力,淼淼现在有点累了,轿车开动之后,淼淼便倚着车门睡着了。 明灿望着窗外,脑子里倒是一直在想池潇家里的事情。 得知池潇就是淼淼亲爸之后,明灿简单调查了下他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归父亲抚养,母亲远走海外。后来,他的父母各自再婚,又各自有了新的孩子,池潇母亲的新家庭查不到太多资料,他父亲池延鹏倒是常携家眷出席上流活动,这里的家眷仅指他的现任妻子和两个小的儿子女儿,并不包括池潇,所以明灿直到前阵子才知道池家掌权人原来还有一个成年的长子。 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什么样的人,明灿曾有过非常幸福的童年,所以,即使后来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她的性格依然维持着活泼外向的底色。 那池潇呢?他小时候是怎么度过的,才会长成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大学城周围的街道并不繁华,路灯挥洒着暗淡光线,天际处最后一抹余霞也消散,彻底陷入黑夜。 今天道路畅通,不到十分钟就到达住宅楼下。 明灿解开安全带,摇了摇睡歪了的淼淼:“宝宝醒醒,到家了。” 车顶的暖灯又亮起来,淼淼睁开眼,伸了伸懒腰,仿佛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句:“爸爸要去看奶奶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池潇听不懂,明灿却听懂了。 她什么也没说,帮淼淼解开安全带,理了理他睡乱的衣服,正准备开门下车,前排忽然传来一声:“等一下。” 池潇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扭身递给淼淼。 里面装着之前淼淼找他订做的木雕小动物,一只柯基犬,一白一黑两只猫咪。 淼淼这会儿醒过神来了,嘴巴可甜:“哥哥真厉害!谢谢哥哥!” 借着暗淡的光线,明灿也瞅了眼盒子里的小玩具。 活灵活现的,瞧着似乎比他中控台上那只刺猬精致得多。 池潇维持着他万年不变的高冷人设,什么话也没说,送完礼物就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后面,帮明灿拿她的包和白板。 “谢谢学长。” 明灿下车后,将他手里的东西通通接过,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牵淼淼,对他说,“和哥哥拜拜。” 淼淼:“哥哥拜拜!别担心,我姐姐说一不二,肯定会请你吃饭的!” 池潇:“……” 明灿:“……” 她低头瞪了淼淼一眼,眼神骂骂咧咧的:让你说个拜拜你话这么多?你瞧你爸半天憋不出个屁,你真的是他小孩吗? 不再多说什么,池潇回头打开车门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他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而是扭头往窗外面看了眼。 出乎意料的,明灿和明淼竟然还站在门口。似乎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明灿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之前几次送他们回家,明灿一下车就马不停蹄走进单元门,而池潇也习惯看着他们进去了再离开。 今天倒是反过来了。 他手搭上方向盘,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不久前明灿躲在他身后,双手轻轻揪住他衣袖,蓬松柔软的卷毛被风带起,轻轻搔过他后脖颈的感觉。 备胎就备胎。 好歹。 算是朋友了吧。 在明灿的眼神催促下,池潇只得发动车子,在他们的注目礼中先行撤离。 纯黑锃亮的轿车渐渐匿入夜色,车尾灯暗淡的光芒也很快消失。 明灿收回略带审视的目光,和淼淼一起走进单元门。 电梯轿厢里,淼淼一只手抱着爸爸送他的礼物,一只手抱着妈妈的腿,不停打哈欠,几乎要站着睡着。明灿揉了揉淼淼毛绒绒的脑袋,用极轻的声音闲聊似的对他说: “你爸这人……” “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好那么一点点。” 第20章 论坛 北城的深冬, 寒冷,风大,干燥, 人们一个暖气房离开, 立刻急匆匆地投入另一个暖气房的怀抱, 室外荒凉又萧索, 数九隆冬里的日子就这么被寒风推着一晃而过。 转眼到月末,准确的说是年末。 为了给明灿的母亲办纪念画展,明姝请假回北城住了几天,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明灿那儿, 帮她一起带娃。 周末的一个下午, 户外天晴,浮云漫卷蓝天,只要不打开窗户,看起来与春日无二。 明灿独自在书房学习,明姝则陪着明淼在客厅里玩玩具。 玩具堆里有一个木盒子, 紫檀质地,外表朴素, 所有玩具中只有它放在专门的小板凳上,看起来是淼淼最珍惜的东西之一。 明姝好奇地拿过那个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放了三个漂亮的小动物木雕。 “哇, 好可爱。”明姝忍不住惊叹。 淼淼一边摆弄旁边的积木一边说:“是我爸爸做的!” “这样啊……啊, 啊?”明姝怀疑自己听错,“你爸爸?你见到你爸了?!” “对呀。”不管是在这个时空还是原来的时空, 淼淼和姑奶奶都很亲,在姑奶奶面前, 他不用隐瞒什么,“我已经见到爸爸好几次啦,妈妈还让他教我写作业呢。爸爸教我的时候超严肃的!” 明姝闻言,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口,装模作样敲了两下,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便打开房门,身子探进去问:“灿灿,你带淼淼去见他爸了?” “昂。”明灿正好算完一道题,放下笔,边松筋骨边说,“淼淼挺想他爸的,我就带他去见了人家几面,以朋友的身份。” 明姝:“你没和他说淼淼是他儿子啊?” 明灿:“还没呢。” 明姝从明灿的措辞中听出一丝端倪。 还没,也就是说暂时还没有告诉他,但是以后有可能会告诉。 以明姝对明灿了解,她刚才应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干嘛告诉他”才比较正常。 明灿这个人,从小到大都非常的独立、要强,之前刚捡到淼淼的时候,明姝提出过把淼淼带到申城去,她帮明灿照顾,但是明灿拒绝了,理由是小朋友不应该离开妈妈生活,还是妈妈亲自照顾比较好,这一点明姝能理解,因为明灿自己就失去了妈妈,最懂妈妈不在身边的孩子是什么心情。 后来,明姝实在担心明灿一个人应付不来,又建议她去找孩子爸爸帮忙,毕竟照顾孩子不是妈妈一个人的责任,而明灿只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她不信任陌生人,更不信任陌生男人,要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带娃不如杀了她……明姝还以为,明灿会坚决贯彻独立带娃的信条,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曾经坚定不移的信条就这么松动了? 经明姝推测,明灿心境发生变化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独自养娃太辛苦,这一点不必多说,管你明灿多有能力多自信,到底只是个19岁大学生,五岁半的娃和鸡零狗碎的生活会教你做人。 至于第二个原因,只能出自孩子他爸身上了。 明姝起了兴致,快步走进书房,拖了张椅子坐在明灿身旁:“和我说说呗,淼淼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灿不太想聊这个,架不住明姝强烈好奇,她勉强描述了下:“他……个子挺高,长得还行,成绩也还行。” 说了和没说似的。 明姝又问:“性格怎么样?” 明灿唇角一抽:“性格和冰块似的,又冷又拽,不爱说话,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补充了句:“不过,他对小孩还挺有耐心,办事也比较周到稳重。” 明灿这么挑剔又心高气傲的人,能得到她这样的评价,实属不易。 明姝:“听起来,你已经在考虑让他帮你养娃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1节 “嗯。”明灿点了点头,身子一歪,靠到明姝肩上诉起了苦,“小姑,我真没想到养小朋友这么麻烦,淼淼都那么乖了,我照顾他还是经常焦头烂额的。母亲真是太伟大了。” “所以才让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明姝摸了摸她发顶,“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淼淼爸是谁呢。” 明灿一下子坐直,未及开口,就听明姝兀自道:“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姓池?” 明灿:“是。” 明姝:“池家老二的小子?” 明铮有意让明灿和池家老二的儿子联姻,明姝作为明铮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怎么可能没听说。 明灿摇头:“是池家老大的儿子。” 明姝很是吃惊:“竟然是池家老大的儿子?那个很少露面的长子?我记得他叫池……” “池潇。” “对,池潇。”明姝尝试在记忆中搜寻有关这个年轻人的信息,“好多年前我应该有见过他,那时候他还小小的,跟在他妈妈身后,特别安静内向的一个男孩子,跟别的小朋友都玩不到一起去……他和淼淼确实长得很像,是个帅哥。” 明灿没想到姑姑对儿时的池潇有印象,她顿时好奇起来:“你还记得他别的事吗?” “我应该只见过他那一次。他在圈子里实在太低调了……” 话至此处,明姝声音忽地一顿,似是欲言又止。 她看着明灿,犹豫了许久才说:“不记得之前听谁说过,他爸有让他联姻的打算,似乎已经看中了某家的女儿。” 明灿:“谁啊?”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明灿心里已经有数,那个人肯定不是她,不然池家不会又来说她和池曜的亲。 “不知道。”明姝耸了耸肩,“可能是谣传。池家现在飞黄腾达了,多少人削尖脑门想往上凑,流言蜚语满天飞,信不得真。” 明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整个12月都在高强度的学习中度过,元旦刚过不久,启明星小学就放寒假了,而距离明灿期末考结束放寒假,还有大半个月。 淼淼放假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明灿提前很久就给他报好了学校组织的冬令营项目,十天九夜,班上将近一半的小朋友都会参加,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玩,玩完了再撑几天,明灿差不多也考完试放假了。 今天是淼淼参加冬令营的第四天。 明灿在上学路上接到了淼淼打来的视频电话,汇报今天要玩什么。他身边全是小朋友乐颠颠的笑声,听起来玩得很开心。 挂了电话,明灿走进教室,坐在许嘉筠帮她占好的座位上。 这门课的老师很良心,重点划得明明白白。到了课间,明灿翻出其他科的课本复习,许嘉筠则趴在她旁边不停划拉手机,刷论坛。 明灿瞥了眼,忍不住说:“你怎么还天天刷a大论坛?” “我就是爱刷,又不是为了那个姓程的。”许嘉筠说,“我看池潇学长。” 明灿扯唇:“他有什么好看的?” “他还不好看?”许嘉筠把手机递给明灿,“上个月,有人在图书馆外面拍到池潇学长背一个粉红色托特包的照片,发在论坛里,帖子火了好久了,下面一堆人模仿他黑衣黑裤配粉色单肩包,已经火成a大新潮流了。” 明灿:??? 明灿翻到帖子主楼,看到池潇照片,果然是那天傍晚,他背着她的包从图书馆门前离开的画面。 烂漫夕阳下,男生个高腿长,黑色冲锋衣硬挺,衬得身材高大,背影峻拔,森冷的气质中兀然出现一抹柔和的粉色,犹如点睛之笔,瞧着还真有几分时尚大片的质感。 “好看吧。”许嘉筠说,“就是这个托特包怪眼熟的,有点像你之前背过的……” 明灿:“我包上的图案是圆形,他这个是花瓣形,不一样。” 许嘉筠没太在意,又问她:“你觉得他是不是在帮某个女生背包?” 明灿:“他这种人不会有女生朋友的吧。” 许嘉筠:“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a大中文系系花了吗?好多人说他们俩关系好。” 明灿确实忘了,她对八卦素来不留心。 但是今天,她忽然产生了探知的欲望。 经过这段时间的深思熟虑,明灿心里已经有了念头,等淼淼冬令营回来,她或许就会找池潇摊牌,告诉他淼淼是他儿子,他也有养育的责任。之所以赶在这个时间点,是因为期末考之后,明灿计划给淼淼报名参加一些线下的兴趣班,到时候,她会非常需要一个司机! 正因如此,明灿对池潇的男女关系不得不在意。 等她和池潇摊牌之后,共同养娃的过程中,他们的关系必然会走近,如果池潇有很多红颜知己,个人感情方面乱七八糟的,那这些女生会怎么看待明灿,明灿又该如何自处? 明灿不会干涉他的私人生活,但她可以躲得远远的,大不了永远一个人带娃。 好在明灿之前就有所打探,池潇说过他没有对象,讲座那天碰到的女生也只是普通朋友,当时他莫名其妙解释了一大堆,明灿大体上是信任他的。 只是今天听到许嘉筠提起,出于谨慎,明灿免不了调查一番:“你之前说有人拍到他们俩一起上学的照片,能找出来给我看看吗?” “行呀。”许嘉筠对这些八卦如数家珍,三下五除二就把帖子翻了出来。 明灿看到照片,池潇和一名女生一前一后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两个人没有任何眼神或肢体交流,拍照地点是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光明正大。 女生有点眼熟,看起来就是讲座结束后她撞见的那位。 “还有吗?” “有是有。”许嘉筠又翻出一个帖子,指着照片说,“我前阵子就发现了,这些照片拍的好像都是同一天,你看衣服都穿得差不多,只是角度和亮度不同,看起来就像不同天拍的照片了。” 明灿:“所以,经过你这个知名娱记统计,他们一共一起上了几次学?” 许嘉筠:“我看就一次。结果在论坛里被传得好像他们周周一起上学一样,谣言真可怕。” 两人正聊着,前排的空位上忽然歪坐下来一个人,吊儿郎当问她俩:“聊什么呢这么嗨?” 许嘉筠:“聊a大的池……哎……你转过去一点。” 许嘉筠推了推池曜的肩膀,让他侧面对着她,端详比对一阵之后,她惊讶道:“我突然发现,你和池潇学长长得有点像诶,而且你们都姓池,是亲戚吗?” 池曜挠了挠头,有点后悔过来了,不太情愿地答:“可能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 “哎,是我堂哥,行了吧。” “我去。”许嘉筠兴奋地拱了两下明灿的手,却见明灿一脸平静,好像早就知道。 见池曜刚坐下就要走,许嘉筠忙不迭把他拽回来,继续八卦:“你哥有对象吗?” 池曜:“你问这个干嘛?” 许嘉筠把手机上的照片给池曜看:“我和灿灿刚才正在研究这个漂亮姐姐和你哥什么关系,你肯定知道吧。” 池曜扫了眼她手机屏幕,笑:“知雨姐啊,她是我嫂子。”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许嘉筠瞪着眼,还没想好问什么,就听身旁的明灿先行启口,嗓音十分淡定:“她是你哥对象?” 池曜单手搭在明灿的桌上,眼睛直直瞅着她说:“处没处对象我不知道,但是我听我爸说过,我们家要和知雨姐他们家加深合作,知雨姐她爸又是我大伯的好朋友,我大伯挺中意知雨姐当儿媳妇,他俩未来可能要联姻。” 明灿听到这里,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她倒不会因此对池潇产生偏见,毕竟她也有个联姻对象,他们俩正好扯平了。 她在意的只是池潇的男女关系会不会对他养娃造成影响,就现在看来,池潇和那个联姻对象关系一般,他对身边所有异性都很冷淡,这和明灿之前的推测相符。 至于未来,她有一个联姻对象,池潇有一个联姻对象,怎么一通乱搞之后变成她和池潇有一个孩子……这就不在她现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怎么样,我叫她嫂子合情合理吧?”池曜欠了吧唧地问明灿,“倒是你,班长,你以前从来不八卦,今天怎么突然好奇我哥的事儿了?” 明灿:“你之前不是说你哥三十了,娃都满地跑?” “……”池曜被噎了下,干脆实话实说,“我这不是怕你知道我哥又高又帅成绩又好会对他动心,所以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你怕是不知道说谎容易一语成谶,你哥的娃现在真的满地跑了。 明灿腹诽了句,嘴上回敬他:“凭什么一个男的又高又帅成绩又好我就要对他动心?是饭不好吃书不好看还是钱不好花,我偏要到男人那儿找存在感?” 池曜被她怼得屁都不敢放,正好上课铃响,他点头哈腰着就退下了。 一边往后排走,池曜心里一边想—— 也是。 明灿要是真那么容易动心。 高中那会儿池潇就该追到她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第21章 学长 下午放课后。 淼淼最近不在家, 明灿也就不急着回家。她背着书包来到学生会办公室自习,今天办公室里人不少,几个主席都在。 隔壁是校艺术团办公室, 里面人更多, 像在办什么活动, 吵闹声透过墙壁传到这边来。 明灿刚坐下不久, 见这里这么吵,顿时萌生离意。 “要不要过去看看?”坐在斜对面的陈奕骁忽然对明灿说,“隔壁是管弦乐团在开会, 请了附近几个高校的首席过来, 想在寒假联合办一场主题音乐会。” 之所以让明灿过去看看, 是因为明灿也是b大管弦乐团的成员之一,大一那年她还经常参加乐团活动,担任过好几场音乐会的提琴首席,可惜,升上大二之后, 她就不怎么参加乐团活动了。 明灿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时, 学生会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一名短发女生风风火火闯进来:“陈奕骁,喊你半天了……咦,明灿也在啊?那刚好, 你俩一起来。” 来人是管弦乐团的副团长, 性格非常火爆,一走进来就勾住明灿胳膊, 把她架起来往外推,边走边说:“我的灿, 我们团没有你就像自行车失去了轱辘,你赶紧回来领导一下提琴组吧。” 明灿心里要是一点也不想去,八头牛都拉不动她,但她现在轻而易举就被副团长拽起来,跟着他们离开学生会,转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设施少,空间大,拼起来的长桌边坐了一圈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副团长把明灿和陈奕骁按坐在空余的两张椅子上,热情介绍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一个是b大学生会主席,一个是b大管弦乐团提琴首席。 明灿已经很久没拉小提琴了,她自觉配不上这个首席称号。 正当明灿尴尬地在地上找缝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一线女声:“你就是明灿?常听你们乐团的人说起你。” 明灿转眸,视线在身旁女生脸上定格片刻,神思游走,她下意识道:“知雨……学姐?”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2节 楚知雨愣了愣:“你认识我?” 明灿很快恢复镇定:“真巧,池曜是我同班同学,今天刚听他提起你。” 楚知雨:“那小子啊,他说我什么了?” 明灿:“他说……你是他嫂子。” “噢。”楚知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脸上浮起红晕,“他好无聊。” 没有反驳。 明灿平静地审视着她的表情,带着笑意说:“是挺无聊的。” 明灿的眼珠子很黑,像幽深的潭水,专注看人时,显得洞彻人心。 楚知雨莫名有些心虚,问明灿:“你认识池曜他哥吗?” “认识。”明灿点头,“他是我高中学长。” 楚知雨闻言,吸了一口气,笑:“其实我不是池曜嫂子啦,我和他哥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了。 楚知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池潇,那时候还不太记事,到如今已经十几年,他们的关系却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池潇的为人,实在太冷淡了,从小故步自封在狭窄的自我领地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不在意。楚知雨认识他很多年,他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 楚知雨记忆中,池潇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是在小学高年级的某天。 那天楚知雨跟家里人一起去池家做客,饭桌上,大人谈天说地,也聊孩子们的事儿,楚知雨的妈妈说起女儿最近在上什么兴趣班,楚知雨看到一直低头吃饭的池潇忽然抬起头,隔着桌子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帕托石一样通透、空灵,被他看一眼就会有种胸腔一震的感觉。 饭后,大人进茶室继续聊事情,楚知雨一个人在客厅无聊极了,偷偷爬上楼去找池潇。 推开一间虚掩的房门,她看到池潇坐在一张长长的工作台前,正在刨木头。 瞥见她进来,池潇没有露出被打扰的神情,反而破天荒地主动问她:“你会拉小提琴?” 楚知雨点了点头:“刚学了几个月。” 她学过很多乐器,大部分都是三分钟热度,没有特别擅长的,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小提琴正好最近在学,所以刚才饭桌上她妈妈提了一嘴。 话落,池潇忽然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与这间房间连通的另一间房间里,取出一把小提琴。 非常粗糙质朴的一把琴,琴头直楞楞,没有一点造型,琴身的弧度也怪怪的,看得出制琴师手艺极其稚嫩。 “你试一试。”池潇对楚知雨说,“看看这个能不能拉曲子。” 楚知雨从他手中接过琴,池潇又递给她一根做工同样粗糙的琴弓,楚知雨把小提起夹在颈下,抬手,用琴弓拉出了一个粗哑诡异的音,犹如猫爪抓过木板,摧残耳朵。 楚知雨放下琴弓,摇头:“不太行。” 池潇没说什么,从她手里拿回琴和琴弓,放回里头那个房间。 楚知雨知道,池潇不会再主动和她说话了。 等他走出来,楚知雨问:“那是你做的吗?” “嗯。” “你做小提琴干嘛?” “卖。” “卖?”楚知雨惊呆了,“你缺钱吗?” 池潇摇头。 “那你干什么做琴卖?” 池潇不回答,冷漠地坐回工作台前,送客的模样。 楚知雨鼓起勇气问:“那……可以卖给我吗?” 池潇再次摇头。 楚知雨有点不开心了,带着些微的怒气问:“那你要卖给谁?” 这一次,池潇没有否定,而是说:“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名字。 也快不记得她的长相了。 之所以为了一个玩笑似的约定坚持学做琴,只是给他无聊透顶的人生,找点没那么无聊的事儿做罢了。 楚知雨见池潇沉迷做小提琴,横竖她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兴趣爱好,不如将小提琴一直学下去,说不定以后能有共同话题。 …… 嘈杂的办公室里,楚知雨默默瞟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她五官是一眼惊艳的明丽,杏眸柔美,眼神却锐利,周身气质瞧着淡然,却无端给人以压迫感。 楚知雨回想自己刚才被她看了一眼就怂了,到底谁是学姐谁是学妹?她必须找回点面子。 “还没正式介绍。”楚知雨朝明灿伸出手,“a大管弦乐团提琴首席,中文系大三生,楚知雨。” “金融系大二,明灿。”明灿回握了下她的手,“我现在不怎么拉琴了。” “为什么?听说你大一就做首席,他们都夸你是天才琴手。”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那么喜欢小提琴了。” 明灿的母亲苏稚宁是位画家,前阵子,明灿刚和姑姑明姝一起为母亲办了场纪念画展。 还记得苏稚宁临终前曾和明灿说过,女孩子可以学艺术,但不能只会艺术,做一个被人养在家里弹琴画画的宠物。 明灿当时太小,还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成年后,对家族里的事情有所了解,眼见明家一个个女眷最后全成了花瓶,有一次爷爷在家族聚会上让明灿表演小提琴,然而满屋子男生没有一个需要上台表演的,明灿那天第一次撒谎,说自己很久不练琴艺生疏了,后来,为了让谎言成真,她真的荒废了琴艺,许久不再练了。 今天,坐在艺术团办公室里,听几个学长学姐激情澎湃地计划举办寒假音乐会,明灿不由得被感染,心情跟着卷上了高空。最后大家分配工作,在他们的怂恿下,明灿犹犹豫豫地接了个组织提琴组排练的任务。 散会后,仍有许多人留在办公室讨论。 明灿起身离开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她掏出来查看新消息—— 池潇:【在学校吗?】 池潇:【刚好来b大接人,有个东西给你】 明灿一怔。 这是池潇第一次主动说要来找她,这两条消息之前,聊天记录停留在上个月她让他来酒吧接她那天。 明灿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楚知雨,就见她的手机也响了,她坐在座位上接起:“现在来接我?好巧啊,我就在b大,大学生活动中心这里。” 不怪明灿多想,两边信息合在一起,她合理怀疑来b大接楚知雨的就是池潇。 虽然明灿相信池潇和楚知雨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他来接她大概率是因为家里的事,但是她不喜欢这种两个女生因为一个男生意外碰上的场合,更何况楚知雨和她一个是他的联姻对象,一个是他未来孩子的妈,关系错综复杂,不太要狗血。 也不知道池潇是不是智商太高挤压到情商了,竟然做出这种安排。 明灿:【我不在学校】 回完这句话,明灿收起手机,准备去图书馆复习。 陈奕骁正好也要去图书馆,两人顺路同行。 一径走到大活楼下,只见三两成群的学生围着临时停车位上一辆车,兴奋地讨论、拍照。 那是辆双色劳斯莱斯幻影。 室外风冷,楚知雨一走出大活,便快步朝那辆车跑去,进入车后座。 明灿尽量降低存在感,目不斜视、健步如飞地从人群边缘处开溜。 谁料有个不识相的,眼尖得像只隼,在人群中精准捕捉到她—— “班长!”幻影后座上,池曜降下车窗喊了她一声,“你去哪?要不要我们送你?” 明灿心中大骂他神金别来沾边,面上浅浅一笑带过:“不用了,谢谢。” 据她所知,幻影的后座都是航空座椅设计,中间是扶手箱,只能坐两个人。 难道池潇坐副驾?或者他开车,他弟和楚知雨坐后排? 那不成滴滴司机了? 明灿越想越觉得,池潇现在应该不在这辆车上,刚才打电话给楚知雨说来接她的是池曜或者司机。 可是,池潇给她发的消息里明明说来b大接人。接什么人?空气人吗? “外面真冷,走快点吧。” 陈奕骁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明灿点头,搂紧身上羽绒服,脖子轻轻缩进衣领里。 不管了,反正她已经和池潇说她不在学校,他们要接谁、要去做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 离大活最近的图书馆是南馆,要走三四百米才能到。 途中经过理科教学楼,金融系学生百分之七十的课都在这里上,明灿不久前也是从这里放课离开, 教学楼下栽了一排龙爪槐,叶子早已落光,寒风中枝丫盘曲错节,像一张张古朴苍劲的网,横铺半空,透着一股压抑。 树下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随着距离逐渐拉近,明灿不自觉放慢脚步。 这车好眼熟…… 道路另一侧,厚重的挡风门帘豁然从内掀开,暖气与冷风迎面相撞,一名身量极高,穿墨灰色连帽羽绒服的男生从理科教学楼里走出来,手里握着杯刚买的热咖啡,脸上戴着口罩,仅露出一双淡薄的琥珀色眼睛,被室外的寒风一扑,更沁上一层冷光。 四目相接。 明灿脚步顿住,脑中滚雷似的响起一句话—— 人真的不能乱说谎,会遭报应的。 挡风门帘在身后倏然闭合,池潇目光掠过明灿,在她身旁男生的脸上停顿了一下。 “学长,好巧。”明灿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你怎么在这儿?” 池潇将口罩扯到下颌,口鼻逸出淡淡的白雾,冷声说:“来接池曜。” “噢。”明灿四下扫了眼,“池曜在哪呢?” 池潇:“不知道。”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3节 来接人连人在哪都不知道,接个毛线。 再说了,人家池曜有劳斯莱斯接送,用得着你开个雷克萨斯过来抢单子? 明灿不戳穿他。我骗你你也骗我,既是一丘之貉,她就不解释为什么谎称不在学校了。 然而,鉴于她撒的谎情节更重,还被当事人当场抓包,任明灿性子再傲,这会儿也有些抬不起头。 “学长……” “池潇?”陈奕骁忽然叫出池潇名字,打断了明灿话语,“还记得我吗?” 池潇不咸不淡道:“勉强。” 一句话能说半截就绝不说完整,好像多吐几个字能要他命似的。 明灿:“你俩认识啊?” “嗯。”陈奕骁温声说,“我爸是星驰集团的法务总监,前两年有带我去池家做过客。” 说罢,他又转向池潇:“那时候你都没和我说话,难为你还记得我。” 池潇:“天生记性好。” 陈奕骁笑了笑:“看出来了。” 他们两人一个温和亲切如春风化雨,衬得另一个冷淡傲慢拽得令人发指,明灿眼神在他俩之间转了转,总觉得这个场面不太对劲,让她有种扣上锅盖赶紧跑路的冲动。 “那个……”明灿说道,“我要去图书馆复习了……” 池潇垂眸睨了她一眼:“等等。” 说罢,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明灿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之前在微信里说要拿什么东西给她来着。 明灿拢了拢衣袖,将手指完整地缩进去,站在原地等他。 很快,池潇从副驾位置上拿出一个前窄后宽、外壳由皮革包裹、约莫三四十厘米长的盒子。 回到明灿面前,他把这东西递给她:“送淼淼的。” 明灿接过,嘴里喃喃着“什么东西”,手指从衣袖里探出来,摸到盒子侧边。捏住拉链头轻轻往下一拉,盒子便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把迷你二弦琴,梨形琴身,琴颈很长,琴箱上雕刻有动物图案,整体小小的像个玩具,看起来是哈萨克族传统乐器冬不拉。 鉴于池潇之前送淼淼的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明灿下意识问:“你做的吗?” 池潇:“嗯。” “太强了。”明灿摸了下光滑的琴板,“这个该不会真的能弹吧?” 池潇:“应该可以。” “太强了。”明灿又复述一遍。 陈奕骁探头过来看了眼琴盒里的东西,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问:“淼淼是谁?” 明灿:“是我表弟。” “表弟啊。”陈奕骁镜片下斯文的眼睛弯了弯,语气像在科普,显得温和又博学,“这是哈萨克族的弹拨乐器冬不拉吧?我在书上读到过,哈萨克族的习俗是男弹热瓦普,女弹冬不拉,所以一般冬不拉送女孩子比较多。” 在陈奕骁眼里,池潇特意跑到b大来给明灿表弟送琴,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道明灿看出来没有。 而明灿这个人他也是了解的,她对男生的示好尤为防备,如果让她知道这把琴比起送给她表弟更像是送给她的,那么明灿肯定不会接受。 明灿听完陈奕骁的话沉思了一会儿。 这把琴很精致,以一人之力纯手工制作完成至少需要几个月,而池潇认识淼淼才一个多月,这把琴不太可能是为淼淼量身打造的。 “这琴是前两年无聊的时候做的。”池潇漫不经心道,“音乐不分性别,我想送谁就送谁。” “有道理,是我狭隘了。” 陈奕骁没想到池潇这么个以沉默寡言著称的高岭之花竟然会反驳他的言论,不过,他口气这么狂,似乎非要把礼物送出去不可,明灿素来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男生,陈奕骁平常想请她喝一杯饮料都要伪装成请全体学生会成员,她才会收,而且经过他刚才的观察,明灿和池潇看起来一点也不熟,就算他认识她表弟又如何,明灿什么也不缺,何必收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礼物。 “明灿。”陈奕骁脸上带着一丝抱歉,看起来很为池潇考虑,转头对明灿道,“难得池潇大老远跑过来送礼物,你赶紧收下吧。” 明灿这姑娘性格比较爆,吃软不吃硬,你若是硬叫她收下她反而会产生逆反心理,所以陈奕骁故意催了她一句,又在话里强调池潇这人千里送琴,动机不纯。 “b大a大围墙都连在一起,原来这叫大老远。”池潇讥诮地提了下唇角,“陈主席太久没学数学,起码的距离感都没有了吗?” 这话一语双关,陈奕骁额角跳了跳,脸上笑容不变:“你别生气,是我口误了。” “原来我生气了。”池潇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话还挺多的。”陈奕骁说,“还是只在特定的人面前话多?” 池潇:“没办法,碰见你挺开心的。” …… 明灿手里捧着琴盒,不知是被冷风吹僵了还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凝固得厉害。 他们三人已经在教学楼下毫无遮蔽的露天走廊上杵了许久。最近几天正好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此时太阳即将落山,室外温度低至零下十几二十度,天边的流云仿佛都冻成冰块形状,时不时有人行色匆匆地从他们身旁掠过,直奔有暖气的室内而去,短暂停留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仿佛在看傻子。 “学长。”明灿忍不住叫了声。 话落,两个男生同时转眸看向她。 “……们。”明灿加了一个字,扯起唇角,“要不你们在这儿聊着,我先去图书馆复习了?” 第22章 医院 明灿说完, 感觉有冷风打着旋儿钻进她衣领里,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一秒也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见她急着去图书馆, 陈奕骁说:“确实在这儿耽搁太久了, 我们走吧。” 他们刚才本来就同行, 如果没有池潇忽然冒出来横插一脚,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图书馆开始自习了。 没想到,明灿听他这么说,忽然改了主意:“算了, 我还是回家复习吧, 现在去图书馆不一定抢得到位置。” 池潇淡淡道:“送你?” 明灿摇头:“不用了, 我自己回去。” 这两位哥,她现在哪个也不想沾,所以才既不和陈奕骁一起去图书馆,也不要池潇送她回家。 今天这种场面,明灿见多了。虽然她现在脑子冻得厉害, 有点听不懂他们两个高材生这串对话的底层逻辑,不过, 她的情商勉强还够用,怎么会感受不到他们之间的争锋相对? 两个男生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好胜心在她面前争来争去,明灿不知道他们争出来的输赢能换钱还是挣个奖牌?她的时间多宝贵,才不要浪费在给他们充当裁判上。 所以, 明灿决定离他们每一个都远远的, 明哲保身。 简单打发了两人,明灿甩下一句“再见”就要离开。 陈奕骁忽然叫住她:“那个礼物……” 还没有还给池潇呢。 后半句他自然不能直说出来。不过, 根据他对明灿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收明显对她心怀不轨的男生送的礼物的。 明灿怔了怔, 才发现怀里的琴盒刚才打开了还没有关好,差点就这么抱走了。 她低眸,伸出两根发红的手指摸到拉链头,给它拉严实了,重新抱回怀里。 “谢谢池潇学长。”两位都是学长,明灿的感谢带上了名字。她觉得淼淼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所以真诚地说,“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陈奕骁:…… 大型失算现场。 他斯文的金丝眼镜之下,表情隐隐裂开。 难以置信,他们两个有那么熟吗?明灿竟然真的收下了这个礼物? 池潇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并不确定明灿会收下这个礼物。 今天来找她纯属心血来潮,今晚有家庭聚会,家里会派车来接他、池曜还有楚知雨,池潇不想坐家里的车,便让司机直接去接池曜和楚知雨。而他自己突发奇想编了个要来b大接人的理由,带着一把很久以前就做好的迷你二弦琴过来,想试试明灿会不会看在淼淼的面子上收下这个礼物。 他对此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高中那会儿他就想要送琴给明灿,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果不其然,在微信上给明灿发了消息,明灿立刻回她不在学校。 收到她回复的时候,池潇人已经到了金融系学生最经常出没的理科教学楼下。 离开之前,他去教学楼里的咖啡店买了一杯热咖啡。 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自称不在学校的某人,和一个颇为眼熟的男生走在一起。 见此情形,池潇愈发认为,明灿今天不太可能收他的礼物。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送了出去。 两个男生各有各的脑回路,只有明灿自己知道,在池潇拿出礼物说要送给淼淼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收下了,一秒都没有犹豫。 这可是孩子爸送给孩子的礼物,她凭什么拒绝? 他们是亲生父子,他送什么给淼淼都是应该的,就算他要送房子车子,明灿也会闭着眼睛收下。 她的脑回路就这么简单,至于两位脸色各异的学长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并不关心,也实在没力气关心了。 他们爱吹冷风就接着吹,她怕冷,着急回家复习,恕难奉陪。 明灿搂紧了怀里的琴盒,动作带着几分爱惜,朝池潇、陈奕骁分别颔首告别。 然后大步走进萧索寒风中,很快就将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 几日后,一月中旬,淼淼冬令营结束回家了。 明灿的考试周也即将拉开序幕。 不忍心把淼淼完全丢给张姨带,明灿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家里复习,只不过她现在复习需要专注,地点换到了书房里,不能像以前一样坐在客厅吧台一边学习一边看淼淼玩。 淼淼是个乖孩子,他知道妈妈现在复习紧张,他不能动不动就打扰她,所以他每天只在张姨下班之后,到他自己睡前,这段特别无聊的时间里去书房找妈妈一次。 今天,淼淼在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溜进书房,人猫在桌子下面,悄咪咪地把一只小狗木雕和一只小猫木雕放到了桌子上,小小声说:“妈妈,你好久没带我去找爸爸玩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4节 搁从前,也就是他穿越之前,淼淼是不会向妈妈提这种要求的。 但是现在的妈妈似乎没有原来时空里的妈妈那么排斥爸爸了,她不仅会带淼淼去见爸爸,还愿意和爸爸一起教淼淼学习,前两天淼淼还看见她拿着爸爸送的那个冬不拉弹着玩呢。 明灿抬起头,敲了敲发酸的脖颈,向淼淼保证:“等我考完试,肯定带你去找他玩。” 到时候,应该不止是找他玩那么简单了。 明灿心里已经打算好要找池潇摊牌了,具体什么时间摊牌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应该会在期末考结束之后,找一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在一个单独的场合认真谈一下这个事情。 之所以不选在最近,是因为,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给她的成绩让步。明灿不是没想过早点告诉池潇,让他在考试周分担一下她的带娃压力,但是谁也不知道摊牌那天会发生什么,这么离奇又重大、关乎他们今后人生的事情一旦说出口,她无法预估对方的反应,万一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明灿确信自己的心情一定会受到影响,继而影响到考试发挥。 因此,考完试再和池潇摊牌是最稳妥的选择了。 到时候,就算他要报警抓他们,或者告她诽谤,明灿应该也能比较从容地应对。 “嗯,等我放假之后,一定带你找你爸,我们不是说好了请他吃饭?”明灿又承诺了一遍,总算把这娃娃开开心心哄走了。 晚间,明灿盯着淼淼洗漱干净,又监督他自己换好睡衣,躺上床睡觉。 床头柜上,融烛灯像一颗小小的月亮,晒着下方的香薰蜡烛,散发出柔和的薰衣草香。明灿将灯关掉,又把蜡烛也收起来,她一般只在淼淼睡前用一会儿助眠香薰,让房间里充盈着淡淡的香气就足够,香薰太浓可能会影响孩子呼吸道发育。 互道晚安,明灿离开淼淼的房间,回书房继续复习。 此时还不到九点,明灿一般学到将近凌晨才会睡觉。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即使淼淼已经睡了,明灿也习惯敞着书房的门学习,以免淼淼有什么事儿、弄出什么动静她听不见。 夜渐渐深,北斗阑干之际,万籁俱寂。 书房里,明灿正在背诵专业课知识点,忽然听外头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小朋友可怜巴巴的啼哭声响起。 明灿立刻放下课本跑了出去,循声来到客厅,只见阳台落地窗半开,淼淼披着件棉服,和一只小板凳一起摔在阳台的地上,好不可怜。 明灿连忙跑过去把淼淼抱起来坐在地上,看到他膝盖摔破,鲜红的血一点点溢出来,明灿心疼极了,忍不住教训了他一句:“都十点了,怎么不好好睡觉,跑阳台上干什么?” 豆大的泪花不断从淼淼眼眶里流出来,他抽抽噎噎说:“呜呜,睡到一半想起来今天忘记浇花了……” 阳台上种了许多花草,高低摆放错落有致,淼淼刚才应该是搬了个椅子想站到椅子上浇高处的花,才会失足跌下来,摔伤腿。 小朋友脑子里很多奇思妙想,行为举止本来就跳脱不受控,明灿不舍得教训他了,柔声安慰:“别哭了,没关系,妈妈没有生气,但是这么晚了你想要浇花,应该要找妈妈和你一起。” 淼淼:“妈妈读书太辛苦了,不想打扰你……” 明灿心里一酸,揉了揉他的头,弯腰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抱进室内处理伤口,谁曾想在她碰到淼淼手臂时,他的哭声猛然加剧:“疼,好疼!” 明灿大惊,蹲下来抚摸一遍淼淼整条手臂,没摸出什么异常:“是哪里疼?” “手,右手中间,呜呜。”淼淼哭,“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抓了下那个栏杆,然后就好痛……” 明灿深吸一口气,猜到他抓栏杆的时候牵拉到手臂,桡骨可能脱臼了。 他们家在高层,17楼,阳台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呼啸,吹得明灿心里愈发慌乱,不敢再碰淼淼手臂,也不能碰到他摔伤的膝盖,只能扣着他的腰把人夹起来,费劲地带回室内。 关上落地窗,淼淼仰着又红又白的小圆脸,咬着唇呜咽,右手渐渐肿胀起来。 明灿在心里劝自己镇定,不要慌,现在应该第一时间带淼淼去医院看医生。 问题是她怎么把淼淼弄去医院?她的臂力把他抱到楼下就够呛了。 不然叫救护车?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明灿忽然想到有个人可能比救护车更快,她一边戴上蓝牙耳机打电话,一边从客厅柜子里取出药箱,先给淼淼简单处理下腿上的伤口。 电话很快接通,男生清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 “学长,我是明灿。”明灿的心定了一些,语气仍免不了轻微的战栗,“淼淼刚才摔了一跤,手臂好像脱臼了,我一个人不方便把他带去医院……” “十分钟。”池潇说,“马上到。” “噢,好,好,好。”明灿自己都没意识到说了三遍好,“我家在1701,你到了直接上来。” “嗯。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明灿下意识反驳,她右手正拿着棉签给淼淼清理伤口,淼淼的一滴眼泪正好砸在她手背上,烫得要命,明灿心一缩,嗓子莫名哽了下,“对不起。” 是她没有照顾好淼淼。 书房就在淼淼房间斜对面,为什么淼淼走出去的时候她没有听到?为什么她之前没有认真叮嘱淼淼不要随便去阳台?为什么她让淼淼觉得打扰妈妈不好…… 池潇没想到明灿会说对不起,他不知道她在对谁道歉,但他能听出她现在情绪不太稳,于是尽量用温沉的声音对她说:“小朋友脱臼不是什么大事,他摔倒也不是你的错。这么大的小朋友哪个不淘气,大人想管也管不住,我像淼淼这么大的时候,每天有两三个保姆管家盯着我,我还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摔到池塘里。” “……”明灿抿了抿唇,脑海里想象出那个画面,一瞬间有点想笑,拼命忍住了。 她发现池潇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天生不爱说,他想说的时候也可以一口气说很多,而且这些话听起来还蛮……顺耳的。 电话挂断前,明灿听到池潇那边传来风声,应该已经出门了。 说十分钟果然十分钟,明灿帮淼淼披好外套,开门让池潇进来。 他周身携着凛冽的寒气,走进玄关那一刻,淼淼转头看见他,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瞬间又下来了。 “呜……” “不哭了。”池潇弯下腰,修长结实的臂膀一下子就把他抱起来,单手轻轻握着他受伤的那条腿,免得磕到碰到,明灿站在旁边拿起淼淼动不了的那只胳膊,架到他爸肩上。 池潇个子太高了,她要踮起脚才能帮淼淼圈好他爸的脖子。 客厅天花板上,吊灯和射灯投下明亮又温暖的光线,入目至少两百平的豪宅之内,似乎只住着明灿和明淼两个人。 没有其他家人。 所以,她一直是一个人照顾这个孩子吗? 来不及多想什么,池潇抱着淼淼迅速离家,开车带着他和明灿到达最近的儿童医院。 来到急诊部,最近发热的小朋友很多,时至深夜,急诊走廊上依旧挤满了人。 池潇把明灿和明淼安顿在骨科急诊室外面的座位上,他独自离开去挂号。 淼淼又痛又困,哼哼唧唧地歪靠在明灿身上,明灿忍不住把他抱到她腿上坐,一边安慰一边轻拍他的背。 急诊挂号很快,没一会儿池潇就回来了,告诉他们前面只有两个小朋友看骨科,十分钟之内应该就能排到。 明灿搂紧淼淼,理了理厚重的外套,把旁边的位置空出来给池潇坐。 池潇说了句“谢谢”,屈膝坐下了。 座位很窄,前方又人来人往的,他人高马大,两条逆天长腿委屈地折起来,没地儿放。 一时沉默。 走廊上方,一盏盏冷亮的led平板灯连成耀眼的光路,将目所能及的空间照射得明晃晃,犹如白昼。 明灿和池潇这两张青涩的少年面孔,混在一众三四十岁的家长之间,显得分外扎眼。 更别提他们的容貌本来就非常出众,并肩坐在一块,说是来医院拍青春偶像剧的,估计都有信。 就是不知道哪部青春偶像剧的男女主,怀里会抱着这么大一个娃? 淼淼渐渐习惯了手臂上难受的感觉,加上妈妈怀里香香软软的很舒服,他眼皮子一点点耷拉上,半梦半醒地喊明灿:“妈妈,妈妈……” “哎。”明灿回应他,“怎么了?” “妈妈,我先睡会儿,等会儿到我看医生了你再叫醒我。” 明灿:“好的,你睡吧。” 前方走廊上,有两个经过的路人听到他们对话,似是觉得奇怪,忍不住投来探究的视线。 “我来抱吧。”池潇突然说。 不等明灿或是淼淼答复,他直接把手伸进淼淼咯吱窝,将他整个人架起来,带到腿上,抱稳。 爸爸身上的味道也挺好闻的。 淼淼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脑子晕乎乎,脸颊上的眼泪还未彻底干涸,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嘴吧唧吧唧对池潇说:“爸爸,我睡了。” 池潇:…… 明灿:…… 明灿没吭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池潇的神情。 如果说今天之前,她虽然打算和池潇摊牌,但是心里还有一点点犹豫,所以一直没确定什么时候正式和他说,那么经过今天,她已经非常笃定,不存在任何一丝犹豫了。 人真正做出决定,往往是一瞬间的事。 就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抵过了她之前做的所有考察背调。 所以明灿在听到淼淼喊她和池潇爸爸妈妈的时候没有解释。 就让他怀疑吧,让他开动脑筋想一想,说不定不用她摊牌,他自己就发现端倪了呢? 明灿余光觑着他,就见他听到淼淼叫他爸爸之后,眉心忽地皱了皱,一只手搂紧淼淼,莫名其妙地带着他挪得离明灿远了点。 淼淼被这动静弄醒,睁开眼:“爸……哥哥?” “醒了?”池潇问,“你想爸爸妈妈了吗?” 淼淼偸觑旁边的明灿一眼:“……还行吧。” 池潇:“我刚才听到你喊你姐妈妈了。” 淼淼:“……” “她才19岁,还在读书。”池潇没有责怪他,只是低声和淼淼讲道理,“这里这么多人,你喊她妈妈,别人会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的。你也不想你姐姐被人指指点点吧?” 在这个社会上,女性本就弱势,所有人都对女人求全责备,无止境地放大她们身上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不良标签,让她们轻而易举就陷入舆论漩涡,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更何况是明灿这么漂亮夺目的女生。 听见池潇的话,明灿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突然把淼淼从她怀里抱走,又带着淼淼挪得离她远一点。 淼淼也喊他爸爸了,也会有人向他投来异样目光,但是他宁愿承担这些,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公平,男人身上不好的标签不会被肆意放大,就算有人对池潇指指点点,他作为男生,天生就具有比女生更强的抗风险能力,20岁男大学生有个5岁的孩子,人们顶多八卦一阵就会揭过去,不会有多少口诛笔伐落到他身上。 原来他听到淼淼喊他们爸爸妈妈,脑子里想的是这些。 明灿不禁在心里骂池潇榆木脑子,油盐不进,真想找一百部穿越剧丢到他面前让他仔细研究一遍。 另一面,她心底深处又好像有温红的炭火轻轻熨过,还挺暖的,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一名男生身上感受到这样的细心。 就在这时,播报器念出淼淼的名字,池潇立刻抱着淼淼站起来,走进诊室。 一看见医生,淼淼憋回去好久的眼泪又连珠串似的落下,整个人缩在池潇怀里,怪害怕的。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5节 “宝宝别紧张。”医生慈眉善目,温和道,“过来给叔叔看看……哎,这里痛是吗,使不上劲?手伸长一点……放松……” 医生经验丰富,摸一遍淼淼的手臂就知道哪儿出了问题。他一边和淼淼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手上一边操作,捏着淼淼手肘,带着他小臂往外旋转,往上一折,再一旋,话音落下时,淼淼脱臼的部位就复位好了。 “好了?”明灿惊讶道,“这么快?” 医生笑:“对,就是这么快。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很容易脱臼,你弟弟骨头肌肉都长得挺好的,不用太担心。” 明灿听罢,心里的石头终于踏实落了地。 淼淼腿上的伤口明灿处理得挺好的,医生在上面简单包扎了下,提醒他们注意卫生,这趟看诊之旅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从诊室里出来,淼淼身体没大碍了,可他想睡觉不想下地走路,狗皮膏药似的赖在池潇身上。 池潇的体力很够用,也就顺着他了。 明灿走在他们身后,三人穿行在熙攘拥挤的急诊走廊上。 明灿盯着池潇高大俊挺的背影,心下计划着—— 时不我待,现在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她做事素来滴水不漏,尽管心里99%认定池潇就是淼淼爸爸,但是还差那么1%,必须用科学的鉴定报告填补上,这样到时候她站在池潇面前和他坦白这件离大谱的事儿,也会更有底气。 等鉴定报告出来那天,就是她找池潇摊牌之日。 思及此,明灿余光捕捉到前面有一间诊室的门打开了,一家三口从里面走出来,爸爸和妈妈体格都挺胖,“一不留神”发生个磕碰很正常。 池潇抱着淼淼,微微侧身,脚步平稳地从那一家三口面前挤了过去。 轮到明灿和他们擦肩。 “哎哟。”明灿不高不低地嚷了声,作势被谁撞到,整个人失去重心地朝前一扑,和池潇宽阔的肩背亲密接触。 “嘶——”池潇蓦地吸了口凉气,脑后传来刺痛,好似被谁狠狠揪了一把头发。 他转过身,看到刚撞上他的明灿这会儿已经站直,一只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明艳动人的脸上满含歉意:“学长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站稳,本来想伸手摸一下淼淼的脸,结果不小心碰到你的头了。” 池潇腾不出手来检查脑后刺痛的部位,只点了点头,淡淡道:“没事。” 这事儿很快翻篇。 明灿手揣在口袋里,心满意足地搓弄着从池潇头上硬拽下来的一小撮头发。 他们三人中,唯有淼淼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插曲中,一双葡萄眼瞪得大大的,表情震惊又古怪。 医院里头太吵了,他没能睡着,趴在爸爸肩上半睁着眼,把什么都看见了。 妈妈刚才根本没有被人撞到,也根本没有想要摸他的脸。 她是故意的,故意走过来狠狠揍了爸爸后脑勺一拳!他看得一清二楚! 第23章 生日 离开医院, 车一路平稳地行驶到家楼下,淼淼倚在明灿怀里睡得可熟了,直到车门打开, 池潇探身过来抱他, 他也就眼皮动了动, 没有丝毫要转醒的意思。 从车后座转移到池潇身上, 淼淼虚搂着他的脖子,小圆脸搁在他肩上,嘴巴一张一合说起了梦话:“妈妈, 别打, 别打爸爸了……” …… 明灿头皮一紧, 不知道这孩子瞎做什么梦,怎么能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走进单元门,池潇放慢脚步,犹疑地问了明灿一句:“淼淼他妈,有暴力倾向吗?” 明灿:…… “怎么可能!”明灿脸颊莫名涨红, “小孩子的梦话怎么能信?他妈妈脾气可好了,温文尔雅, 善解人意,在我眼里,她就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女人。” “哦。”池潇点了点头。 他只是随口一问,不懂她莫名其妙激动什么。 来到楼上, 明灿抬手摁在指纹锁上, 房门应声打开,智能照明系统也瞬间点亮了玄关和客厅。 明灿率先走进门, 脱掉厚重的外套塞进玄关柜,然后换好鞋, 踏到干净的实木地板上。 回过身,就见池潇跟在她身后走进来,没有换鞋的意思,礼貌地站在玄关外。 还挺有分寸。 明灿从他怀里接过淼淼,抱回房间,脱掉淼淼外面的衣服裤子,轻轻放在床上。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淼淼一沾枕头,整个人顺势卷进被子里,看得出非常思念他这张柔软的小床了。 明灿没忘记外面还有一个人。 既然决定鉴定报告出来就和他摊牌,明灿也就懒得和他道谢了,反正过一阵他就会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他应该做的。 温暖的客厅光芒下,明灿脸庞素净,身上穿奶白色粗针毛衣,踩着一双蜜桃造型的毛绒拖鞋走出来,长发盘在脑后由抓夹固定,这会儿已经松散了不少,几绺长发垂下来,飘逸着,沾染了浅金色灯芒,整个人透着温和、柔软,是池潇以前不曾见过的样子。 乱看别人家里的环境似乎更不礼貌,池潇的视线逗留在明灿脸上,低声问:“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明灿:“有个白班保姆。” 听起来,除了保姆之外,这间偌大的房子里真的只住着她和明淼两个人。 明灿一看池潇的表情,就猜到他心里一定觉得她家这个情况非常奇怪,但是出于礼貌,也出于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天性,他不会多想也不会多问,权当没看见。 现在的明灿,已经完全不期待池潇这么个脑子里只有理性与科学的工科男能够靠他自己猜到点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意与他闲扯:“学长什么时候开始考试?” 明灿的考试周在两天后开始,六天考六门,还算紧凑。 池潇:“已经开始了。今早考了一门。” “哦……啊?”明灿声音陡然提高,“那下一门呢?” 池潇:“明早八点。” 他说这话时一脸淡定,琥珀色眼睛平静无波,好像九个小时之后就要踏进考场的人不是他一样。 明灿还以为他一接电话就能赶过来,应该比较闲呢。 她是个急性子,听说池潇明早要考试,简直比他还焦虑,忙不迭送客:“那你快走吧,还杵这儿干什么?” “嗯。” 少年颔首告别,转身往外走。 “快走快走。” 身后又传来驱赶声,池潇舔了下唇角,莫名有点儿想笑。 a大b大期末考的难度,那是驰名全国的恐怖,就算你是学神,是高考状元,也别想仅凭一副出色的脑子就轻轻松松高分飞过。在强者如云的环境中,稍微松懈一点就意味着坠机,明灿可不想池潇因为今晚浪费了点时间在她这儿,导致明天考试掉排名,这锅她和淼淼绝对不背。 池潇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转角时,明灿也关上了房门。 回到客厅,明灿瞥了眼墙面上的时钟。 十一点一刻了。 再学一个小时,过了零点再睡吧。 - 一月下旬,北城大雪方融,天寒地冻。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长吁短叹不断。卷子实在太难,和老师划的重点牛头不对马嘴,所有人都像渡了一场大劫似的有气无力,见不到几分喜迎假期的畅快。 收拾东西离开教室,许嘉筠跟在明灿身边,手里举着三支笔,边走边朝明灿鞠躬参拜:“火山神在上,保佑我这门课考个b以上,拜托拜托……” “神金。”明灿笑骂着把她推开,“少时不上进,老大徒上香。你自求多福吧。” “我还是有上进的,谁知到老谢重点划那么歪啊?”许嘉筠叹气,“唉,不说这个了。今年过年晚,寒假还挺长的,你打算怎么安排?” 明灿:“我先听听你的计划。” 许嘉筠:“我嘛……收拾东西回家之后,先睡他个三天三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我妈对我的新鲜感完全耗光,开始看我不顺眼了,我再从床上起来,想想之后干点啥。” “你这也叫计划?”明灿身为j人中的j人,听完简直两眼一抹黑。 许嘉筠:“嘿嘿。” 明灿这个寒假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学习、创业比赛、乐团活动、家族聚会……其中的重头戏,明灿没有告诉许嘉筠,那就是给淼淼报兴趣班。 她现在比较偏向于让淼淼参加体育类的项目,比如幼儿体能课、马术、击剑、球类运动等等,具体选哪些要带着淼淼体验之后才能确定。 不知想到什么,明灿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考试的时候她把手机关机了,现在刚开机,邮箱里就跳出一封新邮件。 一个多小时前收到的,亲子鉴定报告电子版。 明灿立即点开,划拉到报告最末,瞅见一行显眼的鉴定意见—— 支持cx是mm的生物学父亲。 出于保护隐私的考虑,明灿选择了私人鉴定机构,被检验人的名字也只填了首字母。 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只不过加了一层鉴定盖章,明灿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感想。 邮件里还说,纸质报告会在今天同城递送到她家里。明灿查了下短信,果然看到物业管家代收了一份文件。 那么接下来,她就该找池潇摊牌了。 傍晚五点多,天已经擦黑。明灿和许嘉筠走到室外,冷风迎面扑来,吹得两人险些站不稳。 明灿声称临时有点事,就这么和许嘉筠作别,独自一人闯进风中,快步走到远处一幢建筑楼里,找了个有暖气又僻静的角落,给池潇打电话。 在明灿这儿,一件事情她一旦确定要做,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绝不拖拉,给未来增加负担。 刚好今天期末考结束了,她的心情比较轻松,脑力处在峰值,体力也还够用,赶紧趁这个时机把这件头疼的事情处理完,回家就可以彻彻底底休息了。 明灿握着手机,站在一条长廊的终点,面前有一扇玻璃包浆的小窗,只能依稀看到窗外有两棵干枯的树。 回铃音响了将近一分钟,对面才慢腾腾地接起。 “喂,明灿?”男生清冷低磁的声线传来,周围似乎很吵。 明灿记得池潇比她早几天开始考试,她都考完了,他大概率也考完了,应该会有时间和她面谈的。 明灿:“学长,你现在在哪呢?”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6节 对面迟疑了一会儿,答:“在通平区。” “通平区?那么远?”明灿有些吃惊,“通平区的哪里啊?” 池潇:“云霄公馆。” 明灿闻言,忽然沉默了下。 她听说过云霄公馆,是通平区挺出名的一家高档会所,很受上流圈里纨绔子弟们喜爱,是他们纵情享乐声色犬马的地方。 这一瞬间,明灿对池潇产生了一点点不满,不过,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改变她对池潇的整体印象。 “云霄公馆……我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明灿边查地图边说,“学长,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见我一面?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你要过来?”池潇诧异。 明灿当然不想跑那么远,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是她有急事找他谈,自然是她主动过去找他比较合适。当然,如果他善心大发,愿意抛下公馆里那群朋友到她这边来见她,那她自然乐意之至。 明灿:“嗯,我过去。或者,你方便出来的话……” “明灿。”池潇忽然在电话里叫了她一声。 直到这时明灿才发现,他身边嘈杂的环境音不知不觉消失了,似乎特意来到了安静的地方和她说话。 明灿:“怎么了?” “今天是……”他停顿了下,嗓音很低地说,“我的生日。” …… 明灿整个怔住了。 恍惚间低头看了眼日期,1月22日。 她隐约想起来,淼淼前几天似乎有提到过爸爸快过生日了,还弄了几个纸板要给爸爸做生日礼物。只不过小朋友玩心重,忘性大,去赵子皓家玩了一趟回来,他脑子里就只剩下狗狗、玩具和动画片,把爸爸的生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听筒里徒留电流的滋滋声,以及浅淡到宛若浮游生物起起伏伏的呼吸。 池潇率先打破这份寂静:“你定个地方吧。” 他的意思似乎是要离开公馆来见她。 明灿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好。他今天过生日,身边应该有挺多朋友的,她可不想让寿星为了她把那么多来给他庆生的朋友丢下,这样不太地道。 再说了,她要和他谈的事情,对他而言大概率不是件好事儿,等他听完估计就没心情过生日了。在此之前,还是让他和朋友们尽情玩耍,度过最后一段轻松的“独身”时光吧。 “不用不用,怎么能让寿星乱跑呢。”明灿婉拒,“你们接着玩,我过来找你就行,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到。” 池潇:“行。” 明灿猜到他那边可能有认识她的人,于是叮嘱了句:“学长,我过来只见你,不参加你们的聚会,不要和别人说我会来。” 池潇:“嗯。” 他这边清一色的男生,抽烟、喝酒、桌球、掼蛋,玩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即便她想加入,他也不会答应的。 就是不知道她千里迢迢赶过来,电话里说不清,非要和他单独面谈的重要的事儿,究竟是什么? 通话结束前,明灿突然又“喂”了声,喊住池潇问他:“学长,你今天喝酒了吗?” 池潇:“喝了点。” “噢。”明灿说,“那你接下来别喝了。” 池潇:“……” “冷静,千万要冷静。”明灿说,“等我们聊完你再喝不迟。” 第24章 摊牌 通话结束, 手机顺进口袋之前,池潇低头又确认了遍联系人的名字。 是明灿没错。 声音也是她的声音。 可是她说的内容,他怎么就听不太明白呢? 会所的走廊很宽, 羊毛地毯软厚, 雕金柱, 云石灯, 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皆是膏粱子弟,气质奢靡, 池潇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奈何每年生日都是这么过的, 朋友订场地他付钱,大家饮酒玩闹,他在旁边安安静静当个陪衬。 回到包房。 包房分成四个区,ktv、桌球、棋牌、餐室,在场十来个男生, 大部分都是和池潇相熟的同学,外加两个弟弟, 堂弟池曜和表弟江晓安。 这会儿棋牌桌旁边围了四个人打掼蛋,另有两个人在桌球室里头比划,其余人都歪歪斜斜地坐在ktv沙发上,边听歌边喝酒聊天。 池潇回到原来的位置, 面前的矮桌上, 他离开前刚喝空的玻璃杯不知被谁满上,看颜色是黑桃a香槟, 没掺水。 池潇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挪远些。 ktv大屏播放着西语摇滚乐,池曜坐在池潇身旁, 怀里抱着个抱枕,脑袋和江晓安凑在一块,两个人一起盯着手机看。 池曜指尖划拉着屏幕,似在给江晓安展示照片:“漂亮吧?” “漂亮。”江晓安狂点头,“不愧是我嫂子。” 话落,这孩子余光瞥见池潇打电话回来了,一脸兴奋地招呼他:“表哥,快来看曜哥的老婆,可漂亮了,还会拉小提琴呢!” 池曜:…… 等他反应过来,再想捂住江晓安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妈的,好想把这傻子掐死啊! 池潇原本不感兴趣,听到那个女生会拉小提琴,他目光往下一荡,定格在池曜手机屏幕,几乎是下意识的,眉心微微蹙了下。 池曜手机上是b大寒假音乐会的宣传海报。 海报制作人很清楚大家爱看什么,在海报最显眼的位置放上了乐团里颜值最高的几个男生女生的单人演奏照片,其中明灿的照片在c位,她穿一身黑色吊带长裙,肤白若雪,腰肢盈盈一握,左手持琴,右手执弓,昳丽的面庞倾斜向琴面,半垂着眼沉浸在演奏中,美得夺人心魄。 池曜今天喝了不少酒,酒气上头,见池潇已经看见,他忽然懒得遮掩了,干脆地把手机摊放在桌子上。 江晓安完全没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还在乐颠颠地指给池潇看:“表哥,就是中间那个,最漂亮的,是曜哥老婆。” 池潇:“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江晓安:“我没开玩笑啊……” “哥。”池曜俯身向桌面,一只手拎酒杯,晃荡了下杯子里所剩不多的晶莹酒液,“你最近都没怎么回家,还不知道吧?我爸妈给我安排了一个联姻对象,就是照片里这位……” “也是我的同班同学,明灿。” 池潇闻言,眸色暗了暗。 ktv大屏迷乱的光线映照在他脸上,描摹出深刻、凌厉的骨相。 这个消息,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池潇的反应淡薄,恬不为怪的样子:“你才几岁就谈联姻?八字都没一撇。” 池曜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笑:“哥,你和知雨姐八字没一撇,不代表我也是。” 池潇:“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池曜转眸看他,表情吊儿郎当的,语气却含了几分正经,“你不喜欢知雨姐,我可是很喜欢明灿的。” 说这句话时,池曜倚靠着沙发,微微掀起眼帘盯着他哥看。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的,他哥一定会让给他。 池潇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从不会开口索要什么东西。面对任性的弟弟,他已经习惯了退让,甚至是无止境地退让。 这一次,听见池曜突然的坦白,池潇脸上的漠然渐渐褪去,流露出一丝烦躁:“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池曜按了下手机息屏键,屏幕上美丽的少女消失,他慢悠悠回答道:“这不是,看你刚才一直盯着我喜欢的人,怕你和我抢嘛。” 池潇扯唇:“她是什么东西吗?需要被人抢来抢去?” 似是没见过池潇带着情绪和他说话,记忆中的哥哥永远都是平静淡漠的,池曜愣了愣,带着醉意说:“所以,是不能让给我的意思咯?” “你们在说什么啊?”江晓安听懵了,问池潇,“表哥,这姑娘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池潇冷冷说。 桌面上,酒杯里的液体闪烁着迷离光点,池潇不自觉俯身去捞杯子,蓦地想起不久前某人在电话里叮嘱他的事儿,刚伸出的手又收回。 旁边有人切歌,换了首深沉慢摇,连带着整个ktv的光线都暗淡下来。 七八个男生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唯有池潇看起来清醒点,脸色被灯光照得很冷,眼帘微掀,毫无感情色彩地瞭着虚空。 有人过来敬他酒,勾肩搭背说生日快乐。 池曜也凑过来,没事人似的和池潇碰杯。 池潇换了个杯子装饮料:“头疼,不喝酒了。” 众人大骂他败兴,一番推搡吵闹之后,见他脸色莫名很臭,渐渐也就不再来烦他。 池曜抓着杯子站起来,游走在人群间说说笑笑,比池潇更像今天的寿星。 池潇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母亲和父亲离婚后远渡重洋定居美国,池潇一年会去看她几次,但是她没多久就有了新男友,池潇在美国的时候并不方便和妈妈住在一起,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叔叔家,和池曜作伴。 池曜从小就是个小太阳,活泼、淘气、爱笑,被宠得无法无天,任性妄为。池潇和他相处久了,下意识地就会像他身边其他人那样顺着他、惯着他,认为弟弟生来就该被所有人爱着,拥有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就算池曜总爱抢哥哥的玩具玩,以池家的富裕,永远也不会沦落到相同的玩具只有一样,需要兄弟争抢的地步。 所以,池潇从不觉得把东西让给弟弟有什么要紧。 那些东西多得是,他也并不怎么喜欢。 而弟弟,是他儿时最重要的玩伴。 …… 时间在纷乱的酒气和乐声中一分一秒过去。 网约车停在云霄公馆门前,明灿下了车,抬眼望见这幢隐于荒凉夜色中的奢华建筑。 一个多小时前,她回了一趟家拿文件,顺便提醒淼淼今天是他爸的生日,她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淼淼很想跟她一起来,但是时间太晚了,地点还是会所,明灿自然不能带着他。 不过,她帮淼淼捎了个东西给池潇。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7节 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所以,她决定最后再拿出来。 夹紧腋下的单肩包,明灿走进公馆大门,对迎宾的侍应生说,她约了三楼酒廊的位置。 这儿的酒廊规格还挺高,类似五星级酒店的行政酒廊。 明灿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点。 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明灿掏出手机给池潇打了通电话。 几分钟后。 酒廊自动玻璃门打开,身穿黑色工装夹克的少年信步走进,暖暗的灯芒落下来,映出他修长峻拔的身影,引得吧台附近的女孩纷纷侧目。 明灿抬眼看着他走近,心里油然生出一丝紧张感。 池潇顶着张亘古不变的冰块脸,在对上明灿视线的一瞬,神情有所缓和,但是看起来依然冷得要命,唇线抿得笔直,眼尾锋利,行进间,周身几乎能带起寒风。 “学长晚上好。”明灿冲他眨了一下眼,莫名觉得他今晚不太对劲,高冷值直线上升的样子。 “晚上好。” 池潇在明灿对面坐下。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但脸色看起来简直滴酒未沾,皮肤白净如霜,琥珀色的眼睛淡薄剔透,眉宇深刻宛如雕塑,整个人显得分外冷峻,似乎…… 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桌上点了一盏蜡烛,温黄的小火苗轻轻摇曳着,在池潇落座后,似乎有要熄灭的迹象。 明灿把酒水单递给池潇:“喝点什么吗?” 池潇:“苏打水就行。” 明灿叫来适应生,点了一杯椰林飘香,一杯苏打水。 侍应生走后,明灿直视池潇的眼睛,问:“学长,你今天过生日,心情不好吗?” 池潇:“没有。” 明灿:“确定?” 池潇:“嗯。” 他想,或许是来见她之前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的缘故,所以显得脸色白生生,不太好看? 他从包房走到这里,已经觉得整个人活过来许多了。 “那好。”明灿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来找你,真的有一件非常重要,而且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要告诉你。不论我等会儿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没有骗你,说的是真话。” 池潇眨了一下眼,睫羽末端似乎染上了一点烛火微光。 他说:“嗯。你说。” 明灿手在桌下攥成拳,咬了咬牙关,极为艰涩地开口道:“我和你有一个孩子。” 池潇:…… 仿佛有不知名的气流在空气中窜动,烛火乱颤起来。 池潇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耳朵。 确认这玩意儿功能还正常。 明灿接着说:“你也觉得我一个人养淼淼很奇怪吧?我真的没办法,因为他的身份特非常特殊,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其实淼淼就是我和你的孩子,他是从十三年后穿越回来的。你也见过他很多次了,你仔细想想他的长相,是不是和我,和你,都很像?” 池潇:…… 桌上的烛火又稳定下来,火苗缓慢地燃烧,看起来像是静止画面。 池潇摸耳朵的手挪到了颈后,修长的五指虚罩着脖颈。 看起来像在思考。 明灿给了他一点时间,让他回忆淼淼的长相,然后慢慢地和他记忆里自己小时候的长相比对。 明灿:“是不是很像?眼睛鼻子嘴都像,尤其是面中这块。” 池潇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声:“嗯。” 明灿见池潇的情绪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不思议,她简直要被他强大的自控力折服了,听到这种离奇的事竟然没有发疯,也没有怀疑人生,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太强了,明灿觉得他真是天选孩子爹,她两只手不自觉抬上桌面,瓷白的面庞被烛火映得泛红,身体微微前倾,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我现在非常认真、非常严肃地告诉你,其实我捡到淼淼之后,本来想一个人带,不打扰你,但是我低估了带孩子的麻烦程度,真的不是我势单力薄能搞定的。于是我带着淼淼和你接触了下,我觉得你人还可以,哦不,你是个大好人,超级大好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承担这个责任,而且,这本来也是你的责任不是吗?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有义务照顾他的。” 说到这里,明灿又怕说得太严重吓跑池潇,忙不迭补充了下:“我已经养了淼淼两个多月了,他的吃住我可以负责,不需要你太费心。但是养小朋友不是养宠物,小朋友需要学习,需要学本事,需要培养兴趣,我计划在寒假给他报几个兴趣班,这件事情需要你和我一起完成,其实也不难,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开车,我们非常需要一个家庭司机!” 其实明灿想和池潇分摊的事情不止这么点,他凭什么就不照顾淼淼的吃住了?还有淼淼的数学成绩,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捉急? 但是这些事情都要慢慢来,不好一下子吓到这个刚入职的工作搭档。 …… 听完明灿说了一串又一串话,池潇罩在后颈的手终于缓缓放下来,薄唇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角似乎有弧度,又似乎没有。 直到这时,明灿终于从他过分镇定的神情中察觉到一丝古怪。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你没有任何意见吗?” 池潇轻轻吐了一口气,望着明灿,一字一顿道:“明灿,其实你和我直说就行。” 明灿:“直说什么?” “你需要司机。”池潇凝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你和我直说,我会答应。没必要编这么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灿刚才奇思妙想般的一大串话。 …… 空气陷入死寂。 须臾。 桌面上,小小的烛火像兜头浇上了一盆热油,突然往四面八方蓬勃生长、剧烈震颤,犹如火山喷爆发。 明灿瞪着池潇,整个人气得快要炸开! 他刚才之所以那么平静。 竟然、竟然是因为完全不信她说的话! 一直捂着脖子,也是在拼命忍耐,看她像小丑一样表演吗?! 如果不是因为桌上有明火,不远处还坐着不少人,明灿真的要掀桌而起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他的脑子是石头做的吗?他是科学与理性的化身吗?信一下她说的话难道会死?! 明灿用力地深呼吸,平复心情。 她不能发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给她还未入职的好搭档留下她情绪稳定好相处的优良印象。 “好,好……”明灿艰难地朝池潇展露了一个笑容。 刚才是她太心急了,还没有放出证据就自以为他被她说服了。 所幸她是有备而来,不怕他的。 明灿低头,从包里取出两份文件,一左一右平整地摆放在池潇面前。 亲子鉴定报告。 看到这两份有机构盖章的文件,池潇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 明灿:“那天在医院急诊科,我薅了点你的头发,拿去和淼淼的dna样本做了鉴定。” “左边是我和淼淼的亲子鉴定报告,右边是你和他的。”明灿看着池潇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不是相信科学吗?科学认定我和你就是淼淼的生物学父母。” “我明灿对天发誓,这两份报告如有作假,我这次期末考,哦不,我以后每一场考试都是全系垫底,做什么都失败,吃什么都拉肚子,永无翻身之日!” 第25章 礼物 明灿发完誓, 喘口气的时间,回想一下,自己都觉得这个誓未免太毒了。 搁从前, 她会觉得发誓是最敷衍的证明手段, 多少誓言转瞬就成空, 一点也不牢靠。但是现在,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脱离科学、非常离奇的事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只能以玄学对抗玄学了。 酒水怎么还不上? 明灿说得浑身发热, 口干舌燥, 她用手扇了扇风, 不着痕迹地打量桌对面的人。 自从她掏出鉴定报告,池潇的表情就不复先前稳定了,又听她疾言厉色发毒誓,他那双浅淡的眼眸,像是迎来了风暴, 这是明灿第一次在池潇脸上看到类似震惊的情绪。 池潇很清楚明灿是个什么样的人,聪明、强干、理智、清醒,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不会把她和异想天开、信口雌黄这样的词语联系上。 刚才明灿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池潇不是没有动摇,只是她说的一切实在太离谱了, 严重违背了他的世界观, 让他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相信。 直到现在。 池潇低头翻看桌上的文件,右边那份亲子鉴定里, 被检验人化名“cx”,应该就是他。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 明灿何至于编这么大一个谎骗他?甚至弄出鉴定报告来?她能从这个谎言中获得什么?一个司机?她想找谁当司机不行?为什么要找他? 池潇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对明灿的揣测逻辑漏洞非常大, 反而是她描述的那个异想天开的故事,更贴合她这段时间的所有行为,也更让人信服一点。 一个一戳就破的弥天大谎,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除非它根本就不是谎言。 所以。 站在合乎逻辑的角度,这个脱离科学的穿越情节,才是事情真相吗? 池潇缓缓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回溯明灿刚才对他说的话。 她说淼淼和他长得很像。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孩子的模样。他有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深刻的内双眼皮,就像……把明灿的眼睛,和他的眼睛糅合在一起一样。 除此之外,淼淼的眉弓、鼻梁、嘴唇、下颌,以及连成一体的线条轮廓,好像真的能看到他小时候的影子,不说一模一样,五六分像绝对有。 又想起那天篮球赛上,他抱着淼淼,不止一个队友把淼淼认成他的亲弟弟,说他们长得像。 当局者迷,旁观者往往看得更清晰。 …… 明灿靠着椅背,两条腿交叠,嫣红的唇轻轻抿着,带着很多的焦躁和一丝丝薄怒。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8节 是,她说的那些话是非常离谱,会震碎人的三观。 但是她可是明灿诶,从小到大都是学神,品学兼优、德才兼备,这样的她,在池潇眼里就没有一点信誉吗?她说的话就一点都不值得他相信吗? 明灿可以理解池潇的心情,但这不影响她生气不爽。 和她有个孩子,就那么难以接受吗? 还有,他是木头吗?没长嘴吗?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句话! 终于,在明灿心里的郁结将要凝成实质爆发之前,对面的人形大冰块终于舍得开金口了—— “我和你,未来有个孩子?”池潇复述了遍明灿刚才说过的话,嗓音微哑,“他从十几年后的未来,穿越到了现在?”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荒谬至极的玩笑。 明灿:“没错。这就是事实,比真金还不怕火炼的事实。” 池潇抬眸望着她,眸底映出少女明艳的面庞。 他脑海忽然空白了,一种分外不真实的感觉,如无声的海潮,席卷上来。 明灿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许久。 她正想说点什么,舌头突然转了个弯。 “不是。”明灿眼皮跳了下,“你笑什么?” 池潇单手支着额,闻言把手放下来,否认:“没笑。” “没有吗?”明灿眯眼,“那是我眼花了?” 池潇:“嗯。” 他身体原本倾向桌子,这会儿忽然向后仰去,靠到椅背上,英俊的五官迎着天花板洒落的灯芒,从半明半暗,变得清澈明晰。 明灿仍旧紧紧盯着他。 不过片刻。 就见这位哥忽然低下头,似是忍耐到极限,他抬手掩了掩唇角,竟然当着她的面,直接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明灿看见他肩膀微微抖动,笑出低低的气音,她睁大眼,“我和你谈的事情很好笑吗?” 难以置信。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 “不好笑。”池潇拿开手,声音带了点哑,唇角的弧度很快平息。他扯了扯上衣领口,身子重新倾过来,离明灿近些,低声说,“情绪有点失控,你让我缓缓。” 明灿狐疑地审视着他。 她手伸进包里,摸出一个密封袋,推到池潇面前:“我知道仅凭我的一面之词,你很难彻底相信我。所以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淼淼的基因样本,你拿去找你信任的机构做鉴定。不用担心我伪造样本,如果你没有亲生孩子,我可弄不出能和你查出父子关系的样本。” 亲生孩子。 他今年才20岁,恋爱都没谈过,就有亲生孩子了? 而且这个孩子。 还是和明灿生的。 池潇点头,将那个装有几根带毛囊头发的密封袋收进口袋:“我会去做鉴定的。” 这时,安静的走道上传来脚步声。 他们点的酒水终于到了。 侍应生将一杯椰林飘香鸡尾酒放在明灿面前,又将另一杯加冰的苏打水放到池潇面前。 侍应生离开后,两人几乎同时拿起玻璃杯。 池潇单手抓着杯子,微微侧身仰头喝。 明灿则是双手捧着杯子,咬住吸管大口大口地吸。 椰林飘香度数不高,尝起来就像果汁酸酸甜甜,明灿喉咙干渴极了,一口气喝掉小半杯,总算舒爽些。 放下杯子,她瞥了眼对面那人。 好家伙。 几秒没见,杯子就空了。 池潇招手让侍应生再上一杯。 对于他今天的反应,总体而言,明灿还是满意的。 面对如此匪夷所思、宛如晴天霹雳的事情,他没有暴走,没有抱怨,更没有报警,只是质疑了一下她,情绪可以说相当稳定了。 而且,从他现在的状态看,应该有七八成相信她说的话了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考虑到,他今后的生活可能会被这个孩子完全打乱。 明灿今天来找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说服他分担她的带娃工作,于是她换上一副极温和的面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学长,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而言很陌生,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也一样,每天都非常崩溃,不明白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落到我头上,花了很久才适应……” 其实并没有,明灿天生就喜欢小孩,捡到淼淼之后只茫然了几天就接受了,虽然偶尔也会崩溃一下,但那并不是常态。 之所以这么对池潇说,是为了强调她可以共情他,他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惺惺相惜,通力合作才对。 “淼淼纸面上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了,是我姑姑的养子。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我只告诉了我姑姑,她是可以信任的。可惜她在申城工作,没法帮我照顾淼淼。” 明灿顿了顿,语气愈发认真, “学长,咱们都在北城,学校也只有一墙之隔,等你鉴定结果出来之后,确认了淼淼就是你儿子,我希望你能帮我分担一点照顾他的工作。” 池潇没有立刻答复,像是陷在另一个思绪里,答非所问:“淼淼既然是我和你的孩子,那么在那个时空,我们俩结婚了?” 明灿愣了愣,没想他会突然问这个:“也许吧。” 关于未来的事情她了解的也不多,没法多说什么。 “不过那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了。”明灿强调,“和现在没什么关系,我们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承担好家长的责任。” 可以想见,池潇猜到未来的他有可能和她这么个聪明又漂亮的女生结婚,应该非常惊喜吧?可是明灿不希望他往那方面展望,她对恋爱无感,一点也没有要和他提前发生点什么的想法。 况且谁也不知道,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会不会走向淼淼所处的那个未来。 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未知数,未来的她不一定会嫁给池潇,所以,不要预支另一时空的男女关系,那和现在的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明灿:“学长,我刚才说的一起带娃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刚才突然岔开话题,该不会想要逃避责任吧? 明灿忍不住给自己打预防针,揣测最坏的结果。 说实话。 直到现在,池潇还没有彻底回神,整个人依旧云里雾里的,各种思绪杂糅,头昏脑涨,心跳失序,手心发烫,还总控制不住面部肌肉想笑。 他望着明灿,深吸一口气,即使根本没想明白,依然答应她:“好。” 听到这一个字,一瞬间,明灿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倏然解放。 她长长吁了口气,心里止不住想—— 今天来找池潇摊牌,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这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更靠谱一点,情绪稳定得不像个凡人。 明灿:“具体怎么分工,等你鉴定报告出来,我们再细谈。” 池潇:“嗯。” 这时,侍应生又送来一杯冰苏打水。 明灿微微弓身,咬住吸管小口喝酒,眼睛向上仰,清清楚楚地看着对面那人吨吨吨的,又一口气把一整杯苏打水干掉了。 看起来。 他的情绪,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静嘛。 池潇放下玻璃杯,舌尖探出唇缝,轻轻舔掉唇角的湿润。 与此同时,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正对上。 明灿心里莫名涌上一阵尴尬。他们现在一个是孩子爸,一个是孩子妈,关系别提多诡异。明灿刚才和他摊牌的那股劲儿已经软下来,后知后觉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没想到,池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破沉默:“学妹。” “啊……怎么了?” “我现在可以喝酒了吗?”他问。 明灿眼皮一跳,牙关不自觉合上,把吸管咬成一条缝。 她喝的就是酒,他却因为她电话里突发奇想的要求,一直克制着不沾酒精吗? 干嘛那么言听计从?显得她很独裁似的。 明灿觉得现在这个状况,他确实应该喝点酒宣泄一下情绪。 “行吧,你……” 不知想到什么,明灿话音倏地一顿,改口,“等一下。” 她低头翻包:“有个东西要给你,你看完了再喝不迟。” 池潇:“什么?” “一个……生日礼物。”明灿嗓音含糊,“淼淼送给你的。” 傍晚回家拿文件的时候,明灿提醒淼淼今天就是他爸生日,淼淼非常懊恼,跑到他的小书房里翻出了一个带有机关的硬纸板,上面画着彩色的三层蛋糕,是他准备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 可惜他做到一半就把爸爸生日给忘了,硬纸板上面画的蛋糕还没有上完色。 于是,明灿留在家里和淼淼一起画完了那个蛋糕,所以才出门迟了些。 来的路上她就计划好,如果今天和池潇谈得顺利,她就把这个礼物送出去,如果谈崩了,那只能辜负淼淼的劳动了。 很快,明灿从包里掏出那个方方正正的硬纸板,上面用水彩笔画了个五颜六色的漂亮蛋糕。 她硬着头皮把纸板蛋糕推到桌子中间,指尖轻轻拉动纸板后面的机关,光秃秃的蛋糕上面瞬间冒出几根彩色蜡烛。 蜡烛顶部已经画好了燃烧的小火苗。 明灿清了清嗓:“咳咳,准备好,要唱生日歌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39节 她是绝不会在这里唱给池潇听的,好在有人愿意唱,已经提前录好音了。 明灿打开手机,点击播放一段录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稚嫩的童声从手机里传出,带着天真浪漫的笑意,回荡在安静的酒廊中。 明灿像个木桩似的坐着,或许觉得这个场合一动不动太尴尬了,她勉强抬起手,跟着歌曲节拍轻轻鼓掌。 酒桌上有一盏真实的小蜡烛,温柔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池潇脸上。 他长而直的眼睫轻微颤动了下,呼吸变得非常轻,颜色浅淡的眼睛里写满了诧异。 烛火柔和了少年锋利的轮廓,他抿着唇,素来稳重淡漠的人,少有地流露出了茫然与青涩。 歌曲很短,不到二十秒就结束了。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明灿伸手碰了碰桌上那个纸板蛋糕,提醒池潇:“该许愿了。” 她做事素来有头有尾,寿星得许了愿吹了蜡烛,她才能顺理成章地把变出来的蜡烛再变没。 池潇:…… 他不记得上一次过生日许愿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长大后每次生日都和朋友们一起过,男生不搞仪式,大部分时候连蛋糕都没有。 在明灿无声的催促下,池潇短暂闭了下眼睛。 脑海中还真有愿望一闪而过—— 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 第26章 上道 对面那人合上眼睛的时候, 明灿清晰地看见他乌黑的、根根分明的眼睫,在眼窝处投下一小团扇形阴影。 和淼淼熟睡时的乖巧样子,有几分神似。 她的目光不自觉停留下来, 谁知, 还不到两秒, 这人就倏地睁开了眼, 色泽冷冽的瞳眸捕捉她视线。 哪有人许愿这么快?估计就是做做样子。 男人可真是世界上最敷衍的生物。 明灿腹诽了句,也不期待他会吹蜡烛了。她手伸到那扁扁的纸板蛋糕下面,捏住机关轻轻一抽, 蜡烛一下子又缩回纸板里头, 看不见了。 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纸板蛋糕, 不能切,更不能吃。 “毕竟是淼淼的心意。”明灿说,“学长要不带走吧?” 池潇点头,拿起桌上的“蛋糕”,整个还没有他手掌大, 放进口袋正好。 “谢谢。” “不用不用。”明灿笑得和善,“还没祝学长生日快乐。” 人家今天好端端过着生日, 被她一个晴天霹雳炸得七荤八素,明灿心里多少有点心虚,但不多。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准备离开, 拎起包挂到肩上:“学长,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改天再联系。” 池潇跟着她站起来:“我送你。” 明灿身形一顿, 笑:“你怎么送,酒驾吗?” 她没有嘲讽的意思, 笑容纯粹出自同情——看来这家伙真的被她带来的惊天大消息炸懵了脑子。 如果他不开车,只是想陪她坐车回家,那就更没必要了。现在时间不算晚,而且他楼上的包房里,应该还有不少嗷嗷待哺的兄弟们吧? 思及此,明灿掏出手机,滴了辆专车。 池潇送她下楼。 刚出电梯,他就接到舍友朱奕达打来的电话。 “寿星哥,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朱奕达喝了不少,气血上涌,言语无状,“掉洗手间里了吗,要不要我们去捞你?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 他声音太咋呼,直戳耳膜,池潇忍不住把手机拿远点。 两人正好并肩走出会所大门。 明灿听见池潇朋友在话筒里的叫嚷,像只返祖的猴。 户外风冷,她拢紧衣领,转过身,抬手轻轻拍了拍池潇的胳膊,带着几分刚刚萌生的同事情,语重心长:“回去吧,放开了喝。” 池潇:…… 明灿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就像路边那棵随风摇曳的栾树一样凌乱、郁闷,但是他的外表极力掩饰着这一切。 他今晚是该宣泄一下,太过内敛克制并不是好事。 排遣好了心情,方能接受现实,踏实地承担起养娃重任。 明灿叫的车已经到了,就停在前方不远的路边,打着双闪。 池潇:“路上小心。” 话音落下的时候,明灿已经低头迈入风中。他没听见她答复的声音,只望见那道纤细身影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车后座。 不论怎么看。 都像是一场梦境。 直到车子走远,尾灯亦消失不见,池潇方才转身进入室内。 回想她今天面对他的样子,依旧骄矜、礼貌,又疏离。 以一个这样的姿态,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孩子。 他和她。 在未来。 生了一个孩子。 池潇右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纸板,后边有个透明薄膜做成的夹层,连接着小小的箭头和几根画着蜡烛的纸条。 非常简易的机关,往下拉箭头,蜡烛就钻出来,往上拉箭头,蜡烛就缩回去。 池潇手插在口袋里,指腹轻抚着硬纸板背面的箭头,修长的身影从轿厢走出,转进长长的走廊。 会所走廊上铺的地毯又厚又软,踩上去有轻微的陷落感。 他走得很慢,半途中忽然低下头,舌尖舔了舔虎齿,终于让唇角放肆地上扬起来。 很快回到包房。 推开门,不少人迎上来数落他—— “一声不吭上哪去了?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哥你今天才喝了多少,不会躲厕所吐了吧?” “我看他这脸色,肯定是吐了……”朱奕达走过来,睁着醉眼觑他,“不对,好像还挺开心的?你在外面碰到什么好事了?” 池曜也挤进人堆,搂住他哥肩膀:“哥,弟弟今天口无遮拦,你别在意。咱兄弟俩碰几个,你一口我一杯,就当给你赔罪了。” “不用。”池潇拍了拍他的肩,“你一杯我两杯。” 池曜:“那怎么行?” “行。”池潇把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走进包间,按了下墙上的服务铃。 侍应生很快赶到,问有什么需要。 池潇手里拿着酒水单,翻到某一页,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页面上,从上往下,划过一串令人心惊胆战的数字: “把你们这儿最贵的酒,全部上一遍。” - 次日,a大某男生宿舍。 临近中午,宿舍窗帘紧闭,一丝日光也透不进去,里头宛如黑夜。 沉闷的空气和尚未散尽的酒气压得人昏睡不醒。 梦中,几个句子翻来覆去,迷蒙不清的声线在耳边回荡—— “我和你有一个孩子。” “他的长相,和我,和你,都很像。” “我们俩结婚了?” “也许吧。” …… 画面一转。 离开温暖的室内,来到室外,冷风迎面扑来,道路两旁的栾树在风中战栗不休。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 身旁的少女即将上车离去。 她脖子上戴着几年前他送给她的围巾,寒意袭来时,她下意识拢了拢围巾,半张脸埋进去。 “我走了。”女孩抬起手,轻轻勾了下他的胳膊,明艳的脸上扬起笑容,温柔地对他说,“少喝点,早点回家。” 话音落下。 池潇猛然惊醒,睁开眼,望见熟悉的宿舍天花板。 身上起了层薄汗,怪难受的。 记起昨晚,一行人毫无节制地喝到凌晨,池潇最后勉强能站直,到柜台刷卡付钱,卡上扣掉一串长长的数字,具体有几位他都不记得了。 舍友四个回到宿舍,只有池潇有力气冲了个澡,头发也没吹,爬上床的那一秒,立刻人事不省。 他的自控力速来很强,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喝醉,第一次这么放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0节 好在他并没有断片,记忆还牢牢地待在脑子里。 尤其是…… 池潇手摸向床边,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中午11点了。 宿舍其余三人还在呼呼大睡,鼾声此起彼伏。 池潇微微眯着眼,点开微信,找到某个人的聊天框。 日月火山。是她自己设置的名字,他没有给她改备注。 聊天框里,也没有新消息。 池潇抓了抓头发,起身下床。 宿舍里闷热,他只穿t恤和棉质长裤,昨晚穿的那件黑色厚夹克现在正搭在椅背上。 口袋里是空的。 池潇又绕到书桌右侧,缓缓拉开最上方的抽屉。 没记错的话,昨晚应该放在这里面了…… 昏暗朦胧的光线中,一个画在硬纸板上的彩色蛋糕,还有一个装着几根头发的密封袋渐渐展露出来,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真的不是梦。 他松了一口气,手支着桌面,莫名其妙地笑了会儿,然后弯下腰,从床梯下边的箱子里拎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掉半瓶,喉结重重地上下滚动。 来到盥洗室,外边天光大亮,北风一阵一阵扑到落地窗上,发出哐哐的撞击声。 水龙头里的水冰冷刺骨,池潇一捧一捧掬起来泼在脸上,脑子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清醒,最后一点醉意也被驱尽。 不算干净的镜面,映出少年肤色冷白,棱角分明的面容。 水珠子挂在睫毛、鬓角,反射着室外强烈的光线,为这张英俊但过分冷冽的面孔,增添了几分生动、肆意。 洗漱干净,池潇回到宿舍,斜对床的舍友刚醒,烂泥似的扒着床边的栏杆,探出头往下瞰。 “潇哥……潇哥……” 池潇刚穿好毛衣,就听斜上方传来嘶哑的、宛如刨了一夜坟的半死不活的声音:“潇哥……你能不能……给我带份早饭……” 池潇:“11点了。” “那就午饭。”舍友觍着脸道,“饭卡在桌上,或者在我昨天穿的外套里,你摸摸看。” 另一舍友被他吵醒,眼睛还没睁全,边打哈欠边说:“潇哥已经起了吗?牛逼,他昨晚喝最多。” 朱奕达最后醒来,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昨晚是真实的吗?我怎么记得我们一个两个全被老池喝趴下了?” “是真的,你没做梦。” “潇哥昨晚真的野。” 那个喊池潇带饭的舍友在床上蠕动,抱着脑袋说:“我头痛死了,潇哥你要是难受的话,就不用帮我带饭了……” “我还行。”池潇说,“正好要出门,还有谁要带饭的?” 顿了顿,他似是懒得找他们的饭卡,补充道:“我请客。” 宿舍安静片刻。 朱奕达意味深长地“啧”了声:“哥,从昨晚到现在,你的心情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池潇:“不要拉倒。” “要要要,我吃麻辣香锅!” “我要一份酸菜鱼套餐,再来一杯果汁,拜托你了哥!” …… - 昏暗、温暖而舒适的卧室里。 明灿抱着柔软的被子,身体松弛,气息匀长,睡梦香甜,直到被一串清脆稚嫩的童声吵醒。 “妈妈,妈妈……”淼淼跪在床头,小手一下下轻推明灿肩膀,“太阳照屁股了,你快点醒来,我想玩平板……” 明灿懒懒地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 嚯,都九点多了。 “对不起,我没听到闹钟。”明灿边伸懒腰边爬起来,捏了捏淼淼的脸,问,“张姨叫你起床的吗?” 淼淼摇头:“我自己起来的。” 明灿:“这么厉害?洗脸刷牙了吗?” 淼淼:“当然,早饭都吃了呢。” 张姨每天八点之前会过来做好早餐,而淼淼的起居主要由明灿负责,明灿不在的时候才会让张姨帮忙。 淼淼见明灿起来了,转头对着窗户那边大喊了一声:“窗帘打开!” 随着智能窗帘缓缓敞开,明媚晨光争先恐后地闯入,将室内的一切照得通通、清亮。 明灿捡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某人没给她发消息,她撇撇嘴,猜他昨晚喝酒了现在应该还没醒,又把手机随手丢到一边。 “妈妈,平板。” “等一下。”明灿拍掉他讨饭似的伸过来的手,“天天就知道平板平板,等我洗漱完再给你拿,今天早上只能玩半个小时。” 淼淼:“嘿嘿,好哒。” 来到餐厅。 张姨正在厨房忙碌,见明灿来吃早饭了,她擦洗干净手,端着温热的早点摆放到桌上,然后在明灿对面坐下。 明灿拿起杯子喝了口甜豆浆,问:“姨,你有话要说?” “嗯嗯。本来前两天就应该说,但我看你忙着考试脚不沾地的,便想等你考完了再说。” 明灿一下子就猜到:“你要请假?” 张姨:“是的,我女儿年前要结婚了,我得帮她筹备,而且我老家在外地,过年也需要比较长的假期。” 明灿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样一算,张姨岂不是大半个寒假都不能工作了? 张姨见明灿神色有些凝重,忙不迭道:“你别担心,你有需要的话,我会找靠谱的人顶班的。” 明灿依然沉默。 保姆这活儿和司机不一样,明灿不用固定的司机是担心淼淼和她的关系暴露,所以她天天打车换司机,但是保姆要上门,要照顾淼淼,明灿和淼淼的亲密或多或少会暴露在保姆眼中,就看保姆怎么想,所以保姆这个职位不能经常换,换得越多风险越高,对家庭的安全也不利。 明灿思忖了一会儿,做出决定,对张姨说:“没关系,不用找人顶班了。我和淼淼过年都会回长辈那儿,淼淼他爸妈也会回来,到时候有的是人照顾他。” 张姨:“那就好。” 张姨继续忙去了,留明灿坐在餐桌边,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她现在不是孤军奋战,昨晚拉了个垫背的。 希望他到时候能有点用吧。 吃完早饭十点多,明灿收走淼淼的平板,打发他去玩玩具。 客厅里,母子俩一个坐在玩具堆里,一个坐在沙发上,各折腾各的。 期末考一结束,时间仿佛都变得特别漫长,挂钟上的时针一点一点越过十一点,朝正午迈进。在此过程中,明灿点开微信,戳某人的头像都快要戳烂。 他现在应该醒了吧? 醒了的话,就没有话要和她说吗? 他该不会表面上假意答应她,背地里打算一直拖着,不履行带娃的义务吧? 明灿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聊天框对面的那个人。 终于,她忍不住给池潇发去消息:【学长早上好】 【我想知道,学长打算什么时候去做鉴定?如果你对这方面不了解,我可以推荐几个鉴定机构给你。】 她这两句话,催促的含义明晃晃,就差把“你给老娘搞快点”几个字写在脸上。 池潇收到明灿消息的时候,刚出学校一趟回来,正在给舍友们排队买午饭。 此时,距离他今早睁开眼,还不到半个小时。 池潇期末考结束得早,学校里大部分人都没出考试周,离校的人很少,一到饭点,食堂里仍旧人满为患。 池潇平常吃饭,哪队人少他就排哪队,今天破天荒挤在人巨多的窗口排队,身姿鹤立,峻拔出挑,引来一大堆迷妹围观并加入队伍,挤得整条路都水泄不通。 他站在人群中央,对周围的嘈杂无动于衷,只垂眸盯着手机屏幕,打字回复:【已经送去鉴定了】 明灿并不知道他刚醒来没多久,离开宿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做亲子鉴定。 她在心里对池潇的办事效率,只评价了个“还可以,不算太拖”。 不同机构出结果所需的时间不一,明灿真心希望他挑选的机构能快一点,最好三天之内,因为张姨后天就请假走了,后天之后,她和淼淼怎么吃饭都成问题。 明灿盯着手机屏幕,纠结要不要追问他几天出结果。 他们之前约好,等他鉴定结果出来,再分配养娃工作。 明灿很捉急,可池潇都已经去鉴定了,她要是再显得那么焦躁,人家必然会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万一产生逆反心理,甚至对她这个人有意见就不好了。 明灿现在真怕吓跑了她的好同事。 踟蹰间,手机又震动了下,有新消息进来。 池潇:【我打算买辆suv】 池潇:【一起去看吗?】 明灿睁大眼睛,看了好几遍这两行字。 上道! 这可太上道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1节 明灿记得池潇现在那辆雷克萨斯轿车就挺大气的,后排空间也足,不过,轿车和suv比起来自然差了点,suv空间大,安全性强,能存放的东西也多,是家庭用车的最优选。 明灿昨晚和池潇提了一嘴需要他当司机,当时他还不信她说的话,所以并没有答应,后来明灿也没再提,没想到他竟然放在心上了,而且现在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他就愿意买车,实在让明灿感到惊喜。 “宝宝。”明灿放下手机,跑到玩具堆里,手插到淼淼咯吱窝里把他提起来,认真对他说,“你要有爹了。” 淼淼:? 他没来得及开超能力,听不见妈妈心声,心里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十分忧愁地问:“还是原来那个爹吗?” “不然呢?”明灿说,“今天下午我要和他一起去买车,你要不要一起?” “要!当然要!” 淼淼激动地乱扭乱动,明灿立马抱不动了,把他轻轻丢回地面。 明灿:“我已经告诉他你是他儿子了,我猜他现在,应该已经接受了吧?” 淼淼:“那我可以叫他爸爸了吗?” 明灿想了想:“不确定。你今天下午先和他接触一下,要克制,要有礼貌,看情况决定能不能喊他爸爸。” 明灿这么喜欢小孩的人,当初听淼淼叫她妈妈,也免不了脑壳嗡嗡地响,感觉非常奇怪,不容易接受,适应了很久才习惯。 明灿和池潇在微信里约下午三点见面,他会来她家楼下接她和淼淼。 差不多两点刚过的时候,池潇就到了。 他坐在车里发了半小时呆,又下车到外面吹了半小时冷风。 三点整的时候,单元玻璃门打开,一串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池潇低头,就见一个戴着黄色毛线帽的小豆丁冲到他近前,这一次没有直接抱住他的腿,而是放慢脚步停在他身边,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哥哥下午好。” 小豆丁仰起脸冲他甜甜地笑,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嗓音清脆,认认真真、很有礼貌地对他说, “哥哥,你是我的爸爸,我是你的儿子淼淼。” 第27章 买车 辈分好乱的一句话, 听得人晕头转向,有点儿找不着北。 日光映照着淼淼圆润可爱的童颜,一双葡萄眼乌黑、饱满、澄澈, 池潇几乎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一个怔愣的, 恍惚的倒影。 他弯下腰去, 抬手摸了一下淼淼的头。之前已经见过几面, 这会儿却像是初次见面一般,他修长宽阔的手掌轻轻落在淼淼毛茸茸的毛线帽上,局促地抚摸。 “下午好。” 淼淼耳边传来池潇低沉稳重的声音, 脑海中同时响起的心声, 则带着非常清晰的茫然:「真的是……我的儿子?」 感觉爸爸还处在非常震惊的状况中, 整个人都懵懵的呢。 “是的,我就是你的儿子,千真万确!”淼淼张开手臂,脸抬得高高的,在池潇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我长得多像你和妈妈小时候?我就是你们两个生出来的!” 池潇:“嗯……” 淼淼又听见爸爸的心声,似乎先深吸了一口气, 再说:「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穿越?我对天发誓,15岁那年没碰过你妈妈」 这句话,淼淼就有点听不懂了。 他穿不穿越,和爸爸碰没碰过妈妈有什么关系? 淼淼只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生出来的, 但是他并不清楚“生”这个动词具体是怎么办到的。 像他这个年级的小朋友, 就算不了解生孩子的具体含义,多少也会知道, 因为爸爸妈妈天天在一起,有时候还亲亲抱抱, 所以才有了小孩子。 但是淼淼的爸爸妈妈一直都是分开的,两个人很少见面,更别提亲密接触了,所以他对这方面完全没有概念。 在淼淼的印象里,似乎只见过一次爸爸妈妈亲密接触。 那是在夏天,烈日炎炎,热浪灼灼,爸爸家里没有游泳池,又想来蹭妈妈家的泳池。 看在他要教淼淼游泳的份上,明灿才允许他进来。 爸爸教淼淼游泳的时候,妈妈没有下水。她坐在岸边的躺椅上,披着防晒衬衫,一边喝冰镇饮料一边看泳池里的父子玩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淼淼那时候很小,游一会儿就累了,兀自爬上岸,坐在小板凳上,吃阿姨给他做的酸奶碗。 妈妈似乎被他们勾起了游泳瘾,终于把衬衫脱了,穿着布料很少的泳衣下了水。 一开始,她和爸爸两个人各占半边泳池,互不打扰地游,几乎没有交流。 淼淼低头扒着酸奶碗里的水果,再抬头,就看到爸爸妈妈突然抱在了一起,好像在互相啃对方,动作蛮激烈的。 没过多久,爸爸就公主抱着妈妈离开了泳池。经过淼淼身边,爸爸让阿姨照顾好他,不能吃太多冰的,说完就带着妈妈大步走到屋子里去了。 之后很久都没有出来。 等淼淼再看到爸爸的时候,他已经洗干净澡,穿好衣服,准备离开了。 夏天衣衫轻薄,爸爸穿白色的t恤,当他弯腰摸淼淼脑袋时,淼淼清晰地看见他脖子周围出现了好几道红通通的抓痕。 像是和妈妈在屋子里打了一架! 回忆到这里,淼淼意识到—— 在原来的世界,爸爸和妈妈的关系真是差得无可救药了。 现在的他们真好! 单元门那儿又传来脚步声,明灿直到这时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她一出现,明媚的阳光都失了色,仿佛她才是天与地间最灿烂的发光体。 明灿今天穿了件华贵的奶白色狐狸毛皮草,阳光下明润发亮,内搭咖色羊毛长裙,从脖子包到脚踝,裁剪优雅,布料厚实又不失柔顺,勾勒出纤细玲珑的身材,一头大波浪卷发瀑布似的披散在肩,簇拥着巴掌大的脸蛋,脸上戴了副墨镜,只露出瓷白的下巴,和涂上鲜艳色彩的娇美红唇。 乍一看,贵气十足,年龄至少往上加五岁。 女明星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款步走到池潇面前:“学长,下午好。” 透过黑暗的镜片,她眼神锐利地观察着面前的男人。他昨晚应当喝了大酒,现在看起来精神面貌还不错,并没有宿醉的丑态,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前抓过了,造型有点像美式前刺?但又没有很重的设计感,总体看上去清清爽爽,帅就不必说了。 随着距离拉进,明灿上半身微微前倾,鼻子用力嗅了嗅,从池潇身上,只闻到沐浴液清新的香气,没有臭烘烘的酒味。 在她审视他的过程中,池潇的目光也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像是要慢慢适应她的夺目,他放缓了呼吸,目光从一开始的含蓄,一寸一寸,将她完全纳入眼中。 池潇:“下午好,学妹。” 池潇:「真的要疯了……」 谁要疯了?是爸爸吗? 淼淼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只见爸爸的表情非常冷静沉稳,甚至有点冷酷,一点也没有要发疯的样子,只有唇角非常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估计是被冷风吹的吧。 淼淼敲了敲脑袋,感觉超能力又有点坏掉了,听到的心声一句比一句没道理,完全搞不懂,简直是欺负小孩! 上车后。 淼淼坐在后座左边,转头盯着右边的妈妈看了会儿,问:“妈妈,你今天穿得像个妈妈,我可以在外面喊你妈妈吗?” 明灿:“不可以哦。” 她今天打扮得成熟,只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去店里挑车也会显得比较正常,不至于因为面庞太稚嫩而格格不入。 淼淼若是喊她妈妈,那他们在外人眼里岂不是真成了一家三口了? 明灿才不要被人当做已婚妇女。她和池潇只是同事关系,还是非常不熟的那种同事。 池潇今天也刻意穿得成熟了些,深灰色长款大衣搭配纯黑的毛衣、西裤,他身材本就高大挺拔,与熟男无异,若是再配一副墨镜遮住脸,就更看不出年龄了。 “行吧。”淼淼扁扁嘴,转头问池潇,“那哥哥,我可以喊你爸爸吗?” 池潇:“不太行。” 池潇:「你喊她姐姐,喊我爸爸,那成什么了?」 好吧好吧,都听你们的吧! 淼淼丧气地躺到椅背上。体力已经用掉不少了,他关掉超能力,脑袋靠着车门,眼睛刚闭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池潇通过内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低声问明灿:“他好像很喜欢在车上睡觉?” 明灿想了想,以前带淼淼打车的时候没见他这么爱睡,于是说:“他只喜欢在你的车上睡觉。” 池潇:“他这样靠着车门睡对发育不好。我今天整理了几种比较知名的安全座椅,你也挑挑看吧。” 说罢,趁着等红灯,他拿起手机给明灿发了一个文件。 明灿打开文件,是一张详细的表格,记录了各个牌子安全座椅的型号、材质、大小、功能、适用车型等等,甚至还有一栏从网上搜罗来的客户使用感受和评价。 表格内容细致、条理清晰、格式简明,看得出制作人的细心周全,明灿一时间在心里给池潇加大分,手扶着前排座椅,凑过去和驾驶座上的少年说:“学长,你太棒了!” 池潇:“应该的。” 明灿对这个回答也非常满意。 谦虚,稳重,细心,工作能力还超强,明灿若是公司领导,招到这样一个员工,半夜都会笑醒。 而且他们现在的关系并不是领导和员工,明灿给不了池潇工资,他们必须为一只四脚吞金兽无偿地献出时间精力金钱,在这样的情况下,池潇能在认回淼淼的第一天就为他做这些,说实在话,明灿都有点感动了。 她倚着座椅靠背,细细地研究池潇发来的表格。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北城最大的一家奔驰4s店门口。 池潇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初步筛选,争取不浪费明灿和淼淼的时间精力,尽快挑到最合适的车。 他首先排除掉库里南、宾利、迈巴赫这些拉风的顶级豪车,因为淼淼身份特殊,他们出行不能太高调。 定位在中高档车型,四座、空间大、内部环境好、安全性高,池潇由此挑了四个不同品牌的车型,现在即将要看的车是奔驰gls。 这家4s店从外面看像个玻璃立方体,造型很别致,玻璃幕墙闪闪发光。 淼淼从左边车门下来,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看到亮晶晶的房子,精神立刻恢复了不少。 池潇站在他身边照看他,淼淼顺势拉住他的手,仰头笑眯眯:“耶!去买车子咯!” 明灿从另一边下车,拢紧皮草外套,和他们父子俩隔了几步的距离。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2节 望着兴高采烈的淼淼,她在心里默默腹诽了句:有了老子忘了娘。 冷风从左手边吹来,池潇右手拉着淼淼,让他尽量贴着自己走,同时放慢脚步,高大英挺的身姿不着痕迹地挡在明灿的左手边。 提前打了电话预约,他们一走进车店,销售也不废话,直接带他们去看店里现有的两台gls。 一台中配,一台顶配,池潇牵着淼淼走到顶配那辆车旁边,让他看看喜不喜欢。 销售热情地帮淼淼打开后座车门:“小朋友,进去坐坐吧~” 淼淼往里瞅了眼,兴奋道:“哥哥,里面有好多平板诶!” 他松开池潇的手钻进车后座,乱点车上的平板玩。 这是辆纯黑色的大suv,低调奢华、造型流畅,明灿绕着车走了一圈,她还没考驾照,对车子不太了解,只能凭感觉评价这辆车还不错,挺合她眼缘。 走到池潇身边,他正一边听销售介绍车子,一边看手机上的内容。 他比面前的男销售高了半个头,顶着张冷峻的冰块脸,回话永远不超过三个字,即使面容稍显青涩,还是给销售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和他说话小心翼翼的,像在招待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佬。 明灿经过时,无意间瞥见池潇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是一份备忘录,内容蛮多,她只瞅见了标题——有娃家庭买车注意事项。 明灿:…… 她耳根子莫名有点热,不尴不尬地绕着车又走了一圈,听见淼淼趴在车里喊她:“姐姐你看,这个平板可以看动画片诶!” 明灿探头进去瞅了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转身离开,来到池潇身侧,冲他勾了勾手,道:“过来。” 池潇垂眸看她,不明所以。 明灿又挪得离他更近些:“过来,低头。” 他个子太高了,她要和他说悄悄话,踮脚太麻烦,自然得他弯下来迁就她。 池潇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俯身倾向她,嗓音低低的:“怎么了?” 话落,就见明灿微微抬起头,再度凑近。 隔着墨镜,他望见她纤长卷翘的睫毛,还有那双眸光潋滟的眼睛,这样近看,更加漂亮得不像话。 她今天换了香水,颇为成熟艳丽的鸢尾,香气散在潮雾里,细密、馥郁,扑面而来,带着极致的诱惑。 “我不太懂车,但是这辆车后座的配置不太行。”明灿贴近池潇耳廓,带着香气的温热呼吸喷洒在他皮肤上,引起一阵绵密钻心的痒,“后座两个位置就有三个平板,这肯定不行,小孩子天天盯着平板对眼睛发育不好。如果你要买这辆车,最好抠掉两个平板,留一个差不多。” 之所以要凑近了小小声说,是怕淼淼听到。 话落,明灿刚离开些,又想到什么,整个人重新凑上来,完全没注意身前的少年,耳后红了一片:“安全座椅好像都安在左座?那你留下的那一个平板,最好也不要安在左边。” 说完了。 池潇直起腰,下颌微微绷紧,低声回答她:“好。” 淼淼又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正准备叫爸爸妈妈来看,目光往外一瞭,就瞅见爸爸妈妈贴在一起说悄悄话。 这个画面太稀奇了,淼淼很激动,忙不迭扒到窗户上,探出头问:“哥哥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呀?” 明灿和池潇刚密谋完分开,就被淼淼小警察抓到了。 淼淼眨巴眼睛,感觉爸爸妈妈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于是。 他开启了超能力。 池潇:“没说什么。” 池潇:「后座的平板要拿掉两个,免得你一直玩。」 明灿:“没说什么呀。” 明灿:「我儿子的眼睛真漂亮。要不,把后座的平板全部抠掉好了,一个也别留。」 淼淼:???!!! 他们俩难得凑在一起,竟然是在密谋怎么欺负他,不让他玩平板? 大人真的!很坏!很阴险! 淼淼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哧喘了口气,突然把脸一甩,生气地转回车里,小手握成拳,对着车座捶捶捶。 明灿:“他怎么了?” “不知道。”池潇说,“你也进去试坐一下吧。” 明灿:“行。” 淼淼从来不是爱生气的孩子,明灿自认为完全没有做什么惹到他的事,因此也并没有把这孩子突然气鼓鼓的表情放在心上。 她绕到右边上了车,一边感受座椅的舒适程度,一边继续研究手机里的文件。 池潇留在外边,和销售约试驾时间。 今天来得仓促,没有试驾机会了,销售叫来另一位销售,让她和池潇谈试驾的事儿。 这位女销售是前台员工,刚才一直远远看着池潇他们研究车子,但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就不知道淼淼是怎么称呼他俩的。 “先生,最近的试驾时间在后天。”女销售对池潇扬起一个职业微笑,同时不忘夸赞他们这辆车,“gls是全线最高端的suv,正符合您高贵的身份。您看您的夫人和孩子都很喜欢这辆车呢。” 夫人和孩子。 车厢里,明艳动人的女人把车座靠背调低了不少,舒舒服服地半躺着看手机;另一边坐着个脸鼓得圆圆的小豆丁,故意背对着妈妈,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池潇:“算了。” 女销售:“啊?您不约试驾了。” “嗯,不用试了。”池潇说,“今天买,什么时候能提车?” 女销售:“!!!” 她赶紧把刚才那个男销售叫过来,两人激动非常,簇拥着池潇,进选配间给车子选配置。 所有配置全上顶配,除了后座的娱乐设施,只留扶手箱上面的一个平板。 过程挺复杂,还有很多内饰要选定颜色,池潇问了明灿的意见,选择了主色调为浅栗色的内饰套装。 明灿也来到选配间,对池潇没有试驾直接买车并不奇怪。 他可能特别满意这辆车吧。 对于他们这样家庭背景的人来说,不纠结,不挑拣,喜欢就买是很正常的事情。一百多万的车子,对于池潇从家庭信托基金那儿得到的收益而言,应该只是个小数目。 明灿也不会跟他客气,她现在和淼淼住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好几万,除此之外淼淼的各类生活开销都很大,她不需要他和她摊钱,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买车的这些银子。 当场选好配置付了全款,提车时间在六天后。 看车之旅并没有结束,池潇只是心血来潮决定买这辆车,并不代表它就是最好的,其他几辆候选的车他也得一一看过去,万一有更好的,那就再买一辆,换着开。 之后又去了宝马、路虎、雷克萨斯的4s店,宝马车型不够流畅,路虎太高太越野,雷克萨斯中规中矩,池潇约了雷克萨斯的试驾,过几天去开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买。 后面三家店一走一过看得比较快,全部看完的时候,太阳正好完全坠入山脊,深暗的夜幕即将笼罩城市。 淼淼心里那口气没憋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回家路上,他又靠着车门睡着了,明灿怕他难受,把他安全带解开,让他枕着她的腿睡。 车厢里很安静,回程路上没有人说话,驾驶员一个人坐在前排开车,明灿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望窗外,气氛和打了辆滴滴没什么区别。 路灯光芒一闪闪地划过车窗,有如流星飞矢。 池潇手搭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少女,心下不禁思忖——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转念又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他提醒她记得请他吃饭,似乎有点奇怪。 要不,他主动请他们吃饭? 好巧不巧,明灿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记性很好,更何况之前说过好几次要请池潇吃饭,哪那么容易忘。 她之所以不开口,是因为由请池潇吃饭,突然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张姨请假之后,淼淼该怎么吃饭? 明灿是完全不会做饭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碰过一次灶台,让她突然上手做饭,对淼淼和厨房来说,一定都是场灾难。 总不能顿顿都带着淼淼上外头炫吧? 小朋友经常在外头吃饭,是否健康尚未可知,重点是淼淼身份特殊,偶尔在外面吃几次没什么,若是天天跟着明灿在外面吃,被有心人认出发现点什么就不好了。 思及此,明灿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了正在开车的少年身上。 明灿是个挺习惯命令别人的人,但是这一次她不能直白地问他会不会做饭,然后让他负责淼淼的餐食,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直接颐指气使肯定会令人不适,而且现在是她欠了池潇好几顿饭要还,哪有欠债的人命令债主的道理。 所以。 明灿决定智取。 通过展示他们家吃饭有多艰辛,来诱导池潇主动承担起给淼淼做饭的责任。 车内寂静,落针可闻。 转过一个路口,后座上的少女忽然温声问池潇:“学长今晚有事吗?” 池潇:“没有。” “那太好了。”明灿话音带着温柔甜美的笑意,“我今晚请学长吃饭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就去我家,我亲手做给你吃,怎么样?” 池潇:……? 第28章 做饭 听见明灿后面说的那句话, 池潇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心脏很不老实地重重跳了下。 与此同时,敏锐的理性直觉又提醒他, 明灿的言行有点不对劲。 用脑子想一想就能觉察, 她那样骄矜的千金大小姐, 怎么可能亲手做饭感谢他。 但是, 或许因为车里暖气猛,又太久没通风,空气含氧量下降的缘故, 池潇现在的脑子显然不太够用, 情绪压制理智, 让他唇边不自觉现出弧度,又有些愧不敢当地问:“会不会不方便?”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3节 他说这句话,纯粹出于礼貌,毕竟明灿的家只有她和淼淼两个人住,池潇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外人, 而且他以前从来没有单独去异性家里做过客,下意识觉得会打扰到对方, 有点不知所措。 不巧,明灿正好瞭了眼内后视镜,看见他笑了。 一边笑一边问她会不会不方便? 他想什么呢? 明灿这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邀请一个并不熟悉的男生去家里吃饭, 还扬言要亲手做给他吃, 确实显得过分亲昵了。 即便他们以后要一起养娃,那也是各负责各的, 他来明灿这儿照顾淼淼可以,但是他个人生活的那部分, 不能踏入她的领地。 明灿:“只是吃顿饭而已,学长不方便就算了。” 池潇:…… 赤裸裸的倒打一耙,他分明是关心她方不方便,她却故意扭曲成他说他自己不方便。 明大小姐的心思千变万化,让人一头雾水,难以捉摸。 两个人说话的音量都很低,随着话题终止,车厢内的气氛渐渐凝滞,淼淼躺在后座上翻了个身,吧唧嘴的声音都显得分外清晰。 明灿住的小区离环线不远,下了高架再开几百米就到小区门口。 轿车在空旷的高架上行驶,窗外,寂寥的夜景飞逝,眼看就快到下高架的匝道口了。 距离明灿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 池潇握着方向盘,抿唇,像是终于冲破了那层克制隐忍的枷锁,通过后视镜望了明灿一眼,低磁清冷的嗓音对她说: “我没有不方便。” 明灿一只手抚摸着淼淼圆嘟嘟的脸蛋,冲他扬了扬眉:“行吧。” …… 到头来,说要请客的那人变得高高在上,反而是受邀请的人低眉俯首,求着来她家吃饭了。 几分钟后,车停在单元楼下。 明灿拍了拍淼淼的肩膀,把他从她腿上扶起来,池潇从另一边打开车门,握住淼淼的胳膊,轻轻拽了拽:“醒醒,到家了。” 这孩子是真的很爱在车上睡觉。池潇忍不住想起他那一对和淼淼差不多大的弟弟妹妹,这两位祖宗每天都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池家司机是极老实稳重的人,却也在某次接池潇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向他吐槽,说同一个爹怎么能生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孩子,他接送小少爷小小姐的时候,好几次被他俩吵得恨不能跳车离开。 淼淼两条腿荡到车门外,终于睁开眼,看到池潇,他迷迷糊糊喊了声:“爸爸哥?” 这又是什么称呼…… 池潇忍俊不禁,脑子里突然想到,他爸有五岁的孩子,他也有,他的孩子说不定比他爸的孩子还要大一点,这可真是乱了套了。 淼淼被冷风吹得醒过神来,两只脚丫子咚地跳到地上。 池潇站在前面帮他挡风,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明灿这时已经走进单元门,站在门后抬手支着玻璃门,喊他俩快点进来。 进入楼内,淼淼发现池潇竟然还在他身边,甚至要跟着他和妈妈一起去坐电梯。 他惊讶地问:“爸爸也回我们家吗?” 池潇此时听他喊爸爸,还很不习惯,男生之间总爱爸爸来爸爸去地自称,以当别人爹为乐,但是当有一个小小的娃娃仰着头认认真真喊你爸爸的时候,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悬浮,让人有点头疼,心脏又沉甸甸,好像被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塞满了。 池潇轻轻吐了口气放松精神,回答他:“只是去你家吃一顿饭。” 池潇:「你妈妈要亲手做饭请我」 淼淼:“哦……啊?” 啊啊啊? 什么东西?! 淼淼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傻乎乎地被大人牵着走进电梯轿厢,嘴巴张成一个圆润的o字。 妈妈?做饭? 淼淼完全想象不到这两个南辕北辙的词语搭配在一起的样子。 妈妈会做饭吗? 淼淼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有没吃过妈妈做的东西,想了半天,他总算想起来两个勉强算是“妈妈做东西吃”的记忆—— 一、妈妈用榨汁机榨过果汁给他喝。 二、妈妈会用微波炉加热保姆做的饭菜。 除此之外,好像就木有了。 妈妈总是优雅的、高贵的、颐指气使的,淼淼很努力地想象妈妈站在灶台前煮饭的样子,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妈妈双手抱胸,傲慢地对面前的铁锅说,“我命令你半个小时内做出五菜两汤来”,然后转身就走的画面。 电梯到达,明灿走在最前面,打开家门,她利索地脱掉外套,又回身来帮淼淼脱衣服,带着他进入客厅,边走边说:“今天我做饭,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 淼淼闻言,莫名其妙抖索了一下,明灿弯腰摸了摸他肩膀:“抖什么,是不是家里太冷了?” “没有没有。”淼淼说,“妈妈,你真的要做饭吗?” “当然。”明灿瞥了眼杵在玄关那儿,高大身姿衬得空间都逼仄,犹豫着要不要把外套塞进别人家柜子里的男生,她音量拔高了些,“给孩子做饭是父母的责任,今天张姨不在,我不做谁做呀?” 话落,也不知道池潇听见没有,见他像是第一次来女孩子家里做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明灿叹了口气,大步走过去,把他手里的大衣拿来,干脆地塞进柜子里,又领着他来到客厅,和淼淼坐在一起。 “你们爷俩聊吧。”明灿说,“晚饭大概……一个小时后上?” 她也不知道要做多久,就随便说了个时间。 明灿把客厅的超大屏液晶电视打开,调到少儿台。 池潇没去过女孩家,她也没有在家里招待过同龄的陌生男孩,给他倒了杯温水就算尽了地主之谊,很快便丢下他们一大一小,独自进了厨房。 电视里,两只长得像吹风机似的粉红小猪吭哧吭哧地一边猪叫一边说英语,淼淼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好像不喜欢这部动画片,又好像屁股下面的沙发长了刺,总之很不安稳。 “爸爸。”淼淼终于忍不住,探出小脑袋瞄了眼厨房那边,见妈妈离他们很远,他才敢贴到池潇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我想吃达达家的黑松露大披萨,你点外卖回来给我吃好不好?” 池潇摇头:“不行,你妈妈在做饭了。” “哦。”淼淼有点丧气,又指了指电视柜旁边那个高高的嵌入式壁柜,对池潇说,“最上面那层放了巧克力和蛋卷,我肚子饿了想吃,但是我拿不到,你能不能帮我拿下来?” 池潇依然摇头:“饭前不可以吃零食。” 淼淼同时听到爸爸的心声:「你妈妈在厨房辛辛苦苦做饭,你的肚子必须留着吃她做的东西」 淼淼无力地往沙发上一倒。 妈妈以前从来没有下过厨,就连他这个五岁小孩都知道妈妈今天做出来的东西肯定非常奇怪,他就是因为不敢吃妈妈做的东西,才想整点别的垫垫肚子,没想到他的年轻老爸根本考虑不到这一层,还非要他空出肚子吃妈妈做的饭。 淼淼呆滞地望天,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也许妈妈真的有点手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说不定妈妈做出来的东西并不难吃。 是的,他不应该用有色眼镜看妈妈,应该要像爸爸一样坚决地相信妈妈,爱戴妈妈! 就在这时,厨房玻璃推拉门忽然打开,明灿抓着一颗巨大的红苹果走出来,坐在淼淼身边,温柔地对他说:“宝宝饿坏了吧?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垫垫肚子。” 明灿:「姓池的,我要给你儿子削苹果了,你注意点看着……咦,这边是刀刃没错吧?」 淼淼:…… 池潇的注意力早就被她吸引过去。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饭前给淼淼吃这么大一个苹果,这样等会儿不就吃不进去多少饭了吗? 下一瞬,看到明灿持水果刀往苹果上一砍,简直技惊四座——刀陷进果肉推不过去也拔不出来,只得往外一翻,生生刮掉一大块肉,池潇眼皮一跳,忍不住问:“怎么不用削皮刀削?” 明灿:“我看保姆都是用水果刀削的,又快又好。” 那是人家有技术,用水果刀才顺溜。 池潇不敢评价她什么,视线也不敢移开,一直停留在她那双一看就从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上,凝视着她一块又一块连皮带肉地削,硕大的苹果很快只剩下四分之三。 忽然间,见明灿左手转了下苹果,拇指的位置太靠前,右手抓着刀俨然要往左手拇指那儿削去,池潇心一跳,当即越过淼淼,伸出右手扣住了明灿抓刀的那只手。 她的手很凉,有些湿润,触感如凝脂玉,软得不像话。 池潇修长宽大的右手整个覆住了她的手背,粗粝的指腹捏在她纤细白皙的腕部,停留两秒,留下莫名滚烫的温度。 “我来吧。”他抽走明灿手里的水果刀,低声说,“你别碰刀了,当心划伤。” 明灿呆滞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刚才会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手,她只是想展示刀工有多菜,并不觉得会弄伤自己。 他们两人的距离突然靠近,淼淼夹在中间,脑子晕晕的,塞满了爸爸惊叹妈妈怎么那么不小心手怎么那么软抓起来怎么那么舒服抱歉抱歉冒犯了的心声。 苹果来到池潇手里,他擅长用刀,游刃有余地削下薄薄的、连成长长一条的果皮。 厨房里传出沸水溢出锅浇到灶上的噼里啪啦声音,明灿忙不迭站起来,快步往厨房走,池潇正好削完苹果,把果子交给淼淼,跟着明灿走了过去。 “这是在煮什么?” “焯水。”明灿戴上手套,站得离沸腾的锅老远,一边胆战心惊地伸长胳膊关火,一边对池潇说,“想煮个筒骨汤,可是骨头从冰箱里拿出来是冻的,这样就需要焯水吧?” 不是吧。 池潇怎么记得焯水不是解冻的意思? 他走近灶台,帮明灿把火关了,看了眼锅里灰白的筒骨和骨边肉,这颜色瞧着就让人非常没有食欲,还没开始吃,已经想剔牙了。 “你……”池潇站在明灿跟前,望了眼身上围着粉色围裙,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无辜样的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话,“是不是不会做饭?” 明灿又一次惊讶了。她才刚开始煮,还没弄出什么祸害人的东西让他尝尝,他就已经坐不住,跑过来阻止她继续侮辱厨房了吗? 好一个厨房卫士!她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才! “是的。”明灿罕见地表现出难为情的样子,杏眼含波,柔声细语。“我以前没做过饭。寒假我们家保姆请假了,没人给淼淼做饭,我就想尝试做一下,没想到做饭这么难呢……” 厨房推拉门后边,淼淼抓着半个苹果,一边啃一边悄咪咪走过来,偷听爸爸妈妈说话。 池潇:“要不点外卖吧。” “也行,但外卖也不能天天点吧?总得有人做饭。”明灿回头望了眼后边的电饭煲,“我饭已经煮下去了,今天还是在家吃吧。” 池潇:“嗯。” 明灿故作苦恼地说:“唉,我感觉我的手艺太差了,我应该离厨房远点的,要不我还是走算了……学长你会做饭吗?” 终于问出来了。 明灿自认为演技还是不错的,逻辑也很通顺自然,不至于被池潇看出她今天一整晚的操作都在给他下套。 刚才看他削苹果,刀法出神入化,想来肯定是会做饭的。 池潇望着明灿那双无比期待的、水光潋滟的眼睛,脑海里满是她刚才差点削到手的惊险画面。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4节 他咬了咬后槽牙,点头:“我可以。” 他们身后不远,扒着玻璃门听墙角的某五岁小儿,脑子里响起一句令人心碎的心声:「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饭。」 什么…… 爸爸从来没做过饭?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 他们三个人今天的晚饭该怎么办! “淼淼,你怎么在这儿?”明灿一脸轻松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边走边脱掉围裙,随手挂到椅子上,“厨房油烟重,别在这里待着。” 说罢,她将淼淼往客厅那儿推了推,回过身,顺手就把厨房的推拉门关上了,毫不留情,严丝合缝。 徒留一位英俊的少年呆立在厨房中,满脸迷惘,不知何去何从。 淼淼回到客厅,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间,他想起一段有关于爸爸妈妈做饭的,非常不愉快的回忆。 之所以刚才没想起来,是因为那段回忆实在太丢脸了,淼淼恨不得把它从记忆里完全删掉,再也不要回想起来。 那是一场家校联动的美食节活动,要求孩子的爸爸妈妈一起上场做菜,做出来的菜交给评委点评,决出高下,得分高的队伍会获得奖状和奖牌,小朋友还会得到小厨神称号。 淼淼的爸爸妈妈难得在这场活动里聚首,放下新仇旧怨,一起为了儿子的荣耀拼搏,努力做菜。 爸爸非常用心地把学校提供的胡萝卜和土豆雕成漂亮的造型,妈妈则一边研究食谱一边捣鼓调味酱汁,两个人通力合作,经过半个多小时,终于弄出了一份看起来还挺像样的“美味佳肴”。 淼淼真的很想忘记那天的可怕画面—— 评委们兴致高涨地来到淼淼家长准备的美食面前,一人夹一大块,满怀期待地送进口中,还没嚼两下,所有人都吐了! 第29章 西语 回到客厅, 淼淼瘫坐在沙发上,像只暴晒在沙滩上的咸鱼,茫然, 绝望, 圆溜溜的葡萄眼中还隐隐含着一丝恐惧。 客厅另一边, 明灿脱了围裙一身轻松, 悠闲自在地捡起手机,倚靠着吧台,边喝水边刷朋友圈。 淼淼看到妈妈这副不知大祸临头的样子, 小小的身体感到深深的无力。 十几年后的爸爸妈妈就没有一丁点厨艺, 做出来的东西能把评委老师都吃吐。 十几年前的爸爸妈妈有可能比未来的他们做得更好吗? 连他这个五岁小孩都知道, 不可能! 另一边,厨房内。 由奶油色大理石制成的流理台,宽阔光滑,流动着金色和米色的纹理,横亘在厨房中央, 旁边站了个身量极高的少年,修长劲瘦的臂膀支撑在台面上, 臂肌微微紧绷,弓着肩,整个人透出一股莫名的颓废。 他年纪还轻,头发茂密, 在这一刻, 却感觉自己真的要秃了。 多数人逞强,都是实力不足, 半吊子水平装高手,而他, 何止是实力不足?他根本就没有实力,旱鸭子跳进海里,后果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池潇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去找明灿收回他刚才说的话,独自硬撑弄出一桌子黑暗料理也是绝对不行的,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场外求救。 在脑中搜罗一圈,池潇很快锁定了一位会做饭,和他关系又不错的目标人物。 微信电话打过去,对方仿佛住在手机里,秒接。 “舟哥。”池潇深吸一口气,尽量用谦逊的语气说,“江湖救急,教我做几道菜。” “……”话筒那头的人沉默了会儿,声音拉远,“现在诈骗ai的声音能模仿得这么像了?” 池潇无语:“真是我。” “不信。天塌了我都不信你要做菜。”那人说,“开个视频看看?” 电话那头是池潇的舍友盛南舟,前阵子在宿舍里给女朋友织围巾的就是他。他女朋友是博士学姐,科研工作忙炸天,他不仅给女朋友织毛衣,还经常在她没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提前做好饭菜送去实验室给她吃,一手上好的厨艺全是谈恋爱之后在宿舍里支个小灶小锅练出来的。 盛南舟做饭的时候,其余两个室友偶尔会去他那儿蹭两口,有时也借他的锅具自己煮点什么,唯独池潇,口腹之欲很低,对下厨更没有半分兴趣,一天三顿都在食堂速战速决,回到宿舍就埋头学习或者做手工,从来没有参与过舍友们的做饭活动。 池潇想了想,等会儿要教做饭,开视频聊会方便些,于是打开摄像头,以一个死亡角度展露出360度无死角的帅脸。 盛南舟:“我靠,ai太强了,视频都能伪造!” 池潇:“……” 宿舍里其他人闻声都凑了过来,屏幕上挤了三颗脑袋,叽叽喳喳:“这是真的吧,总不能微信都被盗了。” “潇哥,说句话?” “你在哪呢?突然想学做饭总该有个理由吧?” 池潇:“在朋友家。” 视频那头安静了一下,转瞬,三人默契地意识到什么,一哄而起: “沃日啊,老实交代,什么朋友能让你到他家做饭?” “这还用说,肯定是女朋友啊!” 池潇无奈:“不是,别乱说。” 朱奕达拱到镜头最前面,恨铁不成钢:“大哥,搞半天你还没追到,现在又要给人家做饭,备胎当上瘾了是吧?” 池潇额角跳了跳,懒得和他们废话,只对盛南舟说:“前阵子听你在宿舍说,寒假想和学姐去雪场度假?我家投资了个雪场,就在北城北郊,明天给你弄两张豪华度假游的票,几天几夜都行,食宿滑雪全包。” 话音方落,盛南舟立刻变脸,一手一个把旁边两个碍事的推开:“潇哥,你是我唯一的哥,你想做什么菜你说,我手把手教你,包你成为备胎中最结实最暖的那个胎!” “不提备胎会死?”池潇头疼欲裂,拿着手机走向冰箱,“简单点的。先看看有什么食材吧……” …… 外边客厅,明灿靠在吧台边,离厨房不到十米。 手机玩腻了放松眼睛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厨房里头传来不止一个男生的声音,被推拉门隔档着,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明灿有些好奇,缓步走过去,慢慢拉开门。 池潇这会儿正准备做一道香蒸鸡翅中,刚调好腌翅中的酱料,举着手机给盛南舟看这个颜色对不对。 厨房里很吵,电饭煲喷着气,炖锅滚着水,抽油烟机运作着,舍友们聒噪地指指点点,池潇完全没听见厨房玻璃门打开,有人轻手轻脚走进来。 “你在干什么呢?” 身旁突然传来清甜的女声,池潇一怔,下意识转身望向她。 手机开着后置镜头,视频里,少女美艳绝伦的脸庞一晃而过。 视频另一边的男生们顿时沸腾了,齐声嚎了起来:“嫂子好!!!” 池潇眼疾手快,在他们出现鬼叫迹象的那一刻立即息屏,然而还是慢了一点,被明灿听见一两个字眼:“扫,扫什么?” “扫地。”池潇一脸淡定,“快离校了,他们在做大扫除。” 明灿狐疑:“你一边做饭,一边连线看他们做大扫除?” 池潇:“嗯,远程参与一下。” 明灿:“……” 池潇:“我出去拿个东西。” 他抓着手机,快步走到玄关,打开玄关柜,从外套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一边,回到厨房对明灿说:“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做好。” “哦,好。” 池潇虽然没有明说,但潜台词似乎是让她出去。明灿仅是好奇进来看看,并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在她眼里池潇是会做饭的,而她自己显然是越帮越忙的存在,于是便从善如流地退下了。 就在刚刚,池潇戴上蓝牙耳机的那一刻,舍友们激烈的狗叫声便一句接一句传来,炸得他耳膜生疼—— “救命,这个妹子也太美了,瞅着像电影学院的,不仅脸漂亮,一晃眼过去还超有气质,妥妥校花级别,潇哥你给人当备胎不冤啊!” “何止不冤,能去人家家里做饭,等会儿再和人家一起吃饭,简直爽飞了好吧!” “我太好奇了,虽然是备胎,但人家都让你进家门了,你们总该有点进展吧?打啵了吗?手牵了吗?” …… 厨房里的闷热程度陡然提升,池潇额角沁出了汗,有种想把耳机手机通通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客厅沙发上,淼淼担惊受怕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抛弃对爸爸厨艺的哪怕一丝幻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妈妈……”他凑到明灿身边撒娇,“我想吃达达家的黑松露披萨,你给我买好不好?” 明灿:“再等等,就快吃晚饭啦。” 淼淼:“妈妈,其实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我以前吃过爸爸做的东西,我记得不太好吃呢。” “是吗?”明灿诧异,“可他说他会做饭呀。” 他骗你呢!其实他啥也不会,故意在你面前装大款罢了! 淼淼不好戳穿爸爸的心事,只能说:“反正我不太喜欢吃。” 明灿考虑了一下,眼看现在时间也晚了,早过了淼淼平常吃晚饭的时间,而且还不知道池潇什么时候能做完,让孩子一直这么饿肚子确实不太好。 “行吧,我给你买个小的。”明灿妥协了。 淼淼:“买个大的,超大的吧!” 等会儿他们三个人说不定都要靠这个披萨活呢! 明灿摇头:“你自己吃就行,妈妈不饿。” 淼淼听见妈妈的心声,她说她也有点饿了,但是她得留着肚子吃爸爸做的菜。 淼淼很诧异,以前听妈妈心声,大部分时间都在数落爸爸、排斥爸爸,没想到今天,爸爸和妈妈站到一边去了,都想留着肚子吃对方做的东西。 这其实很好理解,为人父母,即便关系再差,互相之间也是能感同身受的。明灿和池潇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在为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学做父母,虽然她现在为了自己能轻松些,想尽办法让池潇多干点活儿,但是池潇为了孩子付出的时间精力、做出的成果,也是不可以被随便浪费的。 达达披萨的门店离家很近,明灿在手机上下完单,不到二十分钟就送到了。 淼淼吃了一块披萨,肚子垫到半饱,明灿就把披萨收起来,藏到柜子里,还嘱咐他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别露馅了。 又过了十分钟,池大厨终于拉开厨房玻璃门,上菜了。 拢共三菜一汤,都是非常简单、非常家常的新手菜,西红柿炒蛋、蚝油生菜、香蒸鸡翅中,还有一道玉米排骨汤。 明灿扫了眼,莫名觉得今晚仿佛在吃素。 家里伙食费给得多,张姨每天都会买新鲜海鲜放冰箱冷藏,今天之前,他们每天的饭桌上,至少都会有一道单价四位数以上的鱼、虾或蟹,各种山珍野味也是应有尽有,因此,今晚桌上的这四道菜,莫名让人有些……食欲不振。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5节 明灿收敛了情绪,率先举筷,夹了块西红柿吃。 “……” 好怪。 “怎么样?” 池潇坐在她对面。在厨房闷了这么久,他冷白的肌肤沁上一层暖色,整个人像刚跑完三千米,累得不轻,但强撑着,等候终点处的裁判发落。 “……有点淡。”明灿评价道。 这玩意,若非让明灿评价,那只有五个字:吃了死不了。 “是吗?”池潇站起来,“我去加点调料。” 做的时候他就怕口味弄得太重,心想反正淡了还能再加料,干脆就往清淡了弄。 他走进厨房,拿了盐、味精和糖出来,挨个加了点,再用公勺一扮:“这样行了吧?” 明灿总觉得做完了再加料的行为有点怪怪的,但她没做过饭,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操作,既然池潇这么做,那应该是ok的吧。 淼淼围观了一会儿,默默地抱着饭碗,挪得离那碗可怜的西红柿炒鸡蛋远了一点。 加完调料,明灿一尝,味道更怪了。 感觉食物和调味是完全分离的,还有其他几道菜,都有这个问题,各种不同的滋味在嘴巴里打架,一点也不和谐,但是要说食不下咽吧,那也不至于,只要别嚼太多下细细品味那种怪异,勉强还是能硬吞下去的。 小朋友的味蕾娇贵,淼淼即便再喜欢爸爸也做不到像妈妈一样硬着头皮吃这些怪怪的东西。他只在桌边坐了五分钟,喝了几口汤扒了几口饭,就说自己饱了,逃也似得跑回了客厅。 “这就吃完啦?那行吧。”明灿跟过去,给他找了部西语动画片看,边看边学语言。 回到餐厅,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寂静。 池潇什么也没说,他自己有嘴巴,知道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滋味。 挺神奇的,他好像能做出浅尝一下还行,但是越吃越难吃的料理。 虽然兄弟们很用心地教了,但是厨房里动手的到底只有他一个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新手,在端着菜走出厨房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淼淼吃一口就被难吃得大哭,明灿黑着脸质问他是不是根本不会做饭…… 眼下,她还愿意坐在他对面继续吃,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客厅电视机里传来动画片的声音,挺大声的,餐厅这儿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池潇现在的心情不算太差,听到动画片里的角色吵架的声音,内容挺搞笑的,他轻轻笑了声。 “你听得懂?”明灿忽然问,“听得懂西语吗?那是淼淼的二外。” 池潇:“嗯。我的二外也是西语。” “我也是。”明灿诧异,“难怪淼淼会学西语。” 因为爸爸妈妈的二外都是西语,所以他也学这个,他在穿过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学了。 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明灿忽然清了清嗓,头抬高,用流利的西语对池潇说了句: “你做的东西好难吃啊。” 池潇抬眸,望见她微仰着的美丽面庞,有点傲慢,有点骄纵,睫毛卷翘的弧度都带着风发意气,像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不留情面地批评他献上的晚餐。 “对不起。”池潇也用西语答复她,“我以后会努力学的。” 他的声音很低,褪去了一贯的冷淡,变得谦和,恭顺,像被砂纸轻轻摩挲过,带着几分清冽的磁性,说外语的时候,竟然显得分外性感。 流淌进明灿耳朵里,她心口莫名有点痒,睫羽轻颤。 两个中国人用西语交流,好像在交换只有对方听得懂的密码,明明正儿八经面对面坐,却平添一种窃窃私语的感觉。 他说他会努力学的。 明灿有些惊讶,觉得这位外表看上去无比冷峻不近人情的帅哥,乖得让人出乎意料。 不过,她喜欢被人捧着,于是骄矜地点点头,用西语回复他:“加油。” 吃到半饱就结束这一餐,明灿放下筷子,主动承担收拾残局的责任。 然而,才收到一半,一通来自家里的电话便打断了她的动作,明灿拿着手机,走进书房接听。 来电人是她的父亲明铮,下周有一场规格很高的商业酒会,他希望明灿能和他一起出席。 明铮在电话里直言,明家和池家的合作已经抬上日程,这场酒会池家也会参加,池家老二一家确定出席。 话里的潜台词很明显,合作抬上日程,联姻也要进一步确定了,明灿和池曜需要在下周的酒会上见面,联络感情。 听到这里,明灿忍不住捂住额头,头疼得要命。 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可能还去和池曜发展什么感情? 池曜他哥现在就在她家里帮她带孩子呢! “不行,爸。”明灿拒绝,“那天我刚好有事,乐团要举办寒假音乐会,我在音乐会上任首席提琴,不能缺席。” 明铮:“刚好是同一天吗?” 明灿:“对。” 其实不是。 明铮:“那你试试把音乐会推掉?这场酒会挺重要的,音乐会下次还可以参加,况且,我记得你最近不是不怎么拉琴了吗?” 明铮心里有些奇怪。他印象中的女儿,即使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凡事只要涉及到家族利益,她一定会认真做考量,很少像今天这样一上来就拒绝。 明灿:“……” 说到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通话不欢而散。 离开书房,明灿正好碰上池潇,他被淼淼拉着,要去参观淼淼的卧室。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遇上,明灿眼底的烦躁极为清晰,池潇不由得放慢脚步,想和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明灿弯下腰,捏了捏淼淼脸蛋:“宝宝先自己玩会儿行不行?” 直起腰,明灿的视线直白地落进池潇眼底:“学长,我有点话和你说。” 他们两个从今天开始既然要一起养娃,那么某件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必然也需要摊牌说清楚。 淼淼乖乖跑进卧室自己玩,明灿则领着池潇来到阳台落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轻轻拉开一条缝,让室外寒凉的冷风挤进来,吹一吹她现在纷乱的思绪。 池潇立在一旁,高大挺拔的身影投映在窗玻璃上,比身前的少女高了足足二十公分,甚至更多。 “学长。”明灿颇为纠结地启口,“有件事,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什么事?” 明灿吸了一口气,嫣红的唇紧紧抿了下,和盘托出:“我父亲和你们池家最近在谈合作,为了巩固家族关系,可能还要联姻,恰好我父亲和池延越池总的妻子李总是旧识,他们私下谈过,彼此都有意,联姻对象就是……” “你和池曜。”池潇垂着眼,眸底深暗,低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啊。”明灿感觉轻松了些,“今天之前,我在星河湾十周年庆典上已经见过池总和李总,现在他们可能想继续推进这场……合作。” 池潇:“你刚才接电话,说的就是这件事?” “对。我觉得这件事情得和你同步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你知道,我和你弟弟有个……潜在的婚约。”明灿平静地对他说,“下周有场酒会,我父亲希望我参加,和池曜继续相亲。鉴于我身边多了个淼淼,我实在没有力气应付……” “不要去。” 客厅里并不安静,电视还开着,播放着叽里呱啦的西语动画片,池潇的声音短促又冷淡,刚挤出喉咙,一下子就被覆盖过去,随风而逝。 明灿愣了下,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池潇垂眸凝视着她,声调偏冷,字字清晰,“下周的酒会,你不要去。” 话落,一线寒风从狭窄缝隙中涌入,尖啸着从他们中间穿过。 第30章 拥抱 明灿拉开落地窗吹风, 本意是想让凌乱的思绪安定下来,谁知,无论是突然闯入的寒意, 还是身前之人对她说的话, 都让她的神思变得更加混沌,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糊涂了片刻。 “为什么?” 明灿下意识反问,脑子里回味着池潇刚才说的话,实在不像他平常淡漠疏离的口吻, 相反, 他的语气短促、有力, 仿佛不容置喙。 还有,他刚才是不是冲她皱眉了? 明灿:“你在命令我?” 不知她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池潇感到迷惑,想想又似乎能理解,他方才脱口而出的两句话, 的确不在理智管辖之内,也许语气没控制好, 显得比较冲。 “没有。”池潇抬手将落地窗完全合上,让那丝缝隙消失,寒风闯入带来的尖锐噪音也消失,耳边重归寂静。 他稍微调整了下呼吸, 目光顺着根根分明的睫羽落在明灿脸上, 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是想到,现在我们身边多了个淼淼, 需要花许多精力照顾他。而且他的出现,多少预示了你未来的……婚姻生活, 所以,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在不太可能有结果的事情上。” 得知家族有意让明灿和池曜联姻之后,池潇想了非常多。 淼淼的存在,让他相信他和明灿在未来大概率会成为夫妻,和明灿联姻的是他而不是池曜。 那么,这场联姻是怎么落到他头上的?是家族经过考量,把联姻人选从池曜换成了他,还是他不满长辈的决定,自己去争来的? 根据现在的情况看,叔叔中意明家,而父亲一心想和老友楚家结亲,两位掌权人的联姻计划像两条平行线,完全没有打乱的迹象,所以池潇认为,和明灿的婚姻是他自己争来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家族安排。 自从高二那年,池潇向明灿告白,被她狠狠拒绝之后,直到最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再也没有主动靠近过她,也不再幻想能得到她的垂青。 在别人明确拒绝你之后远远走开别惹人烦,是一位追求者基本的素养,池潇也是这么想的,一辈子很长,也许哪天就放下了,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但是,如果未来的路径中出现了出乎意料的进展——他在某一天忽然得知明、池两家要联姻,对象分别是明灿和池曜,而且明灿也并不喜欢她的联姻对象池曜——不用怀疑,无论处在哪个时空中的池潇,心里一定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反正她都不喜欢,那么,这个联姻对象可以是池曜,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会像最致命的毒药,不可控制地游走他全身,占据全部思绪。 池潇认为自己大概摸清了未来的走向—— 是他不顾兄弟情谊,同室操戈,夺走了本该属于池曜的姻缘,和明灿结为夫妻,诞下一子。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即便他一直以来都把兄弟之情看得很重,但是心底最深处的欲望释放的魔音更加震耳欲聋,他想要和明灿在一起,这个愿望在他心里的地位,超越了一切。 至于现在。 淼淼提前来到了他和明灿身边,就好像给他喂下了一颗来自未来的定心丸。池潇更加确定,自己必须走这一条路。 这些话他没法和明灿直说。他们现在才二十岁上下,未来还要深造,婚姻是很久以后的事情。而且他的打算,明灿根本不在乎,淼淼都穿过来了,她还只想和他当同事,其余方面划清界限,甚至说未来都是未知数,他和她不一定会在一起。 这样排斥亲密关系,排斥异性的女人,你说你想和她结婚,除了惹她厌烦,不会有任何作用。 他的念头会深埋心底,独自实践,只希望她下周别去参加那劳什子酒会,相那劳什子亲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6节 “这些我都知道,用得着你说?”明灿凉凉地答复他。 人类的叛逆心有时候来得毫无道理,越高傲越容易滋生叛逆,自己完全能想到的事情,经旁人之口提醒出来,就容易产生一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瞧不起谁呢”这般的恼怒心理。 明灿的高傲人尽皆知,刚才若不是池潇突然冒出一句“不要去”,她就要告诉他她会拒绝赴宴了。他急着阻止她,难道以为她会是那种放着孩子不管,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乱发展关系的女人吗? 真是越想越气。 两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池潇尽量顺着她:“我只是建议。” 明灿:“行吧,那我也建议你一句,管别人之前先管好自己,我有联姻对象,你就没有吗?” “……”池潇被她噎了下,眉头轻轻皱起,沉声,“我绝不会接受家里安排的婚姻。” 明灿闻言怔住,未料到他会如此斩钉截铁说出这样的话。 明灿也不喜欢联姻,谁愿意将自己的一生绑架给家族利益?但她也没有心上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既然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爱情,那么如果家族非要她去联姻,她会试着考虑看看,所以她前阵子不情不愿地去参加了星河湾十周年庆典,和池曜相亲。 由着池潇这句话,明灿不自觉联想到了他们的未来。 他们不也是因为联姻才在一起的吗? 说什么绝不接受家里安排的婚姻,其实只不过是在心里对联姻对象挑挑拣拣罢了。不中意楚知雨,所以绝不接受,中意她明灿,所以就接受了,这个道理谁想不明白? 明灿心里琢磨出了所以然,那张淬了毒似的刀子嘴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池潇说的话。 她微仰着头望着身前的少年,虽然个头比他矮得多,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像只高傲骄矜的天鹅,唇角莫名其妙地带了点弧度,方才的怒气也烟消云散,破天荒地主动退了一步,淡淡对他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去那个酒会,会想法子拒绝的。” 池潇总算松了口气:“嗯。” 刚才正准备去参观淼淼的卧室,路上被明灿叫了出来。眼下谈话落幕,池潇转身原路返回,往起居区方向走去。 明灿踩着毛茸茸的桃子棉拖,跟在他身后。 起居区位于平层最深处,书房打头,后面是一个小套间,一个大套间,还有两间客卧。 连接起居区的走道,灯光比客厅灯光更暖更温和,池潇走到两区分界处,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倏地一顿。 明灿穿棉拖习惯小步快走,一时没留神,刹车失灵,整个人撞到池潇宽阔的背上。 她“哎哟”了声,一只脚下意识往后撤步,身子向后仰的瞬间,腰后环来一只修长劲瘦的手臂,宽大手掌扣着她柔软腰窝,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扑入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 明灿只觉眼前一暗,池潇黑色毛衣包裹的胸膛与肩膀几乎触到她的脸,她手放在前面抵了抵,摸到烫而坚硬的肌肉。 一抬眼便看到少年线条流畅的脖颈,眼皮眨动时,睫毛几乎能轻轻撩过他锋利凸起的喉结。 在明灿眼皮子底下,那块形状漂亮的喉结,滞涩地往下一咽。 明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推开他:“我、我站得稳。” 池潇:“抱歉。” 明灿:“干什么突然停下?” 池潇侧过身,刚刚握在她腰窝的手抽离,很自然地抬起,轻揉了下发热的耳垂:“想让你走前面带路。” 这里毕竟是她的家,起居区又是最私密的地方,他一个男生走在前面贸贸然闯进去,很不礼貌。 明灿猜到他的顾虑,心下不禁腹诽: 既然那么懂礼数有分寸,刚才怎么直接伸手把她抱住了? 明灿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池潇温热的体温,她微张檀口咬了下唇,胸口起伏加剧,大步走到前面去,一脸暴躁地带路。 她素来厌恶异性突然的靠近与触碰,今天却像头脑迟钝了似的,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生气,只是有点不耐烦,急于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从脑海中挥开。 领着池潇来到淼淼卧室,那是一间小套房,宽敞明亮,附带儿童书房和儿童洗手间,进门左侧摆了一张浅蓝色布艺沙发,淼淼正抱着一只毛绒小狗玩偶……趴在沙发上面睡着了。 明灿:“……” 池潇:“……” 现在还不到晚8点,这孩子觉也太多了吧? 深冬季节,小朋友一天不洗澡也不会太脏,明灿和池潇帮他脱了衣服,拿毛巾擦干净脸和身子,换好睡衣再抱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正式入梦乡。 池潇离开之前,明灿和他交代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寒假的活动比较零散,我先和你说接下来三天的事。”明灿说,“明天张姨还在,不需要你帮忙,后天早上我在,下午我要参加管弦乐团的排练,这段时间需要你来我这儿照看淼淼,直到我回家。大后天我准备带淼淼参加击剑班的试课,这个也不用你费心,击剑班就在淼淼小学里头开,我和他步行就能到。” 池潇:“所以接下来三天,我只需要后天下午过来照顾淼淼?” 明灿:“嗯。” 鉴于池潇做饭太难吃了,明灿得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让淼淼经受他的摧残。 “之后还要给淼淼报其他兴趣班,我还没有完全研究好,到时候再和你说。”明灿道,“不知道学长这个寒假都有什么安排,什么时间有空什么时间没空?” 池潇不假思索:“我都有空。” 明灿愣住:“你大三了,假期没有实习或者科研任务吗?” 池潇把自己的情况完完整整说给她:“科研方面,我一直有跟研究生学长做项目,不分学期假期,实习方面也是,高中毕业就在星驰的科学院入职,学习参与研发工作,另外,今年寒假我没有参加留学项目,但是暑假,我可能会出国研学一两个月。” 更远的计划,也就是大学毕业后,他暂时没和明灿说。 两条路,留学或保研,池潇原本更倾向留学,但是现在他改变想法了。有淼淼在,他会选择保研。其实这两条路并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之前之所以更想留学,是因为留学之后,偶尔能见到母亲,但是现在,比起那个远在国外、从小到大其实并不怎么爱他的妈妈,国内的淼淼还有……淼淼妈妈,在池潇心里,似乎更重要一些。 交代完事情,两人就此告别。 走到室外,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将人包围。池潇思考接下来三天,明灿没空的时候才需要他接班,那是不是以后两人都会这样错开来带娃?不需要经常交流? 即将走到停车位,忽然有人给他打了通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池潇立刻接起。 “喂,池潇?你那里风声好大,听得见吗?” 池潇大步走到车门边,即将开门的时候却停下了动作,反而一转身背靠到车上,长腿斜支着地,任由冷风肆虐,吹得整个人无比清醒、紧张:“杨哥,你说,我听得见。” 来电人是池潇自小认识的一位邻居哥哥,a大毕业生,如今在一家私人基因研究所工作,所里平时也会接亲子鉴定的活儿。 今天中午,池潇来到研究所,带了两份dna样本给他做鉴定,要求“千万保密”、“尽快出结果”。 杨哥知道池潇的家庭背景,池父是北城位列前三的富豪,他心里立刻脑补了一出豪门嫡子庶子争夺家产的狗血剧情。验出来这两份样本皆是男性,他更加确认了心中所想,其中一份样本大概率来自池潇父亲,另一份来自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认亲小孩…… 杨哥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快马加鞭做检测,一得出结果立刻给池潇打了电话。 “正常亲子鉴定都需要三名以上测验员做三次以上测验才能出具报告,耗时三天打底。我知道你着急,我现在就把我验出来的结果告诉你。” 池潇深吸一口刺骨的冷风:“嗯。” “唉。”杨哥抱歉地叹了口气,“很想告诉你,他们不是父子关系……” …… 这一瞬间,池潇五感都消失了,仿若陷入绝对真空,而他从里到外就是个大笑话。 杨哥停顿片刻,接着道:“可惜,样本显示,就是亲生父子,非父子的概率极低。” “……”池潇霎时间又被一股怪力拖出了真空,呼啸风声如雷鸣砸在耳廓,他磨了磨后槽牙,极罕见地骂了句脏话,“你他妈,一句话不能连着说?” 杨哥和池潇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话里带脏。 这个亲子鉴定结果,果然给他气得不轻! 第31章 拿捏 一日后, 中午一点。 淼淼有睡午觉的习惯,明灿陪他在卧室听有声故事,直到他睡着了, 她才轻手轻脚离开, 去琴房背上琴, 赶往音乐会排练地点。 池潇开车进小区的时候, 恰好看到明灿在路边打车离开。少女穿白色羽绒服黑色长裤,脚踩雪地靴,冬季厚重的穿搭也掩不住曼妙身姿, 头发梳成漂亮的蝎尾辫, 肩背琴盒, 整个人显得青春、灵动、娇艳,是北国风景中难以忽略的一抹亮色。 两人将将错过,像是算好了时间,不必与他碰面。 家里门锁密码是淼淼的农历生日加公历生日,池潇开门进去, 望见偌大的房子,装修豪华, 窗明几净,客厅小半空间围出一个玩具屋,阳台上栽了许多耐寒的常绿植物,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浓郁而又温馨的生活气息。 淼淼在房间睡觉, 池潇也待在淼淼房间, 坐在淼淼的儿童书房里敲代码。 即使家里除了他们父子之外没有其他人了,池潇也不会在外面乱走乱用东西, 他习惯了克制守礼,无人之地亦要慎其独也。 约莫半小时后, 淼淼醒了,望见爸爸,他腾地一下跳下了床,光着脚丫子扑到池潇怀里,舔舔唇:“爸爸下午好~你可以给我吃点甜的东西吗?我做梦梦到了,嘿嘿~” 池潇:…… 现在的小朋友未免太鬼机灵了。 池潇起身去厨房,三下五除二,还真给淼淼弄了一碗甜甜的水果沙拉吃。不需要任何做饭技巧,只要会切水果就能完成,淼淼尝了口,惊叹:“爸爸变身了!这个酸酸甜甜的沙拉太好吃了!” 池潇:“……” 不用谢,超市买的。 午后时光漫长,淼淼在家里待得有点闷,央着池潇带他出门,去小区里的小公园玩。 小公园就在楼下,里头有许多儿童游乐设施,池潇也觉得小朋友应该多运动,便带着他下楼玩了一会儿。 万万没想到,玩了不到十分钟,淼淼荡秋千的时候想给其他小朋友秀个高难度动作,结果动作没秀成,摔了个狗啃泥,整个小公园里的小朋友都被吓哭了。 池潇的心也提到嗓子眼,方才一直不错眼地盯着淼淼玩,偏偏低头看手机的片刻,这孩子就摔了。 “哇呜……爸爸哥……哥哥呜呜……”淼淼边哭边从地上爬起来,还记得改一下称呼,不能在外面乱喊爸爸。 他穿得厚实像个球,秋千下边又是松软草地,没摔伤,就是全身都弄脏了。 池潇把淼淼抱起来带回家,不甚熟练地安慰:“淼淼乖,别哭了,摔倒没关系的。” 带娃实在太教人提心吊胆,他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淼淼点头,抱住爸爸肩膀,一个脏脏的混着泥巴和眼泪的手掌,用力印在了池潇的羽绒外套上。 回到家,池潇把淼淼剥个精光,全身检查一遍,确认没受伤,再带他进浴室洗澡。 淼淼坐在浴缸里,小孩子的情绪千变万化,他这会儿已经不哭了,龇着牙和池潇说他想泡澡,玩小鸭子。 温水一点一点漫上来,父子俩约好今天摔倒的事情瞒着妈妈,谁说出去谁就是小狗。 淼淼的皮肤很白,像池潇也像明灿,还没到抽条拔节的年纪,他胳膊腿都肉嘟嘟的,拍水的时候像一节节藕在水里翻滚。 直到今天,池潇对于“这个漂亮娃娃就是他儿子”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些实感。 因为明灿的存在,他一开始就很愿意接受这件离奇的事,但是让他身体里二十岁出头的灵魂萌生出父亲心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池潇搬了个凳子坐在浴缸外边陪淼淼玩水。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7节 水上浮着三只彩色小鸭子,淼淼说这是爸爸妈妈和他,他用泡沫给小鸭子做了三顶帽子,觉得贼好笑,让池潇拿手机来给鸭子拍照。 “先拍一张三鸭全家福。”淼淼指挥道,“再给爸爸鸭和妈妈鸭拍一张结婚照!” 池潇忍俊不禁,顺着淼淼的童言稚语,他忍不住向他打听起未来的事:“爸爸妈妈有真的结婚照吗?” “有呀,超大的。”淼淼说,“挂在爸爸家里,我每次去爸爸那儿都能看到!” 池潇轻笑着,提起的唇角忽然僵了下,问:“爸爸家里?爸爸和妈妈不住一起吗?” 淼淼:“不住一起啊。” …… 池潇怔然,沉在泡澡水里的手虚握了握,仿佛握到一团冰凉刺骨。 他沉默许久,才用极低的声线问:“我和你妈妈……在未来离婚了?” “没有离婚啊。”淼淼说完,察觉到爸爸情绪不太对劲,他声音也低下来,“爸爸妈妈只是不住在一起。” 池潇接着又问出了他们三人在未来的相处模式,知道了淼淼是半个月跟着爸爸,半个月跟着妈妈,而爸爸妈妈如无必要,根本不会见面。 这个状态确实不是离婚,而是婚后分居,各过各的。 原来她在和他结婚,生下他的孩子之后,还是不喜欢他,不想要他出现在她生活里。 池潇将手伸出水面,轻轻抖掉水珠,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淼淼没有心思拍小鸭子了。 他很喜欢爸爸妈妈现在的相处方式,很轻松自然,像朋友一样,他有点怕爸爸妈妈从某天开始忽然变成十几年后那个样子了,他不喜欢那样。 淼淼胳膊腿在水底下顾涌,扁扁嘴说:“我今天想去接妈妈回家。” 趁爸爸妈妈现在关系还正常,他想多看看他们两个当朋友的样子。 池潇没说话。 淼淼:“我自己怎么接她呢?我又不会开车。” 池潇叹气:“我带你去接。我先问问她。” 其实他今天来之前就想过,傍晚要不要去接明灿回来,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问。 帮淼淼冲好澡穿好衣服,池潇才拿出手机给明灿发了条消息:【晚点去接你?】 淼淼扑过去按语音键,大声说:“我也去我也去!妈妈我好想你呀~” 过了十多分钟,明灿练琴休息间隙才看到这两条消息。 听见淼淼软萌的语音,明灿身子酥了半边,也用语音回:“好呀~妈妈等你来接~” 说完才想起来这是池潇的微信。 她立刻撤回。 可惜晚了。 明灿软软嗲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像加多了蜂蜜的甜水碗,一口下肚,脊梁酥麻,甜得像全身通了电。 池潇紧了紧下颌,看到明灿撤回语音后又发来一个地址和一条新消息:【我还有一个小时结束,你们到时候停在路边等我就行,别下车】 池潇:【ok】 临出门时,淼淼之前弄脏的衣服刚好洗完烘干,池潇把它们收进柜子,给淼淼搭了套酷酷的全黑套装,带着他出门接妈妈去。 半个小时后,黑色轿车停在某音乐厅外面的马路边,路旁栽了一排高大干枯的悬铃木,稀稀拉拉的行人在树下快步穿行,入目一片萧索。 后座左座安装了崭新的安全座椅,淼淼原本拘在上面,这会儿费劲地解放了自己,爬到前面的副驾位置上,扒着窗户往外看。 日暮时分,空气仿佛都染上珊瑚红的色泽,远天边烈火烧云,轰轰烈烈。 等了约莫十分钟,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各个背上都背着乐器盒,从音乐厅方向涌出。 淼淼定睛搜寻了会儿,不出片刻便找到明灿,她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明丽白皙的面庞在灰压压人群中分外招眼。 “爸爸快看,妈妈在那里!”淼淼指着窗户,让驾驶座上的少年低头望去。 池潇解开安全带,小半个身子探过来。如火如荼的夕阳中,身穿白色短款羽绒服的少女朝这边缓步走来,蝎尾辫略微松散,碎发笼着雪肤,整个人沐浴在金红夕色里,眉眼含笑,正一边走路,一边和身旁的男生说话。 “咦。”淼淼凑近窗户,眨巴眨巴眼睛,“奕骁叔叔也在。” 四人并行,有说有笑。明灿在中间,左边有两个背琴的女生,右边的男生两手空空,正是陈奕骁。 池潇自然也看见他了,眸色变得深暗,眉心微攒。 “你认识他?”池潇问淼淼,“你妈妈身边那个男的?” 淼淼点头:“奕骁叔叔是妈妈的朋友。” 池潇冷笑了下:“朋友?他们在未来关系不错?” “……”淼淼尝试使用超能力听出爸爸的心声,但是这一次,超能力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坏掉了,他脑子里除了一长串「哔——」的机械音,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淼淼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应该还可以?” 池潇:“你在妈妈家住的时候,有见过这个人来家里吗?” 淼淼从未看见爸爸露出这样的表情,冰冷、阴沉,眸底暗淡得像无垠深海,他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我不记得了。” 池潇:“真不记得了?” 是假的。淼淼只是不敢说,但是他年纪太小了,对表情管理一窍不通,“我在撒谎”四个字几乎写在脸上,池潇凝着他,。 “你直说吧。”池潇轻吐了一口气,大手搭在淼淼脑袋上,“我不会生气的。” 淼淼垂着脑袋回想,慢吞吞地说:“奕骁叔叔有来过家里,和我们吃了几次饭。” 话音落下,他仰起眼睛偷瞄爸爸。 还说不会生气!他现在的眼神好像挂了冰的刀子,冷冽又锋利,下颌绷成直凛凛一条线,脸色像覆了层霜,淼淼光看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想在冲锋衣外面再裹一件羽绒服。 “爸爸……” “没事。”池潇摸他脑袋的动作依然很轻,只是有些僵硬滞涩,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回后座上去,你妈妈过来了。” 淼淼赶紧爬回后座,把自己绑在安全座椅上。 终于有时间问问系统:“33叔叔,超能力这一次真的坏掉了,爸爸说了好几句话,我却什么也翻译不出来!” 系统:「没有坏掉。你是不是听见一长串“哔——”的声音?」 淼淼:“对的。” 系统:「那是我屏蔽了你爸爸的心声。因为他在爆粗口,少儿不宜。」 淼淼:??? 车窗外,明灿与朋友同行至路边,望见不远处熟悉的轿车,她佯称打的车到了,和朋友们告别,踏着一地珊瑚色夕晖,朝车子这边走来。 池潇方才一直侧眸望着她,这时抽回目光,唇角拉平,沉默地系上安全带。 在未来,她和他婚后分居,她身边有亲近的异性朋友,连淼淼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亲切地称呼他“奕骁叔叔”。 池潇从淼淼那儿问不出细节,也不方便对一个五岁小孩一直盘问,但是,仅仅只言片语便能洞中肯綮,在未来那个时间线里,丈夫于明灿而言就是个虚无的挂件,有名无实,她在没有他的地方过得精彩、放肆,更有甚者,还在他头上栽了点绿。 再看如今。 明灿面对他时,礼貌得体的表象之下,总是含着或戒备、或审视、或算计的复杂神情,但是一窗之隔的车厢外,她和那位学生会主席并肩走来,说说笑笑,神色放松又自然,远远看去都叫人如沐春风。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明灿走到车门边。光滑黑亮的车身映照残阳,不远处,陈奕骁停在一棵枯树下,目送明灿离开。他身边缓步走来一人,对他打了声招呼:“嗨,奕骁……哎,那辆车怎么有点眼熟。” 来人是楚知雨,她和陈奕骁是一个高中毕业的,认识挺多年了。 陈奕骁:“眼熟吗?那是明灿打的车。” “噢,我可能看错了。”楚知雨收回目光,笑着揶揄他,“你又不是管弦乐团的,天天跟着我们排练做什么?” 陈奕骁:“音乐会的场地、宣传、票务,哪个我没帮忙?现在来围观你们排练都不行?” “行行行。”楚知雨点头如捣蒜,懒懒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对人家有意思要表现得明显点。不说你们b大,就我们a大这边,乐团里好几个男生才见了明灿几面,都说想要追她呢。” 陈奕骁:“哦,那追去吧。” 楚知雨:“……” 陈奕骁望着驶离的黑色轿车,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平静、深远。 追求明灿的人有如过江之鲫,无一例外,全部被无情地拍死在了沙滩上。说实话,陈奕骁直到现在也弄不懂明灿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她绝不会喜欢冲动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愣头青。 明灿不是不允许别人喜欢她,她身边的异性朋友大部分都对她有点好感,只要不表现出太强的侵略性,不要脑子一热就冲上去告白追求,她就能相安无事地与你做朋友。 因此陈奕骁的策略就是温水煮青蛙,绝不冒尖露头,至于要煮到什么时候,估计只有天知道。 …… 明灿坐上车,随手带上车门。本以为隔绝了室外的寒凉,上了车就能暖活身体,没想到车门甫一合上,她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被车厢里莫名的寒意冻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这么冷?”明灿搂了搂身上外套,不太满意地对驾驶座上的人说,“温度调高点,别把淼淼冻坏了。” 池潇:“嗯。” 转头,明灿看见车里安了个安全座椅,是她亲自挑选的,总共买了四个不同牌子的,一个用在这辆轿车,另外三个用在新买的suv,新车还没提,所以池潇暂且开着旧车载他俩。 “真不错。”明灿仔细检查了安全座椅外形、材料和结实度,看到淼淼坐在里面窝得牢牢的,她笑起来,“这下你睡觉舒服了。” 淼淼眼睛滴溜溜地在爸爸妈妈之间转了转,感觉他们现在气氛还正常,他在心里默默地吁了一口气。 明灿系好安全带,身子倾向暖气出风口,张开两只葱白纤细的手,用掌心感受持续不断吹来的暖风。 风力很足,温度也不低,就是不知为何,车里依旧凉沁沁的。 明灿边暖手,边语调随意地问池潇:“你们今天下午干什么了?有弄东西给淼淼吃么?” 池潇:“没干什么。他吃了半碗水果沙拉。” 明灿:“冰的呀?冰的东西少给他吃。” 池潇:“行。” 他语气短促又冷淡,像从喉咙口敷衍地迸出几个字。明灿终于抬眸瞥向他,只见冷肃如雕像的侧颜,单手握着方向盘,白净的手背指骨明晰,青筋蜿蜒,隐隐在跳动,整个人好似带着股不耐烦。 明灿转头看淼淼,下巴指了指池潇,用口型无声问:他怎么了? 淼淼看不懂妈妈口型,好在超能力听出了她的心声:「你爸在拽什么?才让他带了半天娃就受不了了,给我甩脸子?」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8节 淼淼赶紧摇头,对口型:不是不是。 明灿:那他怎么了? 淼淼:不知道哇。 下午泡完澡,爸爸的心情就不太对了,刚才看到奕骁叔叔之后他心情显然更差,淼淼不太理解大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只能凭感觉认为,爸爸可能不喜欢奕骁叔叔这个人。 明灿这时没有想太多,池潇这人贯是一副没人情味的样子,也许是她太敏感了吧。 明灿懒懒靠到靠背上,有事说事:“昨天带淼淼上了击剑班试课,还挺有趣的,我买了二十节课,就在小学里头,之后每周带他去一次。” 池潇:“嗯。” 淼淼上什么兴趣班,在哪儿上,上几节课,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做决定,尘埃落定了再来通知他。 明灿继续说:“现在是冬天,家长群里很多家长都带小朋友去滑雪。我之前漏了这一项,今天才给淼淼报了个一日的儿童滑雪体验班,就在大后天。滑雪比较麻烦,要带装备,去郊区雪场,危险性也比较高,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陪淼淼上课。另外,在雪场待一天太短了,我寻思着多留一天让他滑着玩,就订了两天一夜的酒店,可惜订得太晚,酒店爆满,我也不敢让家里人帮忙,就只订到一间房,我和淼淼住,还要麻烦学长你在其他酒店自己订一间了。” 明灿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给池潇安排好了工作,却没有安排他的住宿,俨然是个无良资本家。 池潇:“哪个雪场?” 明灿回答:“云山雪场,这两年刚开的,人不多。老雪场比较出名,我怕碰到认识的家长,就挑了个新的。” 池潇目视前方,淡淡道:“把你订的房间退了,我去订一幢别墅。” “度假村上面的小别墅吗?”明灿讶然,“那个早就被订完了……” 默了默,她意识到什么:“这雪场你家开的啊?” 池潇:“嗯。” 明灿:“行吧,你找人订房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家里人看出什么了。” “不会。”池潇说,“这雪场我自己投资的。” 不需要通过家里人。 “哦。”明灿点了点头,通过内后视镜瞥了池潇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和她对话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飘过来一瞬,语气冰冷不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规律敲击着,怎么看怎么不耐烦。 明灿终于忍不住,脊背顶直了些,蹙眉问他:“谁惹你了吗?” 池潇回得很快:“没有。” “那你脸那么臭干什么?” “……” 旁边安全座椅上,淼淼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怕自己听太多激烈的心声会晕过去,赶紧把超能力关掉,觉得这还不保险,他又抬起两只手结结实实堵住耳朵,整个人陷到安全座椅深处,嘴里默念着“不听不听,淼淼念经”。 车子驶上高架,窗外开阔的景致仿佛将车内空间挤压得更逼仄。池潇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太阳穴突突地跳,没忍住问了句:“陈奕骁是管弦乐团的吗?” “不是啊。他今天来帮忙的。”明灿反问他,“陈奕骁怎么了吗?” 池潇:“没。” 见他张嘴只蹦一个字明灿就来气,冷笑:“你和他有仇?” 深黑轿车在高架上飞驰,窗外愈发幽暗的夜景追风逐电似的向后流逝。 心绪难以解释,即便解释清楚现在也解释不清楚未来,只能硬受着,不会有纾解的方法。 池潇仍旧目视前方,扯了下唇角:“是。” 明灿:…… 胡扯。他和陈奕骁能有什么仇?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她和陈奕骁一天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她这会儿在车上和他说得多。 明灿手握着车门扶手,胸脯起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敷衍之后气急败坏的情绪,一浪浪地拍打上心间。 车厢内的空气几乎凝滞成了实体,驾驶座上的人形千年大冰块一脸散漫地望着前方,明灿也不再盯着他,转头眺望车窗外,试图理清楚自己心头的无名火究竟什么来头。 她的脾气虽然比较爆,但是如果她生气了,那一定是生的有理有据的气,很少像现在这样,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她现在为什么烦躁? 因为看池潇不爽,被他那股冷冰冰的拽劲儿惹到了。 可是池潇不是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吗? 细想一下,还真不是。 明灿回忆最近这段时间与池潇相处的画面——尤其是和他摊牌之后,他们有了更多交往——他脸还是那张脸,瞧着冷淡疏离,但是脾性确实和她从前想的不一样,他在她面前总是很谦和、有耐心,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无有不应,从无二话。 短短几天,明灿就习惯了他臣服于她的领导,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应该像那天用西语答复她“对不起,我以后会努力学”时的样子,对她心悦臣服,但是他今天变了,流露出冷漠的、不耐烦的样子,不是明灿期待的样子,明灿立刻就受不了了。 天呐。 明灿像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这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带着跑的人。 她以前也和许多其他朋友相处过,并不会这样啊? 高架畅通,行驶了几分钟便驶下匝道,连续的右拐之后到达小区,经由内部路,缓缓抵达住宅楼下。 淼淼窝在安全座椅上,维持着双手堵耳朵的动作,就这么睡着了。 车停稳,驾驶座上的人连“到了”都不说,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明灿的暴脾气绝不甘于人后,她利落地跳下车,绕到另一边,两人在淼淼座位一侧的车门前相遇,势同水火。 “我算是被你拿捏了。”明灿扯唇,“我严重怀疑你在pua我。” 池潇:“……?” 明灿:“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池潇:“没。” “没有吗?”明灿仰起脸,细密如蝶翼的眼睫上翘,锐利的目光直直逼视他,“你如果对我的安排有意见,大可以提出你的建议。你要是不提意见就别怪我包揽一切,我确实喜欢指手画脚,但也不是完全没得谈,如果不是你之前表现得好像什么都可以听我的,我也不会这么强势……” 一长串话,莫名其妙,池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眉心微微攒起。 明灿捕捉到他表情变化:“你皱眉什么意思?” 池潇:“没。” 又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单字,多说一个字他难道会少活一年? 明灿咬牙切齿:“学长,我也不是刚认识你了,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维持你的高冷人设。你要不要数一数刚才我说了几个字你说了几个字?你是不会说话吗?如果会说话的话,那你现在就是不想和我说话咯?” 又是一串不带喘气的连珠炮弹。 池潇深呼吸,想皱眉却不得不尽力忍住,望着身前的少女机关枪似的不断输出,那双殷红嘴唇张张合合,让他忍不住想起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他大约七岁,还是八岁?在邻居家里躲清闲的时候,意外遇到一个打扮得精致漂亮,脸庞更是美丽无比,宛如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正是儿时的明灿。她逮着他就是一顿输出,为什么一个人窝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去玩?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她?如果不是哑巴的话那就是故意不说话?不喜欢和她说话咯? 池潇从小喜静,被她逼得无路可退,他真希望她别说了,能不能安静一点,吵得他头疼极了,但是他无奈的心声她听不见,她不仅要继续说,她还要对他正在做的事情指手画脚,他必须听她的,他必须变成开朗的孩子,他必须和她一起出去玩,不然的话…… 没有不然,池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听从了她的话,陪她一起玩,和她成为了朋友。她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非常神奇的,让人不知不觉想要顺从她,臣服于她的力量。 画面一晃来到十几年后。 池潇思绪回笼,身前明艳动人的少女仍在喋喋不休,问他是不是对她给淼淼报的兴趣班有意见,如果有意见的话那就现在立刻马上提出来,过时不候…… 池潇不得不承认,他今天心情很差,耐心也已经告罄,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看着她那张嘴张张合合,心底涌现出极为强烈地要拿什么东西堵住她双唇的冲动。 “唔……” 话音被堵回口中,明灿仰着头,睫毛狠狠战栗了下,难以置信地抬眸望着他。 他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温热干燥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触碰她双唇,略微粗糙的指腹捏在她脸上,微微陷进软肉里。 明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极高处,几乎要跃出喉咙,清透的眸中碎光乱颤,写满了错愕、愤怒,还有一丝难言的紧张。 刚才那一瞬间,面前的少年欺身过来,带着难以忽视的侵略性,让她倏忽间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他要俯下来吻她。 第32章 捏脸 掌心触碰到女孩柔软的嘴唇和脸颊, 温热的呼吸也尽皆浇在皮肤上,池潇的理智在这一刻倏然回笼,心脏似有电流窜过, 酥麻感遍及全身。 他此时微弯着腰, 脸庞低下来, 与明灿之间的距离, 不到十五公分。 坦白地说,刚才有一瞬间,他想过用另一个东西堵她艳红的、喋喋不休的嘴。 好在他的理智没有彻底罢工。如果真的那么做了, 他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明灿绝不会再允许他待在她身边, 淼淼需要他也没用,他会被她踢出局,净身出户,永不再用。 明灿突然被捂嘴之后,整个人便怔在原地, 不可置信。 她美丽的杏眼睁得极圆,震惊又恼怒, 然而,一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紧张慌乱感,让她心跳错乱一拍,莫名其妙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是我说话太多语气太冲了吗? 不对, 我以前并不是个话痨, 我对别人可不这样,都是因为他, 是他像个南极冰川似的对我爱答不理,我才会急火攻心, 恨不得突突突地用千言万语淹死他。 都是他的错。 池潇的视线居高临下,能将明灿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收入眼底。他望见她眼中闪过片刻的茫然,之后又火力更盛地怒瞪他,一张极为高傲、美丽、生动的脸,正被他不知好歹地捂在手掌下,手掌边缘,她柔软又有弹性的肌肤被他挤得微微鼓起,像团绵白的棉花。 这一瞬间,池潇心底压抑许久的闷气忽然纾解了一些,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扬。 太可爱了,有点舍不得松手。 反正已经作了大死,不如再捏一把。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池潇把手掌从她脸上拿开之前,几根修长白净的手指忽然使了点劲,猝不及防地按陷进明灿的脸颊两侧,直接把她的脸蛋捏成了河豚形状,鲜红水润的嘴巴向前嘟起,啵的一下微微张开。 明灿:?!! 她的脸是面团捏的吗,由得他这样玩来玩去? 下一瞬,不等池潇的手完全离开,明灿的暴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像只被惹炸了毛的小狮子,二话不说张大了嘴,对着池潇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嘶——” 耳边传来倒抽气声,明灿心满意足地松开嘴,手背擦了擦唇角,整个人灵活地向后蹦了一步,讥讽道:“活该!” 池潇右手虎口那儿赫然多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几近破皮。 下口真狠。 他甩了甩手,比起疼痛,她张口咬下来时,湿润柔软的舌头舔在他手心的感觉,更叫人印象深刻。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49节 池潇尽力压下唇边弧度,一脸镇定,用抱歉的口吻说:“最近经常捏淼淼的脸,你和他长得挺像,不小心没控制住。” 明灿:? “不会编理由就不要编。”明灿简直被气笑。 瞥见他虎口那一圈齿痕颜色愈发深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极刺眼,看着就疼,明灿别开视线,语气稍微平和些:“捏我就算了,我也咬了你一口。你没事干嘛捂我嘴?”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片刻,池潇没有立刻回答。 他敛着眸,眼睫低垂着,淡色的薄唇轻轻抿了下,缓声回答:“对不起。今天心情有点差。” 明灿没想到他突然不维持千年冰川的欠揍人设了,张口就道歉,声音清磁低缓,如静水深流,让她酝酿了许久的无名火一下子熄了大半,不知该冲哪儿发去。 “你……”明灿的声线不自觉也放轻了一些,“好端端的,干什么心情不好?” 池潇垂眸看着她,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像是自嘲。 他心里想的,没有一句可以与她说道。 仅论现在,明灿和她身边的异性朋友相处,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过界的举动,就算有,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她和其他男生交往,他们现在仅仅是共同承担养娃责任的同事关系,他若是对她的私生活加以干涉,那才叫僭越,百分百会引起她厌烦。 至于未来,那就更别提了,他绝不会同明灿聊起她的未来,让她知道她在十几年后还和某陈姓男子维持亲近的朋友关系,甚至让他登堂入室,去到她家里和她还有淼淼一起吃饭。就这件事,池潇还得找机会和淼淼沟通一下,让他尽量管住嘴巴,不要对明灿提起。 就算未来的他非常不幸的,头上真的长了点草——池潇压抑了半天,直到这会儿才将心态稍微调整好一些,告诉自己那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事,淼淼的到来已经将这里的一切打乱,不再按原来的轨迹进行,所以另一时空的他头上长草,不代表这一时空的他头上也会长草,只要肯努力,未来或许能改变。 眼见池潇轻蹙着眉陷入思忖,只字不提,明灿等得不耐烦了,语气凉凉地对他说:“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池潇抽回神思,看着面前的女孩,年轻、生动又明丽,只属于现在。 他尽力不去想未来的事,琥珀色眼睛清透冷澈,似笑非笑地为自己今天的反常找了个由头:“其实你之前说中了。” 明灿:“什么?” 池潇:“我和陈奕骁有仇。” 明灿愣住。前面以为他在胡扯,难不成真是因为这个,他今天情绪才这么差? 明灿:“你们有什么仇?” 池潇:“我和他之间的事。” 意思是与她无关。 记得池潇和陈奕骁很早就认识,两个人上次碰面就王不见王,或许真的有点不为人知的旧怨。 明灿白他一眼,将好奇心压回心底:“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很想听。” 池潇:“嗯。” 明灿:“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和他有仇你应该摆脸给他看,不要迁怒无辜的人。我只不过顺路和他一起走出来而已。” 池潇很无奈:“我没有迁怒。我刚才只是不太想说话。” 明灿:“不想说话就是迁怒。我就是这么敏感。” 她理不直气也壮,池潇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他们站在寒潮肆虐的室外,又一阵邪风刮过,池潇微微侧过身,挡在风朝明灿吹去的路径上。 她看起来似乎不冷,脸颊晕着一层温暖的淡粉色,池潇不禁想起方才捏她脸的触感,一股冲动在心底横生,他吸了口冷风,漫不经心对明灿说了句:“那以后,你就不要和他一起走。” 他声色很淡,尾音立刻被风吹散。 果不其然,明灿眼神锐利起来,语气含着几分冷冽:“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池潇:“行。” 由于身高差距,明灿望着池潇的时候总要仰起头。她目光顺着上扬的睫羽,落在他脸上,看到他头顶乌黑的碎发被寒风带起,高大挺拔的身姿挡在她身前,一堵墙似的,让寒风不得顺利逼近。 明灿的嗓音倏忽间又软下来,像是觉得刚才答复的那句太冲了,含含糊糊地改口:“呃……总之,你这个情况,我现在知道了。” 说完便转过身,对着车窗梳了梳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拢了拢身上外套,小动作很多。最后打开车门,伸手推醒安全座椅上那只嗜睡的神兽。 淼淼懵懵懂懂地从车上爬下来,左手牵着池潇,右手牵着明灿,走进单元门坐电梯上楼。 “哈欠……”他嘴张得大大的,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扭头看身旁的爸爸妈妈,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180度大转弯,突然变得非常的和谐,和谐中还透着一丝尴尬,从楼下到楼上,再到走进家门,一直没有人说话。 回到家,明灿去洗手间刷了遍牙,出来找到药箱,拿出消毒的药品给池潇扔过去,颐指气使:“擦一下手。” 池潇:“没事,不脏,没破皮。” “我的嘴当然不脏。”说到这儿,她似是忽然感觉到羞耻,轻轻咳了两声,接着说,“我是怕你回去不小心蹭破皮,感染了赖我头上。” 池潇不禁失笑,拿起她丢来的东西,从善如流地给手上的齿痕消毒。 明灿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像个正儿八经的领导,把接下来几天需要他办的事儿又重复说了遍,重点就是大后天的云山雪场之行。 “大后天……”池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1月28日?” 明灿:“对呀。” 池潇脸色莫名变幻了下,明灿纳闷:“28日怎么了?” 原本仰靠着沙发的男人,这会儿忽然离开沙发靠背,身子微弓,手肘搭在膝上,犹豫不决地,低声对明灿道:“我突然想起来,28、29两天,我的三个舍友刚好也在云山雪场玩。有可能会碰见。” 明灿怔然:“这么巧?那个雪场也不出名啊?” 池潇揉了揉太阳穴:“前两天他们……帮了我一个小忙,我给他们每人送了张云山雪场三天两夜豪华游的票,时间正好是27至29日,酒店恰好也在我们要住的度假村里。” 明灿:…… 这事真怪不了他,他给舍友送票在前,明灿给淼淼报班在后,两人完全没沟通,结果恰好撞上了。 现在已经进入寒假,最适合滑雪的时候,哪个滑雪班都是爆满的。大后天那个班,条件好口碑好,老师也厉害,明灿本就是捡漏得来,若是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抢到其他令她满意的儿童滑雪课程。 时间上也不好更改,明灿可不像池潇那样随随便便,什么时候都有空,滑雪回来她要练琴,要参加音乐会,要搞创业比赛,还有淼淼,淼淼之后的时间也有别的兴趣班安排,再往后又要过年…… 淼淼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玩平板一边听爸爸妈妈说话。 听到这里,他茫然地仰起脸,语气带着失落:“我们不去滑雪了吗?” 明灿感到头疼,真想不带池潇,就她和淼淼两个人去。可是滑雪不比其他运动,让她一个女孩子带个小娃娃在雪山玩两天,不是明灿妄自菲薄,她独自一人真的料理不来。 气氛沉寂片刻,池潇叹了口气,低声说:“雪场很大,其实不一定会碰见。” 明灿习惯定下计划就严格执行,她也不想放弃大后天的行程,虽然她不愿意被人撞见和池潇一起带娃,但是,如果只是短暂会面,应该也不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她闷闷地“嗯”了声,又听池潇说:“如果意外碰见了,还是之前那套说辞,你是淼淼的表姐,淼淼家长在国外,把他托付给你家照顾,你负责带他到处玩。” 明灿听罢,莫名有点想笑。 池潇说的那些,正是她之前带着淼淼在他面前晃悠的时候,言之凿凿用来忽悠他的说辞。 “嗯。”明灿忍住笑,问他,“那你呢?你可是和我俩一道的。” “我。”池潇眨了一下眼,转眸看她,嗓音低沉清晰,“我在追你。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第33章 脱衣 池潇回答之前, 明灿脑中闪过许多借口,譬如他们是在雪场偶遇,顺路一起玩, 譬如池潇是她请来教表弟滑雪的教练, 又譬如池潇和她是亲戚, 所以一起带娃……这些借口有的太牵强, 有的只能顶一时之用,万一以后再撞见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至于池潇说的这个借口,倒是管用。只要他愿意演, 就可以一直这么伪装下去, 合理地出现在她和淼淼身边, 一劳永逸。 唯一的矛盾点在于,明灿以前可是从不允许任何一个追求者缠在她身边,频繁刷存在感。 这样一来,池潇就成了她的例外了。 明灿忖度了会儿。 人家身为高岭之花都能豁出去扮演追求者,她作为被追求者, 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要追她。 “行吧。”明灿轻轻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 她眼睛盯着面前的茶几, 没有看池潇,耳边没来由地,仍回荡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在追你,你走到哪, 我就跟到哪——或许因为他那把嗓子太清冽动听, 或许因为他说话时凝视着她,眼神干净又深沉, 明灿明知他说的是假话,耳后的一小片皮肤, 依然泛起了浅浅的热意。 同一时间,还有一个人也在品味着池潇刚才说的那句话,而且他品味的层次更深,直接读取出了池潇说话时的心声—— 「这个借口绝不会被拆穿,因为它就是真话。而且,我的舍友早已经把我当做你的备胎了。」 备胎? 是车轮子吗? 淼淼两只手捧着脸蛋,脑袋晃晃悠悠,百思不得其解,一不小心没管住嘴,直接问了出来:“备胎是什么?” 明灿:? 池潇:??? 下一瞬,淼淼意识到自己犯错误了,吓得赶紧捂住嘴巴。系统叔叔和他强调过,超能力者是非常特殊、非常神秘的存在,一定要小心地守护好自己会超能力这个秘密,这样才能在惊艳所有人的同时,又不被别人当成怪物抓起来做研究。 池潇神色古怪地问他:“你从哪里学来这个词?” “平板,平板上看到的!”淼淼敲了敲膝上的电子设备,一脸无辜。 明灿:“你在平板上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没有呀。”淼淼说,“备胎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备胎就是备用的车轮子。”明灿说,“在网上还有另外一些不好的意思。” 淼淼好奇道:“什么意思?” 明灿想了想,觉得给小朋友解释一下也无妨:“别的车轮子都在滚,备胎却只能趴在车厢里,做一个可怜巴巴的替补,等自己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你说,它像不像一个没人在意的傻子?” 没人在意的傻子…… 淼淼心疼地偷瞄了一眼爸爸。 他看起来还挺平静的,但是淼淼知道,爸爸只是比较擅长装高冷,谁愿意当一个没人在意的傻子呢?爸爸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吧! 池潇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大学城附近比较荒,没什么高档的餐厅,他提前在手机上订了一家挺远的黑珍珠餐厅的饭菜,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爸爸。”淼淼突然从旁边钻出来,手里捏着一块巧克力,递给他,认真地对他说,“我很在意你的。” 池潇怔了怔,虽然不明白淼淼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是他能感觉到小朋友单纯的爱意,于他而言有些陌生、新奇,同时又很温暖。 池潇眉眼不自觉弯了弯,把淼淼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接过他手里的巧克力,咬了一口,甜得腻牙。 “谢谢你。我很开心。”池潇温声回答道。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0节 - 滑雪之行,原定的行程是两天一夜,淼淼的课程集中在第一天,从早晨上到下午。明灿后来觉得这样有点赶,而且现在有池潇在,不愁订不到房子,于是她做主把行程改成了两天两夜,27日下午就出发,在当地休息一个晚上,淼淼第二天会更有精力上课。 出发去雪场当天,池潇提了新车,车牌也正式录入了明灿所住小区的物业系统,以后就不算外来车辆。 午后三点出头,车子停在地库,池潇坐电梯上上下下搬行李。 两天的行程,明灿整出了三个大箱子,还有一大堆塞不进箱子的雪具。 池潇搬到第二趟的时候,她跟下去看了眼后备箱,发现还有空位,忍不住夸了句:“这车真能装,那我再带点东西。” 池潇跟着她回到楼上。 剩下的东西他一只手能拿完,于是等在玄关处,看看明灿还有什么要帮忙拿的。 片刻后,明灿背着她的小提琴盒,抱着琴谱和乐谱架走了出来。 鉴于她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会儿面对池潇这个兢兢业业的苦力,明灿面上流露出一丝谄媚,讪讪地解释:“音乐会快到了,我每天至少得练一个小时的琴,不然手会生。” 池潇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她身边,用空余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拿走她肩上的琴盒,挂到自己肩上,之后又把乐谱架也接过。 明灿手里顿时只剩下几本薄薄的乐谱。 “走吧。” “噢,好。”明灿转过身,冲坐在玩具堆里和玩具依依惜别的小人人喊了声,“淼淼,出发啦。” 牵着淼淼离开家,关好门,明灿转进电梯间,看到池潇站在电梯门口,电梯已经到达,他胳膊肘拦着门,眼神示意他们先进去。 电梯间的窗户不大,阳光透过玻璃倾洒进来,投下边界分明的亮块。 池潇半个身子站在金光中,清隽、挺拔,肩上背着她的奶油白色三角琴盒,琴盒背带对他来说有点短,让整个盒子紧贴着他外套,在这具高大身姿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娇小。 这一瞬间。 明灿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总觉得以前曾经见过这样的画面,池潇背着一个浅色琴盒,出现在她面前。 进入轿厢,明灿忍不住问了嘴:“你以前学过乐器吗?” 池潇:“学过钢琴。” “提琴之类的呢?” “没有。” “哦。”明灿颔首。 他既然没学过提琴,自然不会背提琴样式的琴盒。应该是她记错了。 来到地库,池潇把手上东西一件件放进后备箱,理得整整齐齐,明灿的琴盒被他摆在所有行李最上面,再用结实的绑带固定住,免得滑落。 明灿的琴盒是私人订制的,乍一看是纯奶白色,近看才能发现璀璨的细闪,盒子侧面中下部镌刻有她的英文名——seraphina ming,明灿的每把琴、每个琴盒上面都有这样的标记,表示这是她的所有物。 池潇目光扫过那串浅浅的英文字母。 很久以前,池潇只记得她名叫seraphina,琴房里的老师都这么叫她,她在他面前也这么自称。他回家后去查资料,了解到这个英文名来源于希伯来语,在神话中代表炽焰天使,象征光明、火焰与燃烧。 后备箱自动合上,池潇来到驾驶座,开导航。地图上,行车路线向北延伸到极远的郊区山中。 明灿瞄了眼他手机,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车程。 “辛苦学长了。”明灿手里捏着瓶矿泉水,本想拧开了给淼淼喝,动作略一停顿,决定先递给池潇,“喝矿泉水吗?” 池潇接过:“谢谢你,拿我买的水招待我。” “……”明灿无言,“不要还我,我给淼淼。” 瓶盖明灿递出去前已经拧开,池潇利落地对嘴灌了口,喝掉小半瓶,拧好盖子放进扶手箱。 见明灿还在盯着他,他扬了扬眉,从扶手箱里拿出那瓶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瓶颈,晃荡了下:“喝过了,你还要?” “拿走拿走。”明灿嫌弃道,“快开你的车,别等会儿到的时候天都黑了。” 淼淼饶有兴致地翻译他俩的对话,爸爸今天挺难得的,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妈妈则在心里不停地骂爸爸欠揍,骂完还会自我疏导一下,看在他今天开车辛苦,她勉为其难咽下这口恶气,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路上畅通,池潇开得也快,比预计时间早了近二十分钟到达雪场旁边的度假村。 下车时,暮色未至,太阳悬在群山之山,满眼的雪色连绵不绝。 他们订的别墅前面环着个小院子,本来车要停在外面停车场,好在池潇提前联系过,酒店那边知道是资方的车,没人敢拦,他们便肆无忌惮开了进来,停在别墅门前。 池潇婉拒了酒店管家来帮忙,以一己之力扛着众多行李进别墅。 这是一幢充满阿尔卑斯山区风格的崭新别墅,深色木柱搭建房子的外立架构,往内一层是通透的玻璃墙,采光极好,一楼有院子,二楼有露台,左面是雪山,右面是松林,无论环境、位置还是建筑设施,都没得挑。 屋子里暖气早已打好,温暖有如春夏,一楼客厅铺着榻榻米沙发,淼淼撒开脚丫子蹦到那上面,兴奋地滚来滚去。 明灿在一楼走走看看。 卧室都在二楼,池潇搬着行李一趟趟上去,还没分房间,他把东西暂时都放在二楼的小客厅里,等明大老板安排。 “妈妈,我好,喜欢,这个,沙发!”淼淼在沙发上蹦一下说两个字,蹦一下说两个字,像只刚出五指山下放出来的,上蹿下跳的猴。 明灿:“你在这里别乱跑,我上去看看。” 淼淼:“好嘞。” 室内暖气很猛,明灿还穿着羽绒服,打算到卧室里再脱掉。 沿着楼梯走到二楼,西面是巨大的玻璃窗,窗外夕色初现,灿烂的金光遥遥打进来,池潇就站在窗边,影子拉得很长,身旁整齐地摆着一大摞行李物件。 刚经历了一轮体力劳动,屋子里又热,他似是出了汗,抬手揩了揩额角,这便动手脱起了衣服。 剥掉厚重的冲锋衣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他侧身望了眼远处的夕阳,整个人被烂漫夕晖笼着,周身镀了层金光,很快抽回视线,低眸,双手抓着卫衣衣摆就往上掀。 明灿刚从楼梯上来,原本还打算朝前走,脚步在这时倏然顿住。 他卫衣里还有件白t,然而两件衣服紧密贴在一起,受摩擦力影响,卫衣向上掀的时候,连带着里头的t恤也跟着向上翻了挺大一截,露出极窄的一段腰,和一片肌理分明的块状肌肉。 明灿僵站在原地,心里尖叫着我啥也没看见。 好在那t恤很快落了下来,遮住叫人心猿意马的风景。 池潇把卫衣扔到冲锋衣上面,只穿t恤,还是热,脖子上也出了汗。 楼下淼淼在沙发上边跳边嚷嚷,他下意识认为明灿正陪着他。 池潇转过身,一只手夹起刚才乱丢的衣服,打算找地方放好,另一只手直接把宽松的白t衣摆掀起来——经常打球的都习惯这么干——衣服掀到上面,随意地擦锁骨那儿的汗。 打球的时候,他里面一般会加一层健身衣,但是今天没有。 一抬眸,看到明灿就站在几米开外,杏眼呆滞,脸颊被夕阳映得金红,他动作僵住。 第34章 麻利 明灿杵在原地, 两条腿好似被水泥牢牢砌进了地面,举步维艰。 她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躲开对视, 转瞬又觉得那样太心虚了,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于是, 视线和池潇正面相撞, 她强作坦然,将几米开外那人错愕的,略微僵硬的神情收入眼底。 池潇抓着衣摆的手指先是一紧, 而后缓慢松开, 几乎撩到胸那儿的纯白布料从他指间滑落, 悄然掩住了覆着薄肌的劲瘦腰腹。 时间在凝滞的氛围中流逝,夕阳溢满房间,暖气高歌猛进,吸进肺腑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 池潇舔了下发干的唇缝,腰背挺直, 漫不经心地说:“你走路没声音的?” 楼下,某只小猴蹦蹦跳跳发出哐叽哐叽的噪音, 明灿就正常走路,脚步声能穿透那些噪音才怪。 难道他以为她是故意蹑手蹑脚,悄咪咪地摸上来偷窥他换衣服的吗? 明灿气得想笑,反过来质问他:“你又不是一个人住, 怎么能在外面穿那么暴露?” 池潇:“我哪儿暴露了?” 他语气清淡, 眼神似乎含着几分疑惑,无辜的底色是无赖。 “……”你现在当然没暴露, 但你刚才暴露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块腹肌,差一点也要把胸露出来。 明灿心里有话说不出来, 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憋得胸闷。 池潇夹着两件外衣,忽地半侧过身,远离明灿的那边唇角跳动了下,低眸,退让道:“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明灿气顺了些,几步走到堆放行李的地方,推了推其中一个粉色的大箱子,就坡卸驴似的说,“以后注意点,今天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那箱子沉得很,明灿心思不在这上面,一下子竟没推动。 池潇本打算揭过刚才那个小插曲。他性子淡薄,从不爱与人争是非,奈何明灿的语气太过骄横跋扈,他退一步,她便一脚踩到他头上,搁从前,池潇绝不会也不敢与她争锋相对,但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明灿的耳朵被夕阳照得透红,一边数落他,一边却没事人似的走到他身边来推箱子。 暖红的光线里,两人距离拉近。 池潇好似能分辨出,她什么时候是真生气真反感,什么时候是心情不错也硬要摆架子装暴躁了。 男人骨子里,约莫都带点贱。 “谢谢你。”池潇弯腰帮明灿推动那个箱子,不容忽视的气息靠近,轻描淡写道,“占了我便宜,还不和我一般计较。” 明灿:…… 两人一左一右推箱子,相隔仅一拳。明灿裹着羽绒服,身旁的池潇却只穿白t,修长紧劲的胳膊横在明灿眼皮底下,手随意搭着箱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巨大沉重之物朝前匀速推动。 明灿罕见地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火山爆发需要地底的熔浆酝酿压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冲破地表,明灿酝酿来酝酿去,身体里那点暴脾气似乎不太配合,让她想发怒,又很没底气。 她怒什么呢? 人家安分守己,不是故意暴露的。 而她没有受到任何侵害。 相反,还看得挺爽。这家伙身材是真漂亮,她纯纯获益。 明灿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她是洪水猛兽,靠近了就会被她占便宜。 是这个意思吧? 池潇蓦然失笑,眼见身旁的少女弓着身,两手用力压在箱子上方,一鼓作气冲出去老远,他缓步跟在她身后,淡声问:“你去哪?” 明灿头也不回:“去房间啊。” 她能听到池潇慢悠悠的脚步声,正跟着她。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1节 刚才不还一副被她占了便宜,苦大仇深的模样? 叫他离她远点了,又要跟过来。 明灿不禁怀疑,这人只是表面高冷,端冰清玉洁的架子,实际根本不介意被人看光。 甚至还有点上赶着。 “主卧在那边。”池潇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去的是次卧。” 明灿停下脚步,扭头瞥他,耳根子的薄红还未完全褪去:“淼淼和你住主卧,我住次卧就行。” 这里的房间虽然足够他们一人一间,但是陌生环境里,让淼淼单独住一间房,她不放心。 明灿自然不介意和淼淼住一间,但是爸爸和妈妈都在的情况下,在两者之间选择,男孩子显然更应该和爸爸一起住。 男女有别,性别意识要从小培养。 池潇赞同她的安排,脑子里闪过他带着淼淼住次卧,让明灿住主卧的想法,但是明灿已经推着箱子进了一间次卧,他站在外面目测了下,那间次卧朝南,比主卧小不了多少,便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兵分两路,明灿将自己的东西扫荡进房间,听到外面客厅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池潇也把剩下的箱子转移进了主卧。 楼下那只猴终于蹦跶腻了,踩着漂亮的运动鞋噔噔噔爬上楼梯,换了个地方继续造。 “耶!今天和爸爸一起住!我好久没有和爸爸一起睡觉了!” 他在卧室里跑来跑去,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卧室过道上躺放着两个大箱子,淼淼跑酷似的,一只手撑在箱子上面,把自己从箱子这头甩到那头,来到另一个箱子面前,他两只手向下压,两条腿张开往上跃,表演了一个中途卡在箱子上面的失败的跨栏动作。 池潇最怕吵,这会儿被他闹得头皮发紧,同时又觉得很好笑,抬手鼓了两下掌。 淼淼冲他努了努嘴,觉得爸爸的鼓励好敷衍。 小孩子来到他喜欢的新环境就容易兴奋,精力过剩,池潇由着淼淼闹了一会儿,直到他打算把从家里带出来的玩具朋友们撒到地上玩,池潇才无奈地制止他:“要不换个地方玩?我在整理行李,要是不小心踩到你的玩具就不好了。” 淼淼点点头,听话地抱着玩具到外面客厅玩,不给爸爸添堵。 这趟旅行,池潇自己就带了雪具和一个18寸小箱子,随手搁放在角落,他弯腰打开明灿带来的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大箱子,里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儿童用品,琳琅满目,整齐严翼,还附带了一张打印出来的物品清单。 隔壁房间,明灿脱掉厚重的羽绒服,挂到柜子里,接着整理带来的其他衣服。 亲力亲为照顾淼淼半个学期,她已经从四体不勤的千金大小姐,成功进化为手脚麻利的生活小能手了。 对于这个变化,明灿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伤感。 忽然间,她想起隔壁那位仁兄,他是第一次和淼淼一起住,对她装在箱子里的儿童用品肯定一知半解,无从下手。 明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房门,踱到主卧门前,听见里头的动静,她脚步又顿住,拐了个弯走到坐在客厅玩的淼淼身边,摸他圆滚滚的脑袋。 今天之前,明灿也曾在班级旅游、社团聚会、学生会团建这样的场合,和同龄的朋友一起外出玩耍,住轰趴别墅,其中有男有女,虽是异性,处在同一屋檐下,也并不觉得尴尬。 但是今天不一样。 这幢别墅里只有两个成年人,一个她,一个池潇。 明灿与异性交往向来谨慎,她从来没有和某个男生单独约出去玩过,更别提像今天一样,在没有同性朋友的陪伴下,和同龄的男孩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墙之隔就是对方的房间。 若淼淼的爸爸不是池潇,换作其他任何男生,明灿都不可能接受他的建议,退掉她订的那个酒店,改和他住同一幢别墅。 之所以接受池潇的建议,是因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池潇这个人的人品比较有信心。 他来过她家几次,除了第一次淼淼摔倒那天,他进来得比较果断,之后每次到访皆是克己复礼,从不乱看,也不乱走,更不会乱动家里的东西,边界感极强,连明灿这样眼光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他的错,相处下来很是放心。 然而,相信他的人品是一回事,真和他住到同一个屋子里头,尴不尴尬又是另一回事。 或许因为这里是酒店,不是明灿的私人空间,池潇在这儿比在她家放松得多,整个人透出一股疏懒劲儿,不克制了,不像个规规矩矩的客人了,于是乎,明灿心里那种和异性近距离接触的不自在的感觉被放大,更何况,刚才还发生了有点暧昧的小插曲,导致她这会儿来到主卧门前,整个人很局促,直到踱来踱去的把淼淼的眼睛都看花了,她才硬着头皮下定决心,敲了敲本就敞开的主卧房门。 池潇对着淼淼的行李正头疼,一下子就猜到她来干嘛的:“麻烦你了。”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心,明灿一脸淡定地走进去,目不斜视,蹲在行李箱旁边就开始帮他整理。 她脱掉了臃肿的外套,穿着质感高级又修身的米色羊毛衫,柔软富有弹性的布料勾勒出纤秾身材,细腰盈盈一握,往下是宽松的纯棉栗色长裤,脚踩一双毛茸茸不染纤尘的棉拖,显然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长发在脑后束成慵懒的低马尾,发色如缎子般乌黑润亮。明灿低头理东西的时候,马尾时不时滑到胸前来,再被她不太耐烦地甩到后边。 池潇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唇角翘了翘,有点挪不开视线。 明灿先整理了淼淼的衣服,三套常服,两套雪服,有的布料不能久折,她拿出来挂好,顺便告诉池潇这些衣服一套套要怎么搭,不能搞混了,她的儿子在雪场也得是最靓的崽。如果池潇能记住,那她早上起来就能省不少事。 “这个是淼淼专用的吹风机,洗完头发你给他就行,他自己会用。这个是儿童拖鞋,有两双,我先拆一双,还有一双就放在……” 明灿仰起头,环视房间,池潇也扫了眼,道:“放床头柜下边的抽屉吧。” 话落,明灿走向床头柜,弯腰拉抽屉的时候,蓦地瞥见柜子上面一座由彩色小盒子叠成的三层小塔。 正常酒店放两盒也就够了,这里为什么放这么多?搞批发吗? …… 明灿赶紧收回视线,手上用力,拽了两下,愣是没拉开抽屉。 “怎么了?” 池潇从后面走过来,灯光下,高大的影子渐渐罩住明灿。 这一瞬间,明灿心脏重重跳了下,也不知哪来的牛劲,双手猛地向后拽,然而抽屉没打开,整个床头柜却被她拽得朝前一滑,柜子上方一摞小孩嗝屁套哗啦啦倾倒下来,其中一盒落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正好停在池潇脚边。 四下寂静,落针可闻。 明灿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个柜子烧成灰。 余光里,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出现,池潇弯下腰来,极快速地把落在桌上地上的盒子通通捡起,丢进垃圾桶。 “可能是滑轨卡住了。” 池潇单膝跪下,手从柜子下方探到抽屉后部,轻轻推动,感觉下一秒就能就推开,这时,他转眸看了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的明灿,心念微动,到嘴边的话忽然改口, “算了,这破床头柜修不好,我现在就给它劈了。” 第35章 拉琴 明灿一辈子英明神武, 就没遇到过这种滑铁卢,还是被一个床头柜给制裁了。 她尴尬得想要遁地走,可是落荒而逃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她破罐子破摔赖坐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池潇高高大大的身子折下来修理那个床头柜, 看似要弄好了, 她也准备好冲他翻白眼了,没想到他忽然放下柜子,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扬言要劈了这个床头柜。 明灿愣住, 下意识的, 被逗出了一丝笑意。 她抿紧唇瓣,眼睫微微抬起,才发觉他们距离如此之近,池潇半跪在她身旁,那张脸真是得天独厚的俊俏, 琥珀色眼睛低垂,她几乎能一根根细数他的睫毛。 一股浅浅的薄荷味道扑面而来, 不知是香水还是衣柜香薰,总之来自他身上,莫名好闻。 明灿粉唇微张,轻吐了口气, 别开眼, 没什么气势地说:“那你快劈吧。” 池潇:“嗯,等我找个斧子。” 天杀的冷面笑匠! 明灿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噗嗤的气音, 肩膀轻颤了颤,十分费劲地咬紧唇才把笑憋回去, 她手支着身后的床站起来,拍拍屁股,居高临下道:“剩下的你自己弄。” “嗯。” 池潇也站起来,明灿从俯视一下子变成仰视,看他像座山似的拔地而起,忍不住问了嘴:“你多高啊?” 池潇:“大一体检189。” 明灿:“说自己189的一般都有190,甚至更高。” “也许吧。”池潇视线落下来,反问她,“你多高?” 明灿:“你猜。” 池潇不假思索:“168到169,更接近168。” 明灿诧然,这也太准了,她去年体检的精确身高就是168.3。 她用目光比划了一下和池潇的身高差距,她头顶才到他下巴那儿,眼睛平视的话只能看见他的喉结,若要望见他的眼睛,必须把头仰得很高,距离越近仰得越高,他们这会儿相距不过一臂,明灿为了和他对视,脖子都仰得酸了,脚后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将距离拉远。 在这一瞬间,池潇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回拉了一些。 明灿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干什么?” 池潇淡淡道:“怕你摔倒。” 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摔倒? 明灿不以为意,余光瞥了眼身后,才发现她的小腿已经抵着床沿,那是张两米宽的kingsize若再往后退,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坐到床上。 池潇的床上。 明灿光脑补一下那个画面,都有点喘不上气来。 她镇定地冲他微微颔首,向侧边平移,从他与床之间狭窄的空间里撤出。 “你忙你的吧。” 明灿说罢,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 算不上落荒而逃,只是脚步迈得很快,好像赶着去做什么事。 - 晚餐叫了餐厅送上门,吃完快七点,池潇带淼淼出门,在度假村逛了圈。 明灿没有和他俩一道。她心里惦着池潇舍友也在度假村里,尽量避免三人行被撞见的尴尬场面。 散步回来,差不多就到淼淼睡觉的时间。 池潇之前已经给淼淼洗过一次澡,有了点经验。那天淼淼玩秋千摔了个狗啃泥,洗起来可比今天费劲多了。父子俩对那天的事守口如瓶,所以明灿并不知道池潇给淼淼洗过澡。 今天晚上,明灿特意来帮忙,走进主卧,就看见淼淼已经洗好澡,香香白白的一只躺在床上,睡衣穿得整整齐齐,蓬松柔软的头发似乎还吹了个酷酷的小造型。 明灿表情复杂地夸了池潇一句:“挺厉害的嘛。” 淼淼歪歪头,听见妈妈的心声:「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选爸爸哥?看来没我啥事了,你们两个过去吧。」 淼淼:? 爸爸都做得这么好了,妈妈的心声怎么听起来更不高兴了? 她为什么不高兴呢?淼淼的小脑瓜努力思考起来。 池潇隐约察觉到明灿有点儿阴阳怪气,但他想不通为什么,只当她日常看他不爽,没有太过在意。 明灿转身欲走,床上的小人人突然像毛毛虫似的蠕动起来,小手在身上乱抓:“妈妈,我身上突然好痒!”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2节 “怎么了?”明灿回到淼淼身边,手探进他睡衣里头,仔细摸了遍他的脖子和背,没摸到蚊子包也没摸到疹子,她想了想,很快得出结论,“这里暖气太猛了,洗完澡身上干燥就容易痒,抹点身体乳就好啦。” 用温软的语气安抚了淼淼,明灿转头,换了种语气批评起池潇来: “学长,小朋友细皮嫩肉,给他洗澡不能用太热的水,洗完也要记得涂抹身体乳,我看你只给他抹了脸,那怎么够?以后要注意点。还有,等会儿睡觉的时候暖气记得调低,别把淼淼闷坏了。” 池潇被她劈头盖脸一通说,那张冰块脸不见怫色,反而挑了挑眉,虚心接受。 淼淼听见妈妈的心声一扫阴霾,变得很得意:「男人果然还是不靠谱,这个家离不开我。」 这个家? 淼淼第一次从妈妈心里听到这样的词汇,他很高兴,卷着被子在床上连翻了两个跟斗。 明灿自己都没意识到,心底深处已经把他们三人视作一个紧密关联的集体。 数落完池潇,又亲自帮淼淼涂好身体乳,明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主卧。 夜渐渐深,池潇把卧室大灯关了,只留一盏床头壁灯。洗完澡出来,发现床上的小人人没睡觉,还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池潇不禁有些头疼,边擦头发边走到床边,问:“怎么还不睡?” 淼淼眨巴眼睛:“我在等你呀。” 池潇眼神不自觉变得温和:“等我做什么?” “好久好久没有和爸爸一起睡觉了。”淼淼说,“上次和爸爸一起睡,也是来雪场,我还记得那天住在酒店很高的地方,房间大大的。不过,我更喜欢今天这个房子!” 看来在另一个时空,池潇也曾带淼淼来滑雪,不用猜都知道,那场旅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没有明灿。 “爸爸,妈妈好像还没有见过你滑雪。”淼淼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你明天记得给她展示一下。” 池潇被他逗乐了:“为什么?” “因为你滑雪超酷的!”上次和爸爸一起滑雪,在淼淼的时间线里并没有过去很久,所以他记忆挺深刻,“那天你带我玩公园道的时候,我看到旁边好几个阿姨一边尖叫一边给你拍照,还说什么原地结婚,别和我抢之类的怪话,可是你明明已经结婚了呀?我都这么大了,她们就当看不见,哼。” 池潇:…… 他想告诉淼淼,你妈妈绝不是那种看到男人耍帅就会心动的女人。 迎着淼淼亮晶晶的大眼睛,池潇叹了口气:“我们明天的首要任务是看你滑雪。你再不睡,明早可要起不来了。” 淼淼踢了踢被子:“我还不困呢。” 池潇第一次陪小孩子睡觉,坐在淼淼旁边像个雕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片刻后,他灵机一动,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算盘玩具,明灿带来的,出门玩也不能忘了学习。 池潇:“既然睡不着,就来算几道数学题吧。” 淼淼:“……” 池潇靠着床头给淼淼出题,才算了五道20以内的加减法,刚才还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小孩,薄薄的眼皮已经开始往下耷拉。 “七加七,先凑一个……十,还多了一二三……四……” 淼淼嘴巴还在嘟嘟囔囔,脑袋一歪,眼皮彻底合上,就这么抱着小算盘睡着了。 池潇将淼淼身子放平,拿走他怀里的算盘,掖紧被角。 晚上九点,远不到池潇平常睡觉的时间。他从包里翻出笔电,坐在靠窗的悬浮桌边,凝神敲起了代码。 别墅一楼。 明灿找了个离主卧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支好乐谱架,练习音乐会上要表演的曲目。 身前是一面落地窗,窗玻璃映出她纤瘦的身影,执弓的手臂微微绷紧,线条流畅又富有力量感,琴弓滑动在琴弦之上,清越至极的乐声在空旷的室内蔓延开来。 即便已经疏于练习许久,只要一握住琴弓,明灿还是轻而易举就找回了曾经的手感。 她很喜欢小提琴。 可是,她也喜欢金钱、权力,想成为家族继承人,掌控整个明家,创造新的财富。 照理说,掌握权力和艺术并不冲突。 明灿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以全市前五名的成绩考入b大,在为她举办的升学宴上,明灿意外听到爷爷和父亲私下聊,女孩子学金融没有用,灿灿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应该去读音乐学院,以后在舞台上当个漂漂亮亮的演奏家。 沾钱的事儿,交给男人就行。 那一天,明灿忽然发现,她妈妈是画家,姑姑是艺术系教授,堂姐在国外学声乐,而家族里的男性,小时候可能学过一段时间的艺术,但是没有一个人以此为生计,毕业之后就纷纷加入家族企业,担任或高或低的职位。 明灿的脑子告诉她,艺术没有错,小提琴更没有错。 但是她的双手,选择放下琴,放下弓,面对长辈让她在家宴上表演小提琴的要求,她婉言谢绝,说自己已经不太会拉了。 这一次,在朋友怂恿之下,她一时脑热,冲动地答应了参加寒假音乐会。 直到现在,明灿也并不后悔。 不过。 等音乐会结束。 她应该会再次放下手里这把琴,彻底屈服于心里那股对于家族、对于性别不公的叛逆。 …… 连拉了三十几分钟,明灿肩膀有点酸。短暂的休息时间,她抬头瞭了眼窗玻璃,才发现身后黑暗的空间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暖黄色落地灯。 明灿回过头,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倚着吧台,正在喝水。 “学长?”她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池潇:“刚刚。” “哦。”明灿边活动肩膀边说,“我要接着练了。” 池潇:“你拉你的。” 他语气淡薄,好像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明灿没好气地觑他。除了落地灯,池潇身边还有一抹荧光,来自吧台上一台摊开的笔电。 “你要在这儿写代码?” “嗯。”池潇长腿一跨,懒懒地坐在吧台高脚椅上,“卧室里太闷了,这儿比较宽敞。” “……”明灿无言,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吧台位置离她拉琴的地方并不近,两个人各居一隅,倒也不会互相打扰。 明灿自认为拉出来的曲子绝不是噪音,说不定还有激发大脑灵活度的功效,真是便宜他了。 回过身,她拾起琴和弓,装作没池潇这人,继续专注地拉琴。 落地窗外夜色昏昧,陌生的度假村,枯槁的树影,寒凉的雪色,时不时还有黑暗的人影从不远处的路上晃过。 明灿并不胆小,但她刚才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拉琴,为安全考量,免不了分一部分心思,注意着室外的风吹草动。 而现在,身后暖色的灯光遥遥投映过来,她忽然就能够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不再管其他事情,只安心拉她的琴。 时间在泠泠乐声中缓慢流逝。 练了一个半小时,明灿有点累了,收拾东西准备回楼上,洗洗睡觉。 经过池潇身边,瞥见他电脑屏幕上一长串闪烁的代码字符,明灿没忍住,凉凉地说了句:“学长,你卷到我了。” 没有告别,没有晚安,撂下这么一句风凉话,明灿抱着她的乐器乐谱,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 池潇单手支着额,眉眼散漫,没出声,似是懒得理她。 回到房间,明灿玩了会儿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明天他们得早起送淼淼去上课,池潇这个卷王现在还在楼下写代码,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思及此,明灿走向卧室门口,想下楼催池潇睡觉。 刚打开门,她眸光一怔,发现外面的灯全熄了,入目一片漆黑。刚才她上来的时候,一路上的灯明明都亮着,这才过了几分钟? 明灿摸黑走到楼梯处,往下一瞭,一楼也是黑洞洞的,不见一丝光线。 池潇已经回去了么? 这么快。 明灿望着漆黑的空间,不知想到什么,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瞥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目光微微发怔。 第36章 老公 次日清晨, 天还蒙蒙亮,池潇便被被窝里不断蠕动的小东西拱醒。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床上除了枕头被子不会有任何多余物品, 习惯了身边空空荡荡, 这会儿忽然有个软软热热的东西贴到他手臂上, 很快又灵活地朝前攀, 小手抓在他胸前,膝盖碾过他腹部,整个人趴到他身上之后, 又开始自由自在地滚动。池潇极不适应地抬手捏了下眉心, 睁开眼, 就见胸口钻出一颗乌黑脑袋,白净的小圆脸抬起来,兴致勃勃冲他喊:“爸爸,起床啦!” 池潇手挡在额上,闭了闭眼, 无奈地“嗯”了声。 嗯完又没反应了。 “爸爸赖床!”淼淼掀开被子爬到外边,“我还是更喜欢和妈妈一起睡。” 池潇微微掀开眼帘, 嗓音含着点哑:“为什么?” “妈妈睡觉会抱着我,有时候抱得太紧了我都喘不上气。”淼淼埋怨地看池潇,“你睡觉都不理我的。” 淼淼和爸爸妈妈睡一张床的机会不多,每次他都很兴奋, 很想和爸爸妈妈贴贴。明灿睡觉的时候手里喜欢抱东西, 如果淼淼在,她就会拥有一个热乎乎的小人人抱枕, 池潇就不同了,他睡觉直挺挺的, 和躺尸没区别,如果有人凑近他还会下意识躲开,睡梦中都能让人感觉到他那种拒人千里的不耐烦。 淼淼跳下床,两只脚丫子套进拖鞋里,似乎要离开卧室跑到外面去。 池潇:“回来。” 他懒懒地支起身子,抓了把头发,眸中困意未散。 淼淼仰头看着爸爸掀被下床,边打哈欠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不由分说把他往卫生间带:“收拾好了再出去。” 父子俩踏出房门时,明灿早已穿戴整齐,化了淡妆,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头,坐在客厅里等他们。 她穿一套天蓝色滑雪服,抬眸望见池潇和淼淼,目光微微怔住。 他们三人今天穿的都是蓝色系。 淼淼一身亮眼又帅气的克莱因蓝,池潇的滑雪服则是浅灰蓝色,光滑挺括,线条利落,两人一道走出来,视觉冲击力很强,仿佛要去拍时尚周刊。 明灿抽回视线,一时间忘了对池潇照顾淼淼起床穿衣的成果吹毛求疵,从沙发上起身,道:“早餐我已经买回来了,在楼下,吃完赶紧出发吧。” 淼淼今天的课程从早上八点开始,前两个小时在室内,学理论,热身,练习一些基础动作,十点开始去室外正式滑雪。 八点整,淼淼走进教室,暂时和爸爸妈妈告别。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3节 他的教练是一个身材强壮,圆圆脸,笑容满面的叔叔。 叔叔很热情地和淼淼问好,牵着他的手带他坐到座位上。 淼淼一脸乖巧,脑子里悄咪咪开启超能力,偷听教练叔叔的心声。 面上精神抖擞的教练叔叔,心里的声音却非常丧: 「下班下班下班,好想下班。人为什么不能躺着赚钱?」 淼淼:…… 好奇怪的叔叔,早上八点就想着下班?那岂不是要想一整天? 山脚下,滑雪大厅门外。 明灿和池潇已经穿戴好雪具,头盔、护目镜、滑雪靴、滑雪板一应俱全,池潇比明灿多背了个登山包,里头装着水壶、相机,还有一些儿童用品,两条黑色背包扣带穿过胸前和腰,轻轻勒着他,平添了几分禁欲感。 明灿玩的是双板,手里还握着两根滑雪杖,池潇和淼淼一样玩单板,一只脚踩在板上,另一只脚推地,缓慢地滑行在明灿身边。 现在刚过八点,淼淼要十点才出来滑雪,到时候教练会带着小朋友们乘坐缆车吊厢到初级道的顶端,在那里,家长就可以陪同小朋友练习滑雪了。 这两个小时,淼淼不在,明灿都不知道该和身边那位哥说什么。 一路无话,两人默契地往初级道那边走,决定就在这条道上随便滑滑,边玩边等淼淼出来。 明灿踩着滑雪板,一步一步踱到魔毯起点处。 池潇滑慢了些,跟在她身后,让她先上毯。 明灿扭头瞥他,杏眸微眯:“你以为我会摔倒吗?” 所以特意守在她后面,若她不小心摔了,他就能扶一把? 池潇睨着她,淡淡道:“没。” 明灿:“那你干嘛让我先上?” 池潇:“我怕我摔倒,站前面连你一起带下去。” 明灿:“……” 那确实该站后面。 明灿唇角抖动了下,憋住笑,熟练地踩上魔毯,站得稳稳当当。 池潇跟在她身后。 魔毯带着他们缓慢上行,明灿百无聊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风景照,过了会儿又调成自拍模式,照了照自己完美的脸蛋。 无意间照见身后那人,他偏头望着前方的雪,护目镜推在额上,侧脸锋利,眉宇深刻而冷淡,轮廓像是雕刀精琢而成,棱角极分明。 明灿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两秒。 天寒地冻,她脱了手套玩手机,手指被风吹得打颤,不小心按了下音量键。 一道极轻的咔嚓声传来。 屏幕右侧的男生恰好转眸看过来,画面定格。 明灿手机险些脱手,慌慌张张、气急败坏地落进口袋。 魔毯快到顶了,她戴好手套,两根滑雪杖轻轻点在魔毯上,没什么语气地对身后的男生说:“各滑各的,九点五十回这儿集合。” 池潇垂眼看着她,没张嘴,极敷衍地“嗯”了声。 一下魔毯,明灿便用雪杖将自己助推出去,缓慢滑向前方空旷的地方。 她每年都会滑一两次雪,不是生手,却也并不精通。 即便明灿再要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做不好的事情,比如体育方面,她就是没什么天赋,从小到大学过各种各样的运动项目,也就篮球打得稍微好一点。 经过刚才短暂的观察,明灿猜测池潇应该很会滑雪。 不仅是滑雪。淼淼年纪小,却是班里跑得最快的小朋友,前几天带他去上击剑课,老师也说他上手非常快——这些运动天赋,显然不是从她这儿遗传到的。 初级道坡度平缓,明灿的水平在这儿滑绰绰有余,但她有一年没滑雪了,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适应,找手感。都说滑雪技术是靠摔练出来的,明灿不怕摔,但她极其不愿意在池潇眼皮子底下出糗,于是她一上来就说各滑各的,和池潇拉开距离,等她练称手了,轻易不会出糗的时候,如果有缘碰到,再一起滑也不迟。 明灿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一直一个人滑也没什么意思,她还挺想看看高手是怎么操作的。 这条初级道非常长,明灿滑了半天还看不到底,中途摔了两三次,熟练起来的时候,胳膊腿都有些酸胀了。 找个人少的地方站着歇会儿,明灿把护目镜摘下来,眯着眼四处看。 绝大多数人都裹得只剩半张脸,照理说应该不好找人。但是明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池潇,他个子高,长身鹤立,即便穿着厚重的雪服也显得极英挺。 雪场之上,绝色美人裹着厚衣服也会变得泯然众人,只有身材高大峻拔的男生才吸睛,一走一过,招眼得紧,不止明灿一个人的眼睛停留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池潇正被两个妹子拦下搭讪。 明灿扯了扯唇角,收回视线,双杖轻点雪地,直接滑走了。 看来,她和池潇今天没缘分一起滑。 慢悠悠地滑到山脚下,明灿找了个地方坐,十多分钟后,池潇姗姗来迟。 他已经摘了滑雪板,长长的板子单手拎着,迈开长腿,朝明灿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怎么这么慢?”明灿随口问。 池潇很无奈。 初级道太平缓,明灿在前面滑得又太慢,他为了控制速度跟着她,只能之字型左右漂浮。正因为滑得像散步一样,过于悠闲,仿佛无所事事,一趟下来,他被搭讪了四次,最后碰到的那个阿姨说愿意时薪五位数请他当她的教练,他转身要走,阿姨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对价格不满意?真的给他整无语了。 “碰到点事儿。”池潇一言蔽之。 明灿懒懒地点了点头,没多问。 “还滑吗?”池潇问她。 “先不滑了。”明灿扫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该上去看淼淼上课了。” 雪道很长,魔毯走得又慢,他们现在出发正正好。 回到初级道顶端的时候,儿童教学区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家长,都是来等上完室内课的小朋友精彩亮相的。 今天和淼淼一起学滑雪的有十个小朋友,上1v1,1v2,1v3课程的都有。明灿给淼淼报的自然是最贵的1v1课程。 明灿还踩着雪板,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前面。 她身边站了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妈妈,闲来无事,和明灿唠起嗑:“你孩子学多久啦?” 明灿也不知道淼淼具体学多久了,他说他觉得自己滑得挺好,明灿便跳过初级班,给淼淼报了这个进阶班,教练会根据小朋友的具体情况进行教学。 “不记得了。”明灿应付道。 “这都不记得?”女人诧异,而后又炫耀似的说,“我家元元学了一年了,之前的教练都说他很有天赋。” 明灿笑了笑,心里不以为意,嘴上却圆滑:“那可真厉害。” 女人听明灿的声音,清脆如泉,感觉过分年轻,但谈吐气质并不青涩,有家长的范儿,她便没多想。 几分钟后,一个吊箱缆车从远处缓缓滑行过来,即将停在一片平坦的雪地上。 家长们等候已久,立时蜂拥上前。明灿不甘落后,踩着滑雪板噔噔噔,一马当先。 她身旁的元元妈也踩着滑雪板,两个人七扭八歪地前进,停下的时候,元元妈没稳住重心,身子歪过来撞了明灿一下,明灿一瞬间也失去重心,所幸站在她另一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揽住她肩膀,修长手臂轻轻一扶,便将她整个人板板正正地按回雪地上。 “谢谢。”明灿低低地冒出一句。 元元妈这会儿也站直了,和明灿手臂贴着手臂。她仰头看了眼刚才扶住明灿的人,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大,头很快低下来,凑到明灿耳边说道:“妹妹,你老公好高啊。” …… 老公…… 什么老公?!! 整片雪山在这一刻似乎都寂静了。 明灿眼皮狂跳,立刻激动地反驳:“他不是我老公。我们俩是孩子的哥哥姐姐。” 元元妈错愕,视线在明灿和池潇脸上转了转。 确实过于年轻了,像还没毕业的学生,不像已经生儿育女的父母。 女孩雪肤红唇,眸若灿星,拥有让人一眼惊艳的美貌,她身边的男生还戴着护目镜,只露出肤色冷白、锋利流畅的下巴,仅仅小半张脸就帅得天怒人怨,元元妈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他俩的长相配得很,却并不相似。 “你们是兄妹?”元元妈狐疑道,“长得不像呢。” “呃……不像吗?” 明灿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现在再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说池潇是她的追求者,好像有点奇怪。 兄妹就兄妹,反正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随便他们怎么想吧。 只要别把池潇当她老公就行。 吊箱已经停稳,教练们一个接一个领着穿戴好雪具的小朋友出来了。 明灿定了定神,脸颊莫名发烫,她侧过身,没有抬眼看池潇,只盯着他胸前的黑色扣带,低声说:“学长,我们……” 才说了几个字,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头顶,隔着头盔,轻轻摇晃了下她的脑袋。 “别学长了。”池潇头低下来,黑色护目镜遮住了视线,他唇角轻勾着,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叫哥哥。” 第37章 扑倒 话音落地, 明灿几乎能感觉到池潇那冷淡又欠揍的眼神,透过护目镜,放肆落在她脸上。 要她喊他哥哥? 还有, 刚才他是不是伸手摇她脑袋了? 这一瞬间, 明灿动作比脑子快, 抬脚就给了池潇一下, 滑雪板闷声敲在他小腿,池潇没躲,硬生生给她踹, 哼都没哼一声。 “你在想peach。”她冷嘲。 池潇抿了抿唇, 差一点点, 就要混不吝地“嗯”一声。 踹完骂完,明灿便不管他了。她压下心底的暴躁,注意力转移到前方雪地上,看着一个个小朋友从吊箱缆车里头滑出来,第一个出来的小男孩穿一身黄衣服, 明灿身边的女士见到他就激动地喊了起来:“元元!妈妈在这儿!”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4节 元元看起来比淼淼大一岁,他玩的是双板, 见到爸爸妈妈便兴奋地往他们那边滑,或许因为太兴奋了,他脚下的雪板没控制好,身体重心比板子走得更快, 咚的一声, 整个人便朝前摔进了雪地里。 家长们连声惊叫,明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转眸便看到一个蓝色小身影侧身踩着单板,轻盈地滑了出来, 一边滑一边朝明灿这边挥手:“哥哥姐姐,我来啦!” “淼淼出来了!”明灿不自觉伸手拉了一下池潇衣袖,“你看他,滑得真好!真厉害!” 池潇终于将护目镜推上去,明亮的天光与雪色朝他眼前奔涌而来。他目光在明灿葱白的指尖短暂停留,很快又望向前方兴致勃勃滑雪的小男孩。 不仅明灿,其他家长也发现这个穿蓝色雪服、模样俊俏的小男孩滑雪动作特别流畅,像片叶子从水面上滑出来,轻轻松松,游刃有余,s型转弯也不在话下。 明灿听到旁人夸淼淼滑得好,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技术,她笑得眼都弯成月牙。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别人夸的是淼淼,她却比自己被夸都高兴。 正当明灿沉浸在“我儿子真棒”的自豪感中时,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速度很快地从小朋友们中间穿了过去,同样激起一片赞叹声。 那是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和淼淼一般大,雪服颜色艳红,远看像个灵活的火龙果。 小女孩的小名刚好叫果果。她和元元一个教练,但她觉得元元滑得太烂了,胆子又小,她比较想和那个蓝色衣服的男孩子一起滑,他一看就很厉害,但是他有自己的教练,那个教练也只教他一个人。 果果经过淼淼身边的时候,特意滑慢了些,和他打了声招呼—— “哈喽。”果果问淼淼,“你会玩跳台吗?” 淼淼摇了摇头:“还没练过。” “好吧。”果果说,“我也不会,我在电视上看人玩过,好酷的。” 淼淼可不止在电视上看过:“我爸……哥哥会!他玩的时候超酷的!” 一边说,淼淼一边伸手指向旁边,果果顺势望去,看到一个穿浅灰蓝色雪服,单手夹着滑雪板,个子超级高,长得也超级帅的大哥哥。 池潇正纳闷两个小朋友指着他聊什么,下一秒,就见他俩兴冲冲跑到他面前,想让他带着他俩去玩公园道。 公园道指的设有波浪道、跳台、u池等道具和地形,突出趣味性和自由性的一种滑雪道。 “那个公园道,会有危险吗?”明灿问。 “还行。”池潇说,“这里的公园道,道具难度从低到高都有,理论上不限年龄和技巧,想玩都可以去试试。” 明灿:“是吗。” 「听起来还挺好玩的……不行不行,跳台什么的,一不小心就要扑街出大糗,我还是别挑战了……」 淼淼觉得妈妈这个想法很不对,忍不住大声说道:“害怕摔倒的小孩子,永远也学不会走路!” ……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嚷出这一句。 唯独明灿,忽然有种被淼淼看穿了的感觉,心虚地牵了牵唇角。 约好上完课一起去公园道玩,淼淼和果果分开,找各自的教练学习去了。 池潇从包里翻出gopro,跟着淼淼和教练,记录淼淼学习的过程。 这是明总今天给他派的最重要的活儿。 池潇踩着单板滑行,始终和淼淼维持两三米的距离。初级道虽然平缓,但他这样边拍摄边滑,也非常考验技术。 滑行至初级道中段,一对年轻情侣的目光被他们捕获。 “哇,那个小朋友滑得真好。”女生手支着雪杖,羡慕道,“我这辈子有可能练到那个水平吗?” 男生心说可能性不大,你滑一百米不摔跤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安抚地摸了摸女友的头,眼神跟随着小朋友的摄影师,喃喃道:“那个摄影师滑得挺牛逼的……啧,怎么有点像我舍友?” 女生:“你舍友不都在中级道那边滑吗?” “不是那两个。”男生说,“是池总。” “池潇?”女生也认识他,定睛看了会儿,“身材确实挺像的。” 男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池总来的话怎么会不和我们说?我们的票都是他给的。” 顿了顿,目送他们远去,男生笑说:“看那摄影师的样子,恨不得360度围着孩子转,肯定是孩子亲爹。” …… 滑雪课在下午三点时结束,休息了半个小时,一行人接着坐缆车,来到公园道的起点。 这时阳光正好,温和不刺眼,除了果果和她爸妈,元元一家人也跟着来了,三个小朋友在前面说说笑笑,家长在后面也聊得很嗨,主要是元元爸妈和果果爸妈在聊,明灿和池潇很少插话。十几岁的年龄差,足够形成挺深的代沟。 一路上,明灿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她最开始的时候拿出来看了眼,然后就丢回口袋,不闻不问。 “不接吗?”池潇问她。 明灿:“家里打来的。晚点再说吧。” 因为明灿一直不接电话,明铮又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寒假都放了,什么时候回家? 他以为她现在还住宿舍,便说这两天会派车去学校接她。 明灿看到信息,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眉心蹙起。 最麻烦的事儿终于还是来了。 明灿上大学之后,虽然不爱回家,但寒暑假这样长时间的假期,不比周末,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肯定还是会回家住的。 她想过以实习、校内活动之类的借口搪塞,继续住在外面,可是这些借口和回家住并没有硬性冲突,而且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长时间不回家,父亲若是起了疑心,只要稍一打听,很容易就能发现她已经不住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 明灿现在的生活,完全经不起探查。 最稳妥的应付方式,就是和从前一样,乖乖回家过假期,不让家里人起疑。 可是那样的话,淼淼该怎么办?完全交给池潇来带吗?他能照顾好吗?他寒假就不需要回家吗? 明灿头疼欲裂,还是决定再想一想,不能就这么丢下淼淼回家去住。 “姐姐。”淼淼在前头喊了明灿一声,“你快点呀,前面就是跳台了。” 明灿神思回笼,才发现已经落下他们一大截,连忙拄着雪杖朝前滑去。 来到一座四五米长的跳台前,池潇几乎是被三个小朋友一起推了上去。他踩着单板,滑行速度不快,懒洋洋地起跳,踩雪落地,稳如泰山。 “太简单了。”淼淼指挥道,“哥哥,你再表演一个带动作的,就那个back side stalefish!” back side stalefish是一个背身起跳扭身抓板跳台动作,淼淼记得上次和爸爸去滑雪,他就是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旁边一堆阿姨花痴地尖叫连连。 明灿这时才跟上来,池潇单脚推着雪板折返回跳台起点,两人擦肩而过。 “姐姐,你认真点看。”淼淼提醒明灿,“哥哥做这个动作超帅的!” 明灿:“哦。” 明灿:「他超帅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超帅。」 妈妈可真是油盐不进。 淼淼叹了口气。 他对爸爸还是有信心的,妈妈现在只是嘴硬,等会儿亲眼看到爸爸跳,她肯定也会心花怒放的! 好几道视线灼灼地跟随着池潇,他滑到跳台后十几米远,三个小朋友手舞足蹈地为他加油,声音吸引了更多人过来围观。 这个跳台对池潇来说并不高,直飞过去再做个动作完全没压力。 冷风迎面扑来,他戴着护目镜,抬手整理了下头盔,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紧张。 明灿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望着池潇从远处滑行过来。 男人矫捷如风,冲上跳台时微微下蹲蓄力,而后背对着跳台腾空而起,整个人好似脱离了地心引力,轻盈置空,屈膝扭身用后手抓板,旋转360度之后稳稳落上雪地,最后高速滑到三个小朋友面前,板刃扫起雪花,戛然刹停。 小朋友呆滞一瞬,紧接着,叫好声炸了天—— “啊啊啊大哥哥好厉害!” “酷毙了!” “我就说我哥哥超帅的!有木有有木有!” 还行吧。 明灿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她耳边除了小朋友高昂的吵闹声,还听到身旁两个孩子妈暗戳戳又兴奋的讨论声,她们之前就熟识,似乎是闺密,说起话来没羞没臊—— “年轻就是好啊,这腰,这腿,啧啧啧,尤其是腰,扭身后手抓板那一下,换我老公上,能闪断他十个腰!” “我老公年轻二十岁也搞不来这个,还得分人。这弟弟可太香了,你刚才看见他摘护目镜没?长得还巨帅!” “我年轻的时候要是能泡到这样的,做梦都得笑醒。不对,他不会让我有力气做梦的。” “哈哈哈,你小点声,你老公就在旁边看着你呢。” …… 她俩越聊越黄,渐渐进入深夜频道,明灿这么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听得耳朵滚烫,默不作声地挪远了些,与她们拉开距离。 淼淼跑到明灿身边,兴致勃勃问她:“姐姐,你觉得哥哥跳得怎么样?” 明灿挑了挑眉:“不错。” 她神色淡淡的,心里活动却完全被两个怪阿姨带跑偏了:「真带劲,淼淼妈妈吃挺好啊」 淼淼:? 淼淼妈妈吃什么了? 等一下,淼淼妈妈不就是她自己吗? 淼淼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妈妈是在夸爸爸还是在损他。 池潇展示完之后,小朋友们跃跃欲试想要玩跳台,但是以他们现在的水平,挑战最低的跳台都太危险了,于是池潇带着他们在公园道上找了几个平缓的雪包,练习最简单的起跳和落地。 带着滑雪板跳跃非常考验身体的核心力量和平衡能力,小朋友刚开始尝试,跳得都不稳,池潇站在雪包下面接他们,有谁要摔倒,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把人捞起来,免得他们和地面亲密接触。 小朋友体重很轻,池潇接得毫不费力。一轮又一轮,淼淼和果果有天赋,渐渐都不用他接,跳下来就能自己站稳了。 明灿在旁边用手机给淼淼录了几段视频。 就在这时,又一通电话打进来,来电人是她爸的助理。明灿无奈至极,转头走到偏僻处,接起电话,说自己正在和朋友一起滑雪,有事晚点说。 撂下电话折回来,明灿的心情压抑了几分。 刚才还在她身边的元元妈和果果妈,不知何时也跑到雪包后面去排队,和孩子们一起玩。 她们上场时,站在下面接的人自然变成了元元爸和果果爸。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5节 元元妈是所有人里头滑雪技术最烂的,但她勇于挑战,一上去跳得贼猛,落地时她老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拽住,竟然没摔倒。 明灿心情烦闷,一时间顾不得出不出糗,也想要放飞自我挑战一下这个小雪包,发泄心底的不快。 她慢悠悠地拄着雪杖,往雪包后面滑,经过池潇身边,漫不经心地说:“等会儿不用管我,我不怕摔。” 池潇:“嗯。” 明灿:“……” “假的。”等妈妈滑远,淼淼悄咪咪告诉爸爸,“妈妈刚才说假话,她最怕摔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池潇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 淼淼眨巴眼睛,讳莫如深的样子:“我就是知道!妈妈是一个超级大傲娇,就爱说反话!” 池潇挑眉:“你懂得还挺多。” 很快轮到明灿。 滑出去的那一刻她才真切感觉到,看着平缓的小雪包,在滑行路途中,却是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大障碍。 因为心情不好想要发泄,明灿滑得比较快。 临近雪包,打眼便看见池潇站在她等会儿要落地的地方,峻拔鹤立,护目镜推了上去,露出整张白皙英俊的脸,映着漫天雪色和渐渐艳丽的霞光,那双淡薄的眼睛牢牢跟随她,没来由的,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可靠。 在雪场上,人与人的碰撞其实是最危险的事故之一,池潇之所以敢在下面接,是因为他非常了解如何帮人缓冲,他强大的身体素质也能够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最大程度地保护他人,绝不会造成葫芦娃救爷爷的惨案。 明灿刚才围观池潇接小朋友,淼淼四十多斤,元元应该有五十多斤,他把歪歪扭扭飞下来的他们拎好站稳,属于是手拿把掐。明灿身材苗条,不到一百斤,两个淼淼那么重,池潇接住她,别让她当场扑街,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明灿深吸一口气,冲上雪包,坡度的变化让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妈耶,这可太吓人了。 明灿硬着头皮两腿一蹬,带着雪板跳了起来。 她爆发力不错,这一下跃得挺高,腾空而起的瞬间爽得不行,心里的所有烦恼仿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落地…… 明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在跳跃的状态下维持重心,让雪板平稳触地。 她没有屈膝缓冲,整个人直挺挺地掉下来,脚下的双板不出意料地东倒西歪,重心乱飞。 “啊啊啊!池潇!” 情急之下,明灿张口便喊人救她,对方也不负所托,动作极快,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修长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肩,卸去一部分惯性。 明灿下意识抬手抓住池潇的雪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失去重心的身体朝前倒去,胸口撞上他胸膛。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明灿前倾的重心没找回来,身前之人不仅没刹住她,竟然直接被她的冲势带跑,一阵天旋地转,两人齐齐栽到了松软的雪地上! …… 身旁惊叫迭起,明灿脑中一片空白,耳畔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 偶像剧中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摔倒必然会接吻,像是一种定律。然而在现实世界里,两张嘴的面积那么小,算算概率,哪那么容易正好碰上,一般都会碰到其他地方。 比如,像明灿现在这样,嘴巴从池潇的唇角,一路碾到了他耳后,又重又狠。 她今天午饭后补了点妆,豆沙色的口红,现下全抹在了池潇白净的脸上。 他的脸有点凉,不像想象中那么冷硬,亲起来还挺软的。 明灿脑中突兀地闪过这个念头。 啊——! 她心内失声惊叫,费劲地把脸挪得离池潇远了些。 身下虽有个垫背的,明灿没摔伤,但胳膊腿都有点发麻,一下子爬不起来。 她不明白。 姓池的人高马大,身体又强壮,立在雪地上桅杆似的挺拔、难以摧折,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她扑倒了?她也没有很重吧? “咳咳。” 身下的男生像是被她撞飞了魂窍,直到这会儿才缓过来。 他仰躺在雪地上,眼帘微掀,幽暗的眸子瞥向她,语气含着几分虚弱,轻哂道:“淼淼妈,你可真猛。” 第38章 找人 明灿这时还趴在池潇身上, 胸抵着胸。隔着厚重的衣物,她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坚硬,还有那强健而快速的心跳声。 他说话时, 胸腔的震动贴着她身体传递过来。 一声“淼淼妈”, 喊得明灿呆住, 耳朵发热, 紧接着又“夸”她猛,语气带着明晃晃的促狭,惹得人薄恼。 明灿承认, 作为新手, 她刚才不应该滑得那么快, 跳得那么高。 但是,退一万步,池潇就没有错吗? 他大可以放任她独自摔倒,可他偏要过来接,接又接不住, 被她当垫背的扑倒,失去重心的情况下一切都不可控, 酿成这样的后果,和他自己打肿脸充胖子脱不了干系。 明灿这么想着,心情松缓了不少。 胳膊和腿渐渐活泛了,她撑着地面, 一点点抬高身体, 和仰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耷拉着眼皮觑着她的男人分开。 一只手臂从身后滑下来, 明灿才发现,池潇刚才一直抱着她。 说到底, 人家总归是救了她。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摔伤。 明灿心里还是挺感激的,勉强爬起来之后,她本想拉池潇一把,查看他现在的情况。 金色的夕阳斜照下来,把池潇脸上一抹长长的、暧昧的口红印子,映照得分外清晰。 明灿眼皮狠狠跳了下,听到身后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她忽地又扑到了池潇身上,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用掌心死命摩擦他沾上了她口红的半边脸颊。 “你……轻点……” 池潇被她弄得脸疼,抬起一只手捉住她手腕。 明灿戴着手套,感觉擦不太干净,她挣扎着摆脱池潇的桎梏,火急火燎摘掉手套,微凉细软的手掌直接贴到他脸上,手心搓完了手背搓,终于把那一抹突兀的红痕搓没了。 或者说。 把池潇的半张脸,都搓成了和口红差不多的颜色。 “哥哥姐姐!”淼淼第一个冲到他们身边,紧张地问,“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明灿坐起来,镇定地戴上手套,转眸问池潇,“咳咳,你怎么样?” 池潇没回答,慢悠悠地支起身子,一张脸半红半白,像被蹂躏过,透出几分惨烈。 他倒下时手肘磕了一下,这会儿还有点麻,其他地方倒没什么难受的。 毕竟他抱住明灿的那一瞬间已经卸掉了不少惯性,之后被她扑倒,只是顺势而为,与地面接触的冲击力不大。 就是没想到她那么怕摔,把他当救命浮木似的抱住,坠地的时候脸颊相撞,她嘴巴先磕到他唇角,柔软的唇瓣极用力地碾过他半张脸,最后刹在他下颌角,那一下他像是被她啃了一口,直到现在,下颌角那儿依然有点疼。 这一次。 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她轻薄了。 池潇脸上被搓弄出来的血色褪得很快,一枚牙印渐渐显露,赫然咬在他下颌角的位置。 明灿也看见了。 她紧抿着唇,舌尖下意识舔了舔牙关,然后心虚地别开视线,看向身旁的淼淼。 淼淼手里抓着一部眼熟的黑色手机。 明灿在旁人搀扶下缓缓站起来,问:“这是谁的手机?” 淼淼:“哥哥的呀。” 淼淼边说边把手机转过来,明灿无意中扫见手机屏幕,是视频录制画面,而且录制还未结束。 明灿登时头皮一紧:“你在录什么?” 淼淼:…… 这还用问吗?妈妈第一次挑战跳雪包,他作为妈妈的乖宝,当然要为妈妈记录下这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刻! 至于用什么东西记录——时间紧迫,来不及把相机找出来,他只好向爸爸借手机,爸爸听说他要给妈妈录像,很大方地就把手机借给他了。 明灿怎么可能猜不到淼淼刚才在录什么。她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心情又焦躁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已经糗得不行,她的好大儿竟然还拿手机记把那些画面录了下来,甚至用的是池潇的手机? “淼淼乖,把手机给我。”明灿朝淼淼伸手。 淼淼不用超能力都知道明灿心里想干什么。他赶紧把手机背到身后:“不给你,这是我好不容易拍到的。” 明灿:“我就看一眼。” 明灿:「看的时候不小心手滑,正好按到删除键」 妈妈可太阴险了! 池潇这时也已经站起来,轻拍着雪服上沾染的雪沫。淼淼抓着手机闪到池潇身后,明灿一脚深一脚浅追过去,想要抓住他。 两个人你追我赶,秦王绕柱,到底是明灿个高手长,眼疾手快揪住淼淼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拎了回来,夺走手机。 手机脱手的那一刻,淼淼用力把屏幕按灭:“我锁住了!你不许删!” 明灿一脸得意:“我又不是不知道密码,不就是818……” 那天在a大篮球场,池潇把手机借给淼淼玩,轻描淡写说出了手机密码。 后来,明灿再也没有回想过这件事,可是此时此刻,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串数字记了起来。 因为818这个数字对她而言有点特殊。 8月18日,是她的生日。 池潇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还是只是巧合? 明灿嘴巴莫名绊了下,话音仿佛被风吹散。 走神的这一刹那,池潇忽然伸出手,轻巧地从她手里抽走手机,闲散道:“你是大人,和小朋友抢什么?”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6节 淼淼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池潇把手机还给淼淼,回头瞥了眼明灿,只见她杵在原地不动,脸色有些奇怪,乌黑的眼珠子倒映着远天边瑰丽的夕色,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像在探寻着什么。 池潇:“怎么了?” “没事。” 明灿深吸一口气,似乎强压下了心底的某种情绪。 她脸上古怪的神色退去,骄横劲儿再度涌了上来,反驳池潇刚才的说辞:“大人怎么了?我看我自己的视频都不行?我又没说要删。” 淼淼:“你说了!” 明灿:“我什么时候说了?” 淼淼:“……反正我听到了。” 明灿:“臭淼淼,你不听我的话是吧?” …… 争到下山,他们都没争出所以然,最后手机回到池潇手上,他单手顺进雪服口袋里,看样子,是要把明灿跳雪包然后扑倒他的那段视频,据为己有了。 “你想看的话。”池潇漫不经心道,“我可以发给你。” 明灿凑近他,用淼淼听不见的声音说:“你偷偷删掉吧,别被那小子发现了。” 池潇:“哦。” 明灿点了点头,还以为他答应她会删了。 毕竟那段视频拍到他这么个一米九的大高个被女孩子扑倒,肯定也算是他的黑历史吧。 却见池潇偏过头,淡淡道:“我觉得不能删。” 明灿瞠目:“为什么?” “那是证据。”池潇眼睑半敛,低声说,“不能轻易销毁。” 他侧对着明灿,下颌线锋利,折角处的齿痕还未完全淡化,半深不浅的红印子,暧昧地刻在他白皙冷感的肌肤上,仿佛在提醒她,她不久前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意思是,要留下她轻薄他的证据? 干什么?敲诈勒索?还是要她对他负责? 只差一点点,明灿就要脱口而出:扑倒你怎么了,亲你咬你又怎么了? 这话实在太无耻,脑袋里过一遍,明灿都被自己流氓到了。 她咬着口腔里的软肉,许久没回话。 像是默许了池潇的所作所为。 暮色将至,三人兵分两路。明灿带着淼淼先回别墅休息,池潇去餐厅订餐,之后再去甜品店给淼淼买几样他爱吃的糕点。 明灿平常会限制淼淼吃甜食的数量,一天只能吃两三颗糖或者巧克力。今天看在他滑了一天雪,消耗很大的份上,破例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淼淼高兴坏了,逮着池潇报出一串长长的甜品名。 约莫四十分钟后,池潇拎着两袋子甜品回到家。 三人的滑雪板竖着靠在玄关墙壁上,板子上的泥泞消失了,看起来简单冲洗过。 淼淼从屋子里跑出来迎接他,眼睛盯着池潇手里精致的纸袋子,发出垂涎的金光。 池潇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装着蛋挞的小盒子递给他,其余的带到餐厅,边走边问淼淼:“你妈妈呢?” “怎么了?”明灿歪靠在沙发上,探出头。 池潇脚步顿住,看到她脱了雪服和毛衣,只穿一件薄薄的浅紫色v领单衣,贴身的针织面料包裹着起伏有致的身体,领口不低,但也绝不算高,露出一片雪嫩肌肤,细白纤瘦的锁骨向上斜飞。 从去年11月到现在,深秋至凛冬,每一次相遇,她都穿着厚实的衣物,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就连昨晚练琴的时候,也穿着高领羊毛衫,从脖子包到脚。 忽然见她穿的单薄,美好身形展露无疑,池潇冷不丁想起今天在雪场上,她撞进他怀里,无法忽视的柔软抵住他胸口,让人脊背发僵,克制不住卑劣想法。 明灿今天实在是累惨了,身上还流了不少汗,一进门便把厚重的衣服全部脱掉,只剩里头这件薄薄的单衣。 她扭身面向池潇,修长的天鹅颈弧度优美,上半身倾到沙发扶手上,肩膀微微耸起来,慵懒又自在,带着无限的娇媚。 池潇居高临下望着她,喉结滚了滚,淡声说:“没什么。就是买甜品回来的路上碰到我舍友了。” “啊?”明灿登时坐直,“然后呢?” 池潇:“应付过去了,应该没事。” 明灿:“那就好。” 她刚直起的背又懒回去,才和池潇合住了一天,昨天那股拘束劲儿今天就消失了一大半,没正形地半躺在沙发上,肚子空空也没力气洗澡,兀自玩了一会儿手机,明灿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喊人: “学长,晚饭什么时候到啊?” 许久,没听见那人回复,反而是某个小人人踩着拖鞋噔噔噔跑过来,边吃蛋挞边告诉她:“爸爸上楼洗澡了。” “哦。”明灿点了点头。 无端想起不久前他仰躺在雪地上,全身上下都沾了雪沫,唯一一张干净的脸还被她的脏手一通乱搓…… 嗯。 手感还挺好的。 - 一门之隔,别墅正前方的院子里。 “是这儿吗?”盛南舟问。 “是。”朱奕达指了指别墅旁边那条路,“我和宽仔刚才就是在那儿碰到他,给我们吓一大跳。他说他不是来玩的,过来视察一下景区的开发工作就走。他看起来很忙,我们也不好拦他。” 盛南舟:“那你怎么知道他住这楼里?” 朱奕达:“宽仔瞧见的,我们分开后,他折回去有事和老池说,然后就看见他进了这幢别墅。这里是不是景区的办公室啊?” 盛南舟望着面前这幢精致的小楼:“看起来不像。” 朱奕达:“你今天真的看见老池在初级道滑雪了?” “嗯,那个人真挺像的……穿灰蓝色雪服,对不对?” 朱奕达用力点头:“对对对!” 盛南舟:“那就是他,我媳妇也看到了。” 他右手边站了个高挑清丽的女生,她轻轻拽了下盛南舟衣袖,说:“你们真要去找他?会不会不太礼貌?” 盛南舟:“我和我潇哥关系这么铁,不怕。再说了,你不好奇吗?他明明来雪场滑雪了,还跟在一个小屁孩后头给他录像,转头却和老朱说只是来视察工作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话落,三男一女不再纠结,齐齐走到别墅正门前,按响门铃。 片刻后。 厚重的实木房门从内打开,暖风涌出,明亮的室内灯光亦争先恐后地照射出来。 四人好奇的视线中,一个长发披散,身材纤瘦姣好,穿浅紫色针织上衣的年轻女孩从门后走出。 女孩生得极美,杏眼桃腮芙蓉面,鼻梁翘挺,皓齿红唇,拥有让人一眼惊艳的明媚容颜。 她气质高贵,乌亮的目光在门外四人身上转了两个来回,纳闷道:“你们……不是来送餐的?” 门外四人呆站在冷风中,下巴一个接一个地掉下来。 这个超级大美女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在池总的房子里?! “那个……”盛南舟咽了口唾沫,嗓音发干,“池潇在这儿吗?我们是他的舍友。” 朱奕达看着明灿,眼睛发直,结结巴巴道:“我知道了,她、她好像就是……潇哥的那个……我们上次在视频里见到的……” 盛南舟胳膊肘拐他一下,朱奕达紧忙闭嘴。 明灿立在他们三人跟前,表面还算镇定,内里已经完全石化了。 池潇早前订了餐,差不多就该这个时候到。 度假区安保森严,天也没彻底暗下来,光天化日的,明灿不作多想,直接打开了门。 现在把门关上,还来得及吗? 在她石化尚未缓解之时,池潇的室友中竟然有人认出她了。 “你是b大的吗?”说话的人名叫陈宽,是个网上冲浪达人,常年混迹ab两大论坛,“b大金融系的灿神?” 这下真没法藏了。 明灿深吸一口气:“嗯……” 门外的三个男生像撞破了天大的八卦,兴奋到发抖,好在为人教养都够用,一个两个非常礼貌,带头的盛南舟谨慎地对明灿说:“不好意思打搅了,我们是a大计科系的学生,我叫盛南舟,这位是朱奕达,这位是陈宽,这位是a大能源系的关凌思,也是我的女朋友。池潇是我们仨的舍友,我们过来敲门就是想问一下,池潇他住这里吗?” 不等明灿回答,她身后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木板跺地声,淼淼骑着摇摇木马从客厅蹦了过来。 “妈妈……姐……姐姐。”淼淼好奇道,“他们是谁?” 明灿头疼欲裂:“来找池潇的。” “哦。”淼淼驾驶着摇摇木马突突突冲到玄关最前头,礼貌地回答道,“池潇在楼上洗澡,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呀?” 第39章 解释 在楼上……洗澡…… 童言无忌, 在淼淼眼里,他只是回答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然而听者有心, 若不是还有女生在, 盛南舟等人简直要当场返祖成猴, 滋儿哇啦乱叫起来了。 明灿记得, 刚捡到淼淼的时候,他的性格还比较安静内敛,在同龄的小朋友里头算话少的, 没想到三个多月过去, 他变得社牛了不少, 都敢冲到她前头去和陌生人说话了。 等一下。 外面这群人,对淼淼而言,是陌生人吗? 淼淼仰头望着门外站的哥哥姐姐,越看越眼熟。 他没有傻傻地立刻张嘴叫人,而是从木马上爬了下来, 跑到明灿身边牵住她的手,小小声对她说:“姐姐, 我好像认识他们,他们是……” “我知道。”明灿摸了摸他脑袋,轻声说,“你得装不认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7节 淼淼点点头, 在明灿的眼神示意下, 他乖乖推着木马先进屋了。 留下明灿在玄关,她搓了搓被风吹凉的手臂, 目光不自觉留驻在那个名叫关凌思的学姐脸上。 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 关凌思是a大能源动力系的博士学姐,明灿前阵子在公众号上读过她写的学术文章, 既有深度又有实际应用性,她还想趁寒假的空余时间,把这位学姐的科研论文通通拜读一遍。 明灿之所以对能源这方面感兴趣,是因为它和明家的主营业务息息相关—— 明家的业务布局很广,涉及重工制造、房地产、金融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业务领域是重工制造,极度依赖传统能源,能耗大污染也大。近十年来,政府对工业企业环保要求越来越严,明灿曾听长辈们说过好几次,明氏旗下的重工企业市场竞争力在下降,需要整改转型,可惜,所有人都耽于眼下平稳的利益,眼睁睁看着明氏这幢百年高楼故步自封,在新的工业市场上慢慢失势,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有能力大刀阔斧地改革创新。 明灿曾想过,如果她能够帮助明氏重工转型成功,即便爷爷再重男轻女,也一定会认真考虑让她成为明氏未来的掌权人。 然而问题在于,如果明灿没有先成为掌权人或是继承人,她哪来的权力对家族企业进行改革?她提出的策略又有谁会认真对待? 没掌权就不能改革,没改革她也不可能掌权,这似乎形成了一个悖论。 于是,明灿想出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创业。 现在新能源领域的创业正是风口,明灿虽不是明氏继承人,但她身为明氏千金,有家族背书,个人亦可支配极可观的财富,她何不在家族之外先闯出一片天地,再拿着这些成就让家族里的老家伙们看看,如果他们认可,那她就有可能撬动明氏这艘亿万巨轮,如果他们不认可,那她以后就单干,还回那个明家干嘛? 这就是明灿一直以来的夺权思路,而通过商业联姻,用嫁人来提高她和父亲在家族中的地位,于明灿而言,始终都是下策。 她现在年纪还小,创业的路子在脑子里只有一个雏形,大部分时间她还在学习,工业领域、能源领域、融资、绿色金融……在这个过程中,明灿看到了关凌思和她的团队正在研究的“工业能源循环利用与优化系统”项目,她很感兴趣,但以她现在的水平还不能完全读懂这些文章,所以她打算再研究一段时间。 没想到,她仰慕的这位博士学姐,竟然是池潇舍友的女朋友?还在这么个让人尴尬至极的时间节点,出现在了她住的别墅门口…… 眼下这个情况,就算淼淼没有回答池潇在楼上,她和池潇的关系也已经掩藏不住了。 与其让他们背地里乱猜乱想,倒不如大方一点,按照她和池潇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应付过去。 外面天寒地冻,金乌归巢,浓重的阴云淤积,看起来似乎要变天。 明灿想到这段时间,池潇照顾淼淼尽心尽力,对她也挺好的,不仅把她安排的事情做得妥妥当当,还会陪她在深夜练琴,今天更是舍己为人给她当了垫背……明灿表面上倨傲,有公主病是一回事,人家付出了多少时间精力,为她和淼淼做了什么,她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换做任何一个男生,都不可能像池潇做得这么好,让她这么放心。 所以,池潇的朋友找过来,明灿即使再尴尬,也不会粗鲁地把人家打发了。 她叹了口气,侧过身,让出玄关通道:“学长学姐,外面冷,你们要不要先进来?” 外头四人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打扰了。” 玄关墙上倚着几块滑雪板,盛南舟看到两块单板有些眼熟,更加确信了今天上午遇见的那个上滑雪课的小男孩和围着他转的摄影师,正是别墅里这个俊俏的小男孩和池潇。 池潇前几天刚过21岁生日,这个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了,盛南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年龄差…… 不可能不可能。 池潇的为人他们都很了解,说他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杀了人,都比他在十四五岁的时候造个人靠谱。 明灿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把淼淼叫到身边,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明淼。淼淼,和哥哥姐姐们打招呼。” “哥哥姐姐晚上好~” 淼淼手里抱着一个铁皮小桶,里头装着他爱吃的水果糖。他走到盛南舟等人面前,挨个给他们发糖吃。 “好可爱啊!”朱奕达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两颗糖,二十几岁的大男生,被一个小男孩萌得脸都要红了。 看见明灿捏了捏淼淼的脸,夸他懂事,朱奕达转身附耳盛南舟,轻声说:“明灿学妹看起来挺温柔挺好相处的呀?我觉得老池肯定已经追到手了。” 盛南舟附议:“我也觉得。他前阵子去人家家里做饭,现在又带人家的弟弟来滑雪,一路跟拍,追得比我当年还猛。你说咱潇哥,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绩点年年第一,追得还特么这么猛这么低三下四,这谁顶得住?再看这个大别野,啧,人家都愿意跟他住一块了,要是没追到我倒立吃屎好吧!” 关凌思在旁边轻轻咳了声:“舟舟,突然想起来,你还欠我两次倒立吃屎,什么时候表演?” “……”盛南舟手臂挂到女友肩上,把她揽进怀里,觍着脸说,“那你今天和我赌一场,我赢了你给我减掉一次好不好?思思姐姐?” 关凌思耸耸肩:“行吧。” 他们对面,淼淼盯着盛南舟和关凌思亲密互动,眼睛一点点睁圆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灿去厨房给他们弄了几杯热水,出来后,很自然地坐到唯一的女生关凌思身边。 关凌思另一边紧紧贴着张狗皮膏药,明灿就没见过那么黏糊的男生,真不知道关学姐怎么受得了。 明灿打开了客厅电视机,问他们有没有想看的节目。大家都还有些拘谨,一致说和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就行。 明灿调到少儿台,屏幕上跳出两只大胖熊,一个抓着电锯的男人追在两只熊身后骂骂咧咧,诙谐吵闹的声响,正好缓解空气里弥漫的陌生和尴尬。 池潇什么时候下来? 明灿有点犯愁。 他的朋友们估计都默认了她和池潇的暧昧关系,但是他们嘴上不说,她也不好意思莫名其妙地向他们解释她和池潇没关系。 明灿更愁的是,池潇下来之后,真的能解释清楚吗? 和女孩子传绯闻,对于男生来说,伤害性并不大,他如果一句带过,让他的朋友们留有幻想的余地,最后受伤的也只有她明灿。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再度响起。 …… 二楼主卧卫生间里,池潇肩上搭着条毛巾,正在吹头发。 镜子上覆了一层水雾,他拿纸巾抹出一团干净的区域,仰头照了照下颌。 新陈代谢未免太快,下颌角的咬痕,这会儿已经淡得差不多看不见了。 池潇不自觉抬手触碰那块地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应该是送餐的到了。 池潇边往外走,边抬手抓半干的头发,额前碎发随意地向上拢,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没接电话,直接抓着手机下楼。 订的菜很多,明灿可能拿不动,况且开门会被冷风吹,他得赶在她前面去取。 送餐的见电话没人接,走到别墅门前按响了门铃。 明灿现在对门铃声有点ptsd,坐在沙发上观望,没有立即起身。 主人不动,四位客人自然不会冒失地去替主人开门。 整个客厅里,只有一个骑在摇摇木马上的小人人,对门铃声的反应比较大。 有人按门铃,大家为什么好像没听见的样子? 淼淼很纳闷。 他们都不说话,淼淼没法使用超能力听见心声。 很快,淼淼想明白了—— 他们都坐在沙发上,只有他在骑马,他们肯定是在等他这个骑马的去应门! 大人也太懒了吧! 淼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两条腿蹬在地上,带着摇摇木马突突突地朝门口奔去。 走到下面一段楼梯,池潇听见客厅传来动画片的声音。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客厅的光景,只能望见客厅和玄关连接的一部分空间。 忽然间,一个骑木马的小人人闯进他视线。 咚咚咚,突突突,冲冲冲,小人人的脚丫子、摇摇木马,还有木地板,三者激烈地碰撞,马上的小朋友身体一颠一颠,眼神坚定地直视前方,非常卖力地模拟真实骑马的动作,向前奔驰而去。 或许因为今天给他录了一天的视频,或许因为这个画面让人会心一笑,池潇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淼淼拍起了视频。 他这会儿已经走到楼梯下面,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小朋友,没注意别处。 客厅里,五双眼睛齐刷刷投射到池潇身上。 盛南舟、朱奕达、陈宽三人非常默契地同时揉了揉眼睛,只见往日在宿舍里高冷薄情、不苟言笑的池大学神,这会儿正举着手机微弓着身,唇角带着温情得有些诡异的微笑,亦步亦趋跟在骑木马的小朋友身边给他录视频。 这扑面而来的浓浓的爹味是怎么回事? “哥哥?”淼淼抬头看见他,惊讶,“你洗完澡啦?” 池潇还在录着,有点奇怪淼淼为什么在家里也喊他“哥哥”,没深想,他弯腰捏了捏淼淼脸蛋,温声说:“轻点蹦,屁股别震坏了。” 这特么!是他们认识的池潇能说出来的话吗! “咳咳,池总……”盛南舟终于忍不住出声,“好歹当了两年多的舍友,我们仨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 池潇直起腰,望见沙发上大变活人似的多出来的四个人,他右眼皮狠狠跳了下,唇角拉平,常年焊在脸上的淡定神情,罕见地裂开了。 仅一瞬,他强行恢复镇定:“我先取个餐。” 众人:…… 盛南舟和朱奕达对视了一眼,后者抬手指了指下颌角。 待池潇取餐回来,盛南舟仔细打量他,就见他的穿着和在宿舍里一般无二,白t长裤,慵懒又散漫,半湿的头发随意拢在额上,鬓角还带着水迹,冷白的皮肤上,下颌角一枚红印子分外清晰。 池潇拎着两个巨大的餐盒走回来,东西放在餐厅,他转道来客厅,手掌随意地搓了搓下颌角,将那块淤痕周围也搓红了,变得不甚清晰。 “你们怎么来了?”他没什么表情地问。 “来找你的呀。”盛南舟说,“本来只想打听一下你在不在这里,明灿学妹心眼好,不忍心我们在门口吹风,就放我们进来了。” 池潇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他说来雪场只是办事的说辞,不过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至于明灿为什么放他们进来,他也不懂。 他现在甚至不太敢看她。 朱奕达:“老池,你看学妹都挺大方的,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明灿心里憋得慌。他们怎么能把她放他们进来的善举,当成了她大方公开她和池潇的暧昧关系? 陈宽也说:“就是啊,嫂子她……” “别乱说。”池潇皱眉,“我要是追到了,能不告诉你们吗?” 他的语气直白到有些锋利,字字清晰,不含半分犹疑。 四下突然寂静。 就连电视上的动画片,也默契地来到无声剧情。 盛南舟不可思议地喃喃:“啊,你还没追到啊……” 池潇:“我住在另一幢别墅,刚才来这儿洗澡,是因为那里的暖气坏了。” “这样啊。”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8节 舍友们燃烧的八卦之心被一桶刺骨冷水扑灭了。他们都觉得池潇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撒谎,他和这个大美人学妹原来是一清二白的,牛逼如池神,也会有费尽心思也追不到的人。 池潇很清楚,就算他澄清了和明灿不是恋爱关系,只要他们以为他和明灿住在一起,必然会猜测他们发展了恋爱以外的其他关系,譬如炮友。 这样的揣测,比认为他们是恋爱关系更恶劣,他不是不相信舍友们嘴巴的严密程度,只是明灿没必要也不应该承担这样的绯闻风险,哪怕这个风险低到看不见。 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更何况,他和明灿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明灿完全没想到池潇会解释得这么果断,这么清楚。 难以置信,像是做梦一样,天底下原来真的有男生会站在女生的角度考虑问题,不是一笑置之,也不是一言蔽之,而是坚定地、坚决地,对一切不应该产生的绯闻说不,哪怕这些东西,从古至今,都伤害不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得有点快,脸颊发热,脑子也轻飘飘的,在气氛陷入凝滞的时候,她破天荒地主动打破了僵局:“那个,你们吃饭了吗?” 冬天天黑得早,现在还不到六点,盛南舟他们自然还没有吃。 池潇转眸看她,目光带了几分诧异。 明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眼下这个尴尬的聚会越早散场越好,但她话既然说出了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落地窗那儿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哥哥姐姐,你们快来看,下雪了!” 下雪了? 下雪了! 众人瞬间振奋起来,纷纷冲到落地窗边,往外眺望。 池潇也走了过去,朱奕达挪到他身边,勾了下他脖颈,意味深长道:“你去问问明灿学妹。” 池潇:“问什么?” 朱奕达做了个举杯的动作:“下雪天,多浪漫,天赐良机啊。你问她,除了吃饭,要不咱也一起喝点?” 第40章 冒险 玻璃窗外,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天与地渲染成皑皑一片。 朋友们边惊叹边拿出手机拍照,池潇眺着窗外, 对朱奕达的提议并不赞同:“明灿应该不喜欢喝酒。” 朱奕达:“她不喜欢可以不喝嘛, 我们喝。” 池潇睨他:“你们明天不滑雪了?” 朱奕达觉得他真是不解风情:“喝酒又不是只为了喝酒, 谁让你喝到烂醉了?非要喝到烂醉也行, 大不了明天躺一天。重点是喝酒的那个氛围,小酌怡情,大家再一起玩点酒桌游戏, 拉近距离妥妥的好吧。” “……”池潇沉默片刻, “家里还有小孩。” “等到喝酒的时候, 小孩早睡了吧。” 朱奕达叹了口气,和他说不下去了,“你是来追她还是来当保姆的啊?这么瞻前顾后,能追到才怪。算了,我自己去和明灿说。” 池潇没吭声, 目送他离开,去餐厅那儿找明灿。 不过两三分钟, 朱奕达回来了,一脸春风得意:“人家说,没问题,注意点卫生就行。天呐, 多么好说话的妹子, 性格也温温柔柔的,怎么在你这儿, 就显得人家多不近人情似的。” 性格温温柔柔的…… 嗯。 挺有道理。 池潇提起唇角,落地窗倒映屋内的景象, 他瞥向餐厅那一隅,望见明灿的身影一晃而过,正在查看他刚才都点了什么餐。 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真的挺好的。 池潇松了松肩胛骨,懒洋洋道:“是我的问题。” 朱奕达:“当然是你的问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池潇:“嗯,我是小人。” 朱奕达瞥着他,总觉得几天不见,池潇在这儿的气质和在学校里比起来,相去甚远。是这里的暖气太猛的缘故吗?高岭之花被吹下了神坛。 举手投足间,尽是一股闷骚劲儿。 池潇订的餐虽然多,但是远不够七个人一起吃,明灿又加了十几道菜,至少半个小时才能送到。 淼淼方才吃了不少甜甜的东西,肚子还不饿,他整个人扒在落地窗上看下雪,一脸兴奋。 大雪挦绵扯絮,没过多久,别墅外的院子里就覆了一层白花花的积雪。 淼淼想出去玩雪,一呼百应,众人纷纷穿上外套,陪他去院子里玩。 滑了一天雪,明灿腰酸背痛,留守在屋内,羡慕他们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关学姐。”明灿叫住准备出门的关凌思,“能陪我聊两句吗?” 关凌思:“行啊。” 她以为明灿一个人待屋里无聊,这里就她们两个女孩子,她留下来陪陪她是应该的。 男生们呼喇喇地全涌出了门去,池潇给淼淼戴了一顶厚厚的毛线帽,短款羽绒服外面又加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整个人裹得像个球,走起路来又像只企鹅。 舍友们一边夸淼淼可爱,一边嘲讽池潇是天选男保姆。一伙人笑笑闹闹到院子里,关上门,将冷风与喧嚣隔绝在门外。 温暖安静的室内,关凌思打量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孩。她长得可真漂亮,同性见了心脏也忍不住怦怦跳,一双柔美的杏眼粲然含光,乍一看是温柔和气的,可是细究她的眼神,又会让人感觉到难以忽略的、与生俱来的气势。 “学姐,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了解过你做的课题和科研项目。”明灿开门见山道,“我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如果可以的话,能加个微信吗?以后可能有些问题请教你。” 关凌思没想到她要聊的竟然是学术问题:“我记得你是学金融的?” 明灿:“嗯。我家里是做重工业这一块的。” 关凌思:“可以知道你家是哪家公司吗?” 明灿:“明氏机械、明氏重工、明氏冶金……挺多家的。” 关凌思愣住。明家在社会上很低调,普通人可能没听说过,但是关凌思就是研究工业能源这一块的,明氏是北城最大的重工业企业集团,她去年还随队去明氏旗下的工厂参观过。 原来明灿名字里的明,来头这么大。 关凌思立刻拿出手机加了明灿的微信。 两个人又聊了些关于新能源和传统能源企业改造的话题,越聊越投缘。 不知过去多久,关凌思手机忽然震了下,盛南舟在院子里给她堆了个小雪人,拍照发给她,让她出去看看。 明灿也不好拘着人太久:“改天再聊,学姐出去玩吧!” 关凌思现在看待明灿就像甲方大佬:“嗯嗯,晚点我把你感兴趣的那个课题简介发你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拉上外套拉链,掸开手里的白色围巾,往脖子上绕。 明灿目光落在她的围巾上,欲言又止。 关凌思笑:“很丑是吧?” “有点。”明灿评价得很收敛,“手织的?” 这条围巾没有任何花纹,连朴素都算不上,纯纯丑陋,走针极其凌乱,有的地方紧有的地方松,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毛线质量看起来还不错,多围几圈,保暖没问题。 “嗯。”关凌思说,“是盛南舟亲手织的。” 明灿惊讶地盯着那条围巾,难以置信。 今天短暂相处过,她对盛南舟的印象很一般。他是他们整个宿舍嘴最碎的,还爱爆粗口,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除了长得帅点,明灿真不知道他哪里配得上关凌思。 没想到他竟然会织围巾。 明灿对贤惠的男孩子有滤镜,虽然盛南舟心不灵手也不巧,但他能坚持织完这么长一条围巾,足见温柔与恒心。 明灿不禁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我高中的时候,也收到过一条手织围巾,那条织得很漂亮。我的围巾多到数不清,本来只想随便戴一次,没想到那天戴着它,考试考得特别好,后来那一整个冬天我就经常戴着,哈哈哈。” 关凌思:“是喜欢你的男生送的吗?” “不是。”明灿说,“是参加学校里的抽奖活动,运气好抽到的,应该是手工社团里的同学织的围巾。” 关凌思:“难怪织得好呢。盛南舟手艺烂死了,还逼着我一周至少戴一次。” 明灿:“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别搭理他。” 关凌思:“不搭理不行。我还馋他那口饭,不戴着他就不给我做饭了。” “他还会做饭?”明灿对盛南舟的印象彻底改观了,“该不会,做得还很好吃吧?” 关凌思:“反正我很喜欢,哈哈哈。” 热恋中的女孩子,笑声里难免带了点甜蜜的显摆。 明灿下意识想起淼淼他爸。之前她觉得池潇已经很能干了,居家旅行必备,眼下一对比,感觉他被他舍友全方位碾压,一点也不出彩了。 关凌思围紧了围巾,开门走到院子里头。 盛南舟正等她呢,见她带着一身暖气笑盈盈地凑到他身边,忍不住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下她的额头。 淼淼手里揉的雪球忽地掉到地上。 池潇把雪球捡起来,望了眼他在看什么,无奈地捂住他的眼睛:“小朋友,非礼勿视。” 淼淼抓住爸爸的手,仰头问:“思思阿姨是盛叔叔的女朋友吗?” 他管他们叫叔叔阿姨,也就是说,他在未来认识这两个人,才会习惯这么称呼。 “嗯。”池潇点了点头,敏锐地察觉到淼淼话里的隐含信息,“你印象里,思思阿姨和盛叔叔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啊。”淼淼说,“思思阿姨是妈妈的朋友,盛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他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呀。” “思思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池潇诧异,看来在另一时空,明灿大概率不是通过他和盛南舟认识的关凌思。 “她们在一起工作吗?”池潇又问。 淼淼想了想:“思思阿姨经常来妈妈家里吃饭,然后再去书房里头和妈妈聊事情。” 池潇很自然地联想到,淼淼之前说过另一个人也会去明灿家里吃饭:“陈奕骁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也和你妈妈聊事情吗?” 淼淼:“对呀。”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好像不是呢,他来的时候,思思阿姨一般都在。”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59节 池潇忽然间整个人都舒畅了,之前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他以为陈奕骁是单独去明灿家里,和她还有孩子一起吃饭,即便他再相信明灿的人品,也会觉得这样的举动过分亲昵,让人难以控制地多想。 如果吃饭的时候还有别人在,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池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淼淼则睁大眼睛盯着面前那对亲密的情侣,闷闷地说:“爸爸,我记得有一次,思思阿姨来妈妈家里吃饭的时候,还带了另一个叔叔。” 池潇:“什么?” 淼淼:“我见过那个叔叔……也像盛叔叔这样,亲了思思阿姨一口。” …… 池潇怔住,恍惚地望向盛南舟和关凌思。 作为舍友,他很清楚盛南舟有多喜欢关凌思。 关凌思比他们大三岁,他们入学的时候关凌思已经大四了。盛南舟对关凌思是一见钟情,苦心孤诣追了一年多,直到关凌思直博了他才把人家追到手,之后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做饭、送她上课下课、帮她占自习位置……谈到现在也挺久了,盛南舟的热情不减反增,宿舍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 然而,听淼淼的描述,他们未来不仅分开了,关凌思身边的位置,也已经被别的男人占据。 “你俩发什么呆呢?”朱奕达的声音将池潇拉回现实。 他揉了个雪球,轻轻丢到淼淼的毛线帽上:“小朋友,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淼淼的关注点很快就被朱奕达吸引走,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事呀?” “我给你堆个大雪人怎么样?” “好呀好呀!” “你想要大雪人的话,得先帮我个忙。”朱奕达扯了下旁边的池潇,“这个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淼淼茫然地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对淼淼说:“你看这个哥哥,又高又帅又有钱,你觉得他和你姐姐配不配?” 淼淼用力点头:“配!超级配的!” 他的爸爸妈妈当然是全世界最般配的一对啦! “那你愿不愿意在你姐姐面前帮他说好话?” “愿意!” “很好!”朱奕达弯下腰,捏了捏淼淼圆乎乎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那你现在就叫他一声姐夫,让他高兴一下。” 淼淼:? 他突然傻在原地,像听不懂哥哥们说的话似的。 池潇满头冒黑线,冷不丁把他们推开:“别闹。” “怎么就闹了?这不是在帮你吗?”盛南舟也挤过来,弯腰对淼淼说,“小朋友,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想这个帅帅的哥哥做你的姐夫吗?” 我不想啊! 淼淼嘴巴动了动,一脸抗拒的样子,小小的心灵感受到了大大的无语。 姐夫是什么东西?这是他亲爹啊! 盛南舟使尽浑身解数逗淼淼半天,怎么也逗不动他喊人。 末了,盛南舟直起腰,对池潇叹了口气,带着明晃晃的同情,下了个悲伤的结论:“唉,这小孩瞧着挺乖,原来心里根本就看不起你。” 池潇无语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在院子里玩到晚餐送到,几人带着一身雪沫回到室内,围桌用餐。 淼淼今天体力消耗太大,饭吃到一半就不住地打哈欠。 吃完饭,稍微消了会儿食,明灿便带着他上楼洗漱。 吹头发的时候这家伙的眼睛就结结实实地闭上了,小嘴吧唧着,倒在明灿身上睡得挺香。 明灿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检查了卧室门窗,又把二楼露台的落地窗锁上,这才踩着拖鞋慢悠悠走下楼。 晚上七点多快八点,室外的雪还在不知疲倦地飘洒,男生们买的啤酒、骰子还有骰盅都送到了,俨然要玩酒桌游戏的架势。 客厅吊灯灭了,只开几盏柔和暗淡的射灯,电视播放着慢摇歌曲的mv,壁炉里的炭火哔啵燃烧着,这样的氛围,连明灿都觉得,不小酌几口说不过去。 众人围坐在客厅的榻榻米沙发上,许多道视线跟随着明灿,无声催促她加入。 他们“好心”地给她留了位置,就在池潇左手边,与他坐同一张沙发。 池潇手肘搭在膝上,眼睛盯着手机,没有抬头看明灿。 灯光将他头发照得很黑,还有点乱,t恤外面套了件薄卫衣,领口露出白边,整个人透着股散漫。 明灿不太情愿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鼻尖随即涌来一股淡淡的衣物熏香,薄荷柠檬味,很好闻。 在座所有人中只有池潇洗过澡。他弓身坐着,露出一截脖颈,肤色白净如雪,棘突明显。 明灿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下袖子。还好不臭。 明灿另一边坐着关凌思,盛南舟越过她给明灿倒了半杯酒,问她会不会摇骰子吹牛猜点数。 “会吧。”明灿盯着杯子里黄澄澄的酒液,淡声说,“事先声明,我酒量不太好。” “不碍事,玩输了先选真心话大冒险,实在不行再喝酒。” 这规矩全球统一,明灿没意见。 她从小到大都是正经人,与暧昧风月绝缘,心里没什么事儿是不能往外说的,所以以前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她跳过大冒险,每次都选真心话,朋友们惩罚她提的那些问题,她回答起来毫不为难。 久而久之,与她相熟的朋友都会规定她必须选大冒险,不然也太没劲了。 今晚,明灿身边都是新朋友,就算发觉她的真心话很没劲,他们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她。 明灿就这么定好了计策。 她低着头,手指轻轻绞着裤子布料。 耳边回荡着慵懒的慢摇乐,不知为何,她的心没有落到实处,反而一寸寸提了起来。 总觉得这场聚会,不是那么容易捱过。 第一轮开始,大家摇好骰子扣在桌上,盛南舟打头报数,后面的人按照座位次序,顺时针跟着他报。 刚开始玩,大家都挺收敛,一圈转完数也不太大。 回到盛南舟这儿,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找输,直接在上家关凌思的基础上加了五个六——六个人三十个骰子,他报十七个六,多得离谱,不开他开谁? “我输了。”盛南舟得偿所愿,“我选大冒险。” 神金。 关凌思暗暗骂了句,脸颊不自觉泛红。 大冒险无外乎两种,特别丢脸的和特别暧昧的。眼下大雪夜,他们待在别墅里,很难跑到公共场合做什么特别丢脸的事儿,所以盛南舟料定大家会给他挑个特别暧昧的大冒险,正中他下怀。 开他的人是朱奕达,所以惩罚也由朱奕达提。 朱奕达怎么着也是正儿八经考上a大的,脑子够用,一眼就看穿盛南舟的小九九。 抱着绝不能让他爽到的心思,朱奕达说:“舟哥,你公主抱着宽仔在客厅走两圈吧。” 盛南舟:…… 全场爆笑。 陈宽名字里带个宽,身子也挺宽,体重快两百斤。 当着女朋友的面,盛南舟自然不能说自己抱不动,他赴死似的站了起来,先给了朱奕达一脚,然后走到陈宽跟前,把他抄抱起来的那一瞬,差点没闪了腰。 两圈走完,盛南舟回到关凌思身边,全身筋骨快散架,一脸生无可恋。 “笑毛啊!”他伸手把关凌思推远,“世界没有爱了,你去找别的弟弟吧,我被你伤透了。” “哎呀,我错了,我不笑了,哈哈哈……” 池潇抬眼望着他们,心里莫名发闷,视线很快又低下去。 明灿也在笑,一只手搁在腿边,离他很近,纤细的手指像剥了皮的葱段似的白嫩,指骨轻轻蜷起又松开,露出淡粉色的手心。 怎么会有人。 连手心都长得让人欲罢不能。 池潇挪开眼,拿起酒杯,面无表情地送到唇边。 明灿余光偷瞄着他。 刚才盛南舟公主抱陈宽,真的巨好笑,连她都要笑不活了,池潇却毫无反应,万年冰川似的僵坐着,气压很低。 从明灿落座到现在,他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虽然他也没有和别人说,但是,他现在的人设不是她的狂热追求者吗? 这个鬼样子算什么狂热? 明灿抿了抿唇,抽回视线。 下一轮游戏开始。 又是盛南舟打头,他这回不敢乱来了,思忖一会儿,报了个比较大的数字为难后面的人,直接让游戏进入白热化。 朱奕达和陈宽非常谨慎地只在上家基础上增加一点点。 然而这一点点,已经使游戏来到决胜的边缘。 轮到池潇了。 池潇是明灿的上家。 明灿在心里估算着,从概率上来说,池潇如果只在他上家的基础上加一点点,还是有挺大的可能性低空飞过没人开他。 在座的数学都很好,应该不难看出,开她比开池潇更稳妥。 明灿觉得自己这把大概率要寄了。 她烦躁地抓了下酒杯,就听池潇出乎意料地,在上家的基础上加了两个六。 这就有点冒险了。 上家报十一个六,他报十三个六。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0节 难道他摇出了很多六?可是明灿这里一个也没有。 明灿决定开他,然而在她开口之前,盛南舟先跳了起来:“开开开,潇哥你大意了,老子可是一个六也没瞅见。” 大家同时打开骰盅,数了数,总共才八个六! 明灿长舒一口气。 她刚才没看清池潇的骰子,想再看一眼的时候,池潇已经扣上骰盅将骰子摇乱了。 盛南舟摩拳擦掌:“好哥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池潇不加思索:“大冒险。” 他垂眼睨着酒杯,仿佛已经准备好拒绝他们提出的大冒险,喝酒抵罪。 不知为何,受罚的是他,明灿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喝酒吧喝酒吧。她在心里对池潇说,你可是高冷男神,雪山巅上的高岭之花,别学凡人玩什么大冒险,多掉价。 “嘿嘿。”盛南舟搓了搓脸,无需思考便说,“兄弟一场,不为难你,就来个简单的。你在在座的女生里挑一个表白吧。” 话落,四周响起一阵阵意味深长的怪叫。 搁几个月前,谁敢相信不久后的寒假,他们会对a大知名冰川景点、异性绝缘的池大学神提出这么暧昧的大冒险惩罚? 明灿揪着衣角的手霎时收紧,指甲几乎要划破衣裳布料。 这叫不为难,这叫简单吗? 在池潇舍友眼里,池潇追了明灿这么久,之前肯定表白过了,而且他追得很猛,没有藏着掖着,好感全写在脸上,路人皆知,现在只不过让他再表白一次,何止不为难他,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于被告白的人而言,也只不过是把听过的内容,再听一遍罢了。 在座的女生只有两个,指向性可谓非常明晰。 盛南舟甚至还搂住关凌思肩膀,将范围再度缩小:“朋友妻不可欺哈。” 室外,屋顶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掉,寒风斜吹,树影在白茫茫的夜色中摇曳。 飞雪掠过窗台,于寒凉夜色中翘望温暖的房间。 房间里的人也在往外看雪。 仅仅片刻,池潇收回视线。电视屏幕变幻的光像浮游萤火,映在他侧脸,斑驳的,流动的,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睫毛很长,淡薄的视线顺着睫羽落下,应该投向了酒杯。 但他没有拿起来,宣告放弃冒险。 而是向后仰了仰身子,缓缓地挺直腰。 明灿也不自觉坐直,被暖气吹烫了的耳朵,隔着万水千山,听到落雪声。 池潇转过来看她,目光与她在半空中对上。 明灿嘴唇翕动了下,望见他那双与冰雪同辉的眼睛,淡澈的底色,突兀地映出她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轻松。 像是只把这个大冒险当游戏,随便敷衍过去就行。 又像是进行这个大冒险,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久违的放松。 “明灿。”池潇声音很低,眼神是坦荡的,一瞬不瞬望着她,无需酝酿便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第41章 告白 像是料定了表白完会有人起哄, 池潇俯身抓住酒杯,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我说完了,可以了吧?” 他很清楚, 明灿一定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这个大冒险是对他的惩罚, 不应该把她也拖下水。 他真怕有没眼力见的起哄让明灿给回应, 那样和欺负女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且, 他也并不想听她的回应。 不论怎么考虑,刚才他都应该喝酒,不应该接受这个大冒险。 可是在那一刻, 冲动淹没理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说出口了。 所以,他只能在事后这样找补。 用冷淡的,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语气,一锤定音,将场面控制住, 也将方才的告白,彻底钉死在大冒险上。 只是大冒险, 不是真心话。 眼见池潇像是被这个大冒险惹烦了,勉强完成任务之后,他眼眸覆上寒霜,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雕状态, 男生们自然不敢再闹腾, 岔开话题,很快开启了下一轮游戏。 明灿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好像参与了刚才那场大冒险,又好像被摘得一干二净。 她总觉得, 刚才那轮游戏,池潇似乎是担心她被惩罚,才挡在她前面报了一个危险的数字,替她输了这一局。 之后的好几个瞬间,她都觉得他要喝酒抵罚了。 没想到他突然就转过头来,说喜欢她。 他语速很快,说得也果断,某一刹那他的眼神直白到有些热烈,可是那一刹转瞬即使,这场大冒险飞快地、草率地结束了,明灿的心情好似也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池潇究竟是真诚还是敷衍,她现在已经无法辨别。 明灿唯一比较确定的事情是,今天这场酒局,和她以前参加的那些都不一样。 游戏还是那些游戏,惩罚内容也还是那么无下限。发生变化的不是外在因素,而是她自己。 之前定好的策略——只要被惩罚就选真心话——她忽然觉得难以执行下去。 倒不是因为她的真心话变得暧昧了,萌生了不能与旁人说道的少女心思。 而是因为她记起了一些尘封在回忆里的往事,让她突然间,不想当众说些不动听的话。 明灿这般想着,兀自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沁凉的啤酒。 完全没有意识到—— 她这么个自私自利、从来不在乎伤害旁人与否的狠心人,为什么会突然开始照顾旁人的心情了。 游戏继续。 有了前车之鉴,池潇不再帮明灿。他替明灿输的后果可能更惨烈,毕竟这群狐朋狗友敢针对他,却不一定会欺负明灿。 两轮过去,明灿开别人失败,输了一次。 “你们竟然真的有那么多个三?”明灿很懊恼,愿赌服输,她径直抓起酒杯,“我喝酒。” 惩罚是什么都还没定,她就说要喝酒,风险意识未免太高了。 迎着旁人惊异的目光,明灿举起酒杯,囫囵吞下了整杯酒,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气势。 池潇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轻皱了皱眉。 直到明灿又输了一次,仍坚定地选择喝酒抵罚。 池潇终于忍不住,俯身靠近她,低声问:“你不是说酒量不好吗?” 明灿:“几杯啤酒而已,问题不大。” 池潇:“还是少喝点。” 她双颊已然浮起淡淡的绯色,眸光潋滟,艳红的唇轻抿了下,对他说:“最多喝五杯,行吧?” 尾音上扬着,仿若带了钩子,勾得人心痒难耐。 “嗯。”池潇望着她,有些挪不开视线,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别喝醉了发酒疯就行。” 明灿:“嗤——” 我是三岁小孩吗,用得着你提醒? 明灿喝醉了确实会发酒疯。 准确点说,她醉后外表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行动也正常,唯有脑子不正常,会一脸平静地说一些疯话。 至于说什么疯话,据曾见识过她喝醉的人描述,大概是一些她平时埋藏在心里但又不方便说的怼天怼地的激烈言论,譬如抨击学校制度、大骂男的没一个好货,还曾经在高中班群里连发几万块的红包,逼一个和她不对付很久的同学跪下唱《征服》。 明灿醉后会断片,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几乎都是从闺蜜芮以晴口里得知。 从此以后,她在酒局上都很克制,绝不贪杯,也就再也没有醉过。 明灿清楚自己的酒量到哪里,今晚她只喝五杯,喝完顶多有点头晕,不至于醉到发疯。 大家渐渐玩上手,游戏一轮又一轮过去。 明灿原以为五杯酒这个安全裕度绰绰有余,因为她以前玩这种游戏很少输,今天才知道之前输不了是因为没碰到高手,她吹牛的水平在今晚这圈人面前实在不够看,没撑太久就输到第五次了。 酒杯斟满,明灿仍旧拒绝真心话大冒险,抓起杯子便送到唇边。 “第五杯了。”身旁的男人低声提醒她。 “你很烦呐,我是不会数数吗?”明灿转眸瞪他。 她嗓音细细的,带着股羞恼,张口就骂他烦,无所顾忌的样子,倒是让池潇有些怔住。 感觉她这个样子。 似乎已经有点上头了。 明灿喝完第五杯,身子懒懒地向后倚,怀里抱着个抱枕,捂在胸口,似乎想压制住被酒精刺激得咚咚直跳的心脏。 不能再喝了。 等会儿要是还输,她只能接受别的惩罚,或者干脆不玩了。 这时突然有电话进来,明灿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忙不迭抓起手机走出去,到僻静处接听。 看到来电显示,她刚放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接通:“喂,爸。” 明铮沉稳的声音传来:“九点了,应该和朋友玩完了吧?” “嗯。”明灿摸了摸发烫的脸,在明铮进入主题之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我之前和你说,是因为要参加音乐会才不能去那个酒会。其实不仅仅是这样,即使没有音乐会,我也不想参加这个酒会。” 明铮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直白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道:“为什么?” 明灿虽然没醉,但酒劲儿多少影响到了她的大脑运作,整个人变得非常坦率,甚至有些简单粗暴:“因为我不喜欢联姻。也不喜欢你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1节 “……”明铮沉默了很久,“灿灿,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你可以慢慢考虑。” 明灿:“酒会我也能慢慢考虑要不要去吗?” 距离酒会召开没剩几天了,明铮皱眉:“你必须去。” 明灿无声哂笑了下。 明铮:“你先听我说完。你爷爷奶奶昨天回国了,他们也要参加这场酒会,还有你大伯二伯全家都会来。你也不想我们明家集体出席的场合,独独缺你一个吧?” 明灿的爷爷奶奶前阵子在国外,明铮默认他们不会参加这场酒会,所以也没有强求明灿要去,只是希望她能出席。眼下二老提前回国,确定要参加酒会,情况发生了变化,所以明铮才着急联系女儿,与她说明利害。 明灿听罢,很快收敛了不耐的情绪,接受了父亲的安排:“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出席的。” 什么时候可以任性,什么时候必须懂事识大体,明灿还是能分得清的。 撂了电话,明灿趿着拖鞋慢吞吞走回客厅,在原来位置坐下。 她从小到大富裕优渥的生活是家族给予的,既然享受着身为豪门子女的利益,就必须承担身为豪门子女的责任。 哪怕这些责任,很多时候于她而言,更像枷锁。 桌上的酒杯不知又被谁倒满了,明灿脑子里想着家里那些麻烦事儿,烦闷之下,不由自主拿起酒杯,将冰凉的酒液倾倒进口中。 忽然间,她手臂被身旁的人轻轻扣住。 “怎么还喝?”池潇眉峰下压,语气硬邦邦的,“快放下来。” 放下来? 都喝一半了。 明灿见他臭着一张脸对她发号施令,心里那点叛逆破土而出,不顾阻拦,直接将那杯酒全部喝干。 放下酒杯,她舔了下唇,似是慢半拍地感受到人家管她是为她好,她微微倾身,凑到池潇耳边说了句:“就多喝一杯,不会怎么样的。” 现在的她说话,比没喝酒的时候多了不少语气助词。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耳廓,带来黏糊糊的触感,久久不能散去。 明灿这会儿头已经有点晕,理智勉强支撑着神思,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喝了。 “我不玩了。”明灿直接退出游戏,“今天很开心,你们想玩的话可以在这里继续。” 窗外大雪未歇,时间虽然还不算太晚,但是天气实在恶劣,只怕这雪再下下去,回酒店的路会难走,于是聚会就此散场,大家花了几分钟一起把客厅收拾干净,池潇披上外套,送他们到门外。 “路上小心。”池潇说,“我有点东西放在浴室,等会儿上去收拾了就走。” 这个时候,他也不忘强调一下他今天只是过来借浴室洗澡,收拾好东西就会离开,不会在这里过夜。 望着舍友们渐渐走远,池潇折返回屋内,站在玄关脱掉外套,抖落衣服上沾染的雪沫。 客厅里的灯光还和他们玩游戏时一样,零星几盏射灯投下昏昧的光线,电视声音关了,但屏幕没熄,闪烁的光点笼罩着站在落地窗边的女孩,她一只手掐在腰际,盈盈一握的腰身,往上是纤瘦的肩背,往下是修长笔直的腿,娉娉袅袅地立在雪景前,美得像一幅油画,叫人不敢出声打扰。 池潇以为她会上楼洗漱,没想到还在这里。 他走进客厅,明灿闻声回眸,似是有话要和他说。 她还没来得及朝他走去,池潇就已经阔步来到她身边。 两人并肩站在落地窗前。 明灿左手握着杯热水,袅袅白雾升腾,她低头吹了口气,白雾抖动着逸散,她举起杯子缓缓啜饮一口。 暖热的液体滑过口腔,明灿感觉喉咙滋润了不少,温声对池潇说:“学长,有个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前阵子和你说过,我爸叫我参加一个酒会,我本来不想去。”明灿说,“但是现在出了点状况,我不得不参加。” 明灿记得之前答应过池潇不会去,现在情况改变了,她自然也要知会他一声,免得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池潇:“非去不可?” 明灿:“嗯。” 池潇:“好,我知道了。” 明灿双手捧着杯子,热气扑到脸上。皮肤之下,酒气也直往脑门窜,像从地底吹来一阵疾风,刮得人晕头转向。 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侧边歪的身体一下子拉了回来。 “我没醉。”明灿下意识道,“我站得稳。” 池潇没有松手:“你确定你现在不在晃悠?” 顿了顿,他轻笑了声:“杯子里的水都要晃出来了。” 明灿垂眸盯着杯子,里头无色的液体好像真的在打转: “我……那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太烦了,我气得手发抖。” 池潇:“什么事情?” “明知故问。”明灿撇撇嘴,像开了锁的话匣子,噼里啪啦说起来,“我去参加酒会就必然要相亲,家里长辈都在,我不能任性,只能硬着头皮和你二叔一家交往,你是不知道我魅力有多大,你二叔二婶都很喜欢我……” “我知道。” “啊,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 明灿斜了他一眼,目光含着几分被打断的不满,上下嘴唇轻碰了碰,忽地僵住:“……可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她没喝酒的时候,这句话只会以心理活动的方式出现。 可是她现在有点压制不住脑子和嘴巴的连通路径,脑子里想什么,下一秒就会脱口而出。 池潇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右手仍旧轻轻抓着明灿的胳膊,纤细匀称的骨肉隔着衣物紧贴在他手掌,渡来一股又一股鲜活的热意。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皮肤之下脉搏的跳动,垂眸又看见她细密的长睫忽扇着,杏眸流露出几分茫然,嘴巴鼓了鼓,因为话接不下去而生起了闷气。 她怎么能。 这么可爱。 池潇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没事,你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的话,我来说。” 明灿:“我家的事,你懂什么?” “懂一点。”池潇说,“那个酒会你参加就参加吧,联姻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明灿诧异:“你怎么解决?” 池潇云淡风轻地提了下唇角:“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在哪个时空,你都不会嫁给池曜,这就足够了。” 明灿又没忍住,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说了出来:“我不嫁给池曜嫁给谁,你吗?” …… 四下的空气蓦地陷入寂静。 池潇真没想到,她现在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就这么万分直白地,一剑劈开蒙昧,将他躲藏在阴影中的企图昭然天下。 池潇沉默了一会儿,用感情色彩最淡的方式表达:“按照未来的剧情推理,是这样的。” 明灿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了她的不屑:“我不嫁给他就要嫁给你?我没别的选择了吗?我就非要嫁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句话刚才明明是她自己说的。他只不过没有反驳。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帮你解决。” “你为什么想帮我解决?”明灿说话时,只觉脑袋越来越沉,脑海里的念头越来越乱,像狂风肆虐的海面,有什么声音被海浪高高卷着拍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是他不久前,在接受大冒险惩罚时,突如其来的告白。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清晰,在空寂的客厅里,落地有声。 刚问出这个问题,明灿理智回笼,立刻就后悔了。 池潇屏住了呼吸,低眸看到她眉心微微拧紧又松开,双唇翕动着,表情非常复杂。 在所有交织的神情中,他可以确定的是,肯定没有喜悦的意思。 池潇今晚玩游戏没怎么输,只当喝饮料似的喝了几杯酒,脑子里最多半分醉意。可是这一刻,他感觉有什么情绪从胸中不受控制地往上涌,像酒意一样,搅得人很不清醒,冲动翻江倒海。 他握着明灿胳膊的手倏然收紧,将她整个人拽到跟前,柔软的身体几乎要贴上他胸膛。 池潇深吸一口气,唇角竟然是上扬的,带着压抑的自嘲,沉声对她说: “我喜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冲动地问出这个问题。 明明问题的答案,他早就收到了。 他在她华丽张扬的人生里,从来都是一个不值一提、毫无存在感的路人甲。 她根本不记得他曾经站在她面前,清清楚楚地表达过喜欢她。 那天的画面,时至今日,池潇都记忆犹新。 高二下学期,初春。 北城乍暖还寒,天高云淡,肆虐的风如凛冬一般锋利冷冽。 池潇背着一把小提琴等在学校音乐厅外面。 一个多小时过去,夕阳西斜,管弦乐团的同学结束排练,从音乐厅蜂拥而出。 池潇站在台阶底下,叫住了正在下楼的明灿。 她脖子上围着他亲手织的围巾,这让他忽然多出几分信心来,尽管她并不知道那条围巾出自他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僻静无人处。 音乐厅后方的小树林,稀稀拉拉栽着几棵银杏,在风中轻轻抖擞着。 背着琴的少年就像那些银杏一样,分外挺拔,同时也因为紧张微不可查地战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2节 他用尽所有的真诚,和面前的少女说了几句话。 然后。 在她寥寥的答复中坠入冰窟。 认清了自己的一无是处。 从此以后。 一直到现在。 他在她面前,再也不敢说出哪怕一句真心话。 第42章 倾诉 将思绪从久远的记忆中抽离, 池潇缓缓吸进一口气,目光落回明灿脸上。 她几乎与他贴着站,浅淡的酒气在他们之间弥散。她脸上有着错愕的神情, 但似乎达不到震惊的程度。 明灿转了转被他钳制的手臂, 嘴硬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喜不喜欢我。 说不清具体是怎么回想起来的。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 有许许多多的细节让人忍不住加以深思, 比如他提出为了应付舍友,要假装追求她,比如他背着她的琴的画面, 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还有他手机的锁屏密码, 正好是她的生日…… 直到刚才,他接受大冒险惩罚,转过头来直视她的眼睛,说喜欢她。 那一瞬间,明灿终于确认了这段记忆的真实存在。 似乎是高一下学期的初春, 万物尚未复苏,天气还挺冷的。 放学后, 她被池潇叫走。他背着一个白色小提琴盒,带她到人少的地方,突如其来地向她告白了。 明灿果断拒绝了他。 过去四年,陡然回忆这段往事, 像透过覆满了灰的玻璃窗往里望, 画面非常模糊。 她只依稀记得,拒绝他之后, 那个高挑挺拔的少年脊梁弯了下来,像凛冬里僵直的枯木, 终于被风吹折。 一眼望去就高傲贵重的人,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傲骨。 正因为想起了那个画面,明灿今天玩酒桌游戏的时候,莫名不愿意说真心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个人非常矛盾,一面认为她还是原来那个她,谁也不爱,一面又不愿意把无情说出口,像过去那样,化作扎人的利剑。 她脑子乱成一团,什么也理不清,手上挣扎的动作加剧,想要摆脱桎梏,离他远点。 池潇终于放开她:“对不起。” 明灿立即退开一步,像是十分介意他越界的举动,眼睛垂下来盯着旁边的圆桌,嘴唇抿成缝,悒悒不乐的样子。 大雪在窗外不知倦怠地飘舞,极尽苍白,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刺骨冷意。 无论多么蓬勃热烈的心脏,面对这样的景致,也会迅速冷却。 池潇开始反思刚才为什么会冲动问出那样的问题。 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最近两天,他觉得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而且现在的她,似乎和他记忆中那个全身都是刺的模样,产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人的欲望就像雨季山洪,堤坝上只要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洪水就会控制不住将它撕裂扩大,然后决堤而出。 很可惜,池潇所见到的那道裂缝,似乎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现在的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维持如今这个已经让他很满足的生活,维持他和明灿之间脆弱的平衡,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冲动不会有好结果,别再重蹈覆辙。 “你说的有道理。”池潇轻轻颔首,“确实没必要知道。” 他那点一文不名的心意。 顿了顿,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都过去了。” 明灿仍旧盯着侧边的圆桌,仿佛和他处在不同频道,兀自道了句歉:“对不起。” 池潇愣住:“什么?” 明灿:“我不该喝酒,就算只喝了几杯,也容易上头,会管不住嘴巴。” 池潇回想了下她刚才都说了什么,扯唇:“还行。” 她说的话其实并不难听,是他没有控制住,把局面拖入尴尬境地。 池潇说完这两个字,没有再多表示,径自上楼去了。 明灿望见他的背影,修长高大,深色卫衣轻易地匿进阴影中,不知为何,又让她感受到了四年前见过的那种颓唐。 明灿抬手拍了拍脸颊,一口喝掉杯子里半凉的水,感觉头脑还是不清醒,她又走进厨房,站在流理台边,打算给自己弄点解酒的饮料。 从冰箱里翻出一个柠檬,明灿决定做柠檬水。 她将柠檬洗净切成好几片,由于刀工太烂,每一片都切得坑坑洼洼,果肉乱飞。 丢了两片到水杯里,明灿拿筷子搅了搅,举起杯子喝一口。 嘶—— 巨酸!!! 池潇背着包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抓着杯子脸皱成一团,在流理台后边直跳脚。 明灿缓过来,赶紧往杯子里添水,抬眸望见池潇肩上挂着个黑色的包,脚步散漫地穿过客厅,她诧异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 “嗯。”池潇语气很淡地说,“保险起见,今晚我换个地方住。” 顿了顿,他又说:“淼淼就劳烦你照顾一下。” 劳烦? 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是淼淼的妈妈,照顾他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话音落下,池潇抬步走向玄关。 身后传来轻软的脚步声,一直跟着他。 池潇在玄关穿上外套,换了鞋。 走到门边,手扶上门把。 想起她就站在他身后,外面极寒天气,门一打开冷风就会灌进来。 池潇手上动作顿住,开门之前,回头对明灿说:“你进去吧。” 明灿站在玄关柜旁边,左手拿着个玻璃杯,池潇回头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正好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嘶—— 她美丽的脸蛋被酸出了苦相,整个人触电似的哆嗦了下,另一只手扶住玄关柜,借力稳住身形。 池潇望着她,唇角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耐过了那阵酸劲儿,明灿轻吐一口气,看着池潇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门边的男人身形一顿,眸光微微发怔,似是没听清。 沉默片刻,池潇才回答:“明天早上。” 话音方歇,他又催明灿进去,直到她走开了,他才打开门,踏进凛冽风雪中。 明灿抱着玻璃杯站在餐厅,望着别墅大门开启又关上。 她欠虐似的又喝了口酸得要死的柠檬汁,心里想着: 虽说撒了谎之后最好的圆谎方式就是让谎言成真,才不会被人发现端倪,可是他深夜才走,早上就回,这么短的时间,圆谎和没圆谎有差别吗? 明灿终于不再和手里的柠檬汁较劲,放下杯子走上楼。 去主卧看了眼淼淼,他睡得正香,一脸无忧无虑。 回到次卧,门窗紧闭的空间温度很高,空气闷得人心胸发堵。 明灿钻进浴室,洗完澡出来,整个人还是不畅快,心脏在胸腔咚咚直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忆和画面在飞旋。 想找人倾诉。 一个闷得快要炸了。 明灿很少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她头发都来不及吹,包在干发帽里,刚洗过澡软软热热的身体摔到床上,抱着手机给芮以晴打了通微信电话。 深夜十点半,芮以晴还没睡,秒接电话。 “喜大普奔,大忙人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芮以晴在话筒那头阴阳怪气,“放假多少了天才想起来找我?你一个这样,小芙更狠,一放假就和男朋友去东北度假了,你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了吧?” “看到了。”听见小芙名字,明灿忽然有些心虚,“以晴,我有一个八卦要告诉你。” “什么八卦?” “一个……挺厉害的八卦。”明灿越说声音越小,“高中那会儿就该告诉你了,你别怪我瞒着……” …… “什么!”芮以晴疯了,“池潇高一的时候和你告白过?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明灿:“我之前忘记了,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这都能忘?”芮以晴重复一遍,“这都能忘!那可是池潇学长啊!” 明灿:“池潇学长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芮以晴忽然沉默了。 也是。 明灿不是普通人,她高中三年一心扑在读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她从来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爱情这种她最不在意,甚至有点排斥的东西。 明灿曾有过非常幸福的童年,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然而,她所珍视的一切,最后都被她那个渣爹给毁了。明灿十岁出头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母亲得知了丈夫在外的风月,她深爱的男人原来竟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 重病、抑郁,加上丈夫的冷漠,明灿的母亲最终没挨过女儿十二岁生日便撒手人寰。经历过这样的事,明灿自然排斥异性,很难给他们好脸色。 高中那会儿,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男生排着队和明灿告白,池潇或许是出色的,但是他的出色明灿并不放在眼里,他长得再帅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最终也逃不过淹没在人从众中被她忘记的命运。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3节 “行吧。”芮以晴渐渐平静下来,“这确实是你的作风。” 明灿:“而且……那时候,小芙不是很喜欢池潇吗?所以我才不敢和你们说这件事。” 不仅小芙,她们班上仰慕池潇的女生还有好几个。被这样一个有众多女生爱慕的男生喜欢,对明灿而言,真的挺碍事的。 一个男生的感情,远远没有她和女孩子们的友谊更重要。 正因如此,明灿更不愿意回想这段记忆,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它抛出了脑海,尘封在极远处。 芮以晴叹了口气,又好奇地问明灿:“那你当时是怎么和他说的?” 明灿说:“我又不喜欢他,当然狠狠拒绝了。” 时间过去太久,明灿真想不起来具体说了什么。 她拒绝别人的追求一向不留情面,嘴巴也挺毒,对池潇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猜……大概率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别再来打扰我’之类的。”明灿说。 芮以晴“嘶”了声:“你好凶。” 明灿翻白眼:“实话实说罢了。而且,我要不凶点,这些人再来烦我怎么办?” “行行行。”芮以晴有些无奈,忽然间,她意识到什么,语气蓦地促狭起来,“所以,火山山,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就是想和我聊池潇以前喜欢过你这件事?” 明灿温吞地回:“对啊。” 芮以晴:“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明灿:“五六年了。” 芮以晴语气兴奋起来:“五六年了,这是你第一次和我打电话聊起一个男生!老实交代,你们最近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要不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早就忘记的告白?” “我……”明灿被她问住,“最近确实,因为一点事情,和他有交往。” 芮以晴:“你喜欢上他了?” “才没有!”明灿斩钉截铁,“我不喜欢。” 芮以晴笑起来,有一阵没说话。 明灿被她笑得浑身不得劲:“你干嘛呀。” 芮以晴:“能让你想起以前的告白……他是不是又对你告白了?” 明灿一激灵:“没有。” 芮以晴:“那你觉得他还喜欢你吗?” 明灿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她声音里仿佛带着万千思绪,芮以晴从前哪见过明灿这个样子,简直有趣极了:“那,如果他又和你告白,你会怎么办?” …… 明灿好久没回答。 话筒里只剩电流滋滋的声音,安静到芮以晴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明灿吗? 芮以晴:“你刚才说,你不喜欢他,可是他和你告白,你现在又不拒绝,你想当渣女啊?” 明灿哪能接受这样的指控? 她猛地在床上翻身而起:“你不懂。我现在……需要他完成一些工作,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这番说辞,明灿吐出口的一瞬间,就感觉到站不住脚。 曾经的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担忧,生怕把池潇惹不高兴了,他就不好好承担养娃的责任。 可是她现在了解他了。池潇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只要是答应过的事情,他就一定会认真完成,而且他进入父亲角色很快,在他眼里,淼淼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需要明灿提出要求,就能自发地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所以。 现在的明灿,根本不用怕和他关系搞僵了之后他推卸责任。 池潇不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了……”明灿倒到床上,滚来滚去碎碎念,“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芮以晴无语,“你今天是不是喝了点?” “嗯。”明灿叹气,“我好愁啊。” 芮以晴:“可以理解。” 别看明灿平常多么聪明机智,她的大脑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考虑和男孩子有关的事情,不宕机才怪。 两个人又聊了几分钟。 挂断电话,明灿转身趴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忍不住戳开某人的微信头像。 脑海中响起芮以晴最后对她说的那句—— 你也不算渣女。 你只是,对他产生了拒绝之外的其他考虑了。 第43章 建群 临睡前, 明灿走进主卧,悄悄地把熟睡的淼淼抱到了她的房间,放进柔软的被窝里。 淼淼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 她倒不是很担心, 这么做是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在, 今晚的心情好像悬浮在海上, 如果身边有个小人人能搂进怀里,她一定会睡得更踏实。 清晨时分,严密的窗帘将室外的景象完全遮掩, 淼淼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睁开眼, 感觉身体被两条柔软的藤蔓紧紧勒住了。 他虽然看不见, 却能凭借灵敏的小鼻子,第一时间闻出妈妈的味道。 妈妈喜欢用花香调的沐浴液和香水,身上总是甜甜软软的,特别好闻。 “妈妈……”淼淼小虫子似的蠕动挣扎,“我快不能呼吸了……” 明灿睡得不深, 一听见淼淼的声音便醒了过来。 她抱着淼淼的手臂慢慢松开,打了个哈欠, 掀开惺忪睡眼,看见怀里的小人人一个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精气十足的样子,然后张望四周, 纳闷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他昨晚不到八点就睡觉了, 一觉又香又长,结结实实地补充了体力。 明灿就没他这么幸福了, 她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见时间—— 清晨五点半?! 她昨晚零点才睡下, 这会儿醒来之后,困意朦朦胧胧,想睡又不想睡。 挣扎了一会儿,明灿终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淼淼去洗漱。 一月末的北城,太阳要七点才升起,拉开窗帘,室外仍是黑夜的景象,雪已经停了,整片度假村银装素裹,天穹初霁,几点晨星在云隙间闪烁。 明灿边伸懒腰边下楼,看看能弄点什么早饭吃。 楼下比楼上更暗,灯还不是智能声控的,开关在哪里都要找半天。明灿忽然想起前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在楼下练琴,讲实话,那时候她对这幢别墅还陌生,多少是有点怕的,直到身后的吧台上亮起某人笔电的荧光,就着那微弱的光线,明灿的心落到实处。 淼淼被她安排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读外语故事书。 他的屁股和沙发接触了不到十秒就弹起来,抱着书在一楼各个区域乱窜。 楼上他已经检查过了,爸爸不在。 楼下也没有爸爸的身影,淼淼有点担心,跑到明灿跟前问她:“爸爸到哪里去了?” 明灿正在淘米,打算煮点粥做早餐的主食,闻声淡淡道:“他住别的地方去了。” 话音落下,她以为淼淼会追问爸爸为什么住别的地方去了,没想到他就这么住了嘴,乌黑的眼睛睁得圆溜溜,脑袋低下来,看样子好像陷入了沉思。 爸爸竟然被妈妈气跑了? 听见妈妈的心声,淼淼难以置信。爸爸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他的脾气一直很好,情绪非常稳定,淼淼几乎没见过他生气。 昨晚他睡着之后爸爸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该不会又打架了吧! 淼淼又问:“爸爸住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明灿面无表情地把淘好的米放到电饭煲里,边研究功能按键边说:“不知道。” 明灿:「说好了早上回来,这都六点了,人呢?」 淼淼默默地瞅了眼窗外。 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到处都黑沉沉的,应该也不算太晚吧? 明灿翻遍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决定煎几个荷包蛋还有火腿肠,弄一份蔬菜沙拉,再切点水果,差不多就能做好一顿早餐。 感觉还蛮简单的呢。 屋子里安静下来,淼淼回到客厅看书,明灿独自在厨房捣鼓着早餐。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输入门锁密码的声音,淼淼立刻放下书本,向玄关飞奔去。 房门从外打开,他被冷风扑得一哆嗦,兴奋的声音夹杂颤音:“爸爸!你回来辣!” 池潇开门的动作原本十分轻缓,乍见门后蹦出一个穿着蓝色卡通卫衣的小朋友,他动作立刻加快,大步踏进玄关,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凛冽的寒风。 淼淼不哆嗦了,冲击力十足地飞扑进爸爸怀里,鼻子嘴巴吸到一团冷气:“爸爸,你终于回来啦,我和妈妈都等你好久了!” 明灿杵在厨房未动,手上的刀子咚的一下砸到案板上,差点切到手。 池潇在玄关脱掉外套,里头穿着白色粗针毛衣,下身是深灰色运动裤,被室内明亮的灯光一照,整个人干净又清爽,那张英俊冷淡的面孔也透出几分少年气来。 他疑惑地望了眼窗外。清晨六点半,天还黑着,东方初现鱼肚白,他又将视线投向厨房,望见站在流理台后边闷声不吭切菜的明灿,那副尊容,仿佛真的等他等到不耐烦似的。 “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他声音好似落雪,低磁酥凉。 明灿:“哪儿早了?” 池潇拎着一盒东西走向她。 他昨晚随便找了间酒店住,睡得很不实在,早上五点多就醒了,醒来看到天色昏暗,等到六点出头,终于坐不住,去餐厅买了早饭带过来。 不再纠结早或不早的问题,池潇走进厨房,诧异地问:“你在做早饭?” 这一幕可谓稀奇。犹记得不久前,明灿声称要亲手做饭请他吃,后来去到她家发生的一切,池潇怎么看不明白,她既不想做也不会做,合着就是哄他到家里,变相地给他安排工作。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4节 明灿瞥了眼池潇拎在手里的保温盒:“嗯。你买了早饭了?” 池潇:“晚点我拿去给我舍友吃。” 没有任何犹豫,他选择吃她做的那份。 得到如此信任,明灿却产生了一丢丢心虚:“你先放那儿吧,等会说不定能用上。” 电饭煲里飘出热粥的香气,明灿将案板上的生菜抓起来丢到一个玻璃大碗里,和紫甘蓝、芝麻菜、黄瓜等已经切好的菜装在一块,倒入沙拉酱,拿勺子搅拌。 池潇望了眼碗里切得烂唧唧的蔬菜,旁边的台面上还放着刚煎好不久的荷包蛋,每个皆是开膛破肚,糊得看不清本来颜色。 他眼皮跳了跳,低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明灿摇头。 她昨晚喝了酒,虽然不至于断片,但是关于昨夜的记忆有些混沌,醒来后随着时间推移,画面愈发清晰。 不出意外的话,池潇的脑子里隔三差五也会浮现那些画面,或冲动、或压抑、或混乱的对话,还有那些复杂的情绪,溶解在空气中,不断地发酵,久久无法散尽。 他们此时此刻心平气和地相处、说话,很难说不是在粉饰太平。 随着气氛安静下来,厨房里的空气仿佛渐渐凝固了,池潇侧对着明灿整理他买的那些早餐,明灿则像个机器人,机械又用力地搅拌着碗里的蔬菜沙拉,不知疲倦。 她从不擅长压抑自己,不在尴尬中爆发,就在尴尬中变态,她实在忍不住了。 池潇:“你的菜……” 明灿:“你昨天问我的事情,我想起来了。” 池潇愣住。 他脊背僵硬地挺直,琥珀色眼眸中划过错愕,下颌绷紧,拉出锋利的线条,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说出口。 须臾,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以免被误认为自作多情,于是低声问了句:“哪件事?” 话音未落,他就收到明灿一记气势有余,胆色不足的怒瞪。 在这个视线里,他确认了她和他所思的是同一件事。 她竟然。 想起来了吗? 明灿扭回头不看他,清了清嗓,一边用力地搅拌着碗里的蔬菜,一边状似心平气和地说:“我脾气不好,耐心也比较差,碰见那种场合,很怕别人缠着我,所以说话都比较重。” 她侧对着他,低头盯着碗里被搅得稀巴烂的蔬菜,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截脖颈纤细莹白,弧度优雅,耳后一小片肌肤透出浅浅的粉色。 池潇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和我解释吗?” 明灿耳后那片肌肤血色更浓,整个人倏地绷紧了,嗓音发干:“我随便说说。” 身旁的人忽地轻笑,那把清冽低沉的嗓子听着叫人心悸:“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怕被人缠着了?” 要不然。 干什么和他解释这些? 明灿终于放过了手里可怜的蔬菜,偏头看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平静、坦荡:“你不是说都过去了吗?” 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电子音乐。 暧昧不明的气氛被打断,明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转头望向声源处,她秀眉拧起,喝道:“明淼!你在干什么?” 淼淼慌里慌张地把手里的平板藏到身后,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被爸爸妈妈的视线逮捕了个正着。 明灿朝他走过去。 这小家伙的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没经过她的允许,就偷偷把平板拿出来玩,要不是不小心放出了声音,她还一点都没有察觉。 淼淼可怜巴巴道:“刚才同学发消息给我,说想和我一起玩这个游戏。我就玩一会儿嘛……” 明灿明显不信:“现在还不到七点,谁这么早找你玩游戏?” “子皓啊!”淼淼说,“我没有撒谎,不信你看我的qq!” 淼淼平常都很乖,偶尔不听话一次,明灿和池潇也没有真的生气,但是必须告诉他,在立好规矩的情况下,偷偷拿平板玩破坏规矩是不对的,如果他实在很想玩,就去找爸爸妈妈,现在是寒假,他每天想多玩一会儿,爸爸妈妈是可以酌情让步的。 “我知道了。”淼淼一脸受教了的乖样,“那我和子皓说,等我吃完早饭再和他玩。” 明灿:“可以。” 淼淼抱着平板挪到妈妈身边,讨好似的说:“我不玩游戏,我就看一下qq,前两天刚注册的呢。爸爸妈妈有qq吗?我们加个好友吧。” 明灿点点头。上大学之前她经常用qq,大学之后用得渐渐少了,不过每天都会登录挂在那里,时不时在班群里帮辅导员通知一些事情。 明灿加了淼淼的qq号,他的昵称叫“明喵喵”,头像是一只卡通柯基。 明灿忍俊不禁,立刻给淼淼设了特别关注。瞥见池潇也加了淼淼的qq,她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这人主动来加她的q。 搞什么? 该不会要她主动去加他吧? 一直等到三人围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了,池潇都没有要加她的意思。 淼淼捧起装着白粥的陶瓷碗,大口大口地吃。桌上看起来正常的食物只有这一个,他惴惴不安,只想赶紧吃完离开这个地方。 怕什么来什么,爸爸的筷子突然伸过来,给他夹了个荷包蛋。 池潇:“能吃。” 淼淼:“……” 鸡蛋这种东西,只要没有完全碳化,吃起来的口感不会太差。淼淼咬了一口,发现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吓人,心情总算平稳了一些。 至于桌上那碗烂糟糟糊成一团,看不出任何蔬菜品种的蔬菜沙拉,淼淼是真的一口也不想吃。 好在妈妈的心思似乎不在他身上,她凉飕飕地盯着爸爸看了很久,忽然问:“你是不是不用qq?” 池潇淡淡道:“偶尔看一眼班群。” “哦。”明灿妥协了,主动拿出手机,问他,“你q号多少?” 池潇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我高中就加你了。” 明灿:…… 原来不识抬举的竟是她自己。 往事既已说开,池潇便无所顾忌起来:“当时找你们班同学问到了你的号,加你你就通过了。” 好友申请里他备注了姓名班级。 逢年过节也曾发过问候。 然后,就这么淹没在无数个无关紧要的联系人中,没有在她记忆里留下半分痕迹。 根据池潇报出的号码,明灿果然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他。 昵称和微信一样,个性签名还有空间都是一片空白,活像个机器账号。 明灿忽然想起,自己中学时代还挺喜欢写日志发说说的,上大学之后回看空间里那些成长的痕迹,中二得要死,大部分内容现在她都删光了。 明灿佯装随意地问:“学长平时学习那么辛苦,应该不会有时间刷空间这种东西吧?” “偶尔。”池潇舀了一口粥,抿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高三那年,好像把qq昵称改成了‘日月火山,括号,高考爆发版’……” “啊啊啊!”明灿简直不敢多听一个字,拿公勺舀起一大勺烂唧唧的蔬菜沙拉,狠狠摔进池潇饭碗里,“吃你的吧!” 池潇扬了扬眉,从善如流地把她“恩赐”的蔬菜吃干净。 眼下这个场面,明灿也顾不得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她急于岔开话题,转头问淼淼:“宝宝还没有微信吧?要不要注册一个?我和你爸现在用微信比较多。” 她罕见地允许淼淼在饭桌上玩平板,看着他一边吃饭一边注册好了一个微信账号,昵称头像和qq一样。 加了爸爸妈妈为好友,淼淼手指头在平板屏幕戳戳戳,兴奋地说:“我们拉个群吗?” 池潇:“你还懂拉群?” 淼淼不服气:“我都上小学了,怎么会不懂?” 淼淼也就数学比较一般,语文和外语都很好,微信软件上的字他大部分都认识。明灿和池潇都没动作,围观他操作,微信的界面很简洁,淼淼很快就熟悉了这个新软件,带着唯二的两个好友组建了一个三人群。 淼淼歪着脑袋想:“叫什么群名呢?” 明灿心中忽地警铃大作,浮现出诸如“相亲相爱一家人”,“幸福快乐一家三口”之类的群名,尬得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她瞄了眼对面的池潇,只见他神色散诞自若,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是对任何群名都乐意之至的样子。 明灿脸颊微微发烫,脑筋一转,冒出一个好主意。 “我来吧。”她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将群名定为—— 【池潇今天学会做饭了吗?】 放下手机,她端的一副公司领导的模样,用西语复述了一遍那天他在她家里,答应她会努力学习做饭的那句话。 她清亮的眼神十分傲娇地落在他脸上,仿佛在说:我会监督你的。 池潇低头看见这个群名,眉心跳了跳,无奈又想笑,真佩服她的奇思妙想,还有那无时不在push人前进的女王威慑力。 明灿对这个群名非常满意,跟在明喵喵后面发了一个放烟花的表情,恭贺新群诞生。 池潇也响应号召,在群里发了一个句号。 明灿瞥见突然冒出的陌生头像,诧异:“淼淼,你拉谁进来了?” 淼淼:“爸爸呀。” “不是吧。”明灿点开陌生头像的主页,“还真是,学长你什么时候改的?昨天晚上明明还……” 明灿心一紧,忙不迭闭上嘴。 昨天她和池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没有上微信沟通过,所以她不应该知道他昨天晚上微信头像还是原来那个。 除非她在不需要和他说话的情况下,偷偷找到他的聊天框,点进了他的主页。 池潇抬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声说:“今天早上改的。” 新头像是一张雪山风景照,照片中有茫茫白雪、蓝天,连成一条线的缆车贯穿整个画幅。 这是昨天下午,他们三人乘坐一辆缆车去往公园道顶端时,坐在中间的淼淼借池潇的手机拍的照片。 小朋友没什么拍照技术,奈何风景实在美丽,想拍得难看都难。 明灿盯着这张照片,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昨天下午,她和池潇一左一右夹着淼淼,三个人坐在露天的缆车上,慢悠悠地往雪山高处升的画面。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5节 某一个瞬间,冷风忽地从天边吹来,她和池潇同时伸出手,捂住了淼淼微微冻红的脸蛋。 第44章 卧室 在雪场待的最后一天, 昨夜下了大雪,积雪太厚,滑起来危险性比较高, 他们只玩到十一点多, 吃过午饭, 便带着淼淼离开雪场回了家。 路上, 淼淼窝在安全座椅里头睡大觉,明灿也倚着靠背睡着了。 路途遥远,她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 车子才开到一半。 拍拍脸颊清醒过来, 明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池潇说起了话, 免得车厢里太安静,他开久了犯困。 大雪后的路况比较差,池潇开得很谨慎,透过内后视镜,看到明灿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打哈欠, 懒洋洋的样子,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池潇:“对了, 回去之后,我打算在你们住的小区里租个房子。你有时间的话也帮我关注一下房源,离你们那单元越近越好。” “行。”明灿点头,忽然想起一事, 她困意顿消, 身体微微前倾,问他, “你寒假不用回家住吗?” 池潇:“可以不用。我经常住在外面。” 明灿:“你爸不会喊你回家过年吗?” 池潇:“我可以说去美国了。” 明灿愣住:“你说你去美国的话,你妈不会找你吗?” 池潇扯了下唇角:“不用担心, 她没那么关心我。” 池潇几乎每年都会找假期去美国见他母亲。 但是美国那个家,和国内这个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冷漠。母亲很多年前就再婚了,嫁给一个美籍华人,生了一个视若珍宝的女儿。池潇在母亲那个家里根本待不住,所以,即便他去了美国,也只是和妈妈见几面,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池曜家,或者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陌生的街头,漫无目的地逛。 像一个衣着光鲜的无家可归之人。 明灿从他平淡的话语中察觉到了冷意。 相较之下,明灿的父亲好歹还会关心她的生活,天天喊她回家去住,池潇只不过比她大了一岁半,他的父母对他就这么放心吗? 明灿的声音蓦地放轻了些:“那你学校宿舍能住到什么时候?” 池潇:“最迟2月1日。” 明灿低下头。酒会后天就要召开,她去参加了之后,大概率当天就要跟着父亲回明家住,如果拒绝,一定会惹家里人怀疑。 怎么办。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搪塞着不回家,姑姑也带着学生去欧洲游学了,没法支援她,不拜托池潇的话,她就只能把淼淼托付给陌生的保姆去照顾。 思虑再三,明灿深深咽了一口气,对池潇说:“后天之后,我可能要回家住一阵。” 车正好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池潇转过头来,侧脸映着明暗驳杂的红光,很短暂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不在的话,淼淼只能由他照顾。 这么短的时间,他在明灿住的小区租到房子,再把淼淼的东西搬过去,几乎不可能完成。 池潇:“我在北城还有别的房子,就是离你家比较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淼淼搬到我那儿住。” “可以是可以。”明灿语气纠结,“那我这段时间只能在你家见淼淼了?而且,你有时间一直陪着淼淼吗?” 他大三了,在家族企业任职,还要搞科研,明灿看他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他的笔电,一有空闲就掏出来敲代码,他分明就很忙,只是一直在迁就着她的时间安排。 池潇委婉地说:“可能会有两三天比较忙。” 明灿:“那在你忙的时候,我就要去你家照顾淼淼?你要是晚上不回来,我还得住你家吗?” 说穿了,她就是不想去他家。 她一个花季少女,天天往男人家跑算什么事儿? 而且淼淼现在住的房间、用的东西都是她精心置办过的,搬家又不能全带走,淼淼在他那儿住得不舒服怎么办? 她语气中嫌弃的含义很明显,池潇扯了扯唇,轻描淡写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是有。 明灿抬起眼,在后视镜中瞥见了池潇的小半张脸,眉宇深刻,眼睑微垂,根根分明的长睫掩住了清冷的眸光。 前往雪场之前,明灿对池潇的人品就已经有了充足的信任,否则她不会同意和他住同一幢别墅,如今行程结束,这种信任更是上升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他不仅行为举止有分寸,还能在他们的秘密不小心被外人撞破的时候,滴水不漏地维护好她的名誉。 相比之下。 他们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更应该保护好自己免遭对方“侵犯”的,好像是他才对。 明灿清了清嗓,平静地说:“确实还有一个法子。你不介意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住在我家里。” 车子在这时起步,穿过了十字路口。 池潇目视前方。车厢里很安静,他应该听见了明灿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有答复。 安全座椅上的淼淼发出一声舒服的梦呓,气氛一时间变得更为静谧。 “嗯。”池潇终于应了声,“听你的。” 他的反应很平淡,明灿没有多想。 让他到她家里住,这个话题聊多了难免暧昧,他们最好就像现在这样,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把这件事情当做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冷静地应付过去。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家。 和来时一样,明灿只负责带淼淼,所有行李都由池潇一件一件搬上楼,走了三趟才全部搬完。 东西暂时堆在客厅,明灿打算晚点再整理。 淼淼像团小旋风似的卷进了他心心念念的玩具堆里。中午离开雪场之前,爸爸妈妈带他去景区的玩具店,买了一大堆玩具当做纪念品,其中有一箱子益智类的玩具,名叫“山体模具”,是用超轻黏土制成的,可以组装成山林、雪山、火山,另有一个小盒子装着一些安全的化学用品,通过简单的化学反应,能在山体结构上模拟出雪崩、火山爆发这样的自然景象。 淼淼拆开箱子,坐在小凳子上开始组装他的山体模具。 池潇走过来查看这个玩具的说明书,上面写着要进行化学实验,必须在成年人的监督下完成。 池潇把那一盒子化学用品收到高处的柜子里,对淼淼说:“等你装完了,我们再一起做实验。” 淼淼:“那些东西很危险吗?” 其实不危险,就是小苏打、醋酸、染色剂之类的东西,池潇拿走主要是怕他误食。 “嗯。”池潇轻笑了声,“火山爆发,能不危险吗?” “你和他说什么呢?”某个活火山从他们身后冒出来。 池潇:“没事。” 明灿一脸狐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蛐蛐她。 她垫着脚站在池潇身后,还没看清淼淼在玩什么,身前的男人便转过身来面向她,身影高大,一下子占据她视野。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毛衣,圆领,上方的喉结像冰块突出的一角。 刚上上下下地搬完行李,他身上冒着热气,一边袖子随意地撸到手肘上,露出修长紧实的小臂,肌肉线条清晰,隐约能看到青筋脉络。 明灿镇定地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道:“你跟我来。” 她转身往起居区方向走,池潇拖着步子,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淼淼坐在小板凳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爸爸在妈妈家里,就像被猴子圈定了行动范围的唐僧,从不会多走一步,活动范围限制在客厅厨房餐厅,还有就是他的儿童房。 在原来的时空,他似乎见过爸爸和妈妈一起往卧室走。 爸爸和妈妈见面的次数非常少,一旦见面,他们两个大概率会集体消失,躲到卧室里头去打架。 淼淼之所以觉得他们在打架,是因为妈妈从不让爸爸在她身边过夜,两个关系这么差的人,怎么可能在卧室里好好相处呢?而且爸爸消失完再出现的时候,身上经常带着可怜的受伤痕迹。 爸爸太惨了,他今天不会又要挨打了吧! 淼淼瑟瑟发抖,转念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的关系比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好太多,他们都能在一张桌子上说说笑笑地吃饭了,他担心的事情,在这里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另一边。 池潇跟着明灿走进起居区,这里共有五间大小不一的房间,其中两个套间分别是主卧和儿童房,一间大书房,一间琴房兼健身室,还剩一间朝北的次卧,一直空置着。 明灿带着池潇走到次卧门口,推开门,让他看见里面的装修和布置。 一张床,一张贴墙的悬浮桌,一排壁柜,两个床头柜,入门左手边的道路上摆着一张懒人沙发,尺寸有点大,显然是从客厅淘汰下来随便丢在这里的。 装修风格和外面倒是统一,轻奢精致风,但是家具和其他配置,相比另两间卧室,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间没有独立卫浴。”明灿说,“洗澡的话要到外面的公卫,或者去淼淼房间,用他的独卫。” 池潇:“嗯。” 明灿接着说:“床品柜子里有两套新的,不满意的话你可以自己带。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你和我说,我给你买。” 这话带着几分豪气,仿佛将他整个人的生活全包圆了。 明灿猛然想到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心跳的频率乱了一瞬。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房间,没有看他,只侧对着他说话。 池潇:“嗯。” 他的反应始终淡淡的,像是对她的安排全盘接受,毫无异议。 明灿站在次卧门口,目测了下这里和她房间的距离,不算近,和他们前两天住的那个别墅比起来,简直远多了。 当然,他留宿这里的时候,她会住在几十公里外的明家。 明灿习惯做详尽的打算,如果碰到突发状况,比如哪天她要回来住,那她只能觍着脸让池潇暂时搬出去。 他这么好说话,懂分寸又绅士,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明灿转过身,终于仰头看了池潇一眼,目光正经又坦荡:“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为何。 池潇对上她那清清白白的、对他尤为放心的视线,心里反而没那么舒服。 这个房子是她的家。 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非常私密的所在。 她就这么允许他住进来。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6节 话里话外,仿佛没把他当个男的。 池潇忽然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些事情。 两人站在次卧门口,明灿的手臂贴着门框,池潇距她半步远,单手抄兜,突然闲散地往前迈了一步。 存在感极强的气息逼近,明灿不自觉向侧边缩,半个身子都倚到门框上,呼吸放轻。 池潇站定在她正前方,相距几十公分,高挑英挺的身姿正好遮住次卧灯光,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她。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表情很淡,眸光却深邃,慢条斯理地说:“突然想起来,你早上问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 什么问题…… 明灿脑子里刚冒出一个问号,直觉便带着她闪回到那一瞬间。 她今天早上问出口的,他又没有回答的问题,只有一个。 关于高中那场告白。 尴尬而暧昧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抽丝剥茧地浮现。 当时,她似是急于把这个话题冷却,故作平淡地反问池潇:“你不是说都过去了吗?” 然后,对话就被淼淼玩游戏的声音打断。 直到现在。 在她家里,在这间次卧门口,男女身高差体型差带来天然的侵略性,将明灿钉在门框上,杏眸缓缓睁大。 池潇垂眼看着她,目光深暗,语气冷静而简练地回答她: “过不去。” 第45章 晚宴 明灿维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 总觉得池潇落下来的视线带着不小的重量,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她从小被人表白到大,照理说, 面对这种场合应该云淡风轻、驾轻就熟才对。 然而, 他们现在对话的场景太特殊—— 这里是她家, 她正在和他沟通让他住进来的事儿,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突然带着强烈的荷尔蒙逼近,给她来了句“过不去”…… 明灿心里不由得闪过一句:那你别住这儿了。 池潇移开视线, 想说的话说完了, 他神情变得轻松:“这个房间, 我挺满意的。” 明灿:“我突然觉得,淼淼去你那儿住也不是不行……” “不太行。”池潇说,“我那儿没有这么好的儿童房。” 明灿记得,之前是他主动提出让淼淼搬去他那儿住的。 这才过了多久,就改主意了吗? 男人的心可真是变幻莫测。 明灿不愿意多想他为什么改主意, 只淡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她步速有点快, 心里莫名其妙地想,若是芮以晴知道了她让一个很久之前就喜欢她,甚至现在还有可能喜欢她的男生住到她的家里,天呐, 芮以晴一定会把她倒吊起来, 拿桃枝抽她,质问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明灿摸了摸发热的额头, 慢慢镇定下来。 让池潇住在这里,只是为了照顾淼淼方便。 仅此而已。 她走到客厅, 身后,池潇也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他越过她,来到堆放从雪场带回来的行李的地方,拉起他那个行李箱的拉杆,散诞自若地往起居区推。 明灿忽地叫住他:“等一下。” 池潇:“怎么了?” “你……”明灿狐疑地盯着他,提醒道,“我后天才走。” “我知道。”池潇瞅着她,似笑非笑,“我只是放个行李。” 顿了顿,他接着道,“还是说,行李也要后天才能搬进来?” 明灿喉咙一梗:“咳咳,请便。” 轮子在地面滚动,骨碌碌的声音走远。明灿拿手背探了探额头,轻吁了口气,胸口憋得慌。 她怎么感觉。 池潇和她彻底说开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撕掉绅士的外皮,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池潇没在房间多待,很快就出来陪淼淼玩玩具。 淼淼在地上搭了个光秃秃的火山,山体中间有个大洞,池潇带着他往洞里加入小苏打、醋酸、红色染色剂,只听哗啦啦一声,火山喷发了,鲜红的熔岩喷薄而出,吓得淼淼大叫。 “哎呀,火山喷发啦,好厉害。”明灿在旁边围观,做作地跟着大叫。 「呵呵,渺小的人类,迎接世界末日吧。」 妈妈的心声好阴暗! 淼淼捏紧了拳头,他必须保护人类,阻止世界末日的降临! 淼淼转过身,在玩具堆里认真寻找可以灭火的东西。 “这个。”池潇看他急得满头大汗,浅浅指点了一下。 淼淼豁然开朗,从玩具堆里扒拉出几条轨道和两辆拉风的红色玩具车,轨道围在火山周围形成一个圈,红色玩具车快速地行驶在轨道上,发出嘀呜嘀呜的尖锐鸣笛声。 “救火队来咯!”淼淼指着轨道上的两辆消防救火车,指挥道,“我开这辆,爸爸开这辆,我们一起把妈妈……哦不是……把这个火山扑灭!” 池潇坐在他身边的地上,一双大长腿散漫地屈着,单手扶额遮住了半张脸,整个头低下去,肩膀颤个不停。 明灿幽幽道:“真不错呢!” 明灿:「再见,你俩过去吧!」 她踩着拖鞋噔噔噔走远了,暗地里一琢磨,明淼名字里就带三个水,池潇更绝,名字带八点水,水做的两个男人,天生克她呢! - 后日,下午四点,明灿便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家参加酒会了。 外面天还亮堂,太阳斜挂在半空中。淼淼有点舍不得妈妈,碾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妈妈,这么早就要走啊?” 明灿:“嗯,妈妈要回姥爷家试穿裙子,还要化妆,所以得早点走。” 她弯腰捏了捏淼淼脸蛋,微笑说:“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只是晚上不住这儿,白天还是会过来哒。” 淼淼懂事地点点头。 其实他舍不得妈妈,还有另一个原因—— 爸爸现在正在厨房做饭,妈妈走了之后,就剩下他一个人直面爸爸做的料理,他实在有点怕…… 外面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明灿离开了。 池潇收回注意力,认真对付面前的食材,半个多小时后,带着两碗面条来到餐厅,喊淼淼吃饭。 淼淼慢腾腾地爬上儿童座椅,尝了一筷子面条,烂唧唧的,吃起来像面糊糊。 好难评。 淼淼不说话,池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面前摆了个小碗,沉默地给淼淼剥虾。 从明灿告诉他淼淼是他儿子,到现在,才过去刚好十天。 若问池潇现在彻底进入父亲角色没有,他也不清楚,只能说,他尽力。 毕竟不久前,讲实话,池潇并不喜欢小朋友,甚至因为家里的一些事,他对这些低龄而任性的生物,常常感到厌烦。 但是淼淼不一样。 刚开始,因为明灿的缘故,池潇看待淼淼的时候自然而然蒙上了一层滤镜,将他和熊孩子区别开。 相处日久,这层滤镜没有被消磨,反而越来越厚,淼淼身上仿佛具有一种极为强大的讨人喜欢的魔力,即便他真的在做一些熊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池潇也丝毫不觉得反感,比如现在—— 淼淼正在用筷子把碗里的面条搅成一坨,然后把池潇给他剥的虾一只只插进面条坨里,大喊:“黑虎虾军队陷入流沙!请求支援!” 池潇:“收到。” 他夹走淼淼碗里的一部分面条,问:“剩下的你需要自己解决。” 淼淼:“yes sir!” 这时,“池潇今天学会做饭了吗”群里跳出一条消息。 日月火山:【你们今晚吃了什么?拍给我看看】 cx:【面条。刚吃完。】 淼淼脖子伸得长长的,看见池潇手机上回复的内容,撇撇嘴:“爸爸骗人。” 这么难吃的面条,他们起码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慢慢消灭掉。 日月火山:【这么快?】 cx:【嗯】 cx:【你到了?】 日月火山:【在化妆】 池潇放下手机,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食物吃干净,然后八风不动地坐在淼淼对面,监督他吃完。 明灿走之前,给池潇发了个淼淼的生活日程表,详细计划了每天每个时间段淼淼应该做什么,今天吃完晚饭之后,淼淼消一会儿食,就该做数学题了。 “今天先不做题。”池潇和淼淼商量,“我晚上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 淼淼:“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不行,你得乖乖待在家里。”池潇揉了下他的脑袋,“但是我现在可以带你出去玩,就去湖边那个小公园?” 淼淼高兴地跳起来:“好耶!爸爸最好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7节 淼淼扑过来的时候,池潇忽然心血来潮,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举高高。 过去的很多年,就算他凡事都做到最好,是同龄人里最拔尖的一个,也得不到父母的任何一句夸奖。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色的事情。 却有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小人人,热情地扑到他身上,夸他是最好最好。 - 酒会在京郊一法式庄园举办,宴会大厅极尽奢靡。主办人是北城商会名誉会长,地位尊高,各界名流巨子汇聚一堂,宴会还邀请了数十位一二线明星艺人作点缀,除了文艺表演,据说还有舞会时间,整体氛围轻松愉悦。 明灿今晚穿一袭银白吊带长裙,是当季的仙牌高定,方领掐腰,通身珠绣,裙摆缎布与真丝雪纺层层叠叠,纤细莹白的小腿在低开叉中若隐若现,甫一出场,便捕获了无数道惊艳的视线。 明灿随父亲去爷爷奶奶跟前问候,全程安静、温和、乖巧,锋芒尽敛,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这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爷爷明于彰只和幺子寒暄几句,又问了问明灿的学业,夸她聪慧,之后便背着手离开晚宴大厅,去到休息室。 跟着他前往休息室的只有大伯一家,就连奶奶都被撇到了外面。 明灿对爷爷的偏心司空见惯,若不是大伯的才能实在平庸,明家的皇位早就传给他这个嫡长子了。 见完家中长辈,下一个要见的,自然就是池家人。 这一次,明灿不仅见到了池曜一家,也见到了星驰集团辉煌的缔造者,池潇的父亲池延鹏。 那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渊渟岳峙,不怒自威,和池潇长得有三分像,气场强大到让人忽略他的英俊,只感受到严肃与阴沉。 池延鹏身边跟着他的现任妻子段含烟,三十出头的美丽女人,乍一看去,性格似乎很温柔。 池延鹏和明铮说话的时候,随意地看了眼跟在明铮身后的明灿。 没聊多久,池延鹏就被侍应生请走。 明灿目光跟着他,看到他和一对中年夫妻相遇,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松弛感。 中年夫妻身边也跟着个年轻姑娘,言笑晏晏,亲切地喊他“池伯伯”。 是楚知雨。 “看什么呢?”池曜拿出手机,在明灿眼睛前面晃了晃,“班长,今天打游戏不?” 现在七点一刻,池潇已经带淼淼玩回来了。帮淼淼洗完澡,细致地全身抹遍宝宝霜,穿上新睡衣,拍了张宝宝睡衣照,发在群里。 等了许久,无人回复。 明灿手机没带在身上。 她瞥见池曜脸上带着淡淡的黑眼圈,神情懒散困倦,不用猜就知道,这家伙寒假一放过得仙爽,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让他这个点来参加晚宴真是难为他了。 明灿:“不打。” 池曜:“那你想干什么?” 明灿无所谓地说:“别人在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今晚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合群,平平静静地度过这场酒会。 打铁还需自身硬。现如今她就是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幺女,无论和谁撕破脸,对现在的她都没有一丝好处。 自从前些天和关凌思结识,两个人聊得很投缘,关凌思身为前辈,掌握着前景很好的新技术,本就有些创业构想,奈何她从事的行业不是小打小闹,普通家庭,甚至大部分富裕家庭都没法承担这一行业的创业成本,明灿也深知这一点,比起和家里人去闹,去展现那棱角分明的自我,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终于和池家人分开,父女俩身边暂时没有别人,明灿拿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和父亲碰了碰:“爸,我想买套房子。” 他们家的人买东西从不用说为什么,明铮觉得明灿成年了想买房子也很正常,遂问:“看中了哪套?” 明灿:“兰园我挺喜欢的。” “兰园好像没现房了。”明铮说,“我名下有一套,你喜欢的话,就过户给你吧。” “谢谢爸。”明灿露出真诚的笑意。 现在过户,她毕业后不久就能卖,几千万到手。 明铮也笑:“爸爸的东西本来都要留给你的。” 明灿笑意加深,心里无动于衷。 奶奶一直在安排父亲相亲,他现在只有她一个孩子,以后却不一定。 明灿当然希望他能遵守母亲离世时的约定,不经过她的同意,绝不续娶。 但是若他非要续娶,明灿又能怎么办?她既没有实力与父亲对抗,也不可能抛下一身荣华富贵离开明家。 与其相信男人的承诺,倒不如趁他对她还爱重的时候,多攫取一些利益在自己手中。 明灿心里计算了下,以后在这老登面前好好表现,毕业前保底能从他手里套一个亿。 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真诚了些。 明铮被友商请去叙话,明灿今天的目的达成,便不再跟着他,独自走到最偏僻的一排冷餐台周围觅食。 明灿的堂兄姐们恰好也在这里。 明灿共有三个堂兄一个堂姐,大哥四哥是大伯的孩子,二哥三姐是二伯的孩子,她年纪最小,也是唯一的独生女。 明灿从小漂亮又聪明,很讨人喜欢,哥哥姐姐们和她的关系都不错,但是今天只有二哥和三姐主动和她说话。大哥已经结婚了,有老婆陪着,不和他们一起玩很正常,但是四哥明煜就坐在明灿旁边,阴着一张脸不和明灿打招呼,这就有点奇怪了。 明煜低头叉了块帕尔马火腿,丢进嘴里,余光瞥见身边的明灿,不由得想到刚才他跟着父亲母亲和哥哥,去休息室里听爷爷训话,爷爷痛批父亲办事不力,他也被爷爷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身为哥哥,你妹妹明灿都大二了,你才刚过预科读大一,你要是有灿灿一半聪明,我都会拿个分公司给你管!” 明灿自在地一边喝鸡尾酒一边吃海鲜冷盘,以她聪慧,不难猜到明煜在爷爷那儿受了什么挫。 明煜比明灿大一岁,中学成绩很差,大伯便想砸钱送他去英国留学,奈何明煜在英国读预科的时候因为学术不端被退学,家里再有钱都差点摆不平。等明灿考上b大一年后,明煜才被一所排名一般的大学录取,从明灿的哥哥,变成了她的后辈。 偏偏明灿在b大这样的顶级学府也是学神般的存在,衬得平辈的其他孩子尤其平庸。明煜是这一辈混得最差的,也是年龄和明灿最相近的,三不五时就要被父母和爷爷拿来和明灿作比较,贬得一无是处。 明煜心下烦躁,侧眸看着明灿和三姐说话。 不得不说,他这个妹妹长得是真漂亮,肤如凝滞,眸若辰星,明丽映人,一袭璀璨仙裙将她衬托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仙姿玉质,让人觉得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都倍有面子。 “喂……” 明煜刚想叫明灿,就见宴会厅灯光忽然暗下来,优雅的弦乐四重奏流淌在耳边,侍应生在宴会厅中央清出一大块圆形区域,舞会时间开始了。 宴会主办人携妻子入场开舞,渐渐的,越来越多人进入舞池,在乐声中放松地慢舞。 “哎,爸妈上去了,跳得还不错诶。”明灿的三姐对二哥说道,“哥哥,我们也去吧。” 二哥三姐是亲生兄妹,说说笑笑地相携进入了舞池。 没过多久,大哥也带着大嫂转进舞池,大哥方才也被爷爷训了,脸色不太好看,似是想借着跳舞放松心情。 餐桌这边,只剩下明煜和明灿。 “就咱俩了。”明煜朝明灿抬了抬下巴,像是不得不和她组队跳舞似的,“走吧。” 明灿摇头:“你找别人吧哥,我还没吃完呢。” “那你等会儿再吃。”明煜皱眉,“他们都上去了,你还好意思坐着?” 明灿:“我好意思。” 明煜:“……” 说实话,明煜长得不赖,加上明家人的身份,只要他愿意找,绝对不缺舞伴,过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人主动过来邀请他。 但明煜就是想和明灿一起跳。 她的颜值和那些受邀的一线明星比起来毫不逊色,气质更是加分,谁不想和艳丽夺目又高贵出尘的大美人携手进入舞池? 明灿的拒绝,反而激起明煜心底的强硬。 她身为妹妹,天生就该听哥哥的话。 况且,今天若不是她,他何至于被爷爷骂得那么惨? 说什么她今晚都得和他去跳舞。 强迫妹妹听话似乎能挽救他那七零八碎的自尊心,明煜忽然放下酒杯站起来,不容置疑地对明灿说道:“走。” 明灿:“我累了,不想跳舞。” “那就只跳一支。” “你等三姐下来,让她陪你跳。” 明煜的脾气本就不好,眼下耐心彻底消磨光,他直接伸手抓住明灿的胳膊,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走。” 明灿被他拽得有点痛,飞快把手抽回来:“你想跳自己去跳,我凭什么非要陪你?” 明煜:“凭你是我妹妹。” 说着,他又要动手拉明灿。 还未触碰到明灿胳膊,斜刺里忽地伸来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明煜的手腕,不允他靠近明灿,力道大得他呼痛。 明煜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连手臂带人掼了回去,倒退两步才稳住。 那是个身量极高的男生,面容尤为英俊,一双浅眸冷冽如霜,眉宇深刻而锋利,一身骆马绒质地、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装包裹着高瘦修劲的身材,霍然挡在明灿身前,将她和明煜隔开。 这一瞬间,明灿茫然地像个木桩,仰眸望见极其眼熟的背影,平直宽广的肩背,好似能撑起塌陷的天空。 “你是谁?”明煜脸上闪过气急败坏,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冷静了几分,“是……池曜?” “我谁也不是。”男生面无表情地说,“路见不平罢了。” 明煜:“我和我妹妹说话,关你什么事?” 男生冷笑:“说话需要动手?” 他气场强大,又比明煜高了半个头,垂眼睨着他时,冷傲的视线,好似能把人压进尘埃。 明煜自觉理亏,被堵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 一线清冷紧劲的声音传到耳边,明灿恍然回神,对上池潇看过来的视线,她喉咙发干,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他背光站,眼眸幽深,目光滑落到她刚才被明煜拉拽的手臂上。 天顶上灯光变幻,又一首悠扬浪漫的华尔兹乐声流泻而出。 “走吗?” 仅片刻,他便收敛了冷峻的神色,轻描淡写地问她。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8节 明灿眨眼,以为池潇帮她赶走讨厌的哥哥之后,也要邀请她跳舞。 “我有点……” “出去逛逛。” “啊?”明灿愣住,“出去吗?离开这里?” “嗯。”池潇说,“你不是不想跳舞吗?” 明灿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 这个舞会无聊、喧嚣,但是人人都心甘情愿地被卷进舞池中,随波逐流,显得她像个异类。 她以为自己拒绝了一个男人,就要拒绝下一个。 但是她面前这个男人说,要带她离开,像鸟儿飞出这个黄金牢笼。 池潇:“你刚才想说什么?有点累吗?” “不累。”明灿执起桌上的高脚杯,将酸甜似饮料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道,“我们快走吧!”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步履匆匆,朝宴会厅大门走去。 不少人注意到池潇,他五官太出色,身高腿长招眼得紧,引来人们窃窃私语: “那个带着明家幺女出去的男生是谁?” “不认识。长得那么帅,会不会是电影明星?” “艺人名单上没见到这么帅的啊。” “那可能是她的男朋友?临时过来找她了?” “应该是哪家的少爷吧,这地方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 ……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道路忽然变得拥挤,池潇下意识轻轻抓住了明灿的手腕。 一抬眼,他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情绪复杂地望着他和他身后的女孩。 池潇没有躲避,坦荡地和他对视。 几秒后,攒动的人影遮住彼此视线。 “学长,你慢点。”明灿被他带着几乎要跑起来。 他们已经走到宴会厅外边的廊道上。 玻璃幕墙隔绝了室外的寒冷,庄园遍栽常绿植物,郁郁苍苍,在辉煌灯火映照下,景色生动有如春天。 池潇:“抱歉。” 他松开手,紧绷的下颌渐渐放松,就着长廊里温暖的灯芒,将明灿今夜的模样尽收眼底。 方领吊带礼服裙,胸前后背都裸露了大片白腻的肌肤,纤瘦的肩、锁骨和蝴蝶骨像艺术品一般精致,该有肉的地方却不含糊,他们离得近,池潇长得又高,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沟壑深邃,让人眼睛发烫。 他挪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脱掉西装外套,草率地盖在明灿身上。 明灿:“我不冷……” 低头瞥了眼胸前,她又不说话了,老实裹紧衣服,鼻尖嗅到淡薄的衣柜熏香,冷冷的,很贴心。 长廊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放慢脚步,有一阵没说话。 明灿:“咳咳,其实你不来帮我,我也有办法治他。” 池潇:“怎么治?” 明灿:“我可以把他衣服泼脏,用高跟鞋踢他膝盖,再不济,跳舞的时候我也可以踩烂他的脚,回去再向长辈告状,说他对我动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池潇点了点头:“挺狠的。” 明灿得意地道:“你瞧他那么拽,其实外强中干,是因为我在别的地方把他狠狠踩扁了,他才窝火报复我。从头到尾他就是loser。” 池潇:“嗯,看来是我唐突了。” 那也不是。 明灿低头盯着脚下的影子,被一排无主灯照着,重重叠叠。 明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有谁敢欺负她,她一定第一时间黑化反击。 但是。 偶尔有这么一次。 不当黑魔女,而是被王子拯救,她只管清清白白、懒洋洋地站在旁边,一切就迎刃而解。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也没有很唐突。”明灿轻飘飘地冒出一句,飞快转移话题,“那儿有椅子,我们去坐会儿吧。” 一套铁艺桌椅摆在空旷的廊厅里,经过这里的人很少,四下清静,唯有暖气管道运作的声音,呼呼扑着耳朵。 落座后,明灿想起一事,审视他:“你出门了,淼淼呢?” 提到淼淼,池潇唇角抽动了下。 今天下午五点多,他带淼淼去附近临湖的小公园玩。那是个宠物友好公园,许多人饭后都在那儿遛狗,尤其是湖边的小草坪上,几乎一步一狗。 淼淼像来到了快乐老家,两眼泛光,扎进狗狗堆里左搂右抱,几乎所有狗狗都非常喜欢他。 淼淼好像能搞清楚每一只狗狗最爱被摸哪里,他化身专业撸狗师,一边撸狗,一边还念念有词地和狗狗说话,乐此不疲。 然而,才过去半个多小时,淼淼就带着一身狗毛回到池潇身边,整个人摇摇晃晃,筋疲力竭的样子,池潇立刻带着他回家了。 “七点就睡着了?”明灿诧异,“那数学题做了没?” “……”池潇汗颜,“明天肯定做。” 顿了顿,他问:“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明灿摊手:“今晚没带手机呢。” 池潇:“现在看也不迟。” 明灿:“什么?” 池潇抬起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智能手表,他轻点屏幕,打开某个软件,屏幕上出现实时视频画面,正是淼淼趴在床上睡觉的模样。 即使淼淼睡得很沉,而他今晚只出门两个小时,很快就回去,池潇也不太放心,随时随地都在手表上查看淼淼睡觉的情况。 “他怎么又趴着睡了,这样会变丑的。”明灿说罢,忽地笑起来,戳戳手表屏幕,“好可爱呀。” 池潇也低头看手表,两个人凑得很近,像在看一部全世界最有趣的电影。 女孩身上浅淡的香味飘过来,像清晨摘取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的气息,沁人心脾。 “这样看有点小。”池潇拿出手机,打开监控软件,“你看这个吧。” 明灿接过他的手机:“你什么时候装的摄像头?” “今天。”池潇一边教她操作软件,一边解说,“我在家里一共装了四个监控器,一个在淼淼卧室,可以看着他睡觉,一个在淼淼书房,可以监督他学习。还有一个在客厅,可以看见他玩游戏。最后一个是智能机器人款的监控,你可以远程操控它,在家里随意走动,想看哪儿就看哪儿。” “淼淼房间的监控是特殊的,带有儿童电子屏,还有一系列警报功能。他可以随时呼叫你,和你视频,你也可以随时和他说话。”池潇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低磁的嗓音流淌在明灿耳边,越听越醇,让人心脏不由得提起来,“这个儿童监控器还有个功能,能和儿童手表的健康系统联动,你看着他睡觉的时候就能知道他的心跳,呼吸频率,睡得踏不踏实……你很冷吗?” “啊?没有呀。” 明灿才发现她不自觉缩起了脖子,耳朵发烫,好像有人拿羽毛在她耳廓刮。 明灿强作镇定,竖起大拇指:“科技养娃,厉害。” 池潇垂着眼:“你手伸出来。” 明灿:“干什么?” 她一边疑惑,一边已经伸出了手。 纤细白皙的手臂,从漆黑挺括的西装布料下探出,平放在池潇面前。 他捏住她手腕,转过来,手背向上。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和他同款不同色的米白色智能手表,造型简约大气。 他手指抓着纯色的表带,将手表放上她手腕。 停顿片刻,池潇见明灿眼睛呆呆的,没有抗拒的意思,他挑了挑眉,屈起修长的手指,带着表带在她手腕绕了一圈,细致地系好。 其间,他微凉的指尖擦过她细腻肌肤,带来轻微的酥麻感,好似过电。 “监控软件我都帮你调好了,直接看就行。” “噢,好的。” 明灿另一只手还抓着池潇的手机,指头莫名紧张地蜷起,好像想抠进手机里头。 屏幕上,淼淼翻了个身,大字型平躺,嘴巴微微咧开,唇角上扬,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明灿盯着手腕上的新手表,眼睛发直。 身旁的男生缓缓站起来,低声说:“我得走了。” 明灿仰起头,望见他衬衫西裤,白撞黑的装束,简约又利落,身材比例完美得没话说,长腿一迈就是时装周现场。 池潇今天来参加酒会,并不是为了找明灿。 他甚至没有想要和她见面,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他在她家人面前露头,只会引来风言风语。 谁曾想,一来到酒会现场,就看到她被她哥那样对待。 真忍不了。 “我去找我爸。”池潇看了眼时间,他答应淼淼只出门两个小时,虽然淼淼已经睡着了,但他最好还是说到做到,早点回家。 明灿仰头望着他,道了句再见。 池潇点头,没多言,大步离开,身影在悠长的廊道里,像一座峻拔山峰,又像一阵冷冽的剑风。 他好忙啊。 明灿抿了抿唇,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一个童话人物——仙度瑞拉。 白天在家里洗扫做家务,晚上变身成为最夺目的贵族,来到奢华的晚宴,徜徉舞池中。 十二点钟声一响,他又要匆忙离开。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69节 明灿低头,瞥见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有手里的黑色手机,忽地一笑。 仙度瑞拉匆忙离去,落下了水晶鞋在她手里。 第46章 谈话 刚从明灿身边站起来的时候, 池潇就发现落了手机和外套。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问她要,就让这些东西留在她手里, 径直离开了。 回到宴会大厅。 无数盏水晶吊灯和壁灯交相辉映, 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觥筹交错, 轻歌曼舞,池潇从旁走过,一身疏冷, 仿佛与这热闹红尘格格不入。 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父亲, 威严的中年男人目光早早落在他脸上, 好似正在等他。 “爸。”池潇不做寒暄,开门见山,“我们谈谈,去休息室吧。” 池延鹏早前给池潇发了这场酒会的邀请函,叫他来参加, 当时池潇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具体什么原因也懒得说明。 池延鹏深知池潇的脾性, 他从小就孤僻,不爱抛头露面,无论多重要的场合,只要他不想来, 八头牛也拉不动, 池延鹏遂没有强求。 此时此刻,他凝视着面前的长子, 这个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的年轻人。上一次见面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不知为何, 池延鹏觉得现在的池潇和一个多月前的他不太一样了,那双总是淡薄的,好似对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池延鹏:“不是说不来吗?” 池潇:“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在侍应生指引下,两人来到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侍应生退出,正欲关门,忽然被一道温柔的女声叫停。 段含烟走进房间,池延鹏看到池潇眉心攒了一下,沉声说:“她是你继母,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池潇:“没有。” 休息室里摆了一圈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可惜无人落座。 气氛仅安静了几秒,池潇似是赶时间,清冷的声线仓促地打破了平静:“爸,我深造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决定留在国内,保研a大。” 因为楚家也会参加这场晚宴,池潇知道自己一旦出席,免不了要被长辈硬凑鸳鸯,所以他坚决不赴宴,即使后来得知明灿会来,也没有改变想法。 直到今天早些时候,他偶然得知,父亲竟然正在着手送他和楚知雨一起去美国留学深造了。 他们年纪还小,联姻的事情尚未搬到台面上,池潇之前一直觉得这事儿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可以慢慢解决,没想到父亲突然要插手他的学业,加上淼淼的到来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池潇忽然就等不起了,脑袋里一根弦绷得极紧,催促他必须立刻和父亲摊牌说清楚。 于是,今天晚上,照顾淼淼睡着后,他回到常住的房子,找了套正式的衣服换上,然后就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 池延鹏对池潇的话不置可否,兀自说起另一件事:“你和明家最小的那个女孩子认识?” 池潇平静颔首:“你看见了?” 池延鹏神色冷了几分:“我没看见。你楚叔叔看见了,过来问我。” 池潇:“她是我的心上人。” 没有任何铺垫,池潇突然表明了心迹,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饶是池延鹏再老练沉稳,这一刻也免不了错愕。 难以置信。 这样的话居然会从池潇嘴巴里说出来。 池延鹏忽然有一种,重新认识了这个年轻人的感觉。 他很快收敛了波动的神色,拧眉道:“你应该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你二叔二婶看中的。” 池潇唇角拉平,罕见地露出放肆神色,仿佛全然不在乎旁人如何:“我也中意她。” 池延鹏:“不行。” 父子之间剑拔弩张,一直沉默的段含烟忽然软言道:“老公,你也别着急否定。难得阿潇有喜欢的女孩子,阿曜那边也还没有尘埃落定,都是可以谈的,而且我看明家那个小姑娘长相气质都很出色,性格也乖巧可亲……” “你懂什么?”池延鹏打断她,视线冷峻,直接将段含烟的后话堵回去,徒留讪笑。 他一眼就看穿了段含烟的心思。 他想和楚家联姻,并不是因为老友情谊,而是因为楚家所从事的领域和深耕的资源,未来能给池家带来最大助益,楚知雨又是独生女,楚家的一切最后都会属于她,池潇和楚知雨结婚之后,所拥有的权力和资源将会比他这个父亲当权的时候更甚。池延鹏怎么看不出来,他的现任妻子不希望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子拥有这么强大的妻族助力,然后毫无悬念地继承家族企业。于她而言,池潇的联姻对象家世越差越好,池潇不和楚知雨结合,她是喜闻乐见的。 池潇对于父亲和继母的暗流涌动不感兴趣,兀自说道:“明家在北城的地位比楚家高,企业体量也更大,为什么不行?” 池延鹏额角跳了跳:“是,明家的体量是很大,但楚家是你楚叔叔掌权,他只有一个女儿。明家现在的掌权人有四个儿女五个孙辈,你喜欢的姑娘是他权力最小的儿子的女儿。我说到这儿,你是不是在想,明家现在继承之战胜负未分,或许明灿的爸爸会成为最终赢家,执掌整个明氏,那明灿也会变成掌权人的独生女?” 池潇没有说话。 池延鹏:“你还没进社会,看不清明家现在的局势。你以为明家还能完整地落在谁的手上吗?早在明董不满长子昏庸,使了个昏招将二子三子提拔上来,又迟迟选不出继承人,没法平衡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明家就已经走向四分五裂的不归路了。你若是和明灿结婚,你以为她大伯二伯手里的资源能为我们池家所用吗?不反过来制约我们就不错了。明家注定要分裂、要衰败,那三个继承人候选者里,哪一个有魄力和手腕能扭转乾坤?我就说到这,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别再纠结于这笔不划算的买卖。” 买卖。 池潇听到这里,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的未来,他的婚姻,在父亲的眼里,就是一笔需要分斤掰两算至毫厘的买卖。 “我知道了。”池潇淡淡道,“你说的有道理,明家确实是一副大厦将倾的样子,和明家联姻比不上楚家。” 池延鹏:“你懂了就好。” 池潇扯了下唇角:“楚家这么好的姻缘,给我好像有点可惜。” 顿了顿,池潇忽然看了眼段含烟,道:“爸,你问问楚叔叔,能不能等阿珩二十年?反正都是池董事长的儿子,和谁联姻不一样。” 池延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池潇:“你眼里最划算的买卖,我想让给阿珩。我要不划算的那个就行了,做哥哥的本来就该让着弟弟,这不是你以前经常对我说的吗?” “阿潇,你开什么玩笑?”段含烟挽住丈夫胳膊,拍了拍他气得僵直的背,温声劝道,“阿珩才几岁?别再说这种话惹你爸生气了,最近年末,他的事情本来就多,你就别添乱了。” “提醒迟了,姨,都已经乱成这样了。”池潇唇角提着,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爸,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建议你别急着说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因为除了这个选择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意思是。 他只和自己中意的人结婚。 否则就孤独一生,不会有其他选择。 池延鹏已经很久没有听儿子说过这么多话。 印象中的他沉默寡言,像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失语者,但池延鹏一直知道,池潇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外界的一切勾不起他说话的欲望,他便保持沉默。 今天,他倒是很有说话欲望。 一字一句,像长了倒刺,深知往哪里扎最容易刮烂人的血肉。 “你以为我不敢放弃你吗?” 池潇弯腰给自己倒水喝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压抑至极的一句。 他直起腰,淡漠道:“随意。” 从小到大,池潇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重要的人。他从能听懂人话开始,耳边就充斥着父母无穷无尽的争吵,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几乎从未在他身上灌注过爱意,后来他们终于分开,池潇跟着父亲,父亲对他非常严厉,要求极高,他曾以为这也代表着重视,然而当他完成了父亲的要求,甚至比他要求得做得更好的时候,他得不到任何期待中的反馈,不对,是根本就没有反馈。 曾经有好几个瞬间,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不断运行的、没有任何情感需求的程序。 所以,对于父亲刚才那句质问,池潇很难产生什么感情起伏。 放不放弃,有区别吗? 池延鹏心脏紧缩,脸色黑得难看。 他真的不敢放弃池潇。 在他眼里,池潇就是唯一的继承人。现任妻子的两个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池延鹏已经能看出来,他们的资质非常平庸,每天在家里除了打打闹闹玩玩具,没有任何正经事做,教训两句就疯了似的大哭,和他那个从一两岁开始就是天才的长子怎么能比? 他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妥协了,缓声对池潇说:“你要知道,感情是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你今天或许非常喜欢她,但不代表你明天、后天……很久以后,还这么想。” 池潇这会儿也收敛了满身倒刺,低声说:“爸,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你和妈在家里吵架,吵得很凶,我跑去乐汀老师家里躲着,在院子里玩石头的时候,院子外边的小朋友隔着栏杆嘲笑我是爸妈不要的小孩。我假装没听见,不想理他们,但是有人非抓着我去和他们理论,逼他们向我认错。” 池延鹏闻言,狠狠愣住。 他从来不知道池潇身上曾经发生过这种事,今天之前,他也从未听池潇提起过童年。 池潇:“从那天到现在,也十四年了,是我人生的三分之二。” 池延鹏有一阵没说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旧事,他忽地自嘲地笑了下,问池潇:“她也像你这么想吗?” 一厢情愿的话。 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父子俩仿佛都很了解什么样的话最扎对方的心。 池潇:“那是她的事。我只管问心无愧。” 话落,池潇称晚上还有事,礼貌告别之后,这便打开休息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廊道里成排的射灯打出一条明晃晃的光路,照得人眼晕,厚重的地毯踩在脚底,用力点仿佛就会陷落其中。 池潇抬手捏了捏眉心,终于有时间看一眼智能手表。 日月火山:【[图片]】 日月火山:【淼淼又趴睡了!】 日月火山:【[图片]】 日月火山:【太好了,翻回来了】 日月火山:【这个监控机器人怎么操控不了啊?我想去我房间看看】 日月火山:【好的,会弄了】 日月火山:【?】 日月火山:【我发七条消息你不回???】 日月火山:【……】 日月火山:【再给你三分钟,如果你还不回复,我就要用你的手机给我发下跪求饶的表情包】 池潇点开聊天框的时候,最后一条消息刚跳出来。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0节 明灿不久前拿来了自己的手机,下好监控软件看淼淼睡觉,没有再用池潇的手机。 她发最后那句话只是为了吓唬他。擅用别人的微信是不礼貌的行为,况且她和池潇也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刚发出去不到二十秒,明灿就后悔了,人家说不定在忙正事,她不该耍这种无聊的臭脾气。 正准备撤回的时候,聊天框里忽然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cx:【[下跪求饶.gif]】 第47章 琴室 活灵活现的简笔画小人, 在聊天框里冲着明灿头像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了。 明灿呆了呆,下意识想, 这不是我拿他手机发的呀? 这人未免太识相了。 明灿抿唇笑, 眼疾手快地截了个图, 免得他撤回。 她此刻还游荡在宴会厅外边, 肩上披着池潇的西装外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日月火山:【饶了你了,平身吧】 日月火山:【你什么时候来拿手机和衣服?】 池潇以为他走之后, 她会把他的东西随手丢给侍应生让拿给他, 然后回去宴会厅里。 没想到, 听她的口吻,似乎还在大厅外边等他。 池潇低头盯着手表,边走边回复:【马上】 他长腿阔步,穿梭在人群中,整个人仿佛和周遭的一切隔绝开了, 对热闹喧嚣视若无睹。 一道视线短暂地跟随了他几秒。 收回目光,池曜听到母亲在身旁喊他:“阿曜, 你哥在那儿呢,走过去了,你不去找他吗?” “不了。”池曜扬了扬手机,“我要打游戏。” “打打打, 成天就知道打游戏。”李冉白了他一眼, “阿潇就比你大一岁,现在都去星驰的算法科学院搞研发了, 你还在这儿打游戏。” “人各有志嘛,家里有一个哥那样的就够了。”池曜说着, 吊儿郎当地从身旁侍应生手拿的托盘上,取走一杯威士忌,和李冉碰杯,“妈,cheers。” 李冉真不想搭理他,但还是拿起高脚杯,陪他喝了一口。 正宗的苏格兰威士忌,有点冲,池曜喉咙像被烟熏,猛地咳了两声,弓着身想笑,又笑不出来。 不久前,舞会时间刚刚开始的时候。 池曜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找明灿,想邀请她跳舞。 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迟了一步,亲眼看着池潇朝她走过去,挡在她和另一个年轻男人中间。 池潇带着明灿离开宴会大厅的时候,也在人群中看见他了。 兄弟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池潇只愣了一瞬,之后便坦坦荡荡与池曜对视。 没什么好遮掩的,他确实和他喜欢同一个人。 对于这个人,他不会退让半分。 很快有人从他们中间经过,隔断了视线,再然后,池潇和明灿的身影消失。 池曜从始至终站在原地,双目失神,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没什么好抱怨命运不公的。 晚宴开始后,他一直和明灿待在同一个大厅里,池潇则是刚刚过来,却能先他一步找到明灿,出现在她身边。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输得很彻底。 更何况,他对于明灿的执著,本来也是因池潇而起。 那是大学前的暑假,因父亲工作变动,池曜举家迁回国内。父母费了挺大劲儿才把他塞进顶级学府b大学金融,录取通知书到手那天,母亲不无忧虑地对他说: “你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b大里头全是学霸,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被别人狠狠甩在后面。一定要向你哥学习,他这次期末考绩点全系第一,还拿了个据说很厉害的奖学金……” 这些话,池曜听了十几年,耳朵都要长茧了。 在爸爸妈妈眼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学习优异,性格成熟、稳重又自立,比他这个亲生儿子强了百倍。他们虽然没有因此就对池曜不好,还是很爱他宠他,但是日久天长地在池曜耳边夸他哥,让他向他哥学习,还是让池曜心里产生了一些阴影,觉得哥哥像一座压在他头上的大山,如果爸妈能选择的话,一定更希望哥哥做他们的孩子。 为了躲避长辈的唠叨,那个暑假的很长一段时间,池曜都住在池潇那儿。池潇从小独立,高中阶段就图清净搬出了池家,独自一人住在名下的房子里。那是个几百平的大平层,空荡冷清,池曜住进去之后,无法想象池潇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待得下去。 很快,他发现池潇在这里有一个秘密基地——一间巨大的手工工作室,面积比主卧还广,长长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几十种切割、雕刻、打磨用的工具,靠墙一面的壁柜通天达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材,许多光看颜色质地便知十分名贵,还有很多池曜根本不认识的材料和工具,房间里设置了专门的控温控湿系统,看上去非常专业,丝毫不像一个业余手工爱好者打发时间的地方。 和这间工作室比起来,整个大平层里的其他区域倒像是附带的,毫无乐趣可言。 后来,池曜时不时就跟着池潇在这里做点手工玩。 手工室最深处还有一道门,门上安了密码锁,池曜很好奇,池潇说那里面就是个储物间,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普普通通的储物间有必要特意安一个锁吗? 手工室里这么多工具、材料,倒是没看见多少成品,池曜心想哥哥多半是把做好的东西放在那个储物间里了,但是因为做得比较丑陋,所以不好意思展示给他看。 某天,家里只有池曜一个人在,他溜达进手工室,站在那扇门前,想着随便试一下密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打开。 池曜先试了池潇的生日。密码错误。 他想了想,又试了下池潇的手机密码。那串数字特好记,池曜某次无意中瞄到了,一直没忘。 只听“嘀”的一声,密码正确。 厚重的实木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门后的空间幽暗、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清香和漆料的辛辣,池曜打开灯,抬眸看见悬挂在巨大玻璃柜中的一整排小提琴。 整整九把,琴面反射着灯芒,光花流溢,仿佛下一秒就要齐齐奏出乐声。 池曜怔了怔,心想哥哥什么时候有收藏小提琴的爱好了? 忽然间,他意识到什么,凑近观察那九把琴,最左边的两把工艺很是稚嫩,越往后越精致流畅,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制琴师技术的进步…… 难不成,这些是他纯手工做的? 池曜接着在旁边看见一大堆专业制琴器具、手工图纸和几把半成品、废品琴,彻底证实了猜想。 玻璃柜里九把琴,颜色造型不一,唯一相同的,是每把琴的面板下方,靠近琴尾的位置,都刻有一串精美的花体字——seraphina ming。 显然是某个女孩子的英文名。 池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子或许就是他哥人生里,绝无仅有的过不去的难关。 他猫在这儿积年累月地做了这么多把琴,又把这一切死守在心里成为秘密。 要么,他连追她的勇气都没有。 要么,就是追过了,却被狠狠拒绝。 难以想象,池潇这样的人,竟然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惨遭滑铁卢。 池曜非常好奇这个女生是谁,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没有向池潇打听,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大学入学后不久,他居然在中秋晚会的后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英文名,印刻在不同的小提琴的同一位置,小提琴的所有者是他的同班同学明灿。 池曜莫名非常肯定,哥哥暗恋已久的女孩子就是她。 她漂亮,聪明又干练,刚入学不久就成为学校里远近闻名的女神。班上一大票男生仰慕她,从中秋晚会之后,池曜也成为其中一员。 抱着“哥哥做不到的事情,他或许能做到”的心态,池曜开始追求明灿。 他跟个哈巴狗似的赖在明灿身边,即便天天挨白眼,他的心态也非常平和,就像在玩一场可有可无的追求游戏。 一段时间后,金融系迎来系内篮球赛,明灿和池曜所在的班级在男篮女篮上皆失利,被其他班虐得很惨。 最后还有一轮男女混合趣味赛,金融系女多男少,每个班级上三名女生和两名男生,男生必须遵守正常篮球赛规则,女生则放宽了肢体犯规的判罚,只要别做得太过分,裁判都不会吹。 池曜是他们班篮球技术最好的一个,一上场就被对手方的女生盯紧,拖拉拽抱无所不用其极,他还不能还手,整个人快被对面给撕了,裁判在一旁看得直乐呵,就是不吹哨。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身前忽然闪过来一个人,背影高挑纤瘦,乌黑的马尾高高晃荡,露出的一截脖颈白得扎眼。 女生背对着他,极认真地说:“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池曜身形一顿,呼吸乱了节拍,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保护我?” “像这样。” 话落,明灿一边撞开一个女生,另一边又使上吃奶的劲儿重重踩上一个男生的脚,紧接着又转身死死抱住从斜刺里冲过来想抢池曜手中篮球的女生,那画面,怎一个泼辣了得。 在明灿的保护下,池曜扳回了一些比分,可惜最后还是输了。 散场时,池曜跟在明灿身边,提醒她头发乱了。 明灿抬手抓住发绳,扯下来,顺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她扭过头,美丽的面庞微微扬起,没什么力气地对他说:“这样好点了吧?” 池曜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屏住,心跳如雷动。 明灿懒得听他答复,摆摆手就走了。 从此以后,池曜心里再也没有疑惑,为什么池潇会用那么漫长的光阴死磕一个人。 明灿那样的人。 真的很难不叫人心生向往。 …… 宴会厅外的廊道上,明灿刚给池潇发去一条消息,告诉他她还在原来那个地方,就听见身旁传来脚步声。 “抱歉,等很久了吧。” 池潇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解开了,脸色很白,整个人透出一股散漫疲沓,好像去哪儿和谁打了一架。 “还行吧。”明灿撇撇嘴,站起来,随口问,“你和你爸说什么了呀?” “他想送我出国留学。”池潇说,“我拒绝了,告诉他我要保研。” “哦,为什么?”明灿一边问,一边很随意地把他的手机和西装外套递过去。 池潇看着她,没有立刻接,扯唇笑了下,反问她:“你猜为什么?”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1节 第48章 腹黑 明灿刚才以为池潇在他父亲那儿被训惨了, 才会白着一张脸出来。 这会儿见他还能逗她,说明心情也不是太差。 “我管你为什么?”明灿一脸无所谓,忽然间, 她联想到什么, 目光怔了怔, 低声, “你该不会……” 像是料到她在想什么,池潇故意放慢了语速,悠悠地说:“当然是因为……学业。我觉得在国内发展更好。” 明灿白了他一眼, 心底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不希望池潇因为她或者淼淼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他的未来如何发展不应该受旁人影响, 永远都要走在最好的、最适合他的那条路上。 明灿找补了下:“我刚才想说的是,留在国内可以盯着你爸,免得继承人的位置旁落。” 对于继不继承家族企业,池潇之前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权力欲望不像明灿那么强,大部分时候, 他对一起都漠不关心,更类似于无欲无求的那种人。不过, 既然明灿提了,那么他以后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说的有道理。”池潇敛眸笑了下,“不过,我刚才以为你要说的是别的。” 明灿别开眼:“哪有什么别的。” “有。”池潇说, “我以前挺想出国的。不是因为出国有多好, 只是因为我妈妈在国外,留学了就可以离她近点。” 他没有直说。 只是用这个例子告诉明灿, 他没她想象中那么理智,他是会因为学业、事业以外的一些因素, 来决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 他之前想出国,现在忽然不想出国了。 之前想离妈妈近点,现在又是想离谁近点? 很快,池潇用一个问题,间接地告诉明灿答案:“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明灿不是傻子,她有点怀疑池潇刚才跑去和他爸聊的可能就是关于她的话题,否则他这么个内敛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会平白地要和她聊什么未来。 明灿深吸了一口气,诚实地答:“我应该也会保研吧,暂时不考虑留学。” 大学毕业之后,她打算一边深造一边创业,留在国内显然更方便些。 明灿有点不适应现在这个氛围,好像在相亲,但是和刚才跟池曜一家相处的时候又不太一样,那时的她可以从头武装到脚,温和谦逊无懈可击,对方无论出什么招她都能淡定化解,现在就不一样了,聊着聊着,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被池潇带着跑,他随便问一个问题,她就浮想联翩,脑补出了一堆事儿,像在做一道道至关重要的阅读理解题,心里怪紧张的。 池潇敛眸瞅着她:“嗯,挺好。” 挺好什么挺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灿忽然觉得他这人有点腹黑。 也许他并不是有意的。 但是无意中就把她给拿捏了,这样似乎更可怕。 明灿不太耐烦地抖了抖手里的西装外套:“你还要我帮你拿到什么时候?” 池潇说了句“抱歉”,一只手接过衣服,另一只手拿走手机,两件东西都沾染上了她的体温,触感温热。 僻静的廊道上忽然有人经过,明灿和池潇默契地同时背过身去,装作不认识对方,一个提着裙摆往宴会厅方向走,另一个大步往相反方向离开。 没有告别,就这么突兀地分开。 明灿的心稍稍提起来,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类似偷情的背德感。 - 宴会结束,明灿回到家练了一个小时琴,洗漱完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将近零点。 身体有些累,但脑子还精神着,不是很想睡觉。 明灿趴在被窝里,两手抓着手机,打开监控器看淼淼。 淼淼躺在床铺正中央,睡姿好像刚被谁摆弄过,板板正正平躺着,被子掖得严严实实,脖子都包紧了,只露出一个圆圆白白的小脸蛋。 明灿隔空戳了他脸蛋几下,看着淼淼睡得极香,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睡意了。 随手切到客厅监控,好巧不巧,池潇正好从起居区走出来,穿过客厅。 摄像头发出咔咔的转动声,画面跟随池潇行动,他忽地放慢脚步,扭头看了眼摄像头。 明灿吓了一跳,双手离开了手机。 她可没有操作! 很快,她搞明白摄像头会自动识别人物并跟随,画面中的男生也不再停留,很自然地朝前走,去厨房弄了盘水果,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二十几公里外,明灿双手托腮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上的人。 他似乎是刚洗完澡,穿了件灰色无袖t,露出整条修长劲瘦的胳膊,黑发半湿,衬得脸色冷白如玉,脖子上挂了条毛巾,时不时懒散地抓起来擦两下头发。 盘子里放着一串提子和草莓,都是淼淼爱吃的水果。池潇吃得慢条斯理,摄像头像素很高,明灿几乎能看清他吃草莓的时候,牙齿咬破鲜红果皮的样子。 不知他在看什么电影,可能是科幻片,光影变化诡谲,斑驳落在他脸上,将那双冷淡的眸子映照得尤为幽深。 明灿好像想从他脸上反射的光影猜出他在看什么电影似的,不错眼地盯着看了许久。 池潇长得确实很好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以任何标准评价,都是无可指摘的帅气,三庭五眼比例完美,五官轮廓棱角分明,不仅一眼帅,还非常耐看,明灿现在,莫名就有一种越看他越漂亮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明灿一直以来对帅哥都完全不感冒,在她眼里,颜值是无用的指标,再帅的人在她面前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时,她甚至还会对帅哥产生更苛刻的心理,这一切都源自她童年的某些经历。 明灿的父亲明铮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小时候,明灿特别崇拜爸爸,她觉得爸爸是全世界最帅最温柔的男人,那时的她还是个小颜控,喜欢和长得漂亮的朋友一起玩,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崇拜的人,美好的外表之下却藏着让人恶心的灵魂。 那时的明铮还没有受到父亲提拔,一个有钱无权的公子哥,长相又尤为英俊,这样的人很难守住底线,他自然而然地放纵自己的生活,对内隐瞒妻女,在外风月不断,直到被妻子发现之后,他还口口声声说那些女人都是过客,他的妻子永远只有她一个,那副让苏稚宁“知足吧”的嘴脸,不仅将苏稚宁拖入抑郁的深渊,也让明灿心碎一地,从前觉得父亲有多温柔帅气,现在就有多丑陋恶心。 于是从此以后,明灿再也不会把一个人长得好看当回事。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容易被颜值左右,很多女生朋友一看到帅哥就犯花痴,明灿在其中就像个异类,只会冷眼旁观,再帅的帅哥从她眼皮子底下经过,她也不会产生一丝心动的感觉。 直到今天。 她看到池潇弯腰从盘子里捏起一颗提子,没抬胳膊,随手一振腕把提子丢上去,身子和脑袋都没动,张嘴就把提子精准地衔住,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动作,她竟然觉得还挺赏心悦目,眼睛盯着池潇下颚一紧一松,脸颊被水果顶得微微鼓起来,很快又平下去,她心跳莫名加快,撑起身子把手机往前一推,塞到枕头底下不敢看,好像屏幕上正播放着多么叫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似的。 过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平复些,明灿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捞了出来,看到监控画面里,懒坐在沙发上的男生手里抓着手机,微弱的荧光照亮他的脸,唇角似乎有一道非常浅的弧度,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下一刻,明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消息栏跳出。 cx:【好看吗?】 ? ?? ???!!! 明灿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壳嗡嗡的,像被罩进一只震荡不休的巨钟里。 她抬手拍了两下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怎么发现的? 明灿很快想到,摄像头后面有人监控的时候,前端设备或许会有提示,比如灯闪烁的频次变化,或者是颜色变化。 靠! 明灿捶了一下床,反手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起来,像粽子似的,只露出脑袋,眼睛死死盯着扔在床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好看吗”三个字明晃晃地躺在聊天框里,像一道催命符。 明灿想用被子蒙住头,彻底装死。 转念又想到,他们明天白天就要见面,一起陪淼淼去上幼儿体适能课。 她装的了今天晚上的死,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她难道还继续死着,不去陪淼淼上兴趣班吗? 冷静,冷静。 明灿隔着被子用手搓了搓脸。 她拥有极强的自控能力,即便此时此刻发生的是她这辈子遇到最尴尬的事情没有之一,她也顺利地令自己渐渐平静了下来,脑子里飞快思索该怎么应对。 现在这个情况,池潇估计已经确定她正在监控里看他。强行否认行不通,狡辩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虚。 很快,明灿考虑好该怎么回复了。 另一边,池潇见对面许久没动静,以为今天应该收不到回复了,于是他放下手机,准备把旁边的笔电抱过来写代码。 就在这时,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 日月火山:【这里是我家,我爱看哪看哪,而且客厅还是公共区域】 日月火山:【监控是你装的,也是你教我怎么看的,说明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日月火山:【所以,既然你都准备好了,我看两眼怎了?有什么问题吗?】 日月火山:【有问题请提,没问题我就接着看了,别影响我】 第49章 早点 连着四条消息, 有理有据,义正词严。 字里行间还带着股暴躁,像只炸了毛, 又极力佯装淡定的猫。 池潇瞅着手机笑了笑, 打字回:【我没有任何问题】 似是对她那些霸道的言论极其认同, 心悦臣服。 明灿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来划拉去。 说完那一串话, 她心里仍有些气不忿,问池潇:【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没几秒,收到答复—— cx:【不知道】 明灿:? 他不知道? 所以摄像头的指示灯并没有闪烁或者变换颜色?或者这款摄像头根本就没有指示灯? 明灿突然有种中圈套了的预感, 又问:【那你干嘛突然问我“好看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2节 池潇解释了下:【监控软件里, 你的账号在线】 明灿心说, 那我也有可能在看淼淼,或者看其他的摄像头啊。 又见池潇补充道:【之前考察过这款摄像头的客户评价,很多人提到,有人在后台监控的时候,摄像头自动跟随人物行动可能会卡顿】 所以, 他那会儿刚从起居区走到客厅,莫名其妙看了摄像头一眼, 就是发现这玩意儿转动的时候有点卡顿,那时候就已经怀疑她在后面看了吗? 日月火山:【摄像头卡顿,可能就是单纯坏掉了啊】 cx:【也对】 cx:【所以,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就炸出了她这么个大聪明。 漂亮。 明灿预判对手反被预判, 这一波心理战, 她完败。 事已至此,她只能贯彻落实方才的强盗逻辑, 才能挽回点面子。 明灿搂着厚实柔软的被子,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躺下去, 两条腿在被子里踩自行车,极用力,像是在泄愤,双手举着手机打字:【虽然你是随便问问,但我也要诚心诚意地回答你:就那样吧,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看看,也不怎么好看】 她手机屏幕分成两块,上边是监控,下边是聊天框。 明灿发完消息,瞅了眼监控,看见池潇抓着手机在打字,下一秒,他的消息就送达。 cx:【抱歉没让您满意】 cx:【要不我给您表演个,写代码到天亮】 明灿“噗”地笑了声,翻身趴床上,回:【没劲,换个】 cx:【您想看什么带劲的?】 光看文字,明灿就能脑补出池潇说这话的样子。 那张脸还是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唯独唇角欠揍地勾着,语气带着他们北城人最经典的那种劲劲儿的口音,光想象一下,明灿都想打他。 她瞅着监控里的男生,他坐姿很随意,两腿岔开,身体向后倚着沙发,轻薄的衣服布料贴在身上,隐约能分辨出下边结实又流畅的肌肉线条,真挺带劲的。 明灿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接这个茬,回复:【你猜】 cx:【猜不着】 cx:【这样,您有什么需求】 cx:【明天当面说吧】 发完这几条消息,他从沙发上起身,一只手抱着笔电,慢悠悠地朝前走。 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摄像头前。 明灿蓦地屏住呼吸。 就见池潇弯腰,俊脸忽地凑近摄像头,抬手覆在最上面,乍看去好像在摸她的头,薄唇一张一合,说出两个字。 “晚安。” 监控传过来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机械质感。 明灿下意识回了句“噢”。 直到对方走了,才想起来她这边没开话筒。 - 次日,天还没亮,明灿就从床上疲疲沓沓地爬了下来。 睡醒前连着做了几个梦,她身上又热又黏糊,喝了口凉水便钻进浴室洗澡。 洗完脑子清爽了不少,她在衣帽间挑了一件从来没穿过的鹅黄色蓬蓬羽绒服配浅绿色毛线裙和白色雪地靴,整个人活像根玉米,今日奇装异服get。 明灿原想再烫个爆炸头,坐在梳妆镜前盯着自己看了会儿,她忽然又不想弄得太丑,手里的卷发棒不自觉换成了大尺寸的,慢吞吞地烫了个大波浪,接着又化了个清新的淡妆。 和池潇他们约好八点见面,现在刚七点,明灿已经拾掇好,下楼吃早饭。 家里的厨师已经备好丰盛早餐,明铮正坐在餐桌主位用餐,见明灿出现,他愣了下,被她这身亮眼的装扮逗得一笑。 “这么早要出门吗?” “嗯,和高中同学约好一起玩。” 池潇也是她的高中同学,这么说不算撒谎。 明铮点了点头,又问:“你明后天有时间吗?昨晚你说想要的那套房子,年前我们办好过户,年后就是你的了。” 明灿想了想:“明天吧。” 话音一顿,她朝明铮笑道:“谢谢爸。” 明铮:“谢什么,都说了,爸爸的东西就是你的。” 明灿轻轻颔首,低头吃饭。 说实话,父亲这么多年对她一直都很好,无论母亲去世前还是去世后,他从未亏待过她这个女儿半分,虽然他过去的私生活不检点,但也从没有带回来什么弟弟妹妹分走她的宠爱。 而且最近十年,因为爷爷提拔他分管集团部分事宜,随着肩上责任加重,他不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性格渐渐变得沉稳,也更顾家了,无论怎么看,都像一个难得一见的好父亲。 但是。 明灿没有理由替母亲原谅他。 她曾经幸福的童年已经回不去了。过去的伤疤不可能消失,它永远都在那里,只是随着明灿年龄增长,变成大人,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把尖锐的愤怒摆在脸上。 大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明灿现在已经可以和父亲和平相处,只要不触碰到她的核心利益,他们父女俩可以就这样,永远将就着、虚与委蛇地过下去。 八点整,池潇在群里发消息说到了,明灿才出门。 今天艳阳高照,没什么妖风,明灿得以把手从袖子里露出来,边玩手机边走路,准确地说,是边听淼淼发来的语音边走路。 “池潇今天学会做饭了吗”群里。 明喵喵:“妈妈,你快点呀,快点呀,我们等了三分钟啦~” 明喵喵:“妈妈,我好想你呀,我有……emmm……好多个小时没有看见你啦!” 明喵喵:“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明喵喵:“嗨呀,你是不是找不到我们呀?我拿爸爸的手机拍照给你看看。” cx:【[图片]】 cx:“我们就在这里哦,旁边是一家还没有开门的大超市,啊,刚刚开门啦,好多人冲进去哟。” cx:“妈妈,你好慢呀,爸爸都等得不耐烦,开始敲电脑了。” 明灿一条条听,可爱死了,听完再把语音逐条翻译为文字,截图收藏。 为了不被熟人看见,明灿让池潇把车停在离小区有五百米远的地方,她家的别墅本就在小区深处,走出来有将近一公里,要花不少时间。 这时,淼淼顶着他爸的头像又发过来一段视频。 视频里,男人坐在驾驶座,低头看膝上的电脑,侧脸线条利落,带着天生的冷感。 “妈妈,你快看他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男人回头看过来,淡薄的眼睛染上无奈笑意,伸手朝摄像头这儿抓过,似乎要抢手机。 画面乱晃起来,伴着小屁孩嘎嘎的笑声,明灿隐约能看见池潇正眯着眼和他儿子闹,然后淼淼似乎抓着手机躲到座位下边去了,画面变得漆黑,视频也在这时结束。 明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把这个视频保存了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她钻进车里,暖气迎面扑来,还有个热乎乎,脖子里头都冒出了汗的小人人兴奋地扑到她身上。 明灿抽了几张纸巾,手伸进淼淼毛衣领子里给他擦汗。 淼淼仰头打量她:“妈妈,你怎么长黑眼圈了?” “昨晚没睡好。”明灿冷不丁想起昨天凌晨发生的事,匆忙岔开话题,“快去安全座椅上坐好,再不出发要迟到了。” 淼淼没动,眼睛滴溜溜地睁大,听见妈妈的心声:「你爸太带劲了,害我晚上睡不着,睡着了还做奇怪的梦,老早就醒来」 淼淼不太懂“带劲”是什么意思,感觉不是贬义词呀? 反正妈妈的黑眼圈是爸爸害的就是了。 妈惨,爸坏! 车子启动后,明灿拿镜子照了照脸,是有点黑眼圈,但也不重,不影响她的美貌。 驾驶座上的男人专注开车,侧脸冷淡,不说话的时候依然像个万年冰山,明灿瞥了他一眼就感觉眼睛冻得慌,她收回目光,问淼淼早上吃了什么。 “三明治,爸爸做的。” “是吗?都夹了什么东西?” 淼淼记忆力很好,一一报出:“三文鱼,烟熏牛肉,牛油果,鸡蛋,西红柿,挺好吃哒。” 明灿点了点头:“还不错。” 淼淼想起一事:“今天早上,因为我说好吃,爸爸又回厨房多做了一份,肯定是给妈妈的吧!” 话音落下,淼淼和明灿同时抬头看向池潇。 池潇仿佛没听见,车停下来等红绿灯,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窗外。 淼淼:“我猜爸爸肯定带了,就放在他的电脑包里,爸爸你快拿出来给妈妈尝尝!” 见爸爸不动,淼淼作势要从安全座椅上爬下来,去副驾上翻他的包,池潇无奈,没什么语气地说:“你妈已经吃过饭了。” 明灿想起来七点出头的时候,池潇发消息问她吃饭了没,她今天起得早,那会儿刚吃完,就如实回复他了。 明灿笑了笑:“没事,我可以再吃一点。” 她都这么说了,池潇只得从包里翻出一个密封的塑料食盒,往后递过去。 其实明灿现在饱得很。她拿起盒子里的三明治,剥开保鲜膜咬了一口,和家里专业的厨师做的早餐比起来,这个三明治其实很一般。 红灯转绿,车子向前开去,池潇目视前方,神色很淡,似乎对后座上的一切并不关心。 眼见他那副死装的样子,明灿想起昨晚被他摆了一道,今天必须找回场子,于是一边吃三明治一边软声问:“学长,我都吃了早饭,你干嘛还带呀?” 池潇:“我自己吃。”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3节 明灿:“原来不是专门给我带的。难怪这么难吃。” 池潇侧眸,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非常识相地改口:“是给你带的。你觉得怎么样?” 明灿扬唇:“难吃。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池潇:…… “不过。”明灿话锋一转,“今天口味特殊,就爱吃难吃的。” 第50章 抱人 突然的安静, 衬得呼吸声都分外清晰。 听惯了明灿冷嘲热讽,这一瞬间,池潇忽然分不清她是真的说了句动听话, 还是在变着法子阴阳怪气。 车还在路上行驶, 池潇没有回头看她, 只是换了只手握方向盘, 脊背绷直了些,淡声说:“你什么时候还想吃难吃的。” 顿了顿,他似是自己都觉得好笑, 极力忍着, 才把后面的话说完:“……就和我说。” 话落, 明灿在后头直接爆笑。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池潇这人,居然这么有捧哏天赋。 笑够了,她抚了抚胸口顺气,将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包好,放进盒子里, 说:“我现在不饿,等会儿饿了再吃。” 大人说话弯弯绕绕的, 淼淼用上超能力也搞不懂妈妈到底觉得爸爸做的三明治好吃还是不好吃。 淼淼从安全座椅里头探出脑袋,问明灿:“妈妈,那你觉得爸爸今天学会做饭没有呀?” 这是他们微信群的群名,淼淼每次看到这行字, 就替爸爸感到压力山大。 明灿想了想, 反问他:“你觉得你爸学会了吗?” 淼淼:“爸爸很努力的,应该快了吧!” 明灿:“那等他学会了, 我们的群名就可以改了,改成下一个大目标。” 淼淼:“神马大目标?” 明灿笑:“淼淼今天数学考一百分了吗?” 淼淼:…… 好可怕!原来群名的压力不会消失, 只会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许是因为超能力水平的提升,淼淼最近对数学开窍了一点,但是他的基础实在太差,紧赶慢赶现在也只到及格水平,妈妈一下子就要他考一百分,那不是欺负小朋友吗? “我刚才说错了,爸爸离学会做饭还远着。”淼淼瞄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小小声对明灿说,“妈妈,偷偷告诉你,其实爸爸昨天中午给我做了一碗超难吃的面条……” 池潇睨了眼后视镜中的淼淼。 明总强权之下,淼淼和他哪有什么父子情。 不过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 儿童体适能课的教室在一幢写字楼高层,教室面积很大,充满了明亮的色彩,随处可见卡通图案,地板铺满防滑柔软的橡胶垫,垫子上带有各种各样的图形标记,方便孩子们进行各种游戏和锻炼活动。 淼淼穿越之前就上过好几节体适能课,对教室里的各种地形和道具很熟悉。刚上课不久,他就展现了非常出色的体能天赋,在同班的其他几个五岁小朋友之中一骑绝尘,跳跃、奔跑、爬行、平衡,没有哪个不擅长的,简直比花果山上的猴子还灵活。 明灿一开始脱了鞋,跟着淼淼到教室里头给他录视频。 上次在雪场,滑雪太难她跟拍不了,今天区区体适能课,明灿觉得不在话下,于是便揽下了跟拍摄影师的职责。 没想到,一节课一个小时,她才跟着淼淼跑了十几分钟,就累得喘起了粗气。 明灿今天穿了条迈不开腿的长裙,淼淼在双杠上面爬,她在下面走都没他快。 这孩子上辈子怕是个火箭吧! 明灿腹诽着,转眸看了眼懒洋洋跟在她身后的池潇。 他正好也看过来,视线很淡,似笑非笑:“累了就歇会儿。” 明灿:“我不累。主要是这个裙子不方便,而且我昨晚没睡好,气血不足。” 池潇点头,单手抄兜,随意地问:“所以,歇不?” …… 明灿:“歇。” 教室外边有供家长休息的座椅,和教室只隔着一面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孩子在里面上课的情景。 池潇和明灿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坐下。 淼淼这会儿正在老师的指导下排队练前滚翻,别的小朋友都在垫子上滚,轮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没碰到垫子,一下子就空翻过去了,看得老母亲明灿肾上腺素飙升,会玩运动的男孩子是真的帅。 “你教他的吧?”明灿突然问池潇。 池潇纳闷地看她。 要教也是未来的他教,现在的他对淼淼会空翻一无所知。 明灿:“刚才他翻的那个,和你那天在雪场上翻的有点像。” 池潇指正道:“我那天是后空翻,他这个是前空翻。” 行。 我前后不分,就你最懂空翻。 和直男说话真费劲,明灿不想理他了,低头看手机。 池潇闷坐了一会儿,主动问她:“你在看什么?” 明灿:“论文。” 沉默。 话题终结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明灿抿唇憋笑,打开微信给池潇发了个东西,说:“后天音乐会,我让人给你和淼淼留了两张前排的票。” 池潇点开明灿发的链接,又听她说:“那天会有很多熟人,我就不去找你们了。” 池潇:“行。” 他低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音乐会海报,海报有好几张,明灿瞥见他翻到有人物的那张,她的脸随着他指尖滑动缓缓出现,不知为何,明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随口岔开话题:“你之前说你会弹钢琴?” 池潇点头:“小时候学的。” 明灿:“考到几级了?” 池潇:“演奏级。” 演奏级是业余琴手能考到的最高级了。 明灿赞许地点点头:“那你现在还弹吗?” 池潇摇头,淡淡道:“一直没有很喜欢,家里人让学才去学。” 明灿:“噢。” 相处越久明灿越觉得,这位哥的冷淡漠然,大部分时候还真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权力、金钱、艺术、荣誉、个人风评……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值得旁人用半生追求,但是在池潇眼睛里,好像都不足以令他情绪波动半分。 明灿忍不住回想。 印象中,池潇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刻,似乎是那天在雪山度假村别墅,他抓着她手腕问她…… 啪啪啪,明灿抬手拍了几下额头,将让人心神不宁的思绪赶出脑袋。 池潇偏头,瞅着她用手背给脸蛋降温,低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呢?” 明灿都有点想不起来刚才聊什么了:“啊?” 池潇:“你喜欢小提琴吗?” 明灿冷静下来,扯了扯唇角:“以前挺喜欢的,现在不了。” 池潇一怔:“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明灿耸肩,抬眸直视他,“就是单纯不喜欢了。这次音乐会结束后,我应该不会再拉琴了。” 气氛安静下来。 玻璃墙另一边,小朋友兴奋地跑跑跳跳,声音穿透过来,反而衬得这里更寂静。 明灿低头继续看论文,一股困意袭上脑海,她捂住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没过多久,池潇也从包里掏出笔电,沉默地写起了代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池潇盯着电脑屏幕,一串串字符在黑底软件上跳跃,像密密麻麻的脱巢的燕。 他少有这么浮躁的时刻,只觉得正在做的工作无聊透顶。从小到大,所有他坚持在做的事情好像没有一个能够给予他成就感,人们都说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但是这个收获是什么呢?如果他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他想要的东西注定得不到,那么这个收获还有意义吗? 忽然间。 正当池潇食指放在删除键上,连续不断地删除掉一长串代码的时候,肩上传来一声闷响,伴着蓬松的羽绒服被挤压的“哗啦”声,有个圆圆的东西磕到了他肩膀上,几缕海藻般的卷发顺着他胸口滑下。 “嗯……” 明灿梦呓了声,歪来晃去半天的脑袋终于有了依托,似乎是个非常坚实可靠的枕头,她一下子睡得踏实了,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往枕头那边挪。 池潇不自觉挺直了腰,鼻端扑过来一股淡雅的玫瑰花香,随着明灿越挪越近,她毛茸茸的发顶贴上了他脖颈,几捋头发甚至滑到他领子里,羽毛似的,轻柔却又难以忽视地搔过他皮肤。 电脑屏幕上,开发软件跳出错误警告。 池潇才发现自己的手无意中挪到键盘上,按出了一串乱码。 他将笔电挪到一旁,垂眸看了眼肩上熟睡的少女。 茂密的黑发笼着一张月亮似的莹白脸蛋,秀眉舒展,鼻梁挺翘,半边脸颊挤压得鼓起来,纤长睫羽投落的阴影像两面小扇子,那双艳红的、平日里总是对人颐指气使的娇嫩嘴唇,这会儿倒是极其安静乖巧,随着呼吸微不可查地一张一合,像含苞的花瓣,让人垂涎欲滴。 池潇挪开视线,克制住心跳,劝自己别找罪受,然后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明灿坐在他右边,一条腿已经贴上了他右腿,所以他这会儿只能把电脑放在左腿上,尽量用左手打字。 电脑屏幕上的字符串彻底脱巢,杂乱无章地跳动着,池潇深吸一口气,强行令思绪镇定下来,将所有注意力用在梳理程序语言上,一只手慢吞吞地敲击键盘,几乎创下他学计算机以来最慢的coding速度。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4节 就在这时,一只鹅黄色的手臂忽地伸进他右胳膊下边。 教室外的暖气没有里头足,离开教室之后,明灿披上了黄澄澄的羽绒外套,没拉拉链,敞着怀,露出里头的白色羊毛衫。 池潇垂眸盯着她那只伸过来的手臂。 他没披外套,只穿着厚卫衣。因明灿现在贴得很近,他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蹭到她,只得将右手局促地搭在膝上,一动不动。 下一刻,就见她好像醒过来似的,忽然有了大幅动作。 脑袋仍磕在他肩上未动,那只伸过来的手像是摸索到了什么很需要的东西,忽地把另一只手也唤来,两只手左右合围,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右胳膊,不由分说就往怀里带。 池潇的右手就这么被她带进了敞着怀的羽绒服里头,贴着她修身的毛衣,清晰地触到柔软的身体和温热的体温。 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池潇的脊背瞬间僵硬。 忽然想起之前确实有听淼淼说起过,妈妈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人。 但他真没想到。 她能抱得这么紧。 第51章 搭讪 明灿很少在不该犯困的时候犯困, 更别提直接睡过去。 这会儿她人虽然待在外边,精神却好似在家里一般松弛,俨然把池潇的胳膊当成了一只异形抱枕,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赖过去。 就是这个抱枕。 怪硬的。 抱紧了有点硌着胸。 因她蛮不讲理地把他胳膊搂了过去, 池潇原本搁在自己腿上的手, 自然也被带了过去, 搭在了明灿的腿上。 这一瞬间。 池潇的五根手指像是断触了的零件,只在刚碰到她腿的时候僵硬地蜷了一下,之后便一动也不敢动, 宽大的手掌松松罩在她腿上, 掌心克制地空悬着。 隔着厚实的冬季长裙, 亦可见女孩两条腿纤细的轮廓,比他的手掌窄,盈盈一握的样子。 明灿像是找到了最踏实的睡姿,并了并腿,终于不再动弹。 若不是她今天穿了裙子, 限制了动作。 池潇觉得。 她甚至想用腿把他的手夹住。 明灿的睡姿就这么定型。 池潇颈边是她温热的呼吸,手肘压着她胸口, 手掌又贴着她的腿,短短几分钟,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麻痹了,像在经受一场漫长的凌迟。 池潇将膝上的笔电挪到腹下, 贴着胯, 关掉开发软件,随便找了部电视剧看。 十分钟, 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 明灿睁开眼的时候,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她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个抱枕?长着硬邦邦的骨头和肌肉,还烫得灼人。 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台摊开的笔电,屏幕上正播放着红色抗战剧。 电脑抱这么近,能看得舒服吗? 明灿打了个哈欠,眸光一转,看见一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撘在她大腿上,手背青筋盘踞,凸起得很明显。 瞬间清醒。 明灿腾地坐直了,双手松开,池潇也在同一时刻把手臂收了回去。 天!呐! 她她她干了什么! 明灿心内天崩地裂,面上艰难维持着镇定,问:“我睡了多久?干嘛不叫醒我?” “半个小时。”池潇说,“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叫醒你干什么。” “可是我……你……”明灿张口结舌,卡顿半天才冒出一个字,“行。” 池潇侧眸:“行什么?” 明灿:“我之前占过你的便宜,今天你占回来,咱俩就算扯平了。” 池潇忽地笑起来:“你把我胳膊拽过去,死死抱着不撒手,成我占你便宜了?” 他合上电脑,全身肌肉到现在还紧绷着,手臂上青筋跳动。他握了握拳,皮肤仿佛还残留她身体的触感,某个地方肉感十足。 虽然过程极其难耐。 不过。 细算下来。 确实是他比较占便宜。 明灿很清楚自己睡着了有抱东西的习惯,这不是她第一次抱活人,淼淼和她一起睡觉的时候也会被她死死搂进怀里。 就事论事,这个事故起因在她,实难狡辩。 明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睡着,三十分钟人事不省,像在家里一样放松。 她闷坐了一会儿,甩锅不成,便耍起了无赖。 “那你想怎样?”明灿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我给你抱回来?” 池潇抓住她手臂,推回去:“不用。” 明灿微笑:“你真是个好人。” 无视她的阴阳怪气,池潇将电脑收进包里,站起来,低头看着她说:“以后和别人在一块的时候,防备心强一点。” 明灿愣了愣。 她从小到大都像只刺猬,将自己武装得无坚不摧,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她防备心不强。 明灿跟着站了起来,辩解道:“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池潇将电脑包挂到肩上,挑眉:“那是和我一起才这样?” 明灿莫名噎住,顿了顿,她傲慢地说:“没错,因为你太闷了,我和你待在一起就直犯困。” “行。”他点了点头,不以为耻,反而勾起唇角,“只在我身边犯困就行。” 明灿抿着唇,脸颊有点热,想不出什么话来回怼他。 难得安静的样子,像是默认了他的说辞一般。 淼淼放课后,三人准备离开。 这一层楼除了儿童运动中心,还有家健身房。一节瑜伽课恰好在这时结束,许多年轻男女从健身房涌出。 池潇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想着明灿和淼淼还在外边等他,他抽了两张纸随意地擦了擦脸,睫毛和额角还挂着水珠,便匆忙踏出洗手间。 迎面走来三个刚下瑜伽课的年轻女孩,仰头看见他,目露惊艳。 一米九的大高个,黑衣黑裤挺拔英气,冷白皮,五官更是得天独厚的英俊,这样的帅哥电视里都难见到,更何况生活中。女孩们难掩激动,其中一个扎马尾辫、看起来最外向的女生勇敢地拦住池潇搭讪:“帅哥,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这条路不宽,她们仨又迎面走来,池潇避无可避。 明灿和淼淼就在这条路尽头等他。 池潇眉头轻蹙,流露出一丝不耐。 被搭讪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本来没什么可焦躁的,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冷淡地拒绝就行了。 但是今天明灿在。 池潇不禁想起那天在雪场初级道上,他看到明灿似乎停下来在等他,即将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忽然有人跑过来搭讪。 他被迫停留了一下。 明明没有和那个女生说几个字,然而,明灿见到他被搭讪,头也不回地就滑走了。 之后他再也没赶上她。 池潇知道,明灿之所以转身就走,不是因为看到他被搭讪而不高兴。她对男人没有占有欲,她只是单纯不喜欢出现在这种场合。别的女孩子在搭讪,她就必须离远点,不能被人误会她和这个男的有关系,免得那个女孩子不开心,她也惹一身骚。 要是明灿现在看到他被搭讪。 她应该会带着淼淼躲得远远的。 池潇:“抱歉,我赶时间。” 他看都没看搭讪的妹子一眼,抬脚就走。 “等等。”女孩锲而不舍,小跑两步赶上他,又拦住,“那能不能先加个微信?” 池潇:“不能。” 女孩眨眨眼:“你是有女朋友吗?” 池潇不答,女孩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认识一下嘛,反正都在一个健身房里健身,以后说不定还能见到。” 这一层只有一家健身房和一家儿童运动中心,女孩默认池潇是健身房的顾客。 他耐心已然告罄,正欲再度抬步离开,不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没什么语气地喊他名字—— “池潇。” 明灿牵着淼淼站在走道尽头,视线落在他脸上,又扫了眼拦住他的几个女生。 她破天荒地没有掉头就走,表情很纠结,像是极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没好气地催他:“快点呀,淼淼都等累了。” 淼淼仰头望着妈妈,小声说:“妈妈,我不累呀?” 明灿垂眸,比了个嘴型:就你话多。 和池潇搭讪的女生也向声源处望去。 那儿站了个穿得像只香蕉的女生,黄衣服,绿裙子,造型不敢恭维,但容貌生得极标志,杏眸含光,粉面桃腮,明艳映人,光凭这么一张脸,通身古怪的着装都变得漂亮顺眼起来。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5节 她手里牵着个五六岁大的小朋友,俊俏得像个小明星,正冲他们这边挥手。 池潇焦躁的心情一瞬便缓解了。 挡在他面前的姑娘们见状,自觉地让开路。 这一刻,池潇反而生出几分耐心。 明明被人没好气地催促,他那张万年冰川脸却像是冰雪消融,眼眸浅淡,含着莫名的轻松。 “不好意思。”他带着歉意叹了口气,“家里人管得严。” 姑娘们目送他走向等候他的女生和孩子。 “家里人?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孩子都那么大了吗?” “该不会……是带孩子去隔壁那个儿童运动中心上课的吧?” “可能真的是,他和那个小孩长得好像。”搭讪主力的女孩子要抓狂了,“天呐,我都干了什么?为什么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不回答?这不是有老婆吗!” …… 池潇回来之后,明灿没说什么,三人一道走去电梯间。 直到进入轿厢,气氛安静下来,明灿才淡淡问了句:“你刚才和她们说什么了?” 据她所知,池潇不是会和向他搭讪的异性闲聊的男生。 他那脾气又冷又闷,有时候在她面前,都懒得多蹦一个字。 池潇单手抄兜,望着楼层显示屏,漫不经心道:“我和她们说。” 话音一顿,他笑:“我老板叫我了。” 明灿弯了弯唇,傲娇道:“谁是你老板?” 池潇耸肩。 不是老板也行。 换一个字,更好。 - 又过了两日,除了做饭进步得比较慢,池潇别的工作上手都很快,已经完全适应了带娃生活,将淼淼的起居照顾得很好。 这天下午,他给淼淼穿了一套低调的黑色棉服和运动裤,脑袋上戴个黑色毛线帽。他自己也穿一身黑,扣了个鸭舌帽,再戴一副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 父子俩就以这样的装扮,来到位于繁华地段的音乐厅,观看明灿参与演出的古典音乐会。 这场音乐会的主题是“浪漫主义·凛冬绽放”,虽是几个高校艺术团联办的业余音乐会,门票却也十分叫卖,偌大的音乐厅人满为患,池潇和淼淼的座位在前排偏左,视野没有中间那么好,但是离明灿演奏的位置比较近。 开场曲目便是由b大与a大管弦乐团合奏的《雪花圆舞曲》。 “哥哥,你快看,姐姐在那里!” 淼淼兴奋地指着舞台上的弦乐区,明灿身着黑色一字领长裙,露出纤瘦漂亮的肩膀,皮肤白得能反光。 弦乐区琴手众多,明灿站在最前排,美貌与气质出类拔萃,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她微耸着肩膀托起琴身,右手拉弓,看似瘦弱的臂膀显露出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灯光映照着她美丽而专注的面庞,眼眸低垂,神情是极放松的,整个人仿佛徜徉在乐声中,璀璨如星,又飘然若仙。 淼淼听到周围好几个观众夸妈妈漂亮,他刚开始听得挺乐呵,感觉与有荣焉,直到听见两个哥哥小声讨论妈妈有没有男朋友,他立刻鼓起嘴,从座位上爬起来,趴到爸爸耳边告状。 池潇睨着他:“乖乖坐好,别乱动。” 淼淼眨巴眨巴眼睛。 爸爸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觉得那两个讨论妈妈的哥哥是苍蝇。妈妈说得没错,爸爸这个人真的很装! 池潇将淼淼按回座位,免得打扰到别人。 带小孩到公共场合,尤其是这类需要维持安静的公共场合,控制好小孩是很重要的,这是成熟家长的必修课。虽然他个人对小朋友在座位上爬并不介意,但是保不齐有别人介意,控制好他也是保护他不受人白眼的最好方式。 随着乐曲渐入高潮,乐手们也愈发沉浸,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摆动,女孩们的裙摆荡漾出水波。 池潇望着舞台上的明灿。她今天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在脑后扎了个蓬松的辫子,只剩几绺碎发笼着白净的脸蛋,眼角眉梢比他记忆中初次见她演奏那天,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妩媚。 那天是新生军训后的迎新汇演,全校学生集结在体育馆,池潇他们班的位置刚好在前排最中间,能将舞台上的风光看得一清二楚。 看汇演不让带手机,池潇就带了本英语阅读,就着昏暗的灯光刷题。 演出反响很好,身旁欢呼声不断,池潇无动于衷,像个局外人似的,只盯着习题本看,眼睛累了就闭目养神。 直到管弦乐表演开始。 悠扬清越的提琴声飘荡过来,池潇拎着题干关键词在文章中找出对应部分,选出这道题的答案之后,才百无聊赖地抬眼望向舞台。 好几十名乐手中。 他一眼望见一个穿黑裙子的少女,舞台灯光并不明亮,她身处其中,像明月一般皎洁,又像钻石一般夺目。 “哟,潇神刷完题,终于有心思看演出了?”身旁兄弟调侃他。 池潇没应声,过了许久,他像是终于回神,指着舞台上的某人问:“那个女生叫什么?” 第52章 阿潇 兄弟被池潇整愣了:“你问我, 我怎么知道?” 转头从文艺委员那儿要来一份汇演节目单,递给池潇:“这上面有演出人员的名字,你看看。” 池潇接过节目单, 找到管弦乐栏目, 几十个陌生的名字挤在一块, 所幸都标有班级。池潇以前没在学校见过那个女生, 直觉她应该是高一新生。高一就参加新生汇演的学生不多,他依次看下来,目光停留在某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二字名上。 高一3班, 明灿。 抬眸望向舞台。 就是她吧。 农历去年的年末, 他曾经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见过这个女生。 隔着鞭炮的硝烟和洋洋洒洒的雪花, 他费劲地睁开眼,看清了她的脸。 一晃大半年过去,她竟然升入这所高中,成为了他的学妹。 “活久见,我们潇哥都被勾得不刷题了。”兄弟凑过来揽着池潇肩膀说, “不过今年新生妹妹颜值确实高,有个叫明灿的, 才入学几天,已经是准校花了……诶,她名字也在这里哎。” 池潇没接话,将那份节目单折起来, 夹进了英语练习册里。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结束, 女孩缓缓收弓,仰起了脸, 乌黑清亮的眼睛望向台下乌泱泱的观众,掌声回荡在场馆上空, 她提起唇角,优雅地躬身致谢。 池潇是无数个仰望她的观众中的一员。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本来一心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回去刷题,这一刻,他莫名希望这个节目可以持续久一点。 汇演结束后,池潇的生活一如往常,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闲时打打篮球,做点手工,唯一的不同,就是每次打完球,他会多走几步路,从管弦乐团排练的音乐教室附近经过。 那时的他十六岁,九年过去,他早就忘了七岁时在乐汀老师的工作室认识的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只记得她的英文名。 还有那个幼稚的约定,渐渐也失去了约定本身的含义,变成池潇日复一日打消无聊光阴的习惯,仅此而已。 他这些年做琴越来越熟练,平均一年就能做好一把。反正也不打算让其他人用,他在每一把琴上都刻下了那个英文名。那串字母,与其说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倒不如说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特殊符号。 直到十六岁的这个夏末。 他在那个名叫明灿的少女的小提琴上,再一次看见了那串熟悉的字母。 …… 一晃又过去好多年。 乐声激荡,过去与现在仿若重合。 一曲毕,掌声雷动,舞台上的乐手躬身致谢。 明灿直起腰,下意识望了眼下方的观众席。 无形中像是受到了指引,她一眼便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望见池潇,还有他身边那个蠕动的小豆丁。 这一刻,心情特别奇妙。 观众席上的千人万人,于她而言不再是等量齐观,而是有了特殊的存在。 池潇手背上忽然贴过来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几根指头。 他低头,对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爸爸。我小小声叫你,没有人听见的。”淼淼嘴巴一张一合,伸出圆圆白白的食指指了指舞台上,兴奋地说,“那个是我妈妈,她太厉害啦!” 其实这句话淼淼更想对着坐在这里的所有观众说,但是他在外人面前要叫明灿姐姐,所以这句话只能对爸爸说了。 池潇点了点头,勾唇:“我也这么觉得。” 他抓住了淼淼肉乎乎的小手,悠哉地捏他手指头玩。 淼淼仰头望了池潇一眼。 爸爸现在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呢。 音乐会时长两个半小时,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这里人多眼杂,他们和明灿不方便见面,而且淼淼肚子饿了,池潇决定带着他尽快离开,找地方吃饭。 几千名观众依次退场,行进缓慢。 池潇和淼淼刚离开座位,走到过道上,就看到音乐厅侧面开了一扇门,有工作人员在指挥观众分流。 他牵着淼淼朝那边走去,边走边压低鸭舌帽的帽檐,口罩往上拉了拉。 走出侧门,好巧不巧,碰上了a大的一队乐手。 看到好多背着琴的哥哥姐姐,淼淼好奇地东张西望,池潇敲了两下他的脑袋,拉着他快步走出这条过道。 来到宽敞的大厅里。 “池潇?”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紧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那人赶到他身边,“真的是你!”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6节 池潇无奈地皱了皱眉,转眸看见楚知雨。 她背着琴盒,脸上还带着精致华丽的舞台妆。因为她参与的节目结束得早,所以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他们自小认识,虽然关系并不非常亲厚,但也算一起长大。楚知雨对池潇的身形非常熟悉,刚才远远望见,她便觉得是他,虽然他几乎把脸完全遮起来了,她依然认得出。 楚知雨不是傻子,看池潇打扮,就知道他今天来这里不想被熟人认出来,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有几个问题想当面问他,这份心情非常急切。 走到人少的地方。 池潇握紧了淼淼的手。 他看出淼淼也认识楚知雨,遂低头用眼神示意他安静,先别说话。 三人停在一面玻璃幕墙前,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接天连地,将夜色点缀得灿烂。 “有什么事吗?”池潇直入主题。 楚知雨瞥了眼池潇牵着的小男孩,又抬眸看他:“这个小朋友是?” 池潇:“我朋友的弟弟。” 他和楚知雨说话时,只将压低的帽檐稍稍抬高一点,露出口罩之上一小截冷白的皮肤,眸光淡漠,显然不想在这里久留。 池潇帮朋友带孩子? 楚知雨难以置信,垂眼盯着淼淼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不自觉想,什么样的朋友能请得动他这尊大佛来帮忙带娃? 在她的印象里,池潇是很烦小孩的,一旦看到就恨不得绕道走。 楚知雨没有瞎打听,压下心里那点怪异,闷声问:“听池伯伯说,你不想出国了?” 池潇:“嗯。” “为什么?”楚知雨不明白,“你不是一直想去美国留学吗?” 楚知雨以前问过池潇的未来规划,当时他随口说想去美国留学,楚知雨一直记得。 池潇声音很淡:“我现在觉得保研更好。” “哦。”楚知雨点了点头,“你们计科系师资强大,你成绩又那么好,系里的教授一定抢着要你,确实比留学方便省心。” 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潇:“没别的事的话,我就走了。” 楚知雨一愣:“你有急事吗?” “小朋友肚子饿了。”池潇平静地说,眼神流露出几分温和,“没照顾好他的话,回去没法向她姐姐交代。” 说着,他垂眸和淼淼对视了一眼,父子俩心照不宣。 楚知雨脸色泛白,浓妆都掩不住震惊:“他姐姐是谁?” 池潇:“是今天演出的一名乐手。” 楚知雨攥紧了琴盒的背带。 所以他今天才会带着这个小男孩来看音乐会,为那个姑娘助阵。 聪明人之间,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池潇和楚知雨认识这么多年,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点到为止即可。一个话题顺下来,楚知雨不可能想不明白,他不想和她一起出国,原因不仅仅是“不想出国”,也是“不想和她一起”。 他心里有别人了。 三人就此分别。 淼淼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楚知雨,细声说:“爸爸,知雨阿姨好像很伤心。” 池潇直到这时才问出心底疑惑:“你对她很熟悉吗?” 淼淼摇头:“没见过几次。但是我听人说过,知雨阿姨是你的好朋友。” 池潇倏地停下脚步:“谁和你说的?” 淼淼费劲地回想:“好像是妈妈?还是其他大人?记不清了。” “没有这回事。”池潇认真地对淼淼解释,“很亲近的朋友才能叫好朋友,比如那天在雪山的别墅里和你一起玩的几个哥哥,他们差不多算是我的好朋友,你觉得我和知雨阿姨有那么熟吗?” 淼淼想了想,那天在别墅的院子里玩雪,那几个哥哥揉了好几个雪球,抬手就往爸爸头上砸,爸爸反手回敬他们,几个人差点扭打在一起,原来这就是爸爸的好朋友!那爸爸和知雨阿姨肯定不是好朋友! 池潇对淼淼解释完,不知为何,心里依然有些闷。 这时候,看演出的观众撤退得差不多了,门厅里渐渐变得空旷,气氛安静下来。 池潇突然想到什么,低头问淼淼:“你穿越之前,知道爸爸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吗?” “知道呀。”淼淼说,“爸爸不是a大的学生嘛?” 池潇:“爸爸从a大毕业之后呢?还有去别的学校吗?” 淼淼很快想起来:“mit!爸爸是mit毕业的,我记得。” mit. 池潇直起腰,呼吸沉重了几分。 在另一个时空。 他大学毕业后,真的出国留学了。 不出意外的话,楚知雨也和他一起出了国。 为什么? 池潇不明白。 就算在另一个时空,淼淼没有提前到来,按照他的性子,也不太可能乖乖听从长辈的安排和联姻对象一起出国留学。 更何况,那时候他都毕业了,一定已经知道池曜要和明灿联姻。随着他们年龄增长,联姻都会摆到台面上来,男女双方也会开始正式地相处,在这个前提下,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跑去国外留学? 池潇无法理解未来的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除非,在他出国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现在预料不到的。 “爸爸,你怎么了?”淼淼拉了拉他的手,问,“干什么不走了?” 池潇:“没事。” 隔着口罩,淼淼看不到爸爸的表情,超能力能听到的,就是爸爸在质疑未来的自己,同时还担心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破坏现在平静的生活。 淼淼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里的年轻爸爸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 淼淼也觉得现在的生活非常不可思议,搁从前,他完全不敢想象爸爸妈妈能这么友好地相处。 在他原来所处的时空。 虽然妈妈没有明说过,但是小孩子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 妈妈的所有行为都在告诉他,爸爸和妈妈会一直一直爱淼淼,但是爸爸和妈妈之间,是不需要相爱的。 淼淼清楚地知道,他们不相爱。一年只见几面的夫妻,对彼此非常陌生的夫妻,谈什么相爱? 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淼淼才发现,原来爸爸和妈妈也是可以长时间待在一起的,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滑雪,一起看电视,一起教他写作业…… 如果他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一定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们。 就在这时,与门厅相连的走道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一大群乐手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是b大管弦乐团。 明灿被簇拥在人群中,精致的妆容放大了五官的艳丽,一颦一笑灿若星辰。 池潇手按在淼淼头上,将他控制得死死的。 明灿身边是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陈奕骁赫然在列。 他们并肩走进了门厅。这里光线明亮,好些人都注意到了池潇和淼淼。 他俩的外形太过优越,想不招眼都难。 池潇带着淼淼,微微侧过身去。 余光看到明灿目不斜视,像一只优雅高贵的天鹅,从他们身旁掠过。 陈奕骁正低头和她说话,眉眼带笑,经过时抬眸瞥了一眼池潇,觉得眼熟,但没有太在意。 就这么错身而过。 池潇这会儿心里有点乱,带着淼淼往另一个出口走,边走边烦躁地揉捏眉心。 须臾,口袋里手机轻震,有新消息进来。 日月火山:【结束啦~~~】 日月火山:【我刚才看到你俩了。你怎么想的,打扮得像个杀手,我差点笑出来】 日月火山:【天都黑了,淼淼饿了吧?】 日月火山:【他们要去庆功宴,我就不去了,我请你俩吃海鲜火锅】 日月火山:【你车停在哪?我现在过去】 池潇拿起手机,发了车子的定位过去。 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不少。 他所处的时空和另一时空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无论如何,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上,不必再拿另一时空的剧情做参考。 明灿这时还没有和伙伴们分开。 他们都在劝她一起去庆功宴,明灿抱歉地摇头,说她今晚真的有事。 正好手机震动,池潇发车子定位过来,她低头回消息。 身旁的女生瞄见明灿和人聊微信,对方头像明显是男孩子,她揶揄道:“不和我们吃饭要和谁吃饭?男朋友?” 明灿:“没谁,我你还不知道吗?” “也是。”女生悻悻道,“谁要是运气好追到你,肯定满世界放炮仗公告天下了。” 明灿笑着说:“好无聊。” 方才在门厅里,她和池潇擦肩而过,彼此都装作不认识,眼神也避开对视。 那一刻,明灿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暗度陈仓的滋味。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7节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隐秘的愉悦。 让人莫名上头。 - 转场到一家高档海鲜火锅店的包厢里。 今天演出上的妆并不夸张,明灿就没有急着卸,浓密卷翘的睫毛一扇一扇,眼睛盯着锅里翻腾的龙虾肉,筷子刚伸下去就被身旁的男人叫住:“没到时间。” 明灿叹气。 演出太累人了,她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包厢里原本有专门涮菜的服务员,为了说话方便,他们只能放弃这项服务,涮菜计时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到了正在学做饭的池潇身上。 他倒是不饿,干什么都慢条斯理的,看得旁边两只馋虫眼发直,急得要敲桌。 龙虾肉终于煮好,池潇捞了两块上来,分别拆壳,递给一左一右两只馋虫。 明灿看着碗里白净去壳的肉,小声说:“我自己会拆。” 池潇:“行。” 她在心里翻白眼,心说你小子就不能坚持一下? 直到看见下一块肉,池潇依然拆好了再夹给她。 明灿弯了弯眼尾,拿起装着饮料的高脚杯敬他:“淼淼爸爸辛苦。” 池潇挑眉,举起杯子,淼淼也抓起他的杯子凑过来,三个人一起碰杯。 包厢里白雾缭绕,明灿吃到半饱,懒懒地托着腮,转头和池潇讨论接下来一段时间怎么照顾淼淼。 “快要过年了。”明灿说,“你肯定得回家过年吧?” 池潇:“不一定。” 明灿:“难不成,真和你爸说你去美国过年了?” “嗯。”池潇淡淡道,“他不会去向我妈求证的。” 明灿无法想象这对夫妻究竟结了什么仇,明明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却好像都对这个孩子放任自如,彼此之间好像也非常抗拒沟通。 不管他们有多厌恨对方,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为什么不能多关注他一些? 明灿:“我姑姑过年那几天会回北城,淼淼可以暂时交给她照顾。” 池潇:“她不用在家里过年吗?” 明灿:“她说她可以不回家,毕竟她一直都在外面工作,很独立,爷爷奶奶不会太在意。” 池潇看了一眼淼淼,就见他乖乖捧着碗吃东西,什么话也不说。 如果他是淼淼,过年这样重要的日子,比起和姑奶奶一起,他应该更想和爸爸一起过吧。 “还是我来吧。”池潇说,“我不回家,也没什么人在意。” 明灿心里莫名有点酸,点了点头。 转头摸摸淼淼脸蛋,对他说:“妈妈每天都会来陪你的。” 淼淼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 其实他没有那么娇气。他已经很知足啦,今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围着桌子吃热腾腾的火锅,对他而言就像过年一样! 吃完晚饭,收拾东西离开包厢的时候,池潇穿好外套,先一步拿起了明灿的琴盒,背在肩上。 “以后就不拉了吗?”他突然问。 明灿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对这个事情在意。 她记得上次说的已经很明确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来确认一遍。 “嗯。”明灿点头,不带犹疑地说,“没兴趣了,以后学习工作会更忙,练这个挺浪费时间的。” 浪费时间。 只有不喜欢的事情,做起来才会觉得浪费时间吧。 池潇很轻地颔了颔首。 不再多话。 侍应生打开包厢门,池潇率先走了出去。 明灿牵着淼淼的手,望见他背影,高挑清俊,像山峰一样宽广、可靠,肩上背着她的奶白色三角琴盒,不是很搭,但又有种莫名的和谐。 走到电梯轿厢里,气氛陡然安静。 明灿忽地想到什么,犹豫了许久,憋得脸都有点红,直到电梯下行过半才问出口,说话断断续续,不像她风格:“学长,那个,高中的时候,你那天找我,是不是背了一个琴盒?你学的不是钢琴吗?为什么背个琴盒?” 虽然她语焉不详,但是池潇一下子就听出来,她指的是他找她告白那天。 池潇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眼睑低垂,没什么语气地说:“你记错了吧。” “我背的应该是网球拍套。”池潇说,“那阵子经常打网球。” “哦。”明灿闷闷地应了声。 过去好几年,她早就记不清当时具体的画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下意识觉得那是个琴盒。 可能他的球拍套和她的琴盒有点像,让她记错了吧。 - 这一天筋疲力尽,晚上回到家,明灿很早就睡了。 次日七点,她被闹钟叫醒,精神恢复得很好,洗漱完搭了一套风格温柔乖巧的衣服,下楼吃饭。 明铮正在客厅打电话。 不是很重要的通话,回头看到女儿下了楼,他直接放下手机,问:“今天又要去哪呀?” 女儿社交活动丰富,几乎每天都出门,好在她晚上回来得都很早,不会叫人担心,明铮也就见怪不怪,随口打听一下她的行程。 “去看望乐汀老师。”明灿说,“昨天演出的时候,听一个朋友说乐汀老师前阵子生病住院了,最近刚出院,我俩就约好今天一起去她的工作室看望她。” 明铮想了挺久才记起乐汀老师是谁。 乐汀老师全名王乐汀,是一位极负盛名的小提琴制琴师,制作的小提琴获奖无数,明灿用得最顺手的几把琴都是她亲手制作的。 明铮:“那可不能空手去。” 明灿:“知道啦,我昨天就准备好礼物了,都放在车上。” 明铮点头:“好几年没见你买新的琴了,今天看到喜欢的就都买回来吧。” 明灿摇头:“我以后不想拉琴了。今天去找乐汀老师也是告个别。” “为什么?”明铮错愕,“你拉得那么好,教过你的所有老师都说你是个天才琴手……” “没有为什么。”明灿耸耸肩,神情冷淡,“就是不喜欢了。” 如果不是您和爷爷私底下讨论,不想我报考b大,希望我去学小提琴,以后就以小提琴为生,像明家所有女人一样远离“金钱粪土”,当个高贵的花瓶,我也不会产生这么叛逆的心理。 明知叛逆有错,明知艺术无罪,却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 就这样吧。 明灿不再多言,走到餐厅安静地吃起了早饭。 上午九点钟。 轿车驶入一片别墅区,明灿张望窗外,只觉时过境迁,记忆里这个小区奢华又漂亮,没想到现在已经染上岁月风霜,好多地方都显得老旧了。 车子在一幢古朴简约的欧式别墅前停稳。 明灿和朋友一人拎一件礼物,走到别墅门前,望见一块用紫楠木制作的招牌——乐汀工作室。 门没有锁,推门直入,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安静的手工室,见到了乐汀老师。 明灿的妈妈也学过小提琴,她当年用的琴也是乐汀老师手工做的,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乐汀老师年逾古稀,满头华发,对制琴的热爱依旧未减,刚出院就回到了工作室继续工作。 工作人员都是乐汀老师的徒弟,他们刚才告知明灿,乐汀老师的记性一直不太好,不一定能记得起她俩。 果不其然,乐汀老师推了推老花镜,望着面前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感觉有点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明灿主动报上名:“老师,我是sera,elina的女儿,您还记得我吗?我很小的时候就来您这儿买琴,前年还来过一次。那天我试琴的时候,您还弹钢琴给我伴奏呢。” “sera呀!”乐汀老师点点头,显然是记起来了,脸上扬起细密的笑纹,很高兴的样子,“elina家的小天才,这么点大的时候就会拉巴齐尼的《精灵曲》,我印象很深嘞,你喜欢声音清越明亮的琴。” 老人家的记忆,越久远的越清晰,明灿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精灵曲》了。 明灿和朋友将礼物交给旁边的学徒,东西都不贵重,乐汀老师也就没推辞。 她现在年纪大了,也不执着于制琴速度,每天就慢悠悠地做着,客人朋友来了她就带着到处逛逛,今天亦是如此,她带着两个小姑娘参观了琴房、工作间、材料间,还有收藏室,热情地为她们介绍。 在学徒工作间里,乐汀老师乐呵呵地指着一个角落,对明灿说:“你当年就是和阿潇蹲在这儿吵了半天,你还说长大以后要用八百万买他做的琴,我和你妈妈听到都要笑死了。” 这件事情,据说是她第一次来乐汀老师这儿买琴的时候发生的。 后来明灿每一次过来,乐汀老师都要把这件事儿重提一次,明灿听了好多回,刚开始还很尴尬,觉得自己小时候暴躁又中二,求着老师别再说了,现在再听到,她已经可以当做童年趣事,一笑置之。 今天有闲心,明灿随口问乐汀老师:“阿潇哥哥现在还做琴吗?” “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他不算我正式的徒弟,我教他都没收钱的。”他们正好走到窗边,乐汀老师指了指窗外一栋建筑,道,“阿潇以前就住在那。后来他爸妈离婚,他们家也就从这里搬走了。” 明灿顺势望去,只见一座疏于管理的欧式别墅,墙面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透出几分荒凉。 又聊了一个多小时候,快到中午了,明灿和朋友仔细叮嘱乐汀老师要注意身体,之后便告别离开。 经过那幢荒败的别墅时,明灿不由得放慢脚步。 阿潇哥哥。 这个名字在她脑中一闪而过,总觉得最近好像在哪听过。 忽然间,她想起来了。 前阵子带淼淼去看他爸打篮球的时候,淼淼曾经这么称呼过他。 这一瞬间,明灿脚步顿住。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8节 “怎么了?”朋友问。 “我突然有点事想问乐汀老师。”明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说罢,她倒退两步,朝朋友挥挥手,很快就转身往乐汀老师的别墅跑去。 第53章 买琴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 乐汀老师见明灿去而复返,还跑得涨红了脸,讶异道:“怎么了, 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明灿站定, 缓了两口气, 摇头:“没落下什么。” 她手指绞着衣摆, 声音很轻:“就是想像您打听点事。” “阿潇姓什么?”乐汀老师怔了怔,“我得想想。” 这么多年,她一直阿潇阿潇地叫着, 以前还是邻居的时候肯定知道他全名, 后来很久没见了, 她记性本来就不好,一下子真想不起来。 老人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又踱到窗边,望了眼隔壁那幢久无人居的别墅。 “想起来了。”乐汀老师眼睛一亮,“他姓池来着, 名叫池潇。” 明灿心脏止不住挛缩了下。 乐汀老师接着说:“他们家公司很有名的,星驰集团, 咱们北城数一数二的科技大厂呀。” “噢……噢。”明灿点头,得知真相后反而有些茫然,又问,“您还记得我碰到他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吗?” 那时候明灿才六七岁, 过去十几年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她早就没有任何印象,也是每次来乐汀老师这儿听她提起, 才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她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认识过一个比她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 还对他许下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约定。 “我记得一些。”乐汀老师笑着说,“不是我记性好,而是你俩实在太有趣了。你和他的性格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特别活泼,一个特别安静。” 说到这儿,乐汀老师不自觉望向窗外那幢池家人从前住的房子,缓声说:“你不知道,阿潇他小时候过得特别不开心。他的爸爸妈妈是商业联姻在一起的,刚结婚没两年,两人在利益上产生分歧,他爸爸独断专行,他妈妈也是个狠心的,没有在这场婚姻中得到应得的权利,她就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最后虽然留下了孩子,但是夫妻关系一直没有缓和,家里明明有个那么小的孩子,他们却成天大吵……” 房子的隔音其实还不错。 也许是上楼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爸爸妈妈在二楼书房吵架,池潇在三楼练琴,感觉耳边全是他们极度自私的争执声音,挥之不去。 他抱着琴谱偷偷离开家,来到邻居乐汀老师那儿。 乐汀老师是一位很有名的小提琴制琴师,她的别墅就像一个复杂的工作间,有很多学徒在里面和她一起制作小提琴。 她家也有一台钢琴,池潇在自己家待不下去的时候,经常来她这儿弹琴。 今天也是这样。 池潇并不很喜欢钢琴,弹了一会儿就不想弹了,跑到制琴工作间里,蹲在角落,有样学样地磨木头玩。 乐汀老师这时正在接待两位贵客。 那是个容貌美艳、气质高贵的年轻妇人,身边跟着一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池潇对周遭的事情毫不在意,只专心磨手里的一小片木头,是他从地上捡的,用来做琴桥的材料。 眼皮底下忽然出现一双雪亮的白皮鞋,池潇就像没看见一样,头也不抬。 “你是乐汀老师的学生吗?”明灿问,“我叫seraphina,你叫什么?” “池潇。” “你有英文名吗?” “……” “别人都坐在那边工作,你为什么蹲在这里?” “……” 明灿突然蹲下来,凑得很近。 刚才在工作间外边,她就看到这个男孩子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蹲在这里好久了。 这时候的明灿还是个小颜控,对好看的人有天然的好感。眼前的小哥哥生了一双很浅的琥珀色眼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帕托石,长得精致又漂亮,明灿还挺想和他交朋友的。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明灿联想到电视剧里看到的剧情,那些被人排挤的小朋友差不多就像他这样,可怜巴巴地待在角落,玩别的小朋友不要的玩具。 他手里的工具和木头,显然不是好东西,一看就是别人不要才给他的。 “是他们欺负你吧?”明灿指了指旁边那些制琴学徒。 池潇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明灿以为他默认了:“他们太坏了,那么多大人欺负你一个小孩,连凳子都不给你一个!” 池潇:…… 明灿:“乐汀老师不管你吗?” 池潇:…… 明灿想到,乐汀老师有那么多学生,估计也没心思关照他这么个木头都磨不清楚的小豆丁,毕竟所有工作都需要竞争上岗,只有能力强的人才有出头之日。 “你不要自卑,不能就这么被压倒了。”明灿站起来,非常认真地对他说,“你要相信自己,长大以后一定会变成最厉害的制琴师,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 池潇怀疑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臆想症,好像那种从正义热血动画片里跳出来的角色。 他觉得有点烦,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明灿又绕到他正面来:“都说了,你要相信自己,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池潇终于说了一句话:“你相信我什么?” 明灿:“相信你会做出最厉害的小提琴。” 可是我根本不会做小提琴。 也没打算当制琴师。 我只是闲着没事在这里磨木头玩,而已。 池潇又把头低下去,不理她了。 明灿还在锲而不舍地鼓励他:“等你做出最厉害的小提琴,我会花很多钱来买你的琴的。我家里特别有钱,你开个价吧。” 池潇:…… 明灿:“八百万怎么样。” 刚才听乐汀老师和妈妈说,她工作室里的琴均价是八万,明灿现在给他翻了一百倍,这是她能想象到的最贵的琴的价格了。 身后传来一连串的笑声。 苏稚宁笑得前俯后仰,走过来把明灿牵走,又对池潇说:“不好意思打扰你啦,sera她只是很想和你做朋友。” “妈妈。”明灿不服气,“我是很认真的。” 苏稚宁看出那个小男生只想一个人待着,坚持把明灿拉走了。 苏稚宁对明灿这种爱管东管西,什么事情都要充满正义地插一脚的行为也是无可奈何。 她就像个幻想世界里的小国王,对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深信不疑,有着充沛的热心肠,同时又无比霸道,最好所有人都听她的,受她指挥。 苏稚宁性格温柔,从小到大几乎什么事都顺着她,才会把她惯得这么趾高气扬。 被妈妈拉走后不久,明灿趁大人们不注意,又跑去找那个小哥哥,却发现他刚才待的地方已经空了。 不知道为什么,池潇有点怕那个名叫seraphina的小女生。 照理说,他早已经练就了对周围一切吵闹充耳不闻的本事,但是那个女孩好像拥有某种魔力,让他的耳朵不得不认真接收她说的话,然后就被她那一通莫名其妙的指手画脚整得头昏脑涨。 池潇跑到别墅外边,但他还不想回家,于是蹲在别墅院子边上玩石头。 靠近围栏一侧的草地上铺了很多鹅卵石,池潇拿一块尖锐的石头在鹅卵石上划字,忽然听到围栏外边有人跑过来,是两个挺眼熟的男生,也住在这个小区里。 他们以前就在小区里碰到过池潇,想找他一起玩,却被他无视了,所以他们对池潇印象很不好,觉得他是个孤僻又讨厌的人。 “你怎么又跑到乐汀老师这儿了。”男生隔着围栏朝池潇喊,“你爸爸妈妈把你赶出来啦。” 池潇爸妈夫妻不和的事情,很多邻居都知道。大人背后聊闲话,小孩子多少都会听到一些,什么池潇妈妈很后悔把他生下来,生了之后也都把他丢给保姆,自己从来不管,孩子好像没有爸妈一样…… 男生们见池潇无动于衷,把他们的话当做耳旁风,扒着栏杆气急败坏起来: “你真的很讨厌,难怪你爸爸妈妈不要你……” 只听“当”的一声,一块石头从后方飞来,猛地砸在院子围栏上。 两个男生呆了呆,立刻转身跑走。 池潇回头看到那个粉裙子女孩走了过来,乌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他们那样说你,你为什么不骂他们?” 池潇垂眸不语,手上的鹅卵石划出一道道深刻纹路,攥着石头的手用力到发疼。 之后,小女孩又在他耳边接连不断地输出了一长串话。 质问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质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又不是哑巴……一切不按照她的想法走的事情,她都要严肃地提出意见,然后用尽一切办法走上她所认为的正轨。 池潇就这么被她拉走了。 她拉着他跑出院子,追上那两个男生,逼着他们和池潇道歉,并且许诺以后绝不再犯。 那两个男生一开始也不依。 明灿虽然是女孩子,穿着温柔的粉色蓬蓬公主裙,个头也比他们矮,但她拥有非常强大的气势,不仅池潇有点怵她,那两个顽劣的男生被她连珠炮弹地一训,渐渐也低下头来,不情不愿地认了错。 苏稚宁和乐汀老师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小朋友不见了,跑出来找到他俩的时候,他俩正在小区的儿童乐园里玩沙子。 她们在旁边笑看着,没有过去打扰。 明灿发现池潇很会堆沙子城堡,闷声不吭地就做了一个漂亮的宫殿。 “你好厉害。”明灿夸奖道,“我就说嘛,你的手这么巧,以后一定会成为最棒的小提琴制琴师。” 池潇破天荒地应了声:“嗯。” 两人一直玩到日落西山。 时间不早了,苏稚宁不得不领走明灿。 佣人也来带池潇回家吃饭了,池潇没跟佣人走,而是跟着明灿她们回到乐汀老师家里。 临别时,他第一次主动和明灿说了话:“你以后还来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79节 “不知道。”明灿说,“不过,等你做出最棒的小提琴,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到时候你会来买吗?” “嗯。”明灿伸出小指头,和他拉了勾,“八百万,我说到做到。” …… “你那时候口气是真大呀,你妈拦都拦不住,你就和人家拉勾定下八百万的契约了,哈哈哈。”乐汀老师乐不可支,“后来,阿潇就经常来我这儿,跟着我的学生们一起学做琴,可惜没过几年他爸妈就离婚了,搬家之后,他渐渐就来得少了。” 明灿沉默了很久。 她对自己小时候慷慨大方的样子还有点印象,可是,对于具体的事迹,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超级大渣女,到处乱撒承诺,然后转头就忘。 不过。 这么久远又幼稚的约定。 池潇肯定也早就忘了吧。 “他后来还有来找您吗?”明灿问,“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您还记得吗?” “我得想想。”乐汀老师抚了抚额。 明灿抱歉道:“您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乐汀老师走到工作间外边的走道上,夹着走道的两面墙上挂了满了小提琴。 她抬手亲抚小提琴细腻的面板,忽然有了头绪:“我记起来了,他上高中之后好像来了一次,那应该就是最后一次。那天他穿着校服,个子一下子窜得好高,我见到都吓了一跳。” 明灿笑起来:“您记性不是挺好的嘛。” 乐汀老师:“哎,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那天拿了一把琴给我看,说是他自己做的,就差上漆了,他想在上漆之前让我指点一下,看看哪里还能做得更好。那把琴真的很漂亮,我到现在都记得,手艺比我年轻时候好多了。” 明灿怔住。 乐汀老师转过来看着她,说:“对了,你不是很喜欢清亮明快的琴音吗?他那把琴的选材、面板厚度,还有琴桥音柱的高度,都做得很像你喜欢的那种。” …… - 正午时分。 秒表一响,池潇立刻从沸腾的锅里捞出面条,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拿出来之后再放进凉水里收缩,这样做完,面条的口感肯定比上一次做得好很多。 另一口炖锅里滚着从早晨熬到现在的骨汤,池潇舀了一个大碗一个小碗,把收缩完的面条放进汤碗里,端出去。 来到餐厅,他抬起眼,看见客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明灿刚刚脱了外衣走进来,脸上还残留着户外冷气冻出的红晕。 她垂眼看着淼淼,头也不抬地说:“这里是我家,我不能来吗?” 池潇盯着她看了会儿,莫名的,觉得她状态有点奇怪。 “午饭吃了吗?” “没。”明灿走到餐桌边,瞄了眼池潇端出来的东西,“你就弄这个给淼淼吃啊?面条泡汤?” “有浇头啦!”淼淼从旁边抱过来一个大大的保温盒,“浇头是从外面买的。” 明灿从淼淼手里拎起保温盒,拿到桌子上,嘟囔了句:“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关键的东西知道从外边买,没自己做。” 池潇对她的挖苦不以为意,边走向厨房边问:“你吃多少面?” “二两吧。”明灿说着,跟着他走进厨房,拿餐具。 想起自己还没洗手,她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 “嘶——”明灿倒抽了口气,“好烫啊!” 她的手在外面冻得有点僵,这会儿还没暖过来,像冰块一样凉,猛地被四十多度的水一浇,自然感到一阵刺痛。 池潇走过来,将水温调低,抓着明灿的手去冲水。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他皱眉。 “刚才在外面逛了会儿。”明灿说,“忘记戴手套了。” 她低眸盯着水槽里,池潇修长的手指抓着她手背,仅片刻就松开了。 “外面那么冷,逛什么?” “没逛什么。”明灿耸了耸肩,仍盯着水槽。从走进屋子里开始,她眼睛就没抬起来过,“闲得慌。” 安静片刻。 “你今天怎么了?”池潇刚拿走的手忽然又伸过来,在水流中捉住她手腕,“一直低着头,不看我?” 第54章 午安 他的手很烫, 明灿手腕像被烙了一下,着急地挣开,缩了回去。 “睫毛掉眼睛里了。”她解释, “有点难受而已。” 池潇:“不弄出来吗?” 明灿仍低着头:“等会儿它自己就掉出来了。” 她草草抹了洗手液, 冲干净, 转身去拿餐具。 池潇无声打量着她。 印象中的明灿永远坦率大方, 无论碰到多尴尬窘迫的事儿,她都会仰着头直视一切,理直气壮, 理不直气也壮,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逃避”二字。 他似乎从来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一直垂着眼睛, 好像碰到了什么非常难以面对、连她这样的性格都觉得不知所措的事情。 可惜。 只要她不愿意说,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趁明灿还没走出厨房,池潇又问她:“早上干什么去了?” 明灿身形一顿,镇定地回答:“什么也没干,出门就来这儿了。” 池潇:“是吗。” 他尾音上挑, 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好像憋着坏水。 明灿回眸瞪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意见?” 这一眼颇有气势, 目光一如往常的明亮,说明她的心情并不很差,应该没有碰到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 池潇心定了些,瞅着她说:“没意见。” 顿了顿, 他继续道:“只是觉得, 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见惯了她穿奇装异服,忽然有一天看到温柔大方的穿搭, 羊绒大衣、毛呢短裙配高筒袜,长发半扎半披肩, 脑后编着蓬松的麻花辫,还束了飘逸的丝带,脸上化着清透的妆容,整个人像从日系杂志里走出来的美少女模特,让人眼前一亮。 明灿怔住,耳尖发烫,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她今天精心打扮,是为了见乐汀老师,可是她刚才告诉他出门就来这儿了,他该不会误会她特意打扮漂亮了来见他吧? “我每天都这么漂亮。” 明灿撂下这句话,没再看他,拿着餐具快步走了出去。 顺手还把厨房推拉门带上了,关得严丝合缝。 来到餐厅。 她放下餐具,吁了一口气,听到心脏在胸腔里不受她掌控地、快速地跳动。 过了几分钟,明灿的面也煮好,三人围坐桌边,各挑喜欢的浇头倒进汤碗里,和着面一起吃。 淼淼抱着他的小碗,一边吃面条一边仰着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 好奇怪,他们今天都不说话,这样他就听不见他们的心声了。 平常饭桌上,妈妈还挺喜欢说话的,准确地说,是喜欢指点江山,给爸爸安排这样那样的工作,也给他这个小朋友安排这样那样的学习和活动。 今天妈妈出奇的安静。 都吃了好几口爸爸煮的面条,也没想起来评价一下口感怎么样。 明灿慢吞吞地吸着面条,长睫低垂,神色有些沉郁。 高一那年,池潇和她表白的时候,背上背的应该就是小提琴盒吧。 而不是什么网球拍袋。 那应该是个奶白色的三角琴盒,和她这些年常用的那一款琴盒非常相似。 不仅如此。 明灿努力回想着,似乎拼凑出了一些记忆的碎片,想起那天池潇好像和她说过,有礼物要送给她。 是他亲手做的琴吗? 可是。 为什么偏偏在她决定放弃小提琴之后,才知道这件事。 一件事情明灿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她是自我意志的坚定践行者,不会因为谁的好感、谁的付出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从乐汀老师家离开,明灿说有事要去学校一趟,让司机把她送到了b大门口。 司机离开后,她也从b大离开,一个人在寒风凛凛中走了两公里,来到这里。 冷风吹得她脸颊冻红,四肢发僵,头脑却没有变得清醒,还是纷纷杂杂的一团乱。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有震惊,有难过,有紧张,更多的却是彷徨。 就像一艘久远的、载满了宝藏的沉船忽然被打捞到了岸上,船的主人此前表示过这艘船其实并不存在,曾经漂浮在海面上的只是幻像,而这艘船将要抵达的地方,也不再需要船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藏。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0节 那么这艘船。 以及儿时的那个约定。 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吃完了。”明灿放下筷子,抽了张湿纸巾擦嘴,转头看见淼淼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径直站起来,把她和淼淼的碗筷收走,拿进厨房。 淼淼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很努力地把“我还想喝口汤”这句话咽了下去。 桌对面。 池潇是最早吃完的那一个,面碗空空如也,筷子也早就搁在桌上了,明灿却好像完全没看见,直接掠过他,走了。 池潇抽了张湿巾给淼淼擦嘴,随后便带着自己的餐具走进厨房,放到洗碗机里。 明灿这会儿正在洗抹布,准备出去擦桌子。 池潇摆弄洗碗机,动静不小,明灿就站在洗碗机旁边,充耳不闻,好像把他当空气。 池潇觉得,一顿午饭之后,她身上那种好像在逃避什么的感觉更重了。 总不至于这么久了。 她眼睛里的睫毛还没有掉出来。 池潇留在厨房收拾厨具,明灿擦干净桌子回来,终于和他说了一句话:“我去午睡了。” 池潇:“什么?” 他转眸看她,就见明灿被他一问,整个人轻微地激灵一下,樱唇翕动:“怎么了吗?” 这一刻。 池潇忽然发现。 她不是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是对他的一举一动太敏感了,所以才刻意压制着不去看他。 “你要午睡?”池潇站直了些,眼神从高处,顺着根根分明的眼睫落到她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明灿对上他的视线,蓦地想起来,她让他住进她家的时候,似乎有表示过,他只能在她不住在这里的时候住这儿,如果她要回来住,那他就得走。 这个“住”主要指的是晚上睡觉,包不包括午睡,他们还没有界定。 明灿迟疑了许久。 直接把人赶走显然太绝情了。 但是,在他问“我要搬出去吗”之后回答“不用,没关系”,这种对他敞开大门的话,她好像也有点说不出口。 气氛安静下来。 最终。 池潇什么也没问。 仿佛从她的静默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明灿也意识到,她这样的性格,不直言拒绝,显然就代表着接受。 她眼睛微微睁大,脸颊泛起热意,看着身前的男人从容地转回去刷锅,唇角几不可查地挑着,低声对她说了句:“午安。” 明灿很快转身走了出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了。 睡个午觉而已,她把主卧门一关,和外面俨然是两个空间,没什么好紧张的。 淼淼也有午睡习惯,明灿先带他回他的儿童房,照顾他睡着了,再回到自己房间,脱掉外衣卸了妆,换上一套长袖长裤的纯棉居家服,咚的一声倒在了阔别已久的床上。 家里每周请钟点工做两次卫生,她的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蓬松柔软,带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 明灿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这个时候。 身体和大脑,哪怕一边有困意,她都能抢救一下,逼迫自己睡着。 然而,心脏在胸口跳得很重,脑子里更是翻来覆去播放着从乐汀老师那儿听来的旧事,还有高中时候那点稀碎的回忆,别提睡觉了,明灿现在精神得能蹦起来跳个操。 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她尝试理清脑子里纷乱如麻的思绪。 忽然间,她找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 池潇。 明灿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目光非常不满。 他凭什么骗她,说那个琴盒是网球拍套? 虽然她把儿时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高一那年狠狠地拒绝过他,也明确地表达过不喜欢小提琴了,但是,退一万步,他池潇就没有错吗? 儿时的约定本来就是他一直记得,也是他心心念念要做一把小提琴给她,那天她好不容易记起一点印象,鼓起勇气问他,这不是遂了他的愿吗?他竟然不懂得就坡卸驴,反而要撒谎,把过去的一切掩盖掉。 天底下! 怎么会有! 他这么沉闷压抑的人! 明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血气上涌,脸颊发烫,她用力地呼吸着,顺着这个思路,又想通了很多事。 她以后确实不打算继续拉琴了。 但是,这不代表从前的约定,还有池潇这些年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她需不需要小提琴,和想不想要小提琴,是两回事。 此时此刻,明灿认真地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她好像,还挺想收到高一那年不要的那份礼物的。 至于八百万…… 她可能一口气拿不出那么多现金,先开个账户攒着吧。她明灿说到做到,钱这方面,肯定不会少他的。 明灿从床上爬下来,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沾毛巾擦了擦脸。 镜子里,她脸颊泛着一层浅粉色,嘴唇艳红,像化了妆似的,眼角还带着一丝她自己看不出来的媚意。 明灿趿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开门溜了出去。 来到过道上,她眼睛盯着斜前方的次卧,房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声音。 池潇应该午睡了吧。 明灿现在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装作没见过乐汀老师,对他那些沉重又落寞的往事表示不知情,应该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可是,这样一来,她又要怎么从他那儿收到想要的小提琴呢? 唉。 他就不能大方一点,主动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吗? 明灿蹑手蹑脚走进淼淼房间,望见床上小人人可爱的睡颜,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明灿快步走到床边,掀起被子爬到淼淼床上,轻轻抱住他,低声说:“宝宝陪妈妈睡午觉吧。” 淼淼没醒,但是鼻子闻到了妈妈香香的味道,下意识张嘴喃了声“妈木”。 “哎。”明灿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软声抱怨了句,“你睡着了都知道应妈妈一声,你爸那个闷葫芦,我主动和他说话他都不带接腔的,闷死了,简直就是个压抑狂。” 淼淼睡觉向来很熟,不容易被弄醒,明灿这会儿在他耳边嗡嗡地说话,他好像睡得更香了,小嘴吧唧吧唧,像在梦里回应明灿。 明灿权当宝宝在附和她,她轻轻踢一下被子,骂得更起劲:“压抑狂滚出宇宙!” “咳。”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敛的咳嗽声。 …… 明灿眼皮一跳,嚯地从床上坐起来。 “谁?” “还能有谁?”小书房方向传来男人的轻笑声,“压抑狂。” 第55章 追求 淼淼的儿童房是个套间, 自带卫生间和书房,明灿刚才开门进来就直奔卧房走去,完全没注意其他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 从床头爬到床尾,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书房里的光景。 池潇坐在淼淼的小书桌前, 穿着黑色无帽卫衣, 衬得肤色白皙,琥珀色眼珠子像水晶似的透彻。 瞅见她的脑袋从床上探出来,整个人像只干了坏事被发现的猫儿似的, 他挑了挑眉, 好整以暇道:“午安, 淼淼妈。” 空气彻底凝滞。 明灿低头瞄了眼身上,米色条纹居家服,慵懒又随便,好在长袖长裤规规整整,一点也不暴露。 她忙不迭从床上爬下来, 踩着拖鞋走到书房门口,手指攥着袖口, 强作平静道:“你怎么在这里?” 池潇坐在淼淼的小椅子上,一双大长腿委屈地折着,身子懒洋洋地向后仰了仰,淡声说:“睡不着, 过来看看淼淼的数学作业, 计划一下接下来怎么教。” 桌上摊着好几本数学练习册,男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在上面, 举手投足间,仿佛在说—— 他来这儿是干正事的。 而她。 偷感十足地溜进儿子房间, 在睡着了的儿子耳边说他这个亲爹的坏话,这是人干事儿? 明灿倚着门框,明知理亏,依然顶着倨傲的面皮,堂而皇之地批评他:“你小点声,没看到淼淼在睡觉吗?” 池潇点了点头:“我错了。” 嘴上歉道得飞快,脸上哪有半分歉意的样子。 他手支着桌,缓缓站起来,海拔一下子拔高,目光居高临下,仿佛还带着点冷淡的嚣张。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1节 明灿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撞破,气焰很自然地矮下来,没有抬头看他,轻声嘀咕:“出去说吧,别吵到淼淼了。” 淼淼的房间面积并不小,明灿这会儿却觉得有些逼仄,只想快点走出去,不要三个人都挤在同一个空间里。 离开淼淼的房间,明灿轻轻关上房门,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他单手抄兜,站在她身边,距离不近也不远。 但是存在感很强,悠悠地垂眼看着她,好像仅凭视线,就能将她钉住,笼罩在他的气场里。 明灿不由得又想起池潇头几次来她家的时候,像个再礼貌不过的客人,言行极其克制、收敛,眼睛从不会乱瞄一下,和她也始终保持着非常得体的社交距离。 当然,他现在靠得也没有很近。 但是气息显然不一样了。 随着相处日久,他好像越来越不克制,渐渐放任自己占领她的空间,也放肆地让视线,像现在这样,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时至今日,明灿依然觉得池潇本质上,是一个很礼貌规矩的男生。 之所以渐渐感受到了他的侵略性。 好像,也是出自于她的放任。 她确实是,不讨厌他这样做。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一个成年异性的靠近、逐渐融入她的个人生活,是可以接受的。她身上那层坚硬的盔甲,好像很自然地,会在他面前软化。 总之,明灿不排斥他待在她家里,也不排斥他盯着她看,但是,他现在这副一边瞅着她一边抿着唇笑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要说什么?”池潇漫不经心地问,“在这儿说吗?” 明灿忍不住又瞄了眼自己的衣服。 居家服果然还是太不正经了。 头发也都散了下来,很随意地披在肩上,也不知道乱不乱。 她这会儿再跑回卧室换一套正经点的衣服出来,好像显得特别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似的。 算了,就这样吧。 明灿考虑了一会儿池潇的问题,抬起眼睛,平静地直视他:“去琴房说吧。” 她确实有点话想和他说,试一试能不能哄他把琴送出来,所以在琴房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儿还放着她不常拉的两把琴,算是一种暗示。 琴房在起居区的最末端,有一扇朝东的窗户,将近三十平的空间,挺宽敞,半边用作琴房,半边用作健身室。 明灿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原先孤零零的跑步机旁边多了好几样陌生的健身器械。 她抬头望着一个高高的,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器械,好奇问:“这是什么?” “高位下拉器。”池潇淡声说,“练肩和背的。” 明灿受教地点了点头,下意识瞥了眼池潇的肩背。 即便套着宽松的卫衣,还是能窥见到宽阔劲瘦的体格和轮廓。 之前在雪场的别墅里只看到腹肌,背面还没有…… 打住。 明灿睫毛像被火花烫了一下,倏地收回目光。 心下腹诽着:他还真把这儿当家了?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就买这么多贵重物品塞进来。 池潇并未注意她的小动作。 他目光扫过存放在玻璃壁柜中的小提琴,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转眸看着明灿,示意她有什么事儿可以开始说了。 明灿酝酿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快过年了,在我们家,过年都是要互送礼物的。” 池潇怔了怔。 没想到,像明家这样内乱不断、尔虞我诈的豪门家族,还有这么温馨的习俗。 “怎么个互送法?”他问。 直接规定他必须送礼物给她的话,显得太刻意,明灿决定利用一下淼淼,正好也可以把这个活动变成一项亲子互动游戏,让淼淼开心开心。 明灿:“我们三个人玩的话,规则就定成这样好了:在盒子里放三个纸条,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谁抽到了谁的名字,就要送谁一份纯手工制作的礼物。” 淼淼这么小,哪里会自己买礼物,纯手工制作礼物最适合他这种小朋友了,还能增进亲子关系,明灿觉得她这个点子出得简直不要太合理。 顿了顿,她问池潇:“你有什么意见吗?” 池潇:“没有。” 他只是有些恍惚。 没想到明灿会找他说这个。 可能是他的经历太贫瘠了,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可爱的游戏,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 明灿点了点头,像在下一个正儿八经的任务:“那等淼淼醒了,我们就抽签。” 她抽签的手气向来非常好,要什么来什么。 唯一一次没抽到想要的东西,是高一那年,她参加学校社团联合会举办的抽奖活动,想抽一个奖品数量最多最容易抽到的“逢考必过”书法折扇,没想到却中了特别奖,得到了手工社同学亲手织的一条酒红色羊毛围巾。 虽然不是明灿想要的东西,但是她围着那条围巾的时候考运特别好,也是赚大发了。 至于今天。 三个人的小抽奖,晚点她弄小纸条的时候再加点作弊手段,抽到池潇亲手做的礼物,那是十拿九稳。 正所谓成大事者无所不用其极,明灿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次作弊,心情倒是很平静。 她悠哉地走到墙边,从壁柜里取出一把琴,状似不经意地问池潇:“学长,你觉得我这琴怎么样?” 池潇走过来,瞅着她手里的琴看了会儿,没什么语气地说:“挺好看的。” 明明就是行家。 还装什么路人。 明灿将小提琴架到肩上,垂颈夹紧了琴,抬起琴弓,面向明光赫赫的窗外,拉了一串悠扬的小调。 她穿着朴素慵懒的家居服,仅是随意拨弄琴弦,一瞬间却好像来到了舞台上,优雅、夺目,整个人站在清透的光晕里,却比阳光还要耀眼万分。 随便拉了下,明灿就放下琴弓,回头看他,又问:“怎么样?” 她长发懒洋洋地散在肩上,发尾扫过提琴面板,又被阳光染成暖金色,轻拂着白皙明丽的面庞,乌黑的眼睛仰起来看他,眼里含着笑意,像星群一样璀璨。 池潇:“好听。” 明灿不知道他是真觉得好听还是随便敷衍她。 总之。 多说两个字肯定能要他的命。 她将琴和弓放回壁柜里,细致地摆正,然后轻轻关上玻璃柜门。 希望他能明白,她以后就算不拉小提琴了,也是可以收藏小提琴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明灿轻松不少,面对池潇也更自在了,眨眨眼睛问他:“没事的话我就……” “有事。” 他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她的话,面对着窗户,那张英俊又淡薄的面孔被午后阳光映照得通透,琥珀色眼睛浅得近乎透明。 明灿:“什么事?说吧。” 池潇提起唇角,悠闲地笑了下,视线顺着薄白的眼皮落到明灿脸上,极浅淡的一双眼,却非常深刻地看着她,眸光里好似有火苗在跳跃、膨胀。 明灿心跳蓦地乱了一拍,脚跟向后,被他这样凝视着,无端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好像再这么被他看下去。 就要掉进他眼睛里似的。 两人面对面站在壁柜旁边,距离很近,池潇忽然抬起手,随意地放到明灿脑袋上,轻轻揉了下,低声说:“一件小事儿,拜托你一下。” 明灿还是第一次被男生摸头。上次他在雪场隔着头盔没碰到她脑袋,她都气得踹了他一脚,这一回可是货真价实地碰到了。 明灿深吸一口气,心想等他说完再踹,来得及。 池潇非常快速地收回了手,似是浅尝辄止。 发现没有第一时间被踹,他笑意更深了几分,慢悠悠地低下头,凝着她的眼睛说: “我想追你。” 这一瞬间,毫无预兆的一句话。 仿佛将时间、空间,都静止。 明灿睫毛颤动,眼神茫然了下,像是没听清。 “不是演戏给谁看。”他敛了笑,一字一顿地说,“是真的。” “以交往为目的的那种追求。” “给个机会,行不?” 第56章 抽奖 琴房里的气温一点一点上升, 像被烈日炙烤着。 明灿不知第多少次偷瞄自己的穿着。 她从小到大被无数人追求过,难以想象有朝一日,竟然穿着居家服, 被人堵在家里说要追她。 更重要的是。 她居然说不出拒绝。 明灿略微别开眼, 声音很轻:“干什么突然说这个。” 池潇:“这不是, 刚被骂了压抑狂。” 他幅度很小地歪了一下头, 眉峰微扬:“想着改变一下自己。”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2节 明灿:…… 她之所以骂他压抑狂,是因为他隐瞒送她小提琴这件事,他要想不压抑, 把琴送来就行了。 突然说要追她, 这一步跨得也太远了吧! 明灿极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只想尽快把自己撇出去:“你要追谁是你的自由。” 池潇点头,一副从她那儿得到了许可的样子:“你没意见就行。” 他一句话,又把重心带到她身上,让她难以撇清关系。 被追的人是她,她说“追谁是他的自由”, 意思是随便他怎么追她都行咯? 明灿心跳得更快,急忙找补了句:“不能打扰到我。” 至于这个“打扰”怎么界定, 她自己也不清楚。 总之,先把话撂这。 让他知道,她没那么好追。 谁曾想,一向好说话的池潇这回竟然没顺着她:“有点难。” 他很无奈地看着她, 语气多少带着点欠揍:“这种事儿, 有时候控制不住。” 刚和明灿一起带娃的时候,池潇想的就是慢慢来, 能维持现状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人心总是不足,人家给你点好颜色, 你就忍不住要开染坊。 他现在说的追她,是真正意义上的“追逐”,这个年纪的愣头青怎么追女孩子他就怎么追,亲近她,讨好她,在她跟前频繁刷存在感…… 过程中会不会让她觉得被打扰,他也不确定。 明灿往后退了一步,耳朵被阳光晒得透红:“你这是耍无赖。” 她站在光晕里,拉过琴之后,披肩的长发弄得有些乱,轮廓金灿灿的,像只小狮子。 可惜气势不是很足。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 只是骂他无赖。 池潇也觉得挺冤。 他声音很低,也很诚恳:“我没追过别人,没经验。你要是哪儿觉得被冒犯了,拒绝我就行。” 他绝不会做让她讨厌的事情。 追求的底线,是女孩子的任何一个“不”字。 把女生的拒绝当情趣的,那是禽兽。 明灿听见这话,不知为何,脸颊更烫。 心里下意识想到,那她要是没有说不,他就要一直得寸进尺吗? 不对,她为什么不说不啊?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假设…… “行,我知道了。”明灿强作镇定,正经得就像在开会,“你说完了吧?” 池潇:“嗯。” 尾音拖得缓缓的,隐约含着点笑意。 冰块似的一张脸,也被太阳照出了很淡的血色。 明灿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脸红,正觉得有趣,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脸绝对更红,她眼睛低下来,只想赶紧逃走。 忽然间,头顶又感受到重量,池潇一边摸她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儿有点乱,我给你捋捋。” 明灿毫不犹豫地用拖鞋踹了下他的腿,然后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她的拖鞋是一只粉色水蜜桃,很软,踹上来和棉花似的。 池潇瞥了眼她的背影。 这样子是拒绝的意思吗? - 淼淼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醒来之后,明灿拿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再给他套了件粗针毛衣,带着他去客厅看电视。 淼淼每天都要看几集西语动画片,和动画片里的角色一起练口语。 他看动画片的时候,妈妈打开笔电坐在客厅旁边的吧台上,一边学习一边陪他。 她下午换了套衣服,浅色的针织衫配深色的长裙,头发笔直垂顺地披在肩上,看起来清新又精致,披上外套就可以出门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电视,爸爸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胳膊下边夹着笔电。 他停在淼淼身边揉了揉他脑袋,转身走向吧台。 淼淼眼睛跟着他,看见他懒洋洋地走到妈妈斜对面,打开电脑坐下了。 妈妈好像没看见他似的,脑袋埋在屏幕前,噼里啪啦敲键盘。 两个人之间气氛古怪。 但好像和今天中午吃饭时的那种古怪不太一样。 池潇坐下的时候,明灿无意识地捋了捋头发,将垂在胸前的几绺长发全部甩到背后。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安静,无人说话。 直到电视里响起动画片的片尾曲。 淼淼跑去玩玩具了,明灿记不清淼淼看了多久,随口问池潇:“他看了几集来着?” 池潇:“我出来之后,看了两集。” 明灿赞许道:“你还挺留心的。” 池潇扬了扬眉,不紧不慢地说:“毕竟是咱俩的儿子。” 明灿:“……” 她又不是不知道,有必要特地强调一下吗! 明灿合上电脑,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走到淼淼身边,把她不久前和池潇说的那个送礼物的游戏告诉淼淼。 “好耶!”淼淼很感兴趣,“我最喜欢做手工礼物啦!” 明灿去储物间挑了个漂亮的纸盒,用剪刀在上面剪出一个洞,抽奖箱就这么完成了。 之后是抽奖用的纸条。 明灿盘腿坐在茶几旁边,茶几上放着三张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方形便签纸。 池潇也走了过来,很随意地坐在她身边。 距离稍微有点近,一股浅淡的薄荷味道侵袭过来。 明灿无视他,分别将三张纸和三只记号笔分发出去,说:“我们各自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吧。” 淼淼接过纸笔,认真地说:“然后就折起来放到这个箱子里嘛?” 明灿:“对呀。抽到谁就能收到谁亲手做的礼物,如果抽到自己就重新抽。” 明灿:「等会儿我要第一个抽,纸张软硬有区别,我得摸出纸质最硬的那张。」 淼淼:??? 什么意思? 妈妈竟然要作弊? 好孩子是不可以作弊的! 淼淼大法官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突然撂下纸笔,抱着抽奖箱跑进玩具堆,在玩具堆里翻翻找找,捡了三个颜色不同的乒乓球扔进抽奖箱,再抱着箱子跑回来。 明灿见状,攥着纸条的手哆嗦了一下,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突然横插一脚,破坏她的作弊大计:“妈妈的纸条都写好了……” “用乒乓球比较公平。”淼淼大法官义正词严地说,“我放了三个球进去,红色代表妈妈,蓝色代表爸爸,黄色代表我。” 说罢,他转头看向池潇,问:“爸爸觉得怎么样?” “挺好。”池潇无所谓,“就这么抽吧。” 明灿眼皮跳了跳,无奈地将手里的纸条揉成团,扔到旁边。 作弊计划惨烈失败。 那就只能靠手气了。 在淼淼大法官的主持下,三个人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先抽。 明灿赢了他俩,第一个抽。 她缓缓地将手伸进抽奖箱,欲伺机瞄一眼洞里,视线刚落下去,就被一颗圆圆的小脑瓜挡住。 淼淼半边身子趴在抽奖箱上,抬头看明灿:“不许偷看哦。” 明灿冲他温柔一笑,再没有一丝作弊的心思,手指在箱子里随便抓了个球出来,一看是黄色。 “哇。”她开心地叫起来,“是淼淼的礼物,好棒呀!” 淼淼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突然间,那张可爱的小圆脸垮了下去,整个人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看明灿,双手抱胸,脚丫子跺了下地板:“哼!我生气了!” 妈妈脸上的开心都是假的!她心里只想要爸爸的礼物,不想要他的! 生气生气生气! 明灿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慌慌张张绕到淼淼跟前,搂住他:“宝宝怎么了?” 淼淼把脸别到一边,嘴巴撅得高高的,能拴头牛。 明灿:“宝宝不想送礼物给妈妈吗?” “我想呀。”淼淼说,“但是你不喜欢我的礼物。” 明灿急忙辩解:“我怎么会不喜欢?宝宝做什么礼物我都会很喜欢的。”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3节 这句话倒是真心话。 淼淼心里好受一点了,气鼓鼓的脸蛋渐渐瘪了下去。 妈妈没有不喜欢他的礼物,只是更想要爸爸做的礼物而已。 淼淼代入了一下自己。 嗯…… 在心灵手巧的爸爸和五体不勤的妈妈之间做选择,他好像也更想要爸爸亲手做的礼物。 不是他和妈妈不好,只是爸爸实在太优秀了,谁不想要爸爸的礼物呢? 淼淼就这么原谅了明灿,撇撇嘴:“现在到我了。” 明灿松了一口气,就地歪坐在淼淼身边,抽了张餐巾纸擦汗。 刚才有一瞬间,她觉得淼淼好像看穿了她的内心, 小朋友是天底下最敏锐的动物,必须牢记这一点,对待孩子要付出十二分的真诚。 明灿心里这么想着,就见淼淼的小手臂伸进抽奖箱里,郑重地摸出了一个乒乓球。 蓝色。 “是爸爸的礼物!”淼淼高兴地跳了起来,“耶耶耶!太棒啦!” 明灿:…… 你小子变脸也太快了,如果抽到我的那颗球你会这么高兴吗? 不过。 只有三个人抽签且不能抽到自己的话。 第一个人选定之后,后面两个其实就已经确定了,没有悬念。 所以,看到明灿抽中代表淼淼的球。 池潇就知道自己会抽中谁。 箱子里只剩一个球。 池潇慢条斯理地撸起袖子,手伸进洞里,摸出最后一个球。 “哇,红色的,是妈妈的球!”淼淼像个最称职的解说员,将毫无悬念的结果兴奋地昭告天下,“爸爸抽中了妈妈亲手做的礼物!” 池潇瘦长的手指拢着乒乓球,随意抛接两下,笑:“不错。” 刚才明灿和淼淼抽完,不论真心与否,都非常热切地表达了惊喜,情绪价值满满。 到他这儿,就剩个不咸不淡的“不错”? 明灿:“不要还我。” 她扑过来抢池潇手里的球,池潇眼疾手快地将球顺进口袋,明灿抓了个空,手攥成拳,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瞪他。 池潇:“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明灿:“那你重新发表一下对我的礼物的看法。” “喜欢疯了。”池潇很干脆地说,“不说是怕吓到你,你吹口气我都能拿罐子给你珍藏起来。” 第57章 谎言 此时此刻, 就连一直龇着牙乐的淼淼都安静了下来,眨巴眼睛瞅着他们。 爸爸也太会夸了! 把妈妈夸得一愣一愣,话都说不出来。 明灿穿着到脚踝的长裙, 裙摆偏修身, 坐下来容易站起来难, 她整个人像被禁锢在原地, 和池潇四目相对。 两个人仿佛在较劲,比比谁的脸皮更厚,在这个场景下更加不动声色。 明灿耳边还回响着池潇极其平静的疯话。 喜欢疯了。 指的仅仅是礼物吗, 还是另有他意。 明灿很努力地把他的话当做开玩笑。 但还是止不住心猿意马, 有被撩拨到。 池潇坐在地上, 懒洋洋地倚着沙发,等候发落。 “你……说得好。”明灿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平静地终结这个话题,“既然我们对抽签结果都很满意,那就各自准备礼物去吧。” 她说完, 尝试从地上站起来。 裙摆裹紧了腿,让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池潇:“等等。” 明灿又坐下了:“你有什么意见?” 她语气依旧平静, 但似乎急于离开,语速稍微有些快。 池潇提了下唇角,问:“礼物什么时候送?” 明灿想了想,反问他:“你觉得呢?” 池潇:“腊月二十九吧。” 二十九之后就是大年三十, 正式过年, 明灿家里杂事很多,亲友来来往往, 不一定有时间跑出来和他们交换礼物,所以定在二十九挺合适的。 可是现在距离腊月二十九, 只剩一周了。 明灿以前从来没亲手做过礼物,不知道这个时间来不来得及。 池潇看出她犹豫,又说:“没做完的话,晚点送也行。” 明灿:“先定二十九吧,那天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就当年夜饭了。 明灿再次尝试站起来,池潇很随意地伸手帮她理了下裙摆,手指轻轻捏住,拨开,没有碰到她的腿,目光不经意落在那一截皓白纤细的脚踝上。 感觉单手就能握住两只。 站直之后腿有些麻,明灿跺了跺脚,鞋尖往外转,正要离开这儿,忽然又站定不动。 池潇仍坐在地上,一只手搭着沙发,仰头看她:“怎么了?” 明灿居高临下瞅着他,轻飘飘地说:“我以前没送过男生礼物……你想要什么?” 池潇:“什么都行。” 这种回答最烦人了,明灿“嘁”了声,蓦地意识到,池潇应该不是故意敷衍她,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漠然寡欲的性子,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对什么礼物都无所谓。 池潇眨了一下眼,问:“我记得礼物要亲手做?” 明灿:“对呀。” 池潇:“那么问题应该是,你会做什么?” “……” 明灿感觉自己被藐视了。 “你等着。”明灿踩着拖鞋往外走,与池潇拉开距离,“不就是亲手做礼物吗?有什么难的?” …… 真的好难! 明灿花了一整个晚上加早晨,翻遍各种社交软件,查看了无数个礼物推荐的帖子,都没有想好该做什么送给池潇。 实用的手工礼物,诸如围巾、毛毯,她这个新手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完成;不实用的礼物,诸如diy娃娃、立体书等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哪里适合送给池潇那个大冰块? 原本她组织这个送礼游戏,就是为了让池潇送她小提琴。 现在她不仅收不到小提琴,还要倒贴一份亲手做的礼物给他,想想真的很气,赔了夫人又折兵。 到底谁追谁呀! 倒反天罡了! 明灿一边在心里哀嚎着,一边又铆足了劲想要送出一份满意的礼物,就连和姐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放下,不停地在手机上查看各种送礼指南。 今天中午,她和高中闺蜜芮以晴、庄芙三个人约在一家法餐厅见面。 明灿和芮以晴学校相邻,隔三差五就能见到,和庄芙差不多有四个月多月没见面了。 女孩子凑在一块,八卦是永恒的话题。 “瞧瞧我们芙姐,一放假就和男朋友去旅行,要不是快过年了估计还不打算回来,啧啧,整个人容光焕发,有爱情滋润着,气色就是和我们这种单身狗不一样。” 庄芙怎么听不出芮以晴在嘲讽她有了男友忘了闺蜜,连忙讨好道:“哪有啊,男朋友真的很烦,还是和晴姐灿姐在一起比较开心。” 明灿和芮以晴交换眼神,敷衍地笑了笑。 庄芙从高中开始就是个超级恋爱脑,谈恋爱是最重要的,闺蜜是靠边的,明灿和芮以晴早就已经习惯了。 刚落座不久,上了一两道冷盘,芮以晴见明灿一直不动餐具,抓着手机刷个不停,随口问了句她在干嘛。 明灿力不从心,觉得是时候找军师帮忙了:“我要亲手做一个礼物送人,你们觉得做什么比较好?” 气氛寂静须臾。 芮以晴:“你,明大小姐,亲手做礼物送人?” 庄芙也一脸不可思议:“谁这么大面子啊?” 明灿含糊地说:“就一普通朋友。” 闺蜜们:“男的吗?” 明灿:“……嗯。” 庄芙惊讶得嘴都张大了,芮以晴则是猜到了什么,表情反而收敛起来。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4节 明灿嘴里这个“普通朋友”,九成是池潇。 高一那年,庄芙曾经非常迷恋池潇学长,告白被拒后特别伤心难过,连带着他们整个宿舍都愁云惨雾了很长一段时间。芮以晴对此印象很深,池潇大概是庄芙高中三年最喜欢的男孩子,即便事情过去很久了,庄芙现在也有了如胶似漆的男友,芮以晴依然不确定池潇和明灿的事儿会不会让庄芙不开心。 曾经非常喜欢的、求而不得的男生,其实一直爱慕着她最好的闺蜜。 唉。 芮以晴想了想,决定压下八卦之心,暂时不在庄芙面前提那个名字。 不过,如果明灿和池潇真的有什么进展,总有一天庄芙还是会知道的。 明灿:“真的不是男朋友……你们先救救我,帮我想想该送什么礼物吧。” 庄芙:“那个男生有什么爱好吗?” 第一个问题就把明灿问住。 池潇他……好像没有爱好。 明灿只能说他会什么:“打篮球,滑雪,玩游戏,做手工……对运动比较热衷吧。” 芮以晴:“那你可以亲手做个运动用品给他,简单一点的,比如护腕,发带,帽子……” 明灿:“这些怎么亲手做啊?” 芮以晴:“你买个半成品,把它们缝在一起,再弄点diy不就行了?难不成你打算从织布开始全部亲手完成吗?” 明灿:“……” 还真被芮以晴说中了。 明灿叹了口气,意识到芮以晴说的很正确,她在手工方面就是个废物,还是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她记下了闺蜜们推荐的一些礼物,打算回去再研究研究。 今天天气特别好,阳光耀眼,照得户外明晃晃的。 她们吃完饭要去附近的公园逛,庄芙提前晒出自己刚买的墨镜,问闺蜜好不好看。 芮以晴也带了墨镜,唯独明灿没有。 “你们耍酷竟然不通知我?” 她拿出手机,打算叫个跑腿回家取一副墨镜出来。 微信上和池潇说了声,让他去她房间的衣帽间找一副粉色大框墨镜,晚点交给跑腿。 几分钟后。 cx:【[照片]】 cx:【这副行吗】 日月火山:【可以】 cx:【好,我给你送过去】 明灿放下手机,片刻,又猛地拿起来。 日月火山:【你送过来???】 cx:【嗯】 日月火山:【你这么闲的吗?】 cx:【还行】 cx:【这不是在追人么】 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没机会见面也要创造机会见面。 明灿盯着刚跳出来的那行字,心跳有点乱,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 日月火山:【我已经叫好跑腿了】 cx:【退了】 日月火山:【……?】 日月火山:【我为什么要退,你觉得你和跑腿相比有什么优势?】 明灿猜他可能会说他高他帅他有钱,但这并不是一个跑腿需要的品质,明灿已经想好怎么怼他了。 cx:【我有个儿子】 明灿傻了。 cx:【刚给他做了水果茶饮料,他说味道不错】 cx:【尝尝吗?】 cx:【你和你朋友几个人?】 明灿怔了怔。 忽然间,意识到他要亲自做饮料送过来,不仅送给她喝,还有她闺蜜的份。 他怎么!突然这么会! 明灿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火山,你脸好红啊。”庄芙揶揄道,“是不是和你的‘普通朋友’聊天了?” 明灿:“没有……我脸红了吗?那可能是因为这道菜有点辣。” 庄芙:“姐,这是法餐,又不是川菜!” 芮以晴:“辣到的话,要不要点个饮料?” “不用了。”明灿晃了晃手机,声音有点虚,“我已经点好了。” 又吃了半个多小时。 芮以晴想起什么,问明灿:“你点的饮料呢?都快吃完了,怎么还没送来?” 恰在这时,明灿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瞥见来电显示,飞快地拿着手机站了起来:“饮料到了,我去取。” 芮以晴和庄芙齐齐怔住。 她俩虽不如明灿有钱,但也是富裕家庭的孩子,经常出入今天这样的高级餐厅。这类餐厅贵就贵在服务上,外卖到了喊服务员拿进来就行,何至于明大小姐纡尊降贵,亲自跑出去取?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这家餐厅酒水种类丰富,明灿想喝饮料的话直接点餐厅的最方便,但她酒水单看都不看一眼就在外边点了外卖,送的还这么慢,芮以晴现在非常好奇她点的外卖究竟是“何方神圣”。 餐厅在二楼,芮以晴的座位靠窗,她随意地往窗外瞭了一眼,目光忽地顿住。 楼下,路边。 一辆纯黑suv停在临时停车道上,驾驶座和后座车门先后打开,一个穿黑色冲锋衣,身高腿长,气质极为出众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头似乎装了几杯饮料;还有一个穿蓝色羽绒服,年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豆丁从后座上腾地跳下来,飞扑进一个年轻女孩的怀里。 那个年轻女孩不要太眼熟。 就是刚才还坐在她身边的明灿! “淼淼非要跟着来。”池潇将纸袋递给明灿,淡淡道,“回去正好送他上击剑课,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明灿点了下头,接过纸袋,蹲下来和淼淼说了几句话。 “妈妈今天有点事儿,改天再陪宝宝玩。”摸摸他的脑袋,明灿站起来,把淼淼的手塞给池潇,转身欲走。 “等等。” 明灿脚步一顿,回头,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抬眼瞋池潇:“干嘛?我闺蜜还在等我呢。” 男人垂眼睨着她,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轻笑:“只记得饮料了?” 明灿:…… 她迅速夺过眼镜盒,抬步走了。 二楼餐厅。 庄芙凑到芮以晴身边,望见了路边三人相处的景象。 她眼神有些呆滞,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发闷地问芮以晴:“明灿和池潇学长什么时候好的?” “我也不清楚。”芮以晴说,“可能,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庄芙摇头:“肯定不是。” 芮以晴:“你怎么这么确定?” 庄芙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池潇学长喜欢明灿。” “啊?”芮以晴惊了,“你知道池潇学长高中的时候和明灿表白过吗?” 话落,轮到庄芙错愕:“他表白过吗?什么时候?” “……”芮以晴懵逼了,只得照实说,“听火山说,好像是高一下学期。” 庄芙也是高一下学期向池潇表白的。 她抿紧了唇,又问:“火山怎么答复池潇学长的?” “狠狠拒绝了。”芮以晴说,“具体怎么说的我也不清楚……那会儿你不是很喜欢池潇学长嘛,所以火山一直瞒着没有告诉我们,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庄芙很轻地点了两下头。 明灿这时回来了,脸颊通红,手中的纸袋轻轻放在桌上,从袋子里掏出三杯用玻璃吸管杯装的水果茶,有草莓、黄桃、青提三种味道,让闺蜜们先挑。 芮以晴笑得眼弯:“啧,哪一家外卖店用这么好的杯子装饮料啊?这个外卖袋上怎么连小票都没有?” 明灿坐回座位上,自知瞒不过了,她硬着头皮坦言:“不是外卖,是朋友送的啦。” 她记得庄芙喜欢吃提子,随手把青提那杯放到庄芙面前。 庄芙道了声“谢谢”,两手捧着杯子,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有点太甜了。 是池潇学长亲手做的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这么喜欢明灿吗? 那她以前是不是……做了非常差劲的事情。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5节 芮以晴既已和庄芙说开,在明灿面前就不绷着了,捞走草莓味的那杯,一边喝一边可劲地揶揄明灿,池潇的名字也摊开了说。 明灿瞅了庄芙一眼,在桌底下踢芮以晴。 芮以晴:“别紧张啦,小芙早就知道池潇喜欢你了好吗。” 明灿怔住,望向庄芙:“你知道了?” 顿了顿,她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早就?” “嗯。” 这根吸管咬不扁,庄芙含在嘴里,牙齿轻轻磋磨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轻得像蜉蝣,极缓慢地说:“火山,有个事情,我要向你道歉。”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明灿茫然道:“什么呀?” 庄芙:“和池潇学长有关的事情。” 明灿更茫然了,她完全想不到庄芙有什么事情对不起她。照理说,和池潇有关的事儿,应该是她比较理亏,毕竟池潇是她姐妹喜欢了很久的人,她现在和池潇走得近,真怕膈应到庄芙。 庄芙:“我是在和池潇学长表白那天知道他喜欢你的。” 明灿愕然:“他和你说了?” “没有。”庄芙低下头,“池潇学长不是那种人。” 那天,庄芙将池潇堵在图书馆附近的风雨长廊上,给他递了礼物和情书。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池潇表白。 池潇之前冷处理,她不甘心,直到今天被清楚明确地拒绝了,才彻底伤心和绝望。 转身离开后,她听见有个男生凑到池潇身边,应该是他的兄弟。 “老池,你终于出手啦?”男生笑说,“让明灿学妹的舍友帮你说什么好话呢?” 池潇冷声:“别乱说。” 男生:“那个女生不是明灿的舍友吗?我看她们天天都在一起。你要追明灿,可得和人家的好姐妹搞好关系呀。” “我是要追。”池潇说,“但是这个法子不行。” …… 庄芙躲在风雨长廊的柱子后面,没有走远。 直到听到这里,终于夺路而逃。 她难以接受,喜欢了这么久的男生,竟然一直爱慕着她最好的朋友。 庄芙的心都要碎了。 回到宿舍。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灿,她心里怨恨着,嫉妒着,可她真的很珍惜明灿这个好朋友,没办法伤害她或是远离她。 庄芙在宿舍哭了很久。 她记得池潇亲口说要追明灿。 所以,当舍友们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庄芙说了谎,这个谎是故意说给明灿听的。 “池潇学长可能是……嫌我太胖太丑了……”庄芙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他让我……回家照照镜子……” “我说的好像是,他让我回家照照镜子。” 时隔多年,庄芙依然记得她当年说了什么谎。她垂着眼睛,很轻很轻地对明灿说, “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贬低女孩子的男生,所以我编造了这句话,让你觉得池潇学长是一个很差劲的人。这样,你就绝对不会接受他。” 友情让庄芙做不出伤害明灿的事情,她想继续和明灿做朋友,可是嫉妒实在无法消解,她只能调转矛头,去针对那个她喜欢却拒绝了她的男孩子。 庄芙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池潇学长当时只和我说,他不喜欢我而已,没有别的了。” 明灿低头盯着冷饮杯,笼着杯壁的手指慢慢变得僵硬。 “我那时候,本来就不喜欢他。”明灿缓声说,“即使你不这么和我说,我也不会接受他。” 庄芙:“对不起……” 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一句简单的、轻飘飘的谎言,为了维护女孩子之间的友谊而存在的谎言,多年之后,本该没有人再在意。 这个谎言,终于拼凑起了明灿关于那天的完整回忆。 高一下学期,初春。 她和池潇面对面站在干枯的银杏树林里。 冷风吹来,她身前的少年紧张地抓了抓琴盒的背带。他比她高很多,垂眼望着她,诚挚地向她告白,说喜欢她,今天带了礼物要送给她。 明灿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总是有着明确的爱憎。 她不喜欢这个人。 甚至讨厌。 面对他的告白,明灿回以冷笑。 并将好朋友受到的奚落,依样奉还:“你回去照照镜子吧。” “别再来打扰我。” 话落。 在这片比凛冬还萧条的春意里。 少年的一身傲骨,支撑他站在这里的所有勇气,被她全数碾碎进尘埃。 他渐渐弯了腰。 明白了自己在她面前一无是处。 …… 人类真是自私的生物。 明灿心想。 如果没有淼淼,将她和池潇的距离提前拉近。 今天听见庄芙这些话,明灿可能会有点不自在,但是不会有太深的感受。 毕竟池潇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她不喜欢的,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他开不开心,难不难过,自尊心是否安好,和她有什么关系? 拒绝就拒绝了。 往事何必追溯。 可是,现在的池潇对她而言不再是路人甲。 他在她心里拥有了分量。 于是。 高一那年发生的事,一句伤人自尊的、本来不该说的话,她今天重新回想起来。 愈发清晰的画面中。 少年弯下去的脊梁,破碎的眼神。 真的让她很难过。 第58章 礼物 餐桌上, 气氛持续沉寂。 庄芙小心翼翼地打量明灿,见她的神情比她想象中还要凝重,再次道歉道:“对不起, 我那时候就是太敏感了……” 明灿摇头:“不用和我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也没有从这件事情上受到任何的伤害。” 庄芙沉默了一会儿, 说:“那我要找池潇学长道歉吗?” 明灿想了想:“我去和他说吧。” 即便她本来就不喜欢池潇,也不应该仅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对一个陌生人定性,发泄莫须有的恶意。 而且, 明灿能感觉到, 因为高一发生的那些事, 她对池潇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即便她后来完全把这个人忘了,几个月前,淼淼的到来突然让她和这个人产生了联系,她见到池潇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就讨厌他, 觉得他是个傲慢无礼的人。 若非在后来的相处中渐渐了解了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可能会抱着下意识的恶意,永远这么看待他下去。 明灿深知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刚愎自用, 固执己见。 所以她会向池潇道歉,也算给自己一个教训。 就在送礼物那天吧。 庄芙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真的对不起……” 明灿低头咬住吸管,慢吞吞地吸了一口水果茶, 没说话。 庄芙嗫喏地问:“灿灿, 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明灿心情明显的低落着,怔愣了一下才答:“嗯。” 这件事虽然非常膈应人, 但是受伤的不是明灿,如果说庄芙是做错事的犯人, 那么明灿就是一个轻易被挑唆了的共犯,说不上原谅庄芙什么。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小小的插曲早已尘封在岁月里,只要庄芙不提,没有人会知道她撒了谎,也没有人会怪她,但是她今天主动说出来了,足以见她现在是真心希望明灿过得更好。 这么多年的交情摆在这儿,明灿很难舍弃朋友。 等到道歉时候,她会加上庄芙那一份,诚恳地认错。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6节 “以前的事情说清楚就好啦。”气氛持续压抑着,芮以晴忙不迭打圆场道,“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火山,你确定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明灿:“当然没有!” 芮以晴捧着水果茶,边吸边笑:“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接受男生送的礼物,更别提拿来和我们一起分享了。” “就是就是。”庄芙附和,“和我们有什么好瞒的?池潇学长这样的人,难道还拿不出手吗?” “没有拿不出手……不对。”明灿差点被绕进去了,“真的不是男朋友,就是普通朋友……会互送礼物的那种。” “现在的普通朋友都要互送礼物了?还非得送亲手做的礼物?” 明灿说不过她俩,气急败坏起来:“你们很烦呐,我骗你们干嘛?” 芮以晴:“行,你没骗人。就算没在一起,你对人家肯定有好感了吧?” 明灿默了默,答非所问:“我可不想谈恋爱。” 庄芙:“为什么?” “觉得浪费时间。”明灿说,“我的时间不应该花在谈恋爱上。” 个人风格非常突出的一句话,芮以晴和庄芙听过很多遍了。 庄芙:“可是,谈恋爱真的很开心啊。” 明灿说:“你是恋爱脑才觉得开心。” “禁止人身攻击。”庄芙说,“等你谈了你就知道了,碰到对的人的话,真的很开心。” 明灿面无表情:“哦。” 她站起来去洗手间,留下芮以晴和庄芙大眼瞪小眼。 “她那种人,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话。”芮以晴说,“只有真正的利益才能打动她。” 庄芙:“你指的是权力和金钱吗?” 芮以晴:“开心也是利益呀,无价的那种。” 庄芙用力点头。 芮以晴:“火山只是比较迟钝。等她感受到某个男人给她带来的愉悦,对她而言也是真正的利益,她的执行力会变得非常强的。” “是这个理。”庄芙受教似的点点头,道,“果然单身狗更懂爱情。” “你够了。”芮以晴扑上去掐她,“我是因为想单才单着吗……” - 晚上回到家。 明灿照着闺蜜提的建议又研究了半宿,终于决定了要做什么送给池潇。 池潇的朋友圈就没开通过,所幸qq空间里有几条说说,明灿摸进去翻看了一遍,总共六条,五条都是转发的体育新闻,还有一条转发了她高考那年的官方加油视频。 明灿记得那个视频,她在里面作为考生代表出镜,造型挺傻的,上大学之后再也不敢点开看。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用他的手机,她一定要摸到他空间里,把那个视频删了。 今晚,明灿主要查看了他转的那五条体育新闻,其中两条关于网球明星纳达尔,剩下三条都是nba金州勇士队的新闻。 她接着又去网上搜索纳达尔和勇士队,发现这些球星都常用一种运动用品—— 运动发带。 挺实用,看起来也不难做。 就决定送这个了。 接下来一周时间,明灿请了专业的运动用品设计师和她一起设计发带的款式,去市场挑选质感好又吸汗的布料,接着找裁缝师傅学裁剪和缝制,最后又请了刺绣师傅手把手教她把想要的图案绣在发带上。 除了送池潇的,明灿还做了一条小一点的送给淼淼。 在好几位专业人士的指导下,腊月二十八那天,明灿亲手制作的两条运动发带顺利完工。 她把它们装在精致的纸盒里,垫上拉菲草,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 现在晚上七点多,楼下的院子里传来轿车驶入的声音,明灿放下手机,将礼物收进柜子,跑到窗边往下看。 姑姑回来了。 明姝在北城有自己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选择住在哥哥明铮这里。 明灿没想太多,急忙跑下楼迎接她。 临近春节,明铮这几天没怎么去公司,明姝回来的时候他也在家。 见到妹妹带着一大堆行李进来,明铮吩咐佣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楼上房间。 “就搁一楼吧。”明姝说,“反正明天又要搬去京御园了。” 京御园是一片庄园式豪宅社区,明灿的爷爷很多年前豪掷十几个亿在那儿置办了一处几千平的庄园,庄园里主副楼共有七栋,花园、水系、泳池、网球场应有尽有,可惜位置比较偏,爷爷不常住那儿,一般都当做度假庄园用。 明灿记得上一次举家住在那里,是两年前爷爷办七十大寿的时候,其他时候,他们一大家子人即便聚在一起过节,也只是在爷爷奶奶最常住的别墅里吃一顿饭,不会留宿。 “明天为什么要去京御园?”明灿错愕,“我们都要在那儿过年吗?” 明姝点头,讲起来龙去脉:“家里出了点事情,你二伯背地里使绊子,把你大伯手上一个重要项目搞黄了,两个人闹得特难堪,还影响到了公司股价。你爷爷大发雷霆,昨天就把他们两家人拎进了京御园,早上打电话来,让我和你爸明天也搬过去。哈哈,咱们一大家子人,要凑在一起过一个兄友弟恭、热热闹闹的年了。” 明姝说着说着笑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明铮皱眉:“灿灿还小,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 明姝:“灿灿不小了。咱家什么样,早就该让她知道。” 明灿的大伯和二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们之间都能闹成这样,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地排挤对方,这个家哪还有半分温情可言? 明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明铮说:“爸,二伯多半是因为前阵子大伯投资失利,想着趁这个机会将大伯踩得更低,才会做出这种事。爷爷现在对他俩肯定都很失望,但是,你千万不要觉得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有利,做出像二伯那样的事。” 明铮怔了怔:“为什么?” 就在不久前,母亲打电话来,说了和明灿现在说的差不多的话。 明灿:“因为我们还太弱了。独善其身才是最要紧的。” 明铮笑:“你还懂这个呢?” “我懂呀。我知道爷爷并没有真的考虑要让你当继承人,他一直在大伯二伯之间摇摆,只是把你当做他们的磨刀石。”明灿说,“我说得没错吧?” 明灿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指教她爸。她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指教他,她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们明家什么样,她一清二楚,别再把她当小孩了,她随时准备着上战场。 明铮正色了些:“你说得没错。” 他看着明灿,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 明灿对于家里的事情倒不是太担心,只要爸爸稳住,别惹恼爷爷,这个年他们不会过得太难受。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他们一早就要搬去京御园,那她和池潇还有淼淼约好的见面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亲手做了礼物要送给他们,还想着一起提前吃年夜饭…… 不知不觉中,明灿心里承载着亲情的天平,早已偏向了未来的那个家庭。 踟蹰半天,明灿还是说出了口:“爸,我二十九晚上有点事,可不可以三十那天再搬过去住?” 明铮:“你二十九有什么事?” 明灿:“……和朋友聚会。” 明铮:“什么聚会定在二十九?” 明灿说不出来:“反正……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以晴她们吗?你前几天不是和她们吃过饭了?”明铮不容抗拒地说,“二十九那天爷爷奶奶肯定要见你们几个小辈,把聚会推掉吧。” 明灿坚持:“不行……” “别犟了,家里的事情更重要,你得听你爸的。”明姝把明灿拉过来,使了个眼神,“陪我上楼吧,好久没住这儿,都快忘了房间在哪。” 明灿闷着一张脸,陪明姝上了二楼,走进她的房间。 房门一关,明姝悠哉地坐到沙发上,问侄女:“二十九那天要陪淼淼吗?” 明灿慢吞吞坐在她身边:“是的。” “他现在是他爸照看着?” “嗯。” “他爸不用回家过年吗?” 明灿垂着眼,有些愧疚地说:“他说他可以不回家。” “真是个好爸爸。”明姝说,“二十九那天,我可以试试帮你溜出去。” 明灿眼睛一亮:“真的?姑姑对我最好了!” 明姝笑着揉揉她脑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问题是,你溜出去时间长的话,我怕你爷爷奶奶或者你爸要见你,发现你不在,很难解释。” 明灿又郁闷了:“嗯,而且京御园那么远,我还打算和淼淼他们一起吃饭,肯定要溜出去很久。” “还有一个办法。”明姝说,“你不用出去,我把他们两个捎进来,你们在京御园里头见。” “啊?”明灿惊了,“京御园安保森严,他们是外人,以什么身份进来?” 明姝含糊地说:“我让我朋友把他们带进来。” 朋友? 都快过年了,什么朋友放着自己家不回跑来京御园找明姝,还愿意给池潇和淼淼打掩护? 明灿意识到什么:“男朋友?” 明姝笑:“是啊。我让我男朋友带淼淼和他爸进来,就说是我男朋友的朋友。到时候你们都待在我住的那栋楼里,房门一关,不会有人来打扰。” 明家四兄妹,每个人在京御园里都拥有一栋楼,各住各的,互不打扰。 明灿谨慎地问:“姑姑,你的男朋友,还是上次那个飞行员吗?” “当然不是了。”明姝说,“早换了,现在这个你应该听说过,姓骆,前阵子爆了一部仙侠剧……” “骆晟?”明灿虽然没看那部剧,但是知道有这么个新晋一线小生,年纪好像才二十四岁,比明姝小很多。 明姝:“对,就是他。” 明灿:“……挺好。”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7节 她有记忆以来,姑姑身边的男朋友一直在换,凑两三个麻将桌绰绰有余,娱乐圈里的也谈过好几个了。 明姝是明于彰最小的女儿,一出生就隔绝在了明家权力中心之外。她不像明灿从小就拥有很强的权力欲望,立志要做人上人,她反抗家族的方式就是拒绝父亲安排的所有联姻,拒绝做一个贤妻良母,她要一辈子纵情享乐,恣肆快活,恋爱只谈帅的,不看家世,反正她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 某种程度上来说,明姝和哥哥明铮有点像,他们都很花心浪荡,但是明姝有自知之明,也有道德底线,既然安定不下来就不要组建家庭祸害别人,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明灿对姑姑的生活方式不认同但理解尊重,她在感情方面比较像她妈妈,有洁癖,喜欢上一个人都很难,更别提乱来了。 “我再想想。”明灿说,“感觉还是溜出去方便一些,把他们带进来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你?” “不影响呀,我也想见淼淼。”明姝说,“要不,只带淼淼过来,把他爸扔了,就说淼淼是我男朋友的弟弟,多待几天也没问题,咱们和淼淼一起过春节。” “……”明灿沉默了一会儿,“淼淼爸爸已经和家里人说出国了。” 不带他的话。 他就要自己一个人过。 明灿低声说:“不能把他丢下。” 明姝从小看着明灿长大,还是头一回见她心疼男人。 “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人过春节怎么了?”明姝忍不住逗她,“是你想和人家一起过吧?” 明灿:“才没有。” 语气轻飘飘的,很没底气的样子。 “行,你自己决定,溜出去还是带他们进来。”明姝说,“带进来的话就说是我男朋友的朋友,或者……我记得淼淼爸长得挺漂亮的?” “还行吧。”明灿撇嘴,“一点点帅。” “那也可以说是我给你点的男模。”明姝笑,“过年嘛,找个帅哥陪着玩两天,很正常。” 第59章 庄园 从姑姑房间离开, 明灿脑子特别乱。 不论怎么想,还是她溜出去找他们最稳妥。 把他们捎进来的话,就算有人打掩护, 毕竟还是和她的家人待在同一个庄园里, 总觉得很不安全。 淼淼倒还好, 即便被人亲眼看见他喊她妈妈, 家里的长辈也不可能相信她这么小的年纪能生个这么大的孩子,只会觉得这孩子很喜欢她,故而乱喊妈妈。 但是池潇就比较难解释了, 一个成年男性, 如果被人看见她和他举止亲密的话, 难不成真说他是她点的男模吗? 等等。 她为什么要做“和他举止亲密”还“被人看见”这种荒谬的假设? 简直是无稽之谈。 回到卧室,明灿坐在书桌边发了一会儿呆,决定问一下淼淼父子俩的意见。 现在刚过八点,淼淼应该还没睡。 两天没见淼淼了,明灿有点想他, 于是在微信上弹了个视频。 不过五秒,对面就接了起来。 淼淼可爱的小圆脸出现在画面中:“妈妈!晚上好呀~我好想你呀~” 明灿看见他, 笑容只维持了三秒,眼睛眯起来:“都几点了,你爸还让你玩平板?” 淼淼热情的笑容渐渐被慌张取代。 妈妈太可怕了,钓鱼执法, 防不胜防! “你爸在哪儿呢?”明灿问。 淼淼抱着平板从客厅跑进书房, 后置镜头对准了坐在书桌后边正盯着电脑看的男人。 池潇将一边蓝牙耳机取下来,对淼淼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他看起来正在开会。 明灿本想叫淼淼出去, 不打扰这位大忙人了,谁知这孩子手速贼快, 平板倏地翻了面,池潇看到明灿的脸,将另一边耳机也取了下来,合上电脑,问:“这是在视频吗?” “对呀。”淼淼将平板递给池潇,“爸爸,妈妈找你呢。” 池潇接过平板放在支架上,开前置。 一阵晃动之后,男人英俊的面孔清晰展现在屏幕上。 面面相觑。 明灿忽然间忘了要说什么。 直到淼淼爬到池潇身上,父子俩相似的脸蛋一起出现在画面中,明灿才回过神来,微微正色,把腊月二十九那天她要搬去京御园的事儿告诉他们。 她倾向于自己溜出去,所以只提了这么一个方案: “我可能要吃完晚饭才能溜出来。京御园离市区很远,来回得两个多小时,所以我出来之后,很快就得回去。” 明灿说完,池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要不,我们过去找你?” 明灿怔了怔:“也不是不行,你们来的话可以待在我姑姑那幢别墅里,不让别人进来就是了。庄园很大,估计也没人会来打扰。” 池潇:“有地方住吗?” “有是有。”明灿话音一顿,“等等,你们要过夜吗?” 淼淼凑到镜头前:“我记得京御园,那里超大超好玩的,我想去!想和妈妈一起过年!” 明灿张口结舌,姑姑确实说过可以让他们过来住几天,但是明灿觉得那样不可取:“太奇怪了……” 池潇笑了下:“我们会很老实的。” 淼淼用力点头:“是的,我和爸爸会非常老实的,绝对不会乱跑!妈妈,就让我们过去吧!” 这一刻,明灿像被洗脑了,竟然提不出反对意见。 她安慰自己,这叫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心里最深处,也有一道声音不断怂恿着—— 她确实。 很想和他们一起过年。 - 次日,傍晚。 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单元楼下,骆晟从车上下来,抱臂倚着车,好整以暇望着前方的单元门。 他倒要看看,明姝让他捎什么重要的朋友去京御园。 之前他提过很多次想陪她过年,她都婉拒了,今天却为了这两个说不清什么来历的朋友,主动提出要他来京御园,和她一起过年。 片刻后。 看到门后走出来的人,骆晟闲倚着车的身子忽地挺直了。 是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几岁的男人,说是少年也不为过,最多二十出头。 即便他站直了,那人好像也比他要高一点,估计有一米九。 最重要的是长相。 骆晟下意识觉得他是圈内人。 完美的头肩比,五官立体深邃,一看就是纯天然,没动过刀子,这样经得起任何推敲审判的标准帅哥脸,放在娱乐圈都是顶尖中的顶尖。 年轻男人右手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 孩子长得有一点像明姝。 骆晟只觉天都塌了。 三人坐进车中,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骆晟还戴着墨镜不肯摘,整个人紧绷至极,终于忍不住问身旁的男人:“这孩子是谁?” 池潇抱着淼淼,淡声说:“我弟。” “哦。”骆晟稍微放松了一点,“你是明姝的什么人?” 池潇:“她没告诉你吗?” 骆晟:“没有。” 池潇沉默了。 既然明灿的姑姑没有说,那他最好也不要随便自我介绍。 明灿早些时候和他说过,这个骆晟只是明姝刚谈不久的新男朋友,过几个月应该就分了,不重要。 见池潇不回答,骆晟一阵胸闷气短。 他今年好歹爆红了,这个小年轻长得再帅,也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新人,竟然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隔着墨镜,骆晟望向坐在池潇怀里的小屁孩。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他问,“我帅还是你哥哥帅?” 淼淼不假思索:“我哥哥帅。” 骆晟真的要心梗发作了。 偏偏他还不能拿这两个人怎么样,明姝特地关照过,要照顾好他们,任何需求都要满足。 果然长得美的女人都没有心,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 “小屁孩。”骆晟慢慢摘下眼镜,露出一双上扬的桃花眼,凉浸浸地说,“你仔细看看,到底谁帅?” 淼淼呆滞了一会儿,说:“全世界我哥哥最帅。” 就在刚才,他听见了这个有点眼熟的叔叔的心声。 非常痛苦憋屈,好像在质问姑姥姥—— 「明姝,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难道要玩儿双的?你真狠。」 淼淼听得雨里雾里,忍不住问系统:“33叔叔,什么是玩儿双的?”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8节 系统罕见地发出了无意义的音节:「啊——」 系统:「狡猾的少儿不宜内容,忘记屏蔽了」 淼淼:? 车厢内恢复安静,又过了半个小时,车子驶入一片幽静的、凛冬里依旧绿意葱茏的庄园。 经过门卫细致的盘查,恢弘的铁艺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一条笔直宽阔的内部路展现在他们面前,两面绿墙夹道,可以遥遥望见远处别墅主楼金碧辉煌的屋顶。 “哇。” 车内所有人,除了以前来过这里的淼淼,都发出了很轻的一声惊叹。 池潇家里虽然有钱,但他爸对于豪宅执念不深,他们家人也不多,花一两个小目标买的房子已经很空旷了,没必要买更大的。 像这类两位数小目标才能拿下的巨大庄园,对他而言也非常新奇。 这一刻,淼淼用超能力听到了完全相同的两句心声。 骆晟:「入赘豪门了!」 池潇:「入赘豪门了!」 - 饭桌上。 明灿手机震了两下,在桌底下解锁,看见是明姝发来的消息。 明姝:【他们到了】 明姝:【正在地库搬行李】 明姝:【骆晟和我抱怨淼淼爸爸带的行李巨多,把他当搬家公司了233】 明灿收起手机,在饭桌上和姑姑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此时待在明铮的那幢别墅里,一起用餐的有四个人,明铮明姝明灿,还有就是奶奶刘钟灵。 用餐过程少有人言语,明灿知道池潇他们到后,心里涌起莫名的紧张。 有种在爸爸和奶奶眼皮子底下,把被家族所不容的情人和孩子偷偷带到身边来的刺激感。 她真的是疯了。 才会同意让他们住进来。 “妈。”明姝忽然对母亲说,“我最近谈了个新男友,今天让他过来陪我过年了。” 刘钟灵:“什么工作的?” “明星。”明姝轻飘飘地说,“他还带了朋友来,这几天就住我那儿。” 刘钟灵摇了摇头,这个女儿她是管不动了,长叹道:“你和你哥,什么时候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另一半安定下来,我就知足了。” “奶奶。”明灿认真地提醒她,“我爸有另一半,门当户对的,当年您亲自挑选的儿媳妇。” 刘钟灵平静道:“灿灿,奶奶知道你很想妈妈,奶奶也很想她,但是她已经走了很久了,总不能要求你爸爸永远一个人吧?” “爸爸不是一个人。”明灿说,“爸爸还有我啊。” 以前刘钟灵给明铮安排相亲,都会避着明灿,今天当着明灿的面就说起这件事,看来是见明铮单身太久也不热衷于重新组建家庭,有点着急了。 “哎呀,这个事情还是要看哥哥的意愿,我觉得他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明姝说道。 刘钟灵无奈道:“你懂什么?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 “我这不是有对象了吗?”明姝耸耸肩,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找我对象去了。” 她站起来,顺手敲了明灿肩膀一下:“灿灿,你不是挺喜欢骆晟的嘛,要不要去见见他?” “啊……啊对,他拍的那部仙侠剧我可喜欢了。”明灿跟着起了身,“奶奶,爸爸,我也吃饱了,就先走了。” 明铮叫她:“这就吃饱了?你都没吃多少。” 明灿像没听见他的话,笑盈盈地跟着明姝走了。 他收回目光,语气沉闷地对刘钟灵说:“妈,你以后不要当着灿灿的面说这个了。” 刘钟灵:“你别太惯着她了。” “她上大二之后,一整个学期回家还不到五次。”明铮说,“好不容易放寒假了,我才能经常看见她,惯着就惯着吧。” 刘钟灵叹了口气,点点头,不说什么了。 - 明灿随明姝离开别墅时,阴沉的天幕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下雪了。”明灿抬手抓了抓空气中的小雪沫,“淼淼最喜欢下雪了。” “我记得你也很喜欢下雪。”明姝回头看着她,笑起来,“你现在也是大人了,只记得小孩喜欢什么。” 明灿脸一红,缩回手,催促道:“快走吧,外面好冷哦。” 进入明姝那幢别墅。 这里的格局和装潢与明铮那儿截然不同,明姝喜欢开放式的空间,一入玄关就是直通天井的巨大的挑高层,现代化的艺术吊灯洒下清透光辉,客厅面积大得惊人,淼淼正在客厅里头开他的玩具小轿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妈妈!” 看见明灿,淼淼猛地刹车,跳下车子朝明灿冲了过来。 “怎么只喊妈妈?”明姝故意拦在前面,伸出双手把冲向明灿的小炮弹拦住,高高地抱起来。 “姑姥姥~”淼淼抱住明姝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乖宝宝~你爸爸呢?” “在房间收拾行李呢。” “骆叔叔呢?” “好像上楼去洗澡了。” 四十多斤的大只萌娃,明姝抱了一会儿就手酸,把他轻轻放回地上。 明灿走过去牵住淼淼的手,目光在房间里扫荡。好久没来这儿了,不太记得房屋格局,起居区在哪儿呢? 片刻后,一串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池潇穿着白色高领毛衣,黑色棉质长裤从房间里走出来,头发比上次见面剪短了不少,鬓角都剃出了青茬,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浅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仅仅片刻,就移开。 “姑姑,过年好。”池潇略过明灿,率先向明姝问好,温沉有礼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淼淼的爸爸池潇。” 第60章 烟火 明灿的所有亲人中, 明姝无疑是最重要的,她就像明灿的第二个母亲,其他所有亲人在明灿心中的分量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明姝。 因此, 除了明姝之外的所有明家人, 明灿不在意, 池潇自然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唯独明姝,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 在他看来,这一刻的会面至关重要。明灿则是一脸茫然, 只觉得池潇学她喊的“姑姑”两个字有点烫耳朵。 后面的自我介绍, 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直到明姝转过身, 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下一副近视眼镜,慢条斯理地戴上,透过薄薄的镜面打量池潇,明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场景。 怎么那么像见家长? 明姝是轻度近视,不到一百度, 平常很少戴眼镜,一般只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才戴。 一旦她戴上眼镜, 整个人的气质就会产生极大的改变,从放浪不羁的富家女,一下子变成目光犀利、严谨细致的大学老师。 明姝审视着池潇,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她自己挑对象可以很随意, 只图快活, 但是侄女挑对象不行,无论什么东西, 她都必须拥有最好的。 眼前这个男孩子,个头和模样都无可挑剔, 最重要的是眼风很正,给人坦荡、可靠的感觉,看起来确实比池曜那混小子要出挑不少。 “过年好。你和淼淼长得很像。”明姝冲池潇笑了笑,温和回应道,“在我这儿好好玩,不必拘束。” 池潇道了声谢,兀自走回房间,没过一会儿,竟然拿了一份礼物出来送给明姝。 硕大的纸袋里装着方方正正的纸盒,瞧着似乎是电子产品。 明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不断给池潇使眼色,质问他在干嘛,简简单单见个面而已,干嘛搞得这么隆重? 池潇淡定地回视,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做一件普普通通、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镜头吗?”明姝掂了掂盒子里的东西,笑,“有心了,我最近正好在学摄影。” 池潇:“您喜欢就好。” 送完见面礼,他没在姑侄俩身边久留,转身照看淼淼去了。 明灿忙不迭勾住姑姑的手,低声说:“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明姝:“人家也没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他是淼淼爸爸,带淼淼住到我这儿,给我送一份见面礼不是应该的吗?” 明灿脸颊有点烧:“那你那么认真地打量他干什么?” “我打量几眼都不行?”明姝推了推眼镜,坦言道,“那小子一看就对你有意思,我当然要把把关。” 明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客厅桌上摆着一大盘水果,过年必备的橘子堆成金灿灿的小山,明灿剥了一颗,掰下一半递给明姝。 “你吃吧,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几口。”明姝说着,池潇正巧路过,被她漫不经心地叫住,告诉他明灿现在饿着肚子。 她记得明灿之前说过今晚本来要和淼淼父子俩一起吃饭,刚才他们在明铮那儿吃晚饭的时候她都没怎么动筷,好像刻意空着肚子。 池潇看了明灿一眼,说:“我也没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明姝诧异:“你还会做饭呢?” 池潇:“只会一点。” 淼淼在空旷的客厅里开着玩具车乱转,明姝望着他,又瞥了眼挂钟,问池潇:“七点多了,你没吃饭,那淼淼呢?”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89节 “他五点的时候吃过晚饭了。”池潇说,“姑姑你想吃什么?还有楼上那位……” “我不饿。楼上那个也不用管他,他节食,每天吃不了多少。” “行。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池潇走后,明姝凑到明灿身边,语气带着明显的赞许:“这小子不错啊,自己饿着肚子想陪你吃饭,又没让淼淼一起饿着,给小朋友垫了肚子。” 明灿没说话,又听明姝接着点评道:“就是表情有点少,性格看起来很冷淡,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明灿心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冷淡,今天这样子已经算非常热情了。 明姝:“他脾气应该不错吧?” “嗯。”明灿实话实说,“脾气非常好,情绪也非常稳定。” 活像个没有情绪的假人。 明姝笑起来:“那正好。” 心里对这个准侄女婿愈发的满意。 明灿的脾气暴,一点就着,控制欲还强,喜欢人人都顺着她,脾气稍微差点的男孩子估计都受不了。 池潇在厨房捣鼓了一阵,拿着个电磁锅走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明灿和淼淼两人。 “你姑姑呢?”池潇问。 “上楼休息去了。”明灿平静道。 姑姑的原话是:我上去了,楼上是大套间,什么都有,没事儿的话我就不下来了,你们好好玩,不用管我。 好像生怕打扰了他们三个人相处似的。 餐桌中央有电磁炉,池潇把锅放上去,锅里滚着清淡的火锅汤底,汤底化开煮沸就可以涮菜吃了。 冰箱里什么菜都有,明灿挑了几样方便涮的,洗净摆在桌上,就这么开始吃火锅。 席间很安静,唯有汤水咕噜噜地沸腾着。淼淼不饿,嚷着自己吃过饭了,不想被拘到餐桌边坐着,只剩池潇和明灿面对面涮着菜,两厢无话。 明灿下意识瞥了眼玄关。 刚才来这儿的时候她随身带了要交换的礼物,进门时悄悄放在玄关柜里,不知什么时候能拿出来送出去。 交换礼物的游戏是她组织的,她本该大大方方地送礼,但是她心里还压着高一那件事儿,虽说做好了道歉的准备,但是话题该怎么提起,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明灿一直在酝酿,好几次气氛安静下来,就要说出口了,池潇突然丢了新的东西下锅,她又觉得时机不成熟。 就这么憋到火锅吃完,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的时候,淼淼突然冲了过来,扑到池潇身上说要玩烟花。 “烟花?”明灿诧异,“哪来的烟花?” “爸爸买的呀。”淼淼说,“我们可以拿到院子里放。” 室外飘着小雪,纷纷扬扬,地面斑驳铺了层薄薄的银色。在别墅北面的小院子里,池潇抱了几桶烟花放在地上,弯腰点燃。 明灿和淼淼也穿上羽绒服,来到室外。 不是升到高空再爆开的那种烟花。 而是一棵棵一人高的,火花四溅的小树,在寒雪天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耀眼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淼淼拿着池潇的手机围着烟花树兴奋地拍照。 明灿觉得,现在或许就是个道歉的好时候。 她伸手扯了下池潇的袖子,低声说:“学长,高一的时候……” “什么?”烟火燃烧的声音太吵,池潇没听清,低眸望着她,“你大点声。” 他琥珀色的眼睛在这雪夜里显得幽深,瞳眸倒映着不断迸溅的火树银花,仿佛流光溢彩。 明灿怔了下。 突然觉得他眼睛生得特别好看。 一瞬间甚至忘了要说什么。 只停顿片刻,话语权便被人夺去。 池潇:“我和淼淼到这里来,会让你为难吗?” “还好啦。”明灿说,“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这样的行为。 实在不像池潇一贯稳重的作风。 “因为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池潇两手抄在口袋里,望着前方不断绽放的烟火,忽然提了下唇角,“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九,你也放过一次烟花。” 五年前…… 初三那年的寒假? 没一会儿,明灿想起来了。 那是她十九年生命里,排得上号的光辉时刻。 不仅是深层意义上的光辉,也是字面意义上的,光芒万丈。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人是你啊?” “是。”池潇垂眸,慢条斯理地说,“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顿了顿。 “惦记上你。” 明灿缩着脖子,感觉耳朵发烫,任凭寒风吹拂也散不去热度。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急性子,在池潇这儿都快憋成慢性子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面对他的时候,经常一句话左思右想,酝酿半天都说不出来。 道个歉的速度。 都比不上他告白的速度。 原来那个人就是池潇。 明灿总算明白,为什么儿时相遇的事情过去那么久,池潇在高中却能很快认出她就是小时候那个张扬跋扈的小女孩,继而喜欢上她。 他在高中刚见到她的时候,应该并没有想起来她就是儿时的玩伴。 只知道她是腊月二十九见到的那个女生。 是先喜欢上她,然后才在后来的相遇中,看到了她琴上刻的英文名,认出她是seraphina吧? 明灿低着头,在心里细致地梳理着一个男孩子对自己动心的时间线。 像在做一道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数学题。 男人低磁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语气比半空中漂浮的雪沫还要冰凉:“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九,我爸带了段阿姨和两个弟弟妹妹回来。” 那一天。 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家了。 那年的腊月二十九之前,池潇去了美国。 每年放假他都会去美国见母亲,有时候还会留在美国过年。 但是高一那年的寒假,他只在美国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回国了。 因为母亲刚刚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丈夫和孩子。 他在那个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像一位格格不入的客人,不知道哪里可以落脚。 仓皇地回到国内。 距离过年只有两天的时候,天寒地冻的大雪天,父亲带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和一对只有几个月大的龙凤胎来到他面前。 父亲再婚了,生了孩子,从头到尾,没有知会过他这个儿子一声。 池潇那时候还不能完全收敛情绪,他无法接受,愤怒地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延鹏云淡风轻地说,因为他结婚生子的那段时间池潇正在准备中考,为了他考试发挥得好,才特意隐瞒了这些事。 池潇又不是傻子,为了他考试着想也许是原因之一,但是最大的原因,应该是父亲猜到他不会轻易同意继母进门,所以才选择先斩后奏,将他这个长子的意志、话语权、知情权,通通踩在了脚下。 直到这个时候,池潇都还没有崩溃。 他觉得自己可以忍住。 就算父亲和母亲抛弃了他,只要还有一个安身之所,他就可以安静地、事不关己地生活下去。 可是,就在弟弟妹妹们接回来的那天傍晚,池潇下楼吃饭之前,听到弟弟妹妹在房间里大哭,像两只可怜的虫子,哭得异常凄惨。 池潇没忍住,走进他们房间看了他们一眼。 屋子里很温暖,他俩好端端地躺在摇篮里,除了哭,什么事儿也没有。 池潇离开这间房间之后。 房间里的窗户不知为何打开了。 风雪扑进屋内,池潇那时候已经走进楼下的书房,闻所未闻。 十分钟后,饭桌上。 继母段含烟抱着孩子泪流不止,那边和孩子的保姆一起告完状,这边又假惺惺地劝丈夫不要发怒,大过年的,池潇可能只是无心。 池延鹏生起气来非常可怕,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池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拒不承认,说辞也一句未变。 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令池延鹏更加恼火,他感觉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被挑衅,非逼着池潇低头认错不可。 池潇终于也被激怒。 他的生活已经压抑至极,他在这团压抑的东西外边造就了最坚固的保护层,既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然而,即便如此,还有人非要打破这层坚硬的铠甲,让里头所有积郁、所有怨恨喷涌而出。 “是啊。”他冷笑,“我确实非常讨厌他俩,我刚才应该掐死他俩的。” “啪”的一声,他脸被打得一歪,身子晃了一下,仍站得笔直。 池延鹏让他滚。 池潇点头,只拿了一件外套,其他什么也没带,在家家团圆共享天伦的冬夜里,大步走出了家门,孤身闯进风雪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漫无目的地走到高中附近。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0节 这片区平常治安并不差,只是时间点很特殊,这个时候还在外边游荡不回家的,没几个正常人。 池潇转进巷子里的一家台球室。 乌烟瘴气的地方,他踩着一地烟头走进去,让前台的黄毛给他安排个球桌,黄毛瞅了他一眼,打扮像是有钱的,就带着他进了包厢。 一个小时过去。 有老主顾来了,要用包厢,黄毛进来赶人,又叫池潇付钱。 池潇手伸进衣服口袋,发现什么都没带,手机也没有。 台球室里的人凶相毕露,见池潇年纪小,就让他喊爸妈来付钱。 “没有爸妈。”池潇说,“是孤儿。” “我操,孤儿他妈穿得起这么贵的衣服?”黄毛说着上手去拽他衣领,又拍他脸,“大过年的耍老子玩是吧?” 那天大概是池潇这辈子情绪最外露的时刻。 别人骂他,他依样骂回去,甚至骂得更凶,更狠,别人揍他,他也依样揍回去,好像想把这条命还给谁似的,歇斯底里,不顾死活。 雪地里非常冷。 混着鲜血,又让人觉得滚烫。 天空中,雪大得好像能将世界上所有丑恶的东西掩埋。 巷子里没有灯,就着遥远的光线,能看到一张张陌生又扭曲的面孔,不少人脸上都带了伤,被这么个十五六岁的疯了似的少年打得鼻青脸肿,当他终于力竭倒下,这群穷凶极恶的混混哪里能停手,无数个拳脚落下,混杂着雪泥和血水,尽皆发泄在他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 被打得快失去神智了。 池潇却觉得很爽,发泄得很爽。 很小的时候开始,父母就成天在家里吵架,虽然他们尽可能避开了他,但只要吵得多了,难免被孩子听见一些激烈的词句。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他。”这话母亲说过不止一次,“如果没有阿潇,我早就离开这里,过得更好。你答应我的都没有给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阻止我打掉他!” 他的生命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无意义的黑。 忙忙碌碌地做了很多事,但是好像没有一件,能照亮他的人生。 即便今天死里逃生,回到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宅里。 他无趣的人生只会更无趣,按部就班地运行着天之骄子的程序,所有情绪都埋藏进心里,永远挛缩下去,坍塌成一个幽暗的洞。 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雪夜,有什么滚烫发亮的东西“咻”地坠落到了他身边。 混混们吓得停止了动作。 那个东西落在地上,还在不断地旋转,爆裂,喷射出刺目的火焰。 竟然是一个燃烧的烟花转盘。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烟花如炮火似的向巷子里飞来,宛如流星坠落。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空气被烟火撕裂,整条幽暗的巷子被火光映照得有如白昼。 池潇全身都被雪水浸湿,僵躺在地上,侧过头,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 巷子里硝烟弥漫,视野被淡淡的血色笼罩。 他看到一双浅米色雪地靴,干净得像初秋的云,踩在脏污的雪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似乎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旁跟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气势逼人。 又一大盘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地朝他们飞了过来,声音大得地面和建筑都震动起来。 丢完鞭炮,少女点燃了手里如火箭筒一般粗的喷射式烟花。 数不清的光柱同时向巷子里射来,如同一场盛大的烟花秀,光与热代替了冰凉的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混混们忙不迭丢下池潇,一哄而散。 池潇费劲地睁着眼,望着巷口。 湿冷沉郁的寒夜里,少女站在烟火的中心。 璀璨,耀眼,火光在她周围迸溅,倏忽间照亮了整片黑夜。 第61章 发带 从热闹的宴会离开, 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视野受限,地面也湿滑, 车子在路上行驶得非常缓慢。 明灿百无聊赖望着窗外, 忽然看到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 一群混混在殴打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停车。”明灿指了指窗外, “陈叔,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陈叔是明灿的保镖,这会儿坐在副驾上, 回头对明灿道:“小姐, 明总让您尽快回家, 天这么冷,别人的事情就别管了。” 那几年正是明灿和父亲关系最差的时候,父亲既然让她尽快回家,她偏不,于是淡淡说了声“你们不管我管”, 便兀自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自然不能冲上去拉架, 想到后备箱里装了刚才在路边买的一大堆烟花爆竹,她跑去拿了许多出来,站在巷口冷静地一一点燃,丢进漆黑的巷子中。 明亮的烟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果然震慑住了那些人。 犹记得烟花爆竹最原始的作用便是驱邪避灾。 明灿面无表情地点燃了手里的一大卷鞭炮, 用力朝前扔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条巷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渐渐也被浓烈的硝烟味道所覆盖。 烟花刺眼, 一发发斜射向半空中,像在驱赶什么脏东西。 明灿知道, 光凭这些烟花爆竹,顶多只能吓吓人。 不过她又不是一个人,保镖很快来到她身边,高大健壮的身影甫一出现,被火光与烟雾渲染着,威慑力十足。混混们见状,纷纷慌张遁走,明灿扬了扬下巴,让保镖去看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人受伤不轻,要保镖搀着才能走路。 脏污的血水覆盖在他脸上,保镖扶他走出来的时候,明灿只看清他生了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 像夜里的雪一样凉薄。 他看起来有进气没出气,却一直强撑着不让眼皮耷拉下来,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 “陈叔,麻烦你送他去医院。” 撂下这句话,明灿收回目光,转身坐进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陈叔点头,带着这个受伤的少年赶往最近的医院,又为他垫付了医药费。 治疗过程中,少年一直维持着清醒的意识,好不容易能张口说话,第一句便询问陈叔:“那个女孩子叫什么?” 陈叔只当他是无业游民,这样的人怎么配和明家千金扯上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 说罢,陈叔见他没受什么致命的重伤,给他留了点钱就离开了。 池潇在医院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被家人找到,转进了vip病房。 那年的年夜饭是在医院吃的,父亲来医院陪他,段阿姨没来。 父子俩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伤愈后,池潇住回家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沉闷地、压抑地做他的池家长子。 算不上屈服。 发泄之后,更认清自己的无能。他的一切本来都是父亲给的,离开这个家,他就什么也不是。 生活日复一日地过去,池潇以学习压力大,需要清静为由,越来越经常住在外面的房子里,很少回家,对继母明里暗里的挑拨也视而不见。 学习之余,他除了做点手工,就是在那天挨打的路上闲逛。 好几个月过去,再也没碰到那个女生。 每次回想她的模样,都觉得漂亮得不像凡人,更像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虚拟人物。 高傲,美丽,目光睥睨一切,仿佛是从火焰中诞生的女神。 直到升上高二。 迎新汇演上,他再次望见那张明艳的脸庞。 …… 难怪非要定在腊月二十九这天交换礼物。 明灿一直觉得这个时间有点赶,还以为池潇故意为难她这么个手工废,没想到竟是出于这样的缘由。 下意识把人往坏处想是一种病。 明灿觉得自己该治治了。 地上的烟花熄灭了,池潇又点亮了几筒,明亮的火星在雪夜里不断迸溅,光芒四溢,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明明灭灭。 明灿已经不记得五年前的今天,救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说实话。 她只记得自己救人的样子一定很帅。 至于高一那年,池潇和她表白时的样子,她也只剩一个粗略的印象。 而今天。 他和她一起看烟花时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明灿只瞧了一眼,就有种一定不会忘记的预感。 “学长。”明灿忽然说,“有个事儿,我要和你道歉。” 池潇诧异:“什么?” 明灿神色镇定,语速十分诚恳:“高一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我不应该那样回答你。我说的话不是出于真心的,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对你产生了偏见。现在我知道错了,以后说话一定三思而后行。” 池潇怔然,没想到她会猝不及防地说起这件事,还向他道歉。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1节 这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他何德何能,需要她向他道歉。 池潇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那时候,对我产生了什么偏见?” “……”明灿不想把闺蜜扯进来,也不想把不好听的话再说一遍,只含糊道,“记不清了,总之,你知道我说错话了就行。” 池潇淡淡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错。” “我就是错了。”即便道歉的时候,明灿也是一副九牛拉不转的固执样子,“我不该对你出言不逊,你没有我说的那么差劲。” 池潇自然记得明灿那天都说了什么。 他从不认为她说错了话,分明是他太冒昧唐突,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妄图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此时此刻,他垂眼看着明灿,低声问:“你是在同情我吗?” “你有什么好同情的?”明灿说,“你家里那么有钱,还是高考状元,长得也……还行,只有别人羡慕你的份,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被你这么一说。”池潇缓慢地点头,“我这人,好像还挺优质的?” 明灿下意识说:“你不优质,我以后怎么可能和你结婚。” 话落。 气氛突然安静。 明灿眼皮一跳,有些反应过来,从“同情”这个话题开始,她像被人下了套似的,接二连三地说出某人想听的话。 也许从前的池潇真的挺自卑。 但是,现在他都扬言要追她了,所言所行肆无忌惮,还能自卑到哪儿去? 只是顶着个自卑的幌子,来试探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印象。 试探的结果是。 他在她心里。 优质到可以结婚。 明灿:…… “烟好大,脑子都被熏坏了。”明灿忽略身旁男人似笑非笑的视线,弯腰抓住淼淼胳膊,生硬地转移话题,“小朋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礼物送给我?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烟花还在雪夜里绽放,不知疲倦地窜向高空。 池潇双手揣在口袋里,眼尾微弯,慢悠悠地跟着他们走进室内。 “当当当当~”淼淼抱着一个罩着玻璃的物件,献宝似的双手奉上,甜声说,“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玻璃罩子里,生长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永生玫瑰。 仅凭一个五岁小朋友的手艺,不太可能做出这么精美的礼物。 明灿权当不知道他有个帮手,开心地将淼淼抱进怀里:“太好看了,淼淼真厉害,妈妈非常喜欢淼淼做的礼物。” 夸完儿子,她转身走向玄关,从壁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又从盒子里取出短一点的那条运动发带,亲手系在了淼淼的脑袋上。 发带一面蓝色,一面黑色,布料高级,裁剪得宜,每一面都绣了一只卡通柯基,是淼淼最喜欢的小动物。 “哇。我儿子太帅了。”明灿直起腰,拿出手机给淼淼疯狂拍照。 淼淼跑到镜子前面看清了妈妈做的东西,惊叹:“好漂亮,这是妈妈自己做的吗?” “当然了。”明灿走过去敲了下他的脑门,“你是在质疑你妈的手艺?” 淼淼紧忙捂住嘴巴:“我可不敢。” 顿了顿,他又说,“可是,妈妈不是要送礼物给爸爸吗?” “盒子里还有一条是给他的。”明灿轻描淡写地说,“对了,你爸送了你什么?” 淼淼:“爸爸送了我好几个厉害的模型,都是他亲手做的,有水车,城堡,还有太阳系星轨……因为太大了,就没有带过来。噢,还有一条围巾,也是爸爸亲手织的呢。” “他还会织围巾?” 明灿语气凉凉的,瞥了眼站在几米开外的男人。 他送给淼淼的东西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做成的,估计早就做好了,要送人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行,不需要像她一样着急忙慌地赶工。 更重要的是。 他能一口气送淼淼那么多东西,怎么就想不起来送她一样? 连她这种手工废,都准备了两个人的礼物。 明灿心里有点堵,走到吧台倒了杯凉水喝。 淼淼跑过来问她可不可以看电视,明灿瞄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于是允许他看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就要洗漱睡觉。 帮淼淼开电视的时候,明灿发现,方才随手放在桌上,装着剩下那条发带的盒子已经消失不见。 池潇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明灿想了想,走进去帮忙。 现在的池潇比不久前去雪场旅游的时候麻利许多,比对着明灿给他列的物品清单,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整整齐齐。明灿随意地扫望一圈,发现他都弄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好帮忙的。 这间卧室也是个套间,自带一个小客厅。 明灿的礼物盒现在就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里头的发带平平整整躺在拉菲草上,没被动过的样子。 明灿瞅着那条发带,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快步走过去,想把敞开的盒子合上。 “干什么?”池潇忽然出声,“送出手的礼物,还想拿回去?” “我才不会那么小气。”明灿阴阳怪气道,“该送人的东西肯定会送到人家手上,绝对不会做出送到半路又收回去,还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这种抠门的事儿。” 池潇:…… 他缓步走到茶几旁边,弯腰捡起盒子里的发带,拿在手里轻轻摩挲布料。 明灿心平气和地问:“怎么样?” “不错。”刚说完,池潇想到什么,扬了扬眉,改口道,“喜欢疯了。” 明灿:…… 当着明灿的面,他漫不经心地捋了捋头发,将发带系到额间,蓝色那面朝上,和冷白的肤色对比明显。 “搞什么。”明灿撇撇嘴,“前面都扭在一起了。你不会用啊?” “以前都用松紧式的。”池潇说,“套上就行,不用系。” 明灿毫不犹豫地捧一踩一:“那种没质感,这种开放式的才高级。” “是是是。”池潇转过来,和她面对面,问,“哪儿扭在一块了?” 明灿指了指他太阳穴上方的位置。 池潇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会儿,叹气:“搞不定。” 明灿:“你去镜子前面弄呗,在这儿又看不见。” “看见了也不会弄。”池潇说,“手残。” 您都手残,世上就没几个健全的人了。明灿腹诽。 “要不,淼淼妈,你好人做到底。”池潇看着她,语气稀松平常,“帮我系一下吧。” 明灿一怔,仰头望着他,下意识道:“你太高了,我弄不到。” 池潇点头。 仿佛在说,这是个问题。 下一瞬。 他后退了几步,坐到沙发上。 海拔一下子降低,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池潇抬起眼,望着愣站在茶几旁边的明灿,目光坦坦荡荡:“现在行了吧。” 明灿攥了攥袖口,不知怎的,竟然没有掉头就走。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看他系得那么丑,真是暴殄天物。 她出手帮个忙,是为了给自己的礼物找回场子。 于是硬着头皮朝前走,接过池潇递过来的发带,膝盖一弯,镇定地跪到了沙发上,靠近他。 熟悉的薄荷味道充斥鼻息间,有点凉。 明灿双手扯平发带,轻轻贴到男人额间,绕了一圈,到脑后。 目光不受控地下移,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大概是认识以来,除了雪山上仓促的一扑之外,离得最近的一次。 他皮肤很白,睫毛密而长,不太卷,直刷刷地盖在眼窝上。 鼻梁窄而高挺,鼻尖旁边,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 明灿直身跪着,视线要比池潇高一些。 她两只手臂环过他的脑袋,这个动作,好像在抱他,让他的脸埋到她颈间。 明灿的思绪蓦地凝固了一瞬。 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她脚上穿的拖鞋掉到地上,池潇不自觉低头,直刺刺的短发刮过明灿手腕,有点痒,她下意识说了句:“别乱动。” 池潇抬起眼,不紧不慢地道:“遵命。” 他声音很低,因为距离太近,几乎是通过骨传导来到她耳中。 明灿系发带的手非常不稳。 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刚才是从正面给淼淼系的,所以她习惯性地也这么给池潇系,其实完全可以绕到他身后去系,何至于这么暧昧地“抱”在一起。 明灿呼吸有点乱,指尖随便打了一个结,拉紧。 前面弄整齐了就行,反正他也看不见后面。 收回手,明灿坐下来,佯装淡定地觑着他,说:“好了。” 池潇点头,八风不动地坐着,似乎对她弄成什么样子并不在意。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2节 “这上面的图案是你绣的?”他问。 “嗯。” “什么含义?” “冰山。”明灿说,“符合你高冷男神的身份。” “是吗。”池潇抬手摸了下发带中央,指尖滑过白色的绣线,他短促地笑了下,“我怎么觉得,是火山。” “什么火山?”明灿的心跳急促起来,直截了当地否认,“明明就是冰山,哪里像火山了?” 池潇:“我瞅着,好像有个火山口。” “才没有。”明灿凑近看了眼,发现山巅上确实绣得有点秃,“反正,我绣的就是冰山,你要是觉得不像,就当我没绣好吧。” 池潇:“我就不能当它是火山?” 明灿:“不行。” 池潇:“淼淼发带上的是柯基,为什么?” 明灿:“因为他喜欢柯基。” “哦,区别对待是吧。”池潇说,“我又不喜欢冰山。” 明灿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感觉脸颊烧了起来,跪坐在沙发上的腿也有点麻,全身好像都通了电。 “算了。”明灿说,“随便你,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想要下地,费劲地抻直一条发麻的腿,往下一踩。 “嘶——”池潇装模作样倒抽了声,“你踩到我了。” “踩的就是你。”明灿低头找鞋,穿着袜子的脚抬起来,十分精准地又踩到池潇脚背上,顺便碾了碾,仿佛泄愤,“哎呀,又踩到了呢。” 鞋子这种东西,似乎一离开脚,就注定会掉到沙发或者床底下这种看不见的地方。 明灿半天找不着拖鞋,一只脚干脆一直站在池潇脚背上,颐指气使:“我鞋没了,你去找给我。” 池潇:“行。” 顿了顿,见她还踩着不松脚,他抬眸,问:“踩得爽吗?” 明灿挑眉:“还行。” 池潇:“我也挺爽的,要不你再用点力。” 明灿:…… 好贱。 她立刻高抬贵脚,坐回沙发上。 池潇慢悠悠地起身,却没有如明灿预料的那样,蹲到地上去找她的拖鞋。 “你去哪?”明灿眼睛跟着他,“要拿新的拖鞋的话,也该去外面吧?” 池潇绕到沙发后面,淡声说:“不急。” 明灿:“我很急啊。” “那你先别急。”对上她暴躁的视线,池潇抬了抬下巴颏儿,慢悠悠地说,“坐着等会儿,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第62章 年夜 听见他的话, 明灿先是仓促地收回视线,正儿八经坐在沙发上。 没过多久,她又悄悄扭过头, 视线跟着池潇, 看到他走到靠墙的柜子前面, 打开柜门, 取出一个硕大的物件。 这一刻,明灿迅速扭回头。 是琴盒。 不出预料的礼物,却让她没来由的, 有些紧张。 脚步声从身后慢慢绕到身前, 闲庭信步似的, 停在明灿面前。 白色的三角琴盒,侧边印有她的英文名,灯光下反射着莹润的色泽。 池潇将琴盒轻轻放在茶几上,打开,露出静卧在其中的一把深琥珀色小提琴。 木料应是陈年的波西米亚枫木, 生有自然的火焰纹,漆面细腻光滑, 轮廓优美流畅,琴弦与琴码严丝合缝,乍一看,竟不输大师之作。 明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明知故问:“这也是你亲手做的?” “嗯。”池潇说, “很久以前就想送你一把亲手做的琴。” 只不过,那时候的你并不想要。 明灿翘了翘唇角:“手艺不错嘛。” 池潇很谦虚:“还行。” 明灿人还坐在沙发上, 双手把琴盒抱进怀里,指尖拂过提琴面板, 笑:“算你识相,还知道送我礼物。” “我是傻子么?”池潇闲散地坐在沙发扶手上,低眸看着她怀里的琴,说,“那天在琴房,你突然提出要互送亲手做的礼物,然后又问我你的琴怎么样,还当场拉了一段,我想不会意都难。” 明灿怔住,差点忘记了,这人的智商非常够用。 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迟钝。 虽然她那天的所作所为,确实就是为了暗示他送她琴,但是被他明晃晃地搬到台面上,明灿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撒谎在前,隐瞒之前想送我琴的事儿,我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池潇:“我那不是,怕你不喜欢。” “我哪里不喜欢了?”明灿刚说一句好话,脸一热,转头又傲娇地骂,“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是,都是我的错。”池潇痛快地认下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明灿:“什么?” 池潇:“你是怎么知道我做了小提琴要送你的?” 高中那场告白已经过去很久,后来她连他和她告白过都忘记了,怎么会对他要送她什么礼物还记得那么清晰? 事已至此,明灿也没必要隐瞒了:“我前阵子去看望乐汀老师了,是她和我说起你,还有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就猜到,高中那会儿你应该打算送我小提琴的。” 池潇闻言,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印象里,乐汀老师记性很差,多年以前池潇曾向她打听明灿的名字,结果乐汀老师根本不记得明灿中文名叫什么。 思及此,池潇又问:“乐汀老师对我印象这么深,主动和你说起我做小提琴的事儿了?” “……”明灿喉咙梗了一下。 不是很想告诉他,是她主动向乐汀老师打听的,乐汀老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问那么多干嘛。”明灿闪烁其词,“总之,你想送的礼物终于送出去了,你就偷着乐吧。” 何必偷着乐,池潇直接被她逗弯了唇角,笑意放肆地说:“我还有个问题。” 明灿:“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池潇:“你既然见了乐汀老师,咱俩小时候的事儿,你应该也想起来了吧?” 明灿:“嗯。然后呢?” 池潇目光落下去,扫了眼她怀里的琴,又抬起来看她,堂而皇之地道:“我兑现了我的约定,你呢?” 明灿:“……” 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你这琴虽好,但也不值八百万。”明灿骄矜地说,“不过,我明灿说到做到,等我什么时候有闲钱了,自然会付给你。” 池潇:“具体是什么时候?” 明灿:“你缺钱啊?” “不缺。”池潇说,“这不是,怕你跑了。” “跑不了。”明灿没好气地说,“学长,你当年和我表白的时候,也打算送出小提琴就问我要钱吗?” 池潇摇头:“那时候你又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小时候的约定,就可以白送她。 想起来了就要付钱是吧? 明灿又气又好笑,真想把琴往前一掼就不要了,可是又舍不得。 她低头,把琴盒合上,拉紧拉链,抓着背带挂到肩上,公事公办的样子:“东西我收了,钱先欠着,还是你没见到钱就要把东西拿回去?” “你收着吧。”池潇一脸好说话,很快,话锋一转,“可是八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你欠着,我得拿点利息。” 真不愧顶级商业集团的大少爷,在商言商,一点亏也不能吃。 明灿语气凉凉地问:“你要什么利息?” 话音落下,她抬起眼,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到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顷刻,池潇抽回手,很轻地笑了下:“收到了。” “新年快乐。” 说完,池潇走近几步,忽地半跪下来,弓身,从沙发底下轻轻捞出了明灿走失的那边拖鞋。 …… 夜深人静时,明灿怀里抱着淼淼做的永生花,肩上背着琴,轻手轻脚走进另一幢别墅,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不由得想起池潇对她说的那句“新年快乐”。 还没到新年呢,说得也太早了吧。 转念又想到,真正过年的时候,也就是明天大年三十,她应该没时间和他们父子俩一起过。 早上起来要梳洗打扮,中午之前就要离开京御园去参加一场由明氏主办的慈善午宴,晚上再回到京御园,参加家族晚宴,远近亲朋齐聚一堂,着实抽不开身。 明灿叹了口气,走到靠墙的悬浮桌前,将今晚收到的两份礼物摆在一起,找角度拍了几张精致的照片,又挑出最好看的一张,考虑半天,决定就用一串烟花emoji配文,发朋友圈。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3节 这个时间说晚不晚,许多人都抱着手机玩。刚发出去不久,就收到了十几个点赞。 明灿瞥了眼消息列表,不必说,自然没有某个远离社交平台的山顶洞人的头像。 放下手机,明灿忍不住拿出池潇送的那把小提琴。 手感比眼睛看起来更加温润细腻。 她将琴架到肩上,站在窗边,拉了几个简单的音。 琴声明亮清越,共振优越,尾音悠长,足以比拟乐汀老师做的琴。最重要的是,她从来没去池潇那儿试过音,这把琴的很多细节却做得完全符合她的用琴习惯。 这时候。 明灿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不可能只做了这一把琴。 这把琴之前,还有多少把?成功的,失败的,总要一把一把慢慢磨练,日积月累,才能到达这把琴的高度。 明灿立在窗前,稍微调节了一下琴弦的音准,望着窗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的影子,轻柔地拉响提琴,连绵的音符流淌在空气中,明灿原本只想拉一两个小节,没想到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她侧过身,脸颊压紧了琴面,渐渐闭上眼睛,披散的长发随着动作摇曳,轻轻扫过脊背。她沉浸在乐声中,神思随着音符起伏荡漾,一如窗外飘舞的雪花。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额角沁出汗水,她才放下弓弦,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拉了这么久。 进卧室洗漱,吹干头发出来,晚上十点多,夜阑人静。 打开微信,一眼看到闺蜜群聊里的鬼叫。 芮以晴:【哦莫哦莫哦莫,明大小姐晒礼物了,竟然不是我送的】 庄芙:【啊啊啊也不是我送的,伤心了】 芮以晴:【@日月火山,送你玫瑰的是男人吗?是我们猜到的那个吗?】 明灿眼皮跳了跳,打字回复:【玫瑰不是他送的】 是他儿子送的。 芮以晴:【那旁边那个小提琴是他送的咯?】 明灿刚洗完澡,身上还热着,边给自己扇风边回复:【可能是吧,忘了】 芮以晴:【呵呵】 芮以晴:【你就说开不开心吧,都在朋友圈放烟花了】 庄芙复制粘贴:【你就说开不开心吧,都在朋友圈放烟花了】 明灿不知道该回什么,抓着手机,一头栽到床上,抱紧被子。 确实,挺开心的。 好吧。 非常开心。 她切到朋友圈界面,目光扫过一长串点赞的头像,忽然看到一抹眼熟的雪色。 白雪皑皑的雪场,连绵不绝的缆车延伸向远方。 点进主页,确认昵称是cx。 朋友圈都没开通的原始人给她点赞了。 明灿把手机丢到床头,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厚实柔软的鹅绒被,结实地包裹住她。 明灿蜷在被窝里,任由氧气慢慢地被消耗,脸和胸口好像要燃烧起来。 一秒接着一秒,为这窒息感所着迷。 - 大年夜。 室外雨夹雪,天气阴冷,一墙之隔,京御园主楼内的宴会厅热闹纷呈,明灿跟着父亲见了一波又一波或熟悉或生分的亲戚,年夜饭丰盛,她却没什么胃口。 好不容易从无聊的交际中脱身,明灿掏出手机,点进“池潇今天学会做饭了吗”群里。 今晚,明姝带着骆晟赴宴,那幢别墅里只剩他们父子俩。 淼淼拿平板拍了一桌子菜,都是池潇做的,乍一眼看去,色香味俱全。 照片后边跟着一连串语音消息。 淼淼:“妈妈,爸爸今晚做了好多菜呀,味道都还可以呢。” 淼淼:“爸爸还说要给我做蛋糕,用电饭煲做。” 淼淼:“终于做好啦!我拍给你看!超级失败的!” 淼淼:“额……好邪恶的口感,呕……” 明灿耳朵贴着手机听语音,既心疼儿子,又笑得前仰后合。 距离淼淼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他们应该早就吃完年夜饭了。 走到更安静的地方,明灿在群里拍拍淼淼的头像,用语音说:“零点的时候,外面有烟花秀哦,宝宝想看吗?” 每逢农历跨年,京御园开发商都会为业主举办一场盛大的烟花秀,明家购置的庄园处于小区核心位置,观赏位置最佳。 淼淼回得很快:“我想看!妈妈会来和我一起看嘛?” 明灿无奈地说:“不确定呢,妈妈可能抽不出时间。让爸爸陪你看吧。” 淼淼声音蔫蔫的:“那好吧。” 晚宴结束时已经九点多了。 明灿和父亲一起回到别墅,洗漱换衣之后,很快又下楼。 之前每年的大年夜,去爷爷奶奶那儿吃完年夜饭回来,明铮都会叫明灿一起守夜。 今年亦如是,父女俩坐在客厅,电视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明铮有接不完的电话,明灿安静地待在一旁,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茶几上放着一串车钥匙,那是明铮今年送给明灿的过年礼物,一辆保时捷轿跑。 除了这个礼物,明灿还向明铮讨了一个公司职位,明氏金融集团里绿色金融事业部的一个小中层职位,明铮二话不说就许给她了。 两手准备,外部创业,内部也要培植力量,绿色金融就是明灿计划在集团内部发展的版块,这个事业部现在不受集团重视,以她的身份完全压得住。 心里有着远大的计划,明灿面上表现得更加乖巧谦逊。今年的大年夜,大约是他们父女俩相处得最和谐的一次。 时间越晚,明铮的贺岁电话越多。 明灿忽然想试试能不能哄走他。 “爸,你忙你的去吧,不用陪我。”明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今年的节目也好没劲,想睡觉。” 明铮:“零点的烟花秀,你不看了吗?” “不看了。”明灿说,“晚上那顿饭吃得有点累。” 晚宴上的交际确实挺累人,明灿表现得很好,说明费了心。 明铮点头,起身走向书房:“那我去书房打电话,你想吃什么就叫人去做,累了就上楼睡觉吧。” 明灿:“嗯嗯。爸爸辛苦。” 目送明铮走进书房,明灿立刻关掉电视,假意上楼睡觉。 十一点一刻了。 明灿回到房间,站在镜子前照了照。 宽松的毛衣和长裤,素面朝天,长发披散,会不会太随意了? 可是大半夜的化妆打扮,好像更奇怪。 明灿坐在化妆桌前,拿出卷发棒,将发尾稍微卷了下。 又涂了裸色唇膏,喷了点味道清淡的香水。 就这样吧。 老娘天生丽质,无需过分雕饰。 明灿穿上羽绒外套,悄悄溜出房间,关上门假装已经睡着了。 然后做贼似的下了楼,走出家门,来到明姝住的那幢别墅门前,输入密码,打开门。 远处的居民区传来鞭炮声,离跨年越来越近了。 偌大的别墅一楼安安静静,连个人影也没有。 明灿走进池潇和淼淼住的卧室,没找到人,低头给池潇打电话。 “喂,明灿?” 男人低磁的声音传来,明灿心脏不受控地一跳,深吸一口气,问:“我过来了,你们在哪呢?” “你来了?”池潇诧异,“我和淼淼在顶楼,准备看烟花。” 顶楼有间阳光房,三面玻璃围绕,视野通透,正适合观看烟花秀。 “噢。”明灿走到客厅,正欲挂电话,余光瞥见斜前方的酒柜,脚步忽地一顿,漫不经心地问,“要喝点什么吗?” 池潇想了想:“威士忌?” “行。”明灿耳朵热得厉害,匆忙挂了电话,走到酒柜前,取下看起来最贵的那瓶威士忌,又去餐厅拿了果汁和几个杯子,抱在怀里,搭电梯到顶楼。 玻璃房正中间摆了一张硕大的秋千沙发 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结实的锁链吊着沙发,幅度非常小地摇晃着。 明灿看到池潇的后脑勺,懒洋洋地搭着沙发靠背,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来,目光与她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明灿咬了咬口腔内壁,平静地和他对视。 走到秋千沙发前方,预料中兴奋的呼唤并没有传来。 淼淼脑袋靠在池潇手臂上,眼皮半睁不睁的,直往下耷拉。 直到池潇推了推他,他才稍微清醒一点,抬眸看到明灿的身影,唇角牵起来:“妈妈来啦~”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4节 “小瞌睡虫,你才看见我呀?” 话落,明灿把威士忌、果汁和玻璃杯放在旁边的圆桌上,垂着眼,慢吞吞地坐到淼淼旁边的位置。 池潇低声说:“他九点就睡了,让我零点的时候把他叫醒看烟花。” 明灿笑起来:“醒是醒了,困得像滩泥,真是难为他了。” 池潇也提了下唇角:“不是说不能来吗?” 房间里很安静,衬得他嗓音低沉微哑,像深林里燃烧的篝火。 明灿:“我说的是不确定,又不是不能来。” 她揉着淼淼的脑袋,余光看见池潇今晚穿得也很随意,蓝色圆领卫衣配灰色长裤,毫无纹饰,显得干净又慵懒。 他应该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香,还挺好闻的。 明灿吸了吸鼻子,照理说这间玻璃房应该比楼下冷,可她却觉得很闷热,刚落座不久就拔出了威士忌瓶塞,倒了薄薄一层金黄的酒液在杯子里,掺果汁喝。 十一点三刻。 轰的一声,一簇金红色的烟火蹿上高空,转瞬绽开成烟花,无数个花瓣闪烁着璀璨的银光,纷纷扬扬下落。 “烟花秀开始了!”明灿摇了摇淼淼,“宝宝快看!” 淼淼仰着头,嘴巴张得大大的,呆呆地说:“啊——好——大——的——烟——花——噢——”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干脆直接变成哈欠,打完哈欠就吧唧嘴,脑袋靠到明灿胳膊上,沉甸甸的。 一束束造型各异的烟花升上高空,将漆黑的夜幕点亮。 池潇拿起酒杯,里头装了三分之一的酒液,他轻晃了晃杯子,嗅到扑鼻酒香。 云顶单一麦芽威士忌,30年珍藏版。 度数不低呢。 池潇只浅尝了口,就将杯子放回桌上。 转眸,看见明灿的杯子已经喝空了。 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炸声响彻整个庄园,却一点也不影响某个小人人睡觉。 淼淼看见烟花之后,仿佛心满意足,不再强撑着眼皮,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灿推了他好几下都不见回音,终于放弃,让他踏实睡。 淼淼脑袋滑下来,枕在明灿腿上。 没过多久,他两条腿也蜷了上来,贴着肚子,似乎有点冷。 顶楼的玻璃房,一窗之隔就是寒夜,淼淼虽穿了厚实的毛衣,但是睡着的时候体温下降,又没有被子盖,难免觉得冷。 池潇和明灿都没有带外套上来。 自然不能让他在这里长时间睡着,池潇干脆地站起来,弯腰将淼淼的胳膊搭到肩上,轻松抱起了他,要带他下楼回卧室。 明灿也跟着站了起来,顺手收拾桌上的酒杯。 池潇停下脚步,垂眸望着她,低声问:“你还看吗?” 烟花秀才刚开始没多久。 明灿怔住。 不等她回答,池潇便说:“我送他下去就行。” 烟花持续不断地在天空绽放,坠落一绺绺光与烟,如梦似幻。 明灿定在原地,望着池潇抱着淼淼信步走远,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送淼淼下去,让她在这儿等着。 意思是…… 接下来的烟花秀,就她和他两个人看吗? 第63章 电影 隆隆的烟火声环绕着房间, 耳膜被敲击着,震感强烈。 明灿弯腰又倒了点威士忌到酒杯中,酒瓶倾倒的角度没掌握好, 一下子倒了太多, 她加半杯果汁进去, 尝了口, 太冲,于是果汁加满杯,慢慢都喝干。 他怎么还不上来? 时间越久, 越让人心焦。明灿把玩着空酒杯, 感觉头已经有点晕了。 这时才想起看一下那瓶威士忌的酒精度数。 46.7度。 明灿记得上次喝度数这么高的烈性酒, 用一口杯喝了三四杯,人就开始飘了。 她现的状态,差不多已经升到半空。 又过了好几分钟,池潇才姗姗来迟。 忽明忽暗的光亮从天空投落,他斜长的影子也在地上闪烁, 缓慢延伸过来。 明灿抬眸,看到他手里拿了条厚实的浅驼色毯子, 她下意识道:“我不冷。” 池潇:“你确定?” 明灿:“确定。” 不止不冷,甚至有点热。烟花爆竹声鼓噪不休,漫天的火光仿佛能传递热度,明灿从心口到手指末端都是暖的。 池潇默了默, 忽地一扬手, 不由分说地将毛毯丢到明灿腿上。 明灿:…… 都说了不用还非要给人盖。 他是她女儿吗?管那么宽。 明灿轻轻“嘁”了声,倒也没把毯子给他丢回去, 随手摊平了盖住膝盖,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话的时候, 池潇在她身边坐下。 没有坐在他原来坐的地方,而是坐在了淼淼刚才坐的位置,柔软的沙发垫微微陷下去,秋千随之轻晃了晃。 明灿也被带着晃,幅度很小,她却吓得抓住了旁边的沙发扶手。 “吓死我了。”明灿脱口而出,“你就不能轻一点?” 池潇转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明灿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完了,她酒气上脑的时候就会这样口无遮拦,心里想什么都要说出去。 所幸喝得并不多,理智还占上风,能够抑制住冲动。 等会儿尽量少说话,沉默是金。 像是闲得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明灿把腿上的毯子展平,发现一头被旁边的人坐进去了,她轻轻扯了两下,旁边那人站起来些,毯子扯出来,他又坐下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旁边那人好像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鼻息间忽然之间充斥了来自另一人的味道。明灿记得池潇不喷香水,他身上的香味多半来自衣柜熏香,清冽冷淡的薄荷味,今晚他可能用了明姝这儿的浴液,又多了一层清新的皂角香,像清晨敷着露珠的青草,露珠滑下草尖的一瞬间,朝阳升了起来,曙光穿过晶莹的水珠,散发出如日方升的锐气。 是的,明灿觉得池潇今晚的气味不像平常那么凉,反而有点烫。 她像只小仓鼠似的轻轻嗅着,烟花不断在高空炸响,细微的硝烟味道渗透进房间里,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热烈。 池潇垂眸看着她低着脑袋,先将毯子展平,再细致地折起来,抚平其上每一丝褶皱,乐此不疲的样子。 同时,长久地、刻意地沉默着。 仿佛把他当空气。 直到这时,池潇才开始回答她问的第一个问题,语气平淡:“刚在楼下给淼淼换了套衣服睡觉。” “那也不会花那么久。”明灿下意识说,“淼淼那么乖,给他换个衣服需要十分钟吗?” …… 天呐。 她为什么要说出十分钟这个确切的时间? 显得好像在数着时间等他。 明灿简直想找个胶带把嘴给封住。 从现在开始。 绝对,不能轻易张嘴。 池潇懒懒地往后仰,眼睛盯着天空,烟花绽开后坠落的银丝像密雨一般从他眸中掠过,明明灭灭。 “给淼淼换完衣服,接了通电话。”他平静地说,“我妈打来的。” 犹记得池潇说她妈妈住在美东,那边现在应该是正午。 明灿在心里过了一遍要说的话,一字一字慢吞吞的:“她和你说什么了?” “新年快乐。”池潇说,“还让我和妹妹说话。” “妹妹?” “嗯。她再婚后生的孩子,比淼淼大一些。” 明灿的心情瞬间凝重了不少,控制不住地代入了自己。 她现在连听说父亲要相亲都觉得难以接受。 不敢想象,池潇在知道父母各自再婚、父母在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的时候,他是什么感受?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5节 “你这是什么表情?”池潇扬眉睨了明灿一眼,肆无忌惮地揉她脑袋,“过年呢,开心点。” 他真的,很喜欢摸人脑袋。 毫无章法地揉乱了,再看似好心地帮她梳理下。 修长的手指勾住她发丝,慢悠悠地滑到底端,像在把玩一个长发娃娃。 明灿没有任何反应,只轻轻抿着唇,安静地坐着,任由他在她头上作乱。 斑驳的烟火映照在她脸上,美得不像凡间物。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乌黑明锐的眼睛才转过来,忍无可忍地瞪他。 池潇吊儿郎当地收回手,下一瞬,就听明灿似是斟酌了很久,开口问他:“你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对待从自己肚子里降生的孩子那么生分疏离,就算看不惯丈夫,也不该连带着嫌弃孩子,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就没有一丝想要带着孩子一起走的念头吗? 池潇手落在膝上,整个人又往后陷了些,冷淡地觑着虚空,说:“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没有感情。谁规定母亲一定要对生下来的孩子有感情。” 话落,他忽然偏过头,蜻蜓点水地看了明灿一眼。 各种杂糅的情绪中,似乎有一种,名为羡慕。 明灿才十九岁,从未经历过生育,却能对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孩灌注无尽的爱意。 好几次看到她和淼淼相处,池潇觉得温暖的同时,也会感到羡慕。 羡慕淼淼能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明灿不算一个情感丰富的人,她很现实,大部分行为都以利益为导向。 但是,她拥有母爱的天性。 面对淼淼的时候,她会剥下身上坚硬的外壳,自然而然地变得柔软。 也许天底下的母亲本该如此,可惜池潇的母亲不是。 或者说,她在他面前,没有这种感情。 “我爸和我妈是联姻走到一起的。那时候,我爸还没有现在的成就,他们家世相当,结婚前约定好的商业合作,婚后我爸没有遵守,他找到了更好的商机,就暂缓了对我妈公司的投资和技术开发。”池潇的语气云淡风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这本来就是我爸的错,我妈事业心很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离开他是很正常的。” “至于我,完全没有她的事业重要,甚至阻碍了她前进,她不喜欢我,我也能够理解。” 听他说着家里的事情,明灿的心跳忽然变得很重,一下又一下,沉沉地敲击在胸腔。 她不禁又弯腰凑到桌边,倒了一点点酒,只加小半杯果汁,缓慢地啜饮。 密集的烟花爆裂声衬托之下,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 这一回,明灿不是故意沉默。 即便喝了酒,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潇余光笼着她。 某种程度上而言,明灿和他的母亲有相似之处。 非常强势,永远以事业为上,以自我为中心,将他人视作工具。 不同点在于,明灿似乎更重感情。 她虽然也常常把身边的人当做工具,但是她又像太阳一样,照亮了身边所有人的人生。 高中很长一段时间,池潇只要远远地看见她一眼,就觉得阳光照耀到了身上,所有的阴暗和寒冷都无所遁形。 至于现在。 这颗滚烫的、耀眼的太阳,就坐在他身边。 隔着很近的距离,手臂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 直到这一刻。 池潇仍然觉得,自他生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她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傻了?”池潇忽然碰了下明灿的胳膊。 明灿回过神,手指搓了搓毯子,低声说:“在想你家里的事情。” “别想了。” “为什么?”明灿撇嘴,“我觉得很有借鉴价值。” “哪儿来的借鉴价值?”池潇淡声说,“在你这儿,肯定不会发生。” 明灿眼睛睁大了些,茫然:“为什么?” 池潇转过来看着她,平静地、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要我能拿得出来。” 他语气淡得像一缕风,却又含着无限的自负和坦然。 像在说一件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质疑的真理。 明灿被他这股狂妄劲儿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暂时谁也不是。”池潇转开视线,瞭着遥远的天幕,四平八稳地说,“不过,我这个联姻对象确实还可以,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 明灿:“用得着你说。” 该死。 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池潇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她这儿还处在地狱模式,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她想要什么,他都给的话,那么这场联合,于她而言,显然是百利无一害的。 思及此,明灿突然意识到,这家伙追人又有新招术了。 利诱这一招,对她简直不要太有效。 今晚可千万不能再多话。 不然什么时候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明灿抬手在嘴巴前面比划了一下,像给自己隔空封了口。 就在这时,隆隆的烟花爆炸声突然归于沉寂。 烟花秀结束了。 四周陷入极致的寂静,明灿有点耳鸣,边揉耳朵边低头看时间。 零点一刻。 半个小时的烟花秀,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绚烂的火光彻底寂灭,夜色像浓重的潮雾一般蔓延上来,紧紧包裹住了四周。 回去了吗? 明灿抱着毯子,身子往后靠在柔软的背垫里,好一阵没吱声。 刚才有烟花做掩护,一直没察觉,现在烟花停歇,她的心跳声一下子变得十分抓耳。 怎么会这么大声。 她屏住呼吸,都怕旁边的人能听见。 要不,赶紧回去吧…… “看电影吗?”池潇突然问,“你不着急回去的话。” 明灿张了张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回答了:“行啊。” 话落,身旁的男人起身,不过一分钟,下楼拿了笔电回来,打开视频软件递给她:“你挑一部。” 笔电放在膝上,明灿指尖在触控板上轻滑,因为不是熟悉的电脑,她操作得有点生涩。 没过多久,她点开一部电影,转头问池潇:“这个?” 池潇看过来,瞥见电影名—— 《战狼》。 他脸色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你喜欢看战争片?” “你不喜欢吗?”明灿说,“上次陪淼淼上体适能课的时候,看到你在看抗战片。” “……”池潇沉默了很久,“那天随便看的。你挑你喜欢的就行。” 明灿:“我也不知道该看什么……” 池潇凑近了些,手指点在触控板的左半边:“那就在影片库里挑高分的。” 两人的手臂完全贴在了一块,属于异性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炽热而具有倾略性,同时又很好闻。 明灿猛地捂住了嘴。 差点就要夸他身上很香。 片刻后,鼠标箭头停在一部文艺爱情片上。 《傲慢与偏见》。 没人有意见。 准确地说,根本没有人说话。 池潇把小圆桌搬到沙发正前方,笔电放在桌上,开始播放影片。 他的电脑屏幕很大,这个距离观看正好。 影片开场,浪漫的落日熔金撒在平静的乡野间,身着布衣长裙的少女抱着书穿越农田,奔跑回家。 明灿谨记沉默是金,嘴巴紧紧抿着,认真看电影。 电影画面唯美,节奏平缓,配上悠扬的音乐,渐渐将她动荡的心情安抚了下来。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当做一个人看电影。 不要想有的没的。 最好什么都别思考,不思考就不会乱说话。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6节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除了电影里的人物说话声和背景音乐,四周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零点已过,深暗的夜里,这样一部唯美安静的电影,很容易催生困倦。 不知过了多久。 身旁的少女低敛着眉目一动不动,池潇坐得有点僵,忍不住抻了抻肩膀,想借着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揽到明灿身后去。 当他准备抬起胳膊时,忽然间,一个沉甸甸的脑袋砸上了他的肩膀。 不像上次那样试探了半天才有动作,这一回,明灿的两条胳膊非常果断地抱了过来,将他的手臂紧紧搂过去。 少女阖着眼,脸颊带着一层粉雾,靠在他肩上慢慢凑近他的脖颈,鼻尖像小动物那样翕动,水嫩的唇瓣轻轻张合,梦呓道: “你身上好香啊。” 第64章 秋千 池潇听她这么说, 脊梁瞬间僵住,下意识问:“你在说什么?” 明灿嘴巴动了动,发出含糊的无意义的呢喃, 之后又安静下来, 池潇直到这时才确认, 她是真的睡着了。 此时将近凌晨一点, 电影播放了半个多小时,电脑屏幕上,昏黄的灯芒点亮了拥挤的舞池, 达西与伊丽莎白在人群中共舞, 一边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一边互试锋芒。倏忽间,宴会厅里纷扰的人潮在他们眼中散去,舞池中仿佛只剩他们二人,戒备而悸动地凝视着彼此。 池潇微微倾身,伸手将电影的音量调到最小。 一曲毕, 伊丽莎白眼中满是偏见与敌意,对达西先生垂颈行礼,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池潇虽然没看过这部电影,但是知道大概的情节,就是一对有情人因为误解和偏见错过彼此,在后来的接触中慢慢了解接纳对方, 最后解除误会, 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 忽然想起来,明灿昨天说过, 她过去曾经对他抱有偏见,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彻底扭转看法。 不过, 在她睡着的时候,肯定什么偏见、什么敌意也不记得了。 甚至把他当成了一件抱起来非常顺手的大型玩偶,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垂在下边的两条腿也渐渐有了缠上来的趋势。 明灿的生物钟一直很规律,现在这个时间,她平常早就已经入睡了。 因为和池潇一起看电影的缘故,她在电影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亢奋,后来强迫自己不许说话,不许思考,停滞的大脑加上酒精的麻痹作用,她像一台被强行休眠的电脑,渐渐进入了浅眠状态。 直到身子一歪,靠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身上。 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她特别喜欢的一个抱枕。 这个抱枕散发着让人着迷的浅淡香气,还会自体发热。 抱住的一瞬间,明灿舒坦极了,连带着她的睡眠状态,也被推向了深层。 还想。 再靠近一点。 …… 两条水蛇似的胳膊环过来抱住他的腰的时候,池潇终于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你确定吗。” 他很低地问了声,嗓音压抑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劲瘦修长的手臂向后撑着沙发,没过多久,见明灿稳不住身形要栽下去,他又抬手虚搂住她,手掌克制地轻触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搂正后,立刻松开,不再乱碰。 回答他的只有匀长舒缓的呼吸声。 还有愈发胶着住他的柔软身体。 “喂……”池潇嗓子像被火烧,喑哑地喊她,“明灿学妹。” “抱这么紧。” “是不是喜欢我啊。” 明灿睫毛轻颤了颤,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抿抿唇哼唧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停。 愈发地靠近他,整个人都爬到了沙发上,像是对坐着睡觉这个姿势极不满意,急于躺下来。 抱着她最中意的抱枕,躺下来睡觉。 池潇终于放弃一切抵抗,任由她摆弄,以她最喜欢的姿势,一点一点,将他按倒。 少女白里透粉的脸蛋贴到了他颈间,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上。 他垂下眼,目光难以抑制地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粉嫩,柔软,花瓣似的精致。 只要低头,就能吻到。 她现在睡着了,还喝了酒,醒来绝不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 池潇虚搂着她的手臂爬满了凸起的青筋,手指蜷着,骨节因用力而发白,极力克制着血管中的冲动。 即便在这个状况下。 他还是,做不出任何冒犯她的举动。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抽出压在他们之间的毛毯,盖在明灿身上。 然后,抬手揉了下她蓬松的、因为蹭来蹭去而到处乱翘的头发。 夜色最浓重的时分,达西先生从晨雾中走来,穿过遥遥无际的农田,走向了一夜未眠的伊丽莎白,曙光在他们对望的眼神中升起。 池潇手罩在明灿脖颈后边,将她的脑袋扣近了些,终于低下头。 在她发间,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 三面玻璃围绕的房间,室外的光线能够毫无阻隔地透进来。 明灿睡得既舒服又不舒服。 舒服是因为睡得很沉,一宿无梦。 不舒服是因为……怀里抱的东西,实在有点硬,还很烫,熨得她后背都要出汗了。 明灿睁开眼睛,望见一片昏昧的颜色。 这是哪儿?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觉得身处的环境十分眼熟,好像是…… 他们昨天看烟花的时候待的玻璃房? 入目皆是暗沉的颜色,好似天将亮未亮时的光景。 她稍稍撑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抬眸,睫毛似乎擦过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某个非常熟悉的、锋利冷白的下颌。 往下一些,又看见男人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微不可查地上下滚动。 …… 这一瞬间,明灿大脑一片空白。 啊—— 啊啊啊啊啊! 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做梦! 她手臂卸了力,整个人又躺回原来的地方。 隔着薄薄一层衣物,她的脸贴在一个宽广又坚硬的“抱枕”上,倏忽间,听到了不属于她的,稳健而有力的心跳声。 啊—— 这又是什么!!! 明灿难以控制地哆嗦了下,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奇怪的抱枕。 下一瞬,她腰际忽然传来禁锢的感觉。 沙发狭窄,似是时刻防止她从沙发上掉下去,只要她稍一动弹,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便会下意识将她抱紧。 直到这时,明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那只手臂从她后背环过,一直都抱着她的腰,只因她习惯了这种触碰,所以醒来后才没有察觉。 明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这不是梦。 现在的情况是—— 她趴在……池潇身上,一只手直到现在还抱着他的腰,胸口抵着他的胸膛,腿压在他的腿上,他也用一只手搂着她,将她拥在这狭窄的沙发上,那条厚实的羊绒毯子盖在他们身上,毯子下面的空间热得几乎能烧起来。 他们就这样,相拥睡了一夜。 直到此刻,天色将明,约莫六点多钟。 明灿大约记得,昨晚的电影她只看到伊丽莎白和姐妹们准备去参加舞会,再之后,她应该就睡着了。 眼下这个情况。 不知为何,她觉得她自己耍流氓占池潇便宜的概率,远比池潇耍流氓占她便宜的概率大得多得多。 不出意外的话。 昨晚应该是她,睡着之后借着酒劲,无赖地扑倒了池潇,把他当成抱枕压在身下,一直睡到了现在。 思及此,明灿整个人都麻了,欲哭无泪。 他现在应该还没醒。 明灿再度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抬眸瞄了池潇一眼。 他阖着眼,细密的长睫在眼窝处笼下一层薄薄的阴影,五官轮廓深邃,肤色在昏昧的光线中显得分外白皙,嘴唇的颜色很浅,此时紧紧闭着,睡相也透出十足的冷淡劲儿。 明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存在感极强地砸在胸口,胸腔的震动几乎能传导到与她身体相贴的那人身上。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7节 她屏住呼吸,非常缓慢地,谨慎地,抽出了抱在池潇腰际的右手。 沙发就这么宽,两个人躺在上面,她都不知道该从那儿借力爬起来。 明灿咬了咬牙,一只手非常轻地按在池潇肩头,慢慢撑起身子。 下一秒。 环在她腰后的修长臂膀再度发力,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回了他的身前。 这一次,明灿很清醒,她下巴轻轻磕在池潇颈窝,独属于异性的灼热气息,混杂着躁动的荷尔蒙,极为强硬地将她笼罩,席卷了她的五感。 明灿闭了闭眼又睁开,看到脸侧极近的地方,男人锋利的喉结仿佛苏醒过来,轻轻滑动了下。 紧接着,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低哑的声音:“醒了?” 这声音几乎贴着她鼓膜钻进来。 明灿只觉腰际一痒,浑身随之一激灵,像被一万只蚂蚁啃噬。她努力压制住躁动的心绪,强装镇定道:“刚醒。” 顿了顿,“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池潇有一阵没回答。 像是刚睡醒,需要一段时间整理头绪。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明灿忍不住再次尝试从他身上爬起来。 事已至此,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顾忌动作,只想尽快从这尴尬又暧昧的困境中解脱。 明灿一只手扶着沙发背,一只手按着池潇的胸口,两条腿向前屈,迅速地撑起了身子。 动作幅度太大,沙发突然摇晃起来。 直到此刻,明灿才想起来这是个悬空的秋千沙发。 她的身体跟着沙发晃荡,脑中袭来一阵晕眩感,紧忙又将身子伏下去,降低重心给大脑回血。 头好晕啊。 喝酒真是误事。 明灿视线下移,正对上一双浅淡的,好整以暇睨着她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屁股往下坐的时候。 好像看见池潇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明灿从一开始躺着趴在他身上,变成坐着伏在他身上。 池潇很自觉地抬手扶住她的腰身,哑声说:“你急什么?” “我哪有急?”明灿咬唇,“我只是想起来。” “你先别动。” “凭什么?” “听我的就是了。”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明灿两手撑在他胸口,触到结实的、滚烫的肌肉,待秋千晃动稍缓些,她立刻又要坐起来,“我要下……” 刚吐出三个字,她话音骤止。 因她蛮横的动作,秋千再度摇晃起来,吱呀吱呀的响动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 异样的触感让明灿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不敢动,胸腔里心跳错乱,脸颊像被火舌舔过,烫得要冒烟。 池潇眉心更明显地蹙起,脸颊浮上浅淡血色。他手扣着她的腰,强硬地将她的身体往前挪了挪,坐到他腹部。 秋千还在晃荡不止,发出嘶哑而暧昧的吱呀声。 “我说了。”池潇眸光深暗地凝着她,“让你别动。” 第65章 权利 明灿彻底安静下来, 真不敢再动了。 房间里霎时间变得落针可闻,彼此的呼吸声在这空旷寂静的地方,像潮水拍打着暗礁, 此起彼伏。 秋千的晃动幅度一点一点减小, 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吱呀声也在一点一点平息。 明灿大概能猜到, 自己刚才坐到了什么。 隔着衣物, 原本没什么感觉。 毕竟这人身上哪哪都跟石头一样,趴在他胸口睡了这么久,她早已习惯对方结实肌肉的触感。 直到刚才, 因为急于从这里爬下去,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 身体难免产生摩擦,之后又因为秋千晃荡,为了稳住重心,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起伏动乱间,坐垫的一部分拔地而起, 把她抵得要凹进去。 明灿维持着两手撑在他胸口的姿势,低着头, 脸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池潇被她按在身下,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手心朝上, 缓慢盖住了额头。 他半敛的眸子掩在手背阴翳之下, 良久沉默。 终于,在秋千停止晃动时, 池潇搁在明灿腰间的手轻轻掐了她一下,说:“你可以起来了。” 明灿这会儿正坐在他腰腹上。 因为方才的遭遇, 她的触觉变得尤其敏感,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腹部的块状肌肉,轮廓分明,紧绷得像铁块似的。 明灿膝盖跪在沙发上,池潇让她起来的时候她愣是没使唤得动腿,像灌了铅,又重又麻。 “等会儿。”她现在知道慢慢来了,唯恐腿太酸立不稳,一下子又坐下去,酿成大错。 池潇看她一脸稳重的样子,扶在她腰际的手终于移开,薄唇轻启,低声解释了下:“刚才……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嗯。”明灿抿了抿唇,强作镇定,毫不见外地说,“我知道你们男生每天早上都会这样。” 才不是因为她,而起反应。 和她没关系。 池潇掩在额头上的手拿开,琥珀色眼眸淡淡觑着她,忽然笑了下:“不是每天都这样。” 明灿:“……” 池潇:“至少今天,全怪你,明白吗?” 明灿:“……” 明灿极为罕见地说不出反驳的话。她以前哪遇到过这种阵仗,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正经牵过一次(淼淼除外),就在一个晃荡不休的秋千上,把人家给坐得博起了,简直是彻彻底底、罪行昭著的侵犯,如果非要退一万步来揪池潇的错的话,好像只有……他是不是太容易那啥了? 终于,明灿的双脚离开秋千沙发,踏踏实实踩到地上的时候,像从暧昧的泥沼里爬上了岸,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太阳仍未升起,层层叠叠的薄云翻起鱼肚白,天色更亮了些。 池潇在明灿身后慢吞吞地坐起来,身子仍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毛毯盖在腰腹下边,抬起僵硬的左臂松了松筋骨。 沙发狭窄,昨晚明灿和他一起挤在上面睡,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摔下去。 池潇本来就非常不适应和别人贴着睡觉,加之搂着他的是明灿,她腿和胳膊缠他缠得很紧,长发像羽毛似的覆盖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也喷洒在他身上,导致他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顶多浅眠了一两个小时,明灿醒来的时候,几乎她刚睁眼,他就被她睫毛扇动的微小动作弄醒了。 池潇抬手揉了揉鼻梁,撩起眼皮望着站在秋千前面伸懒腰的少女。 明灿伸完懒腰转过来,看见他疲沓的样子,有点心虚地问:“你昨晚没睡好啊?” 池潇:“还行。” “没睡好就下楼接着睡吧。”明灿说,“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我也要回去补觉。” 也不知道爸爸和家里的佣人起了没,她得赶在他们发现之前,尽快溜回去。 眼见她着急忙慌地就要走,池潇掀开毯子散漫地站起来,逆着暗淡蒙昧的晨光,影子斜长地投落在地上,淡声喊她:“你跑什么?” 明灿脚步顿住,回头:“我哪有跑?明明是在走路。” 只不过走得有点快而已。 “行。”池潇说,“那你先别走。” 明灿:“我……我一夜未归,被发现不好解释。” “就说睡在你姑姑那儿。”池潇睨着她,“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明灿仰眸看着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有些失序。 有姑姑打掩护,确实没什么不好解释的。 重点是。 她这一晚,是怎么,睡的。 真正让明灿紧张的,不是长辈,而是眼前这个人。 总觉得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非常不好糊弄,也有些不怀好意。 似乎要找她清算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这人一脸散诞地开口:“你睡了我,就这么走了了事?” 明灿脊梁僵住,感觉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嗡鸣声不断。 什么叫……睡了他? 他用词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 “你不要乱说。”明灿极力稳住情绪,冷静道,“我只是,抱着你睡了一觉,而已。” 池潇扯了下唇角,缓慢地走近两步。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蓝色卫衣,昨夜还平整干净的布料,此时再看,从肩膀到腹部满是褶皱,尤其是胸口,几乎能看出被人攥了很久的指痕。 “只是?”池潇揪住她的一个用词,“我以前,可从来没被人抱着睡,这是第一回。” 明灿辩驳道:“胡说,你和淼淼睡觉他不抱你吗?” “他睡觉比你乖多了。”池潇说,“就算要抱,也不会抱这么紧,抱这么久。”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8节 明灿:…… 他语气拖沓,咬字极清晰,话里几个重音,听得明灿心头一颤一颤。 脸上的神情看着冷淡,却又透出一副被她抱出了工伤,要上门讨债的架势。 明灿脚后跟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那你说怎么办吧?我赔你钱?” 池潇笑:“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八百万。” “……没忘。” 明灿错开眼睛,余光瞥见他唇边的笑意,像月牙似的,很浅的一弯。 莫名有些勾人。 就在这时,一缕缕薄光穿透云层,周围的景色更亮了些,日出之前的蓝调时刻即将结束。 昏昧不明的滤镜一点点地散去。 曙光很快就要升上来。 池潇单手抄兜,紧弛有度地退后了一些,保持令人舒心的安全距离,免得把这座暴躁的活火山逼急了。 “不用赔钱。”池潇说,“你对我负责就行。” 明灿:“不负责。” 池潇唇角笑意淡了些:“翻脸无情?” “嗯,我就这样。”明灿像是找回了气势,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他,“我凭什么要负责?” 池潇睨着她片刻,很轻地点了下头:“行。” 明灿:“我只不过,提前行使了未来的一部分权利而已,有问题吗?” 池潇一怔:“什么权利?” 明灿两手垂在身侧,攥了攥衣角。 太阳明明还没升起来,她的脸却像晒透了日光似的红,白皙的下颌微微抬起来,像是非常不愿意解释,但是硬着头皮解答了他的问题: “抱着你睡觉的权利。” 说完,她双颊更红了些,那双乌黑锐利的眼睛却愈发坦然,直刺刺地看着池潇,重复了一遍:“你有问题吗?” 池潇张了张唇,先喝了口清晨寒凉的空气,而后,弯着眼尾回答:“没有。” “那好。”明灿转过身,“我回去睡觉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玻璃房,腰杆挺直,步伐匆促,没坐电梯,径直走楼梯下去。 池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晨光从身后照射过来,深冬季节里,稀薄的光线,却晒得他后背发烫。 这个清晨,实在叫人不可思议。 他弯腰收走小圆桌上的东西,抱着下了楼,把酒和酒杯放到厨房里。 走到卧室门口,刚踏进房门,迎面碰上从里头走出来的明灿。 “我看一下淼淼。”明灿语速很快,“他还没醒,睡得挺老实的。” 池潇扬眉:“像我。” 明灿抬眸瞪他。 虽然刚才对他说了非常大胆的话,但她现在面对这个人还是很紧张,下意识地拉开距离,想要快步错身离开。 他们站在门口的过道上,只需往前几步就能离开这个房间。 明灿侧了侧身子,从池潇身边经过。 下一瞬,一只胳膊忽然漫不经心地横在她面前,手里抓着笔电,很随意地将笔电放到过道一侧的斗柜上边。 同时,拦住她的去路。 明灿盯着他修长的手臂,好像在逗她玩似的,动作非常慢,像一帧帧慢放的镜头,将笔电搁到斗柜上之后,又细细地把它摆放整齐,边缘和柜沿平行。 明灿的耐心很快就不够用了。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和这个人正面刚,而是转身准备绕路,从他另一边经过。 刚背过身,手腕就被人抓住。 淼淼还在睡觉,明灿极力忍住喉间的声音,整个人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翻了个面,四目相对,呼吸相闻,距离拉近到胸贴着胸。 下一瞬,那只抓着她手腕的胳膊忽然环到了她腰后,拥着她后退,再后退,直到双双跌到柔软的床榻上。 两人地位倒转,明灿发出一声极细的惊呼,一时天旋地转,被身前高大的男人压倒在了身下。 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和柔软蓬松的被褥一起,将明灿牢牢包围。 她的感官霎时被池潇完全占据,心跳声剧烈如雷,敲得胸腔震动发麻。 “礼尚往来。”池潇搂着她纤细的腰身,闭上眼埋首在她颈间,哑声说,“我也提前行使一下我的权利。” “抱着你睡觉的权利。” 第66章 我的 卧室里窗帘紧闭, 一片暗沉,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薰衣草香,让人沉心凝神的气味, 却无法平息此刻躁动的心跳。 明灿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男人灼烫的呼吸喷洒在颈间, 酥麻感由点及面, 迅速地通达全身。她无所适从地攥住了床单布料,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池潇只不过复述了一遍她刚才说过的话。 让人无法辩驳。 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虽然说都是抱着对方睡觉,但被他压制着, 和方才躺在他身上, 感觉完全不一样。 明灿有生以来第一次置身于这样一个狭窄的、空气不断被挤压的缝隙里, 池潇应该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光是搂着她,将她禁锢在床上,就已经足够危险,压迫性极强。 明灿小幅度挣扎了下:“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池潇抬头看她, 眼皮半睁着,眼尾线条收梢得锋利, 眸色在这幽暗的地方,显得漆黑浓重,深不见底。 明灿:“我抱着你是真睡觉。你现在又不是。” 池潇散漫道:“我也是真睡觉。” 话落,他不再看她, 懒洋洋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修劲的手臂扣住她纤细腰身,带着她完完全全地贴合向他。 就着微弱的光线, 明灿看见他的脑袋就搁在她脸旁边,那张英俊而冷淡的面孔侧过来面对她的脸颊, 距离极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能触到她的皮肤。 顷刻之后,他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假寐。 明灿的腿被他的腿抵住,几乎动弹不得。 她以前从未和别的男人靠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男女力量差距的悬殊。 明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屈起膝盖踢了池潇一下,轻声骂道:“别装了哥。” “我真的想睡觉,巨困。”池潇说,“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明灿噎住,别开脸望着旁边,说:“我没以为你要做做什么。” 男人贴着她耳廓很轻地笑了声:“有也行。” “真没有!”明灿手抵到胸前,将他推开一些,“就是……你很重,压到我了!” “那你在上边。” 说罢,他搂着明灿的腰,带着她在床上滚了半圈。 明灿措手不及,下意识搂住了池潇的肩膀,嘴唇蹭过他额头,晕头转向地滚到了他身上。 才稳住,就听他声色低哑,无辜又欠揍地说:“脸都被你亲完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明灿换到上面,总算自由了些,抬手就捶了他一下,“你就是活该。” 她唇上仿佛还留有对方皮肤的触感,看着冷冰冰的肤色,亲起来却很烫。 明灿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总觉得这张床像个陷阱,下方就是无底深渊,稍不注意就会坠落其中,无法脱身。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明明还什么关系也没有。 就在这时,身旁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动声。两米宽的大床,明灿和池潇待在左半边,右半边还躺着一个小朋友。 “爸爸妈妈?”淼淼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迷迷糊糊地说,“你们别打了……” 淼淼的声音让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对不起,我们吵醒你了?”明灿慌忙解释,“我们没有在打架。” 淼淼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真的吗?你们以前就打过架,不要骗我。” 明灿:“我们以前哪有……” 忽然间,她意识到淼淼说的以前应该是另一个时空的故事。 池潇也反应过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含笑问淼淼:“我们以前也是在床上打的架吗?” 明灿:“你干嘛问他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上。反正是在卧室里。”淼淼边打哈欠边说,“门关得紧紧的,都不让我进去。” 池潇:“这样啊……” 明灿坐在池潇身上,听他意味深长地笑,胸腔的震感传过来,她有点腿软,抬手又捶了他一下:“别笑了,都怪你把淼淼吵醒了。” “他差不多也该醒了。” 池潇懒散地仰面躺着,忽然抓住明灿手腕,把她整个人拽下来,另一只手捂着被明灿捶过的胸口,欠了吧唧地说, “又打我,你很喜欢打架是吧?”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9节 他眼睛半眯着,近乎无法无天地看着她。 明灿挣扎着抽出手,从他身上爬下来之后才敢回嘴:“谁喜欢打架,打你我手都疼。” 淼淼眨巴眼睛望着爸爸妈妈。 脑子里响起一连串的“哔——哔——”机械音,全部都是小朋友不能听的内容! 好气啊! 淼淼无聊地拍了拍被子,只见妈妈急匆匆地下了床,穿上鞋子和他说了声再见就走了,看都不看爸爸一眼,仿佛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妈妈走后,淼淼爬到爸爸身边,趴在他耳边问:“爸爸,你和妈妈闹别扭了?” “没有,她急着回去补觉。” 池潇掀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淼淼的脑袋,让他在床躺一会儿,他先去冲个澡再出来照顾他洗漱。 淼淼不明白爸爸大清早冲什么澡,呆呆地点了点头,掀起被子倒回了床上,左滚右滚打发时间。 爸爸洗好久啊。 淼淼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又等了会儿,爸爸才慢吞吞地从卫生间走出来。 “爸爸抱。” 淼淼不想自己走路,懒洋洋地朝他伸出手。池潇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弯腰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带去卫生间。 淼淼环着池潇的肩膀,轻轻“嘶”了声:“爸爸,你身上好冷啊,冲冷水澡了吗?” 池潇没回话,带淼淼走到盥洗台边,把他放在凳子上面,给他挤了牙膏刷牙。 镜子映照出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容颜,淼淼抬眼看着镜面上爸爸,只见他唇边长时间带有一个很浅的弧度,眼尾上扬,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 淼淼含着牙膏含糊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池潇:“嗯?” 淼淼竖起耳朵。 难以置信。 竟然听到爸爸心里在哼歌。 漱口之后,淼淼好奇地问:“爸爸,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嗯。”池潇低头看着他,温声说,“你妈妈送了我一个新年礼物。” “啊……”淼淼小奶音七上八下的,有点嫉妒了,“什么礼物啊?” 池潇弯下腰,拿着沾了温水的毛巾,细致地擦洗淼淼白净的小脸蛋,一字一顿说:“是一个,你早就收到的礼物。” 淼淼来到明灿身边没多久,她就接纳了他这个来自未来的儿子,把他视作至亲。 今天,池潇终于也越过了她心里那道防线。 得到了与她亲密无间的入场券。 - 从明姝的别墅离开,明灿一路闷头走路,倒是没遇到任何人,顺顺利利地回到了她的卧室。 身上的热意还未完全消散,到处都黏糊糊的,她脱掉外衣,抱着浴巾进浴室冲了个澡。 冲完澡舒服很多,明灿将自己丢到床上,放肆地睡到日上三竿。 大年初一不用串门,明灿中午下楼吃了个饭,吃完饭又回到房间接着趴着。 她少有这么殆懒的时候,明铮心想大过年的就让她舒舒服服地休息,于是一整天都没叫她参加什么活动。 午后,明灿窝在雪茄椅里头查看手机,逐条回复贺岁消息。 高中闺蜜群里,芮以晴和庄芙唱双簧唱了一百多条,明灿姗姗来迟冒了个泡,犹豫着要不要和她们聊一下感情话题。 经过昨晚和今天清晨,她的心态好像发生了挺大的改变,但她对这事儿特别没经验,最好有人能指点她一下。 可惜,自她说话后,群里两人好像同时失踪了,许久无人回复。 明灿继续翻看消息列表,看到许嘉筠一个小时前给她发消息,问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 明灿当即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声音带着烦闷:“火山,你终于理我了!” 许嘉筠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地倾诉,原来是她之前喜欢了很久的那个超级圣父程修远,在许嘉筠看清他的真面目并将友情和爱情一起放弃之后,他竟然意识到许嘉筠对他有多重要,开始反过来追她了。 许嘉筠:“我们家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串门的,他早上竟然找到我家来了,还带了礼物,简直是神经病。” “我们这儿大年初一也是不串门的。”明灿说,“你怎么和他说的?” “就说不喜欢他呗,朋友也不想做了。”许嘉筠头脑很清醒,放下就彻底放下,绝不留恋,“可是我感觉他好像没有放弃,一直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 顿了顿,许嘉筠叹了口气:“而且我们之前做了那么久的朋友,我也不想说太狠的话,还想给他留点面子。” “也是。”明灿说,“伤害别人自尊确实不好。” 电话那头愣了愣。 许嘉筠:“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你什么时候关心过男的的自尊了!” 明灿脸一热:“别管我了。说你的事,他之后要是再缠着你,你怎么解决?” 许嘉筠想了想:“可以说我喜欢上别人了,这样他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明灿笑起来:“你准备拿谁当挡箭牌啊?” 许嘉筠也笑:“我想想啊……池潇学长好像挺合适的。” 明灿闻言怔住,笑意消失在唇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干涩地回:“他哪里合适了?” 许嘉筠解释:“他是老程最崇拜的学长,而且喜欢他的人能从学校西门排到东门,多我一个也不多,没人会计较的。” 明灿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之前不是比较中意暖男吗?” “我现在也中意啊。池潇学长那款能冻死我,我害怕。”许嘉筠说,“反正只是挡箭牌,我就假装追追他……” “不行。” “啊?”许嘉筠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明灿:“我说不行。” 许嘉筠:“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明灿抿了抿唇,头脑忽然冷静下来,清晰地看懂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字一字认真地说出口,“然后,池潇学长是我的。” 许嘉筠还在等她后半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忍不住问:“你的什么?” …… 她的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 总之—— 明灿轻轻吸了一口气,换了种说辞:“他是属于我的。” 第67章 高考 听筒那头沉寂下来, 许嘉筠揉了揉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问:“你和、和池潇学长……在一起了?” 明灿贴着手机的半边脸颊阵阵发烫, 声音轻缓下来:“没有……” “那你是看上他了?”许嘉筠的声音变得激动, “天呐, 你什么时候看上他的?怎么不早说!我对池潇学长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千万别介意哈。” “也就最近啦。”明灿两条腿都蜷到椅子上,抱着膝盖说,“我刚才语气是不是不太好?你别介意才是。” “咱俩谁跟谁啊, 你要是不和我说清楚, 我才会生气呢。”许嘉筠笑了声, 像是躺在床上,听筒里传来快活的滚动声音,还有情不自禁的喃喃,“有生之年系列,火山竟然被男人迷住了……” 许嘉筠印象中的明灿就是个完全的恋爱绝缘体, 她们大一做了一年舍友,夜聊感情话题的时候明灿从来不参加, 对帅哥也毫不感冒,偏偏她长得又非常漂亮,走到哪儿都有男生围追堵截,明灿从不会多赏他们一个眼神, 说是心硬如铁也不为过。 许嘉筠还不知道池潇高中的时候追过明灿。她在脑子里将这两个人摆在一起, 第一个感觉就是“水火不容”,但是, 细想之下,好像又产生了奇异的般配感。 “挺合理的。只有池潇学长那样的, 才配得上你。”许嘉筠自顾自道,“但是,池潇学长的性格太冷漠了,感觉非常难接近呢。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a大中文系系花,据说人家和他从小就认识,才勉强算得上普通朋友,除此之外他身边就没有异性了,敢追他的几乎都变成冰雕了,想想都冻得慌。” 明灿慢悠悠道:“这样啊。” 许嘉筠兴奋地搓搓手:“但是我觉得你很有希望,一种直觉。” “是嘛,我也这么觉得。”明灿没有反驳,任由许嘉筠认为是她要追池潇。她并不觉得被追求就高人一等,相反,猎手位置似乎更有趣,把别人都追不到的人追求到手的那一刻,胜负欲和虚荣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许嘉筠:“那你打算怎么追他?” 明灿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就朝他勾勾手。” “让他来我怀里。” 许嘉筠怔住,心说就这么简单粗暴吗?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觉得非常合理,隔空朝明灿竖了个大拇指,赞道:“不愧是我明总!” - 又一日过去,大年初二,亲朋好友从今天开始串门贺岁。 明灿似乎忘记了之前说过以后就不练小提琴了,自从收到池潇送的琴,她每天都要在房间里拉几个小时,爱不释手。 今天早晨又拉了两个小时的琴,到中午,下楼吃午饭的时候,餐厅里除了厨师和佣人,就只有她一个人用餐,父亲不在。 吃完饭,管家王叔回来了,明灿随口向他打听父亲在哪。 “明总被董事长叫去陪客人了。”王叔看着明灿,继续说道,“我听主楼那边的人说,来的好像是池家的人。” 明灿愣住,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造访的肯定是池曜一家,大年初二就郑重地过来贺岁,难不成她和池曜的联姻要推进了? 奇怪的是,这样的场合,父亲怎么一个人去了,没有叫她陪同? 明灿想不明白,又向王叔问了些细节,可惜王叔也没见到客人,只是听主楼那边的佣人随口提了两句。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0节 “现在这个时间。”王叔看了眼手表,道,“客人差不多也该走了。” 明灿点点头,跑回自己的房间,走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外望。 一排高大蓊郁的杉树遮挡住了主楼附近的视野,什么也看不见。 隔壁幢别墅的后花园里。 淼淼在草地上开他的玩具小轿车,火红的车子绕着两个身高腿长的大人转了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经历了长达一周的阴沉天气,今日天公终于作美放了晴,池潇便带淼淼到外边开车玩,省得他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憋坏了。 在京御园里藏了四天三夜,今天下午他和淼淼就要离开了,还是骆晟带他们出去。这会儿骆晟也在外边陪淼淼玩,自从知道池潇是明姝帮她侄女捎进来的之后,他对池潇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看不顺眼一下子变成惺惺相惜。 淼淼开着车在草地上放肆地碾来碾去,骆晟慢悠悠地走在池潇身边,教他应该怎么和明家高贵的女士相处。 “……要想不被甩,一定要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能给女朋友带来什么。”骆晟说道,“她们什么都不缺,所以,提供情绪价值是最重要的。” 池潇一面觉得这人实在无聊,一面又有点想学习一下,于是耐着性子问:“怎么提供情绪价值?” 骆晟:“你这张脸看起来就很影响人的情绪,要不去纹个微笑唇吧。” 池潇:“……” “没开玩笑,你不能总是面无表情的,要不人家看了多烦。”骆晟像是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地说,“还有就是,嘴要甜,凡事都要顺着她,而且要多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不然哪天被别人挤下去了都不知道。” 池潇:“她很忙的。” 骆晟:“她忙的话你就在微信上刷存在感呗,等她有空了自然会看到。” 池潇:“……” 骆晟:“你该不会从来不和她网聊吧?” 池潇拿出手机,翻了下他和明灿的聊天记录。和孩子有关的事情都在群里发了,两人的私聊窗口比刚刷的墙还干净,随便滑两下就回到去年刚加上微信时的打招呼内容。 发现骆晟在偷瞄,池潇默默收起手机,没什么语气地问:“我该和她聊什么?” 骆晟叹了口气:“她对什么感兴趣你就和她聊什么呗,实在没话题,也可以和她说早安,午安,晚安,在干嘛,吃了吗,想我了没……” 池潇:“……” 脸上无动于衷,甚至有点不耐烦,心里默默打小抄记下了。 “哎!”骆晟突然叫起来,“你弟弟开外边去了!” 淼淼原本只在后花园里头绕圈,似是绕得无聊了,他方向盘一转,开上了旁边的大路,嘟嘟嘟地冲到了几十米外的庄园中心花园里头。 池潇和骆晟赶忙追了过去。 主楼别墅门前,明于彰和三子明铮一直送客到门外,长子明墨和次子明翰还待在别墅里,脸色晦暗不明,隔着窗户望着外边的父亲和弟弟。 “老三之前不是定了池家老二的孩子吗?两边都挺积极的,我还以为板上钉钉了。”明墨说道,“怎么今天不见池延越过来,反而是他哥来了?虽然没提联姻的事情,但是席间问了灿灿几句,不像是帮他弟打听的。” “谁知道。”明翰说,“我记得池董之前一直想要楚家的女儿当儿媳妇,难不成他们两家闹掰了?” 明墨像是没听见弟弟的话,只盯着门外看,沉着脸喃喃自语:“这一整个春节,都没见爸这么高兴,贵客上门就是不一样。” 别墅门前的内部路上停了辆黑色宾利,司机在门边为雇主打开门,段含烟坐进去之后,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串小孩子的笑声。 笑声来自旁边的中心花园,她随意瞭了眼,目光倏地顿住。 “老公!”段含烟惊道,“我好像看到阿潇了!” 片刻后,车门倏地关上,池延鹏落座她身边,面无表情道:“你看错了吧。” 话落,他催了司机一声,车子很快启动,绕中心花园半圈,很快驶离了庄园的居住区域。 车厢里,段含烟小心翼翼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他喜怒不形于色,段含烟真看不出他刚才到底瞅见没瞅见,那个跟在红色儿童跑车后面的年轻人,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和池潇非常相似。 她或许不能确定,但是池延鹏作为池潇的亲生父亲,肯定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不是他的儿子。 “阿潇出国了。”池延鹏转过头来,对妻子说,“那个男孩子只是长得像而已。” “这样啊。”段含烟说,“我就想着,大过年的他怎么会不回家,跑到明家住。” 池延鹏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下,转眸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 午后,池潇和淼淼离开之前,明灿找他还有明姝开了个小会,计划接下来一段时间怎么照顾淼淼。 池潇和父亲说的是初三回国,之后免不了走亲访友,总有推不掉的行程,比如看望长辈,所以他和明灿只能接力带娃,两个人都没时间的话就要麻烦明姝顶上。 因为姑姑在,明灿和池潇相处起来非常有分寸,就像普通朋友。 安稳地送走他们,望着车子渐行渐远,明灿总觉得这偌大的庄园,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好在再过两天他们也要搬出这里了,到时候行动就会自由很多。 晚间,明铮明灿父女俩一道用餐。 明灿低着头,预感父亲要和她提中午会见池家人的事儿,她不是很想听,因此饭吃得很快,一口一口囫囵吞枣。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明铮亲手给她舀了一碗汤,让她吃慢点,然后对她说:“灿灿,你和池曜的事情,暂时要放一放。” 明灿:“哦……啊?” 她很吃惊。池曜的家人今天来退婚了吗? 难怪爸爸今天没叫她一起赴会。 可是,大年初二跑来说这种事,会不会太没眼力见了。 明灿的心情一下子阴转多云,吃饭的速度缓下来,细嚼慢咽,入口的饭菜更有滋味了。 明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不用和池曜相亲,你好像挺高兴的?” 明灿直言道:“是的,我不喜欢池曜,他就是个纨绔。” 明铮嘴角一抽,淡淡点了一下头,试探性地问:“池曜有个堂哥,比他大一岁,名叫池潇,你听说过吗?” 明灿:…… 不知道为什么,明灿刚抬起来的头忽然又低下去了,而且比刚才垂得更低,舀了一口汤放进嘴里,含半天才吞下去。 “听说过吧。”明灿慢吞吞地说,“好像是a大的。” “对,他是你上一届北城的高考状元。”明铮挑好话说,“听说升学后在校成绩也非常好,稳坐专业第一,去年就入职了星驰集团的算法科学院,那地方可不是有背景就能进去的,得有真本事才行。” “这样啊。”明灿咬了一口肉,边嚼边说,“那还挺厉害的。” “那孩子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露面,我好像只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回,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了。”明铮说道,“你们两个大学相邻,他在学校里名气应该挺大的,你见过他吗?” 明灿:“可能……见过吧。” 明铮:“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明灿不太想描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道,“他们学校论坛里应该有他的照片,我找找。” 说着,明灿溜进a大论坛,不费吹灰之力便翻到一条晒a大知名冰山男神打球时的帅照的帖子,点进去,随便打开一张照片递给她爸。 明铮接过明灿的手机,莫名觉得女儿今天晚上似乎特别好说话。 他低头看照片,翻过两三张,笑道:“长得很帅嘛……” 顿了顿,他迟疑地说,“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明灿:“你不是见过他小时候嘛。” 明铮摇头:“不是小时候,就是长大之后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明铮盯着照片里冷淡又俊俏的少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高考最后一天,我去你们高中门口陪考,那天碰到他了。小伙子长得特别好看,我印象很深。” 明灿怔住:“他那天去我高中门口干嘛?” “好像是志愿者。”明铮说,“给我们3班的家长搭遮阳帐篷,还发了很多避暑的东西,挺能来事儿的。听说他从高考刚开始那天就在,顶着大太阳一直守在校门口。我和他聊了两句,他说他考上了a大,我还想让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定以后是校友。” “可是等你出来,他就走了。” 第68章 想你 高考过去不到两年, 明铮和明灿对那天的记忆都还挺清晰。 炎炎夏日,火伞高张,守在校门口陪考的家长备受煎熬, 好在有志愿者在人群中支起一顶顶遮阳帐篷, 派发矿泉水、扇子和冰贴, 家长们躲在帐篷下边纳凉, 对这些勤勤恳恳的志愿者皆是赞不绝口。 志愿者中有个身量极高的少年,长相尤为英俊,和他搭话的家长很多, 但他大部分时候都只点头答复, 不爱说话, 性格看起来非常冷淡。 明铮因为公司事情多,来得比较晚。同一个班的陪考家长都聚在一起,明铮来到高三3班家长中间,刚站定不久,旁边就走来一个志愿者, 白净又帅气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沉默地给他递了一堆避暑的东西。 明铮随口问他是毕业生吗, 现在在哪个学校? 他说在a大。 明铮闻言,多看了他两眼,笑着说我女儿成绩很好,以后说不定也会去a大。 “当时他一口气给我送了好多东西, 有一把扇子我印象还挺深的, 因为别班家长拿的都是那种简易的塑料扇,就我们3班家长发的是折扇, 上面还写了‘金榜题名’四个字。”明铮一边回忆一边说,“等你出来之后, 我还拿着这把扇子和你合照了。” 明灿:“那把扇子还在吗?” 明铮:“早就丢了吧。” “那……我想看看照片。”明灿说,“爸你手机里应该有吧?” “有是有。”明铮奇怪地看着她,“我找找。” 明铮这两年没换手机,很快就在图库里翻到前年六月在校门口拍的那些照片。 照片里,明灿身穿高中夏季校服,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手里抱着一束盛放的鲜花,眼神平静地望着镜头,像一个早知道自己会赢的mvp玩家的结算画面,从头到脚都透着高傲。 现在看起来,还挺中二的。 明铮站在她旁边,一只手搭在女儿肩上,另一只手面对镜头展开了一把写有“金榜题名”四个大字的折扇。 很精致的扇子。 光凭照片,看不出是批量生产的还是手工做的。 照片连拍了十几张,明灿一张张看过去,指尖在屏幕上缓慢地滑动。 刚出考场的少女被鲜花和亲友簇拥,在她身后,略微虚化的背景中,明灿目光定住,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1节 她心里突然萌生一股酸涩,几乎想要隔着时空的阻隔喊他一声,让他回头。 少年侧对着镜头,红色志愿者马甲脱下来搭在手臂上,脖颈微弯,眉眼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下一张,再下一张,连续的照片像一帧帧电影画面,少年慢慢背过身去,露出湿透的白t后背,沉默离场。 就像她人生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路人。 偶然出现在照片虚化的角落,最终也被路人淹没。 - 离开京御园,车子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池延鹏从始至终望着窗外,不发一言,长久的沉默让人心弦绷紧,段含烟渐渐看出他情绪不对,即便他城府再深、再善于隐藏情绪,在家人面前也不可能永远戴着面具生活。 结婚多年,段含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家世虽好,比起池家却差了一大截,没有强硬的资本,她也没有过人的才华,就是一朵年轻貌美的菟丝花,必须把丈夫当老板对待,时时刻刻察言观色、讨好取悦,才能在池家站稳脚跟,为孩子们铺路。 池延鹏需要的,也正是她这样性格柔弱、千依百顺的妻子。 晚餐时间,池延鹏烦躁的情绪越发显露,阿珩和阿玥只是在饭桌上吵了两句嘴,他就敲桌子训斥他们不安分,眉头拧成了川字。 段含烟记得,中午在明家吃完午饭的时候,他的心情明明还不错。 也就是上车离开之后,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难不成。 在明家看到的那个年轻人,真的是池潇? 他竟然欺骗他父亲说去了美国,其实一直待在明家过年? 池延鹏应该认出他了,但是碍于面子,强行说不是。 思及此,段含烟简直想笑。 阿潇这孩子还真会在他父亲雷区上蹦迪,普通父母尚且受不了孩子过年跑去别人家里住,更何况池延鹏这种严厉至极的一家之主。 饭后散步时间,段含烟和丈夫聊起了明灿。 “我让人去查了一下那孩子的校园履历。”段含烟说,“明家的人都说她乖巧懂事,但是她在学校里可是个非常厉害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都是班长,无论平时成绩、校园活动还是各类比赛,样样都要争第一,很有野心呢。” 说到这儿,果然看到丈夫眉心微微蹙起。 想必联想到了他那个性格强硬的前妻。 他在前妻那儿吃了不少苦头,要不后来也不会娶她这么个和他前妻性格截然相反的女人。 他原先为阿潇挑选的联姻对象楚知雨,也是个特别温柔和顺的女孩。 段含烟之前不希望池潇和楚知雨在一起,是因为不想池潇得到楚家的助力,但是她现在调查了明灿,发现这个女孩不仅才华出众,性格还非常强势,是个潜在的超级野心家,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必然难以控制,加上阿潇很喜欢她,以后整个池家岂不是都要听她的? 于是,趁着丈夫今天被阿潇的行为激怒,段含烟再往他头上加点火星子,让他看清楚这个明家幺女的真面目。 你的天才儿子完全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今天他能抛下父母躲在明家,明天就能把他拥有的一切拱手送人。 池延鹏只是皱了皱眉,没做任何答复。 即便结婚多年,段含烟依然不敢说她了解这个男人。 他的心思太过深沉,心里具体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 大年初二,晚间。 池潇照顾淼淼睡着后不久,就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语气很正常,就是问他明天几点到机场,他派车去接他。 池潇说明天上飞机后天才到,到了之后他会自己打车回家,不用人接。 之后又说了几句话,池潇的目光渐渐沉下来,父亲态度强硬,由不得他说不。 挂了电话,池潇到淼淼房间坐了一会儿,给他掖实了被角,出来又打了个电话给明灿。 明灿正在拉琴,看见是池潇来电,她飞快接起来,声音含笑:“学长,晚上好呀。” 很少听见她用这么明媚的语气和他说话,池潇怔了怔,说:“晚上好。” 明灿翘着腿坐在窗边的悬浮桌上,听他讲了几句,她唇角慢慢耷拉下来,不太满意地道:“你是说,你初四初五初六初八这几天的白天都没有空吗?之前不是有时间么?” “临时有点事。”池潇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逼着他随行,“抱歉。” 明灿耸耸肩:“算了,你忙你的吧,这段时间你带淼淼也辛苦了。” 池潇:“不辛苦,应该的。” 话音落下,听筒陷入寂静,唯有电波的声音滋滋地响着,衬得气氛更加凝滞。 明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还不想挂电话。 “你……” “你在干嘛?” 他问得有些突兀,嗓音低低的,又很称耳。 明灿愣了愣,扭头望了眼放在身边的小提琴,抿唇:“在练琴。” 池潇笑:“你不是不打算拉小提琴了吗?” “我今晚突然想拉,不行吗?”明灿腾地从桌上跳下来,指尖拨了下琴弦,“买来不拉的话,岂不是浪费八百万。” “买来。”池潇很会抓重点,耐人寻味地说,“好贵的琴,卖的人一定赚翻了。” “那可不。”明灿虽然没付钱,但已经提前当起了冤大头,“八百万就买一把琴,太坑了,也不附送点别的东西。” 池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还想要什么?” 明灿:“你有什么?” 顿了顿,像是料到他会说什么,明灿抢先开口,“别说你有个儿子,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话筒那头传来很轻的笑声。 像羽毛搔过耳廓,引起绵密的痒意。 池潇抓着手机,站在阳台落地窗前,高瘦的身影映在窗玻璃上,姿势闲散,视线透过玻璃望着遥远的夜景,轻声说:“我有点想你。” …… 果然还是。 太奇怪了吧。 池潇低头捏了捏眉心,有些后悔把骆晟的那些建议放在心上。 虽然觉得矫情,但是他也没把这话撤回,任由低低的尾音消散在电流中,发酵成微妙的情愫。 明灿捏住了发烫的耳垂,下意识想要怼他。 上嘴唇碰下嘴唇,怼他的话竟然没说出口,反而不太满足地说:“还不够。” 池潇一怔:“什么?” “我说,光附送这一个还不够。” “那你还想要什么?” 明灿压下动乱的心跳,正儿八经地说:“你元宵节有空吗?” “元宵节?那天好像开学了。”池潇翻了下日历,发现那天不仅开学了,还是周中。 他无所谓地说:“我可以翘课。” “不用翘课。”明灿说,“晚上来我家就行,我们可以……那个……一起过。” 好烦。 嘴巴怎么会控制不住地结巴! 明灿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约男生,虽然以前天天给池潇安排活干,使唤来使唤去的从来不会不好意思,但是今天不一样。 这一次。 她心思不单纯。 “就这样。”明灿很努力地调节情绪,尽量显得平静又洒脱,“你有什么意见吗?” 池潇:“有个问题。” 明灿:“说。” 池潇:“是你请我去你家吃饭吗?” 明灿:“对。” “噢,所以我的问题是。”池潇慢悠悠地说,“那天谁做饭?” 第69章 难追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明灿拿着手机在卧室里踱步, “除了你,还有谁会做饭?” 顿了顿,她狡黠地补充道:“所以, 我从外面订餐。” 话落, 没听见对面的人感恩戴德, 反而传来了拿腔作势的声音—— “怕我累着?”男人笑声含着得意, “淼淼妈真贴心。” 明灿眼角一抽:“神经。” 就此挂断电话。 明灿把手机丢到一旁,两只手各揉一边耳朵,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小提琴。 她一直以为自己中意踏实稳重的男生, 没想到, 池潇在她面前一天比一天肆无忌惮, 她却完全讨厌不起来。 甚至更喜欢看到,他这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2节 又过了两天,明灿一家搬出了京御园,回到市区的房子里。 今年春节来得晚,元宵节在三月初, 北城大部分高校元宵节前就开学了,包括a大和b大。 开学前的一段时间, 明灿和池潇轮值带娃,没有请保姆帮忙。他们打算开学之后根据两人课表的情况安排白班保姆,只需要保姆在他俩都抽不开身的下午去接淼淼放学,照顾他几个小时, 不用像上学期一样每天都需要保姆上门。 最近一周, 明灿带淼淼的时间远远多于池潇。 “你爸最近很忙嘛。”明灿带着淼淼在阳台上浇花,抱怨的语气多少带了点酸味, “在集团总部有正式职位的皇太子就是不一样。” 淼淼打开超能力也听不太懂妈妈在说什么,只能一本正经地冲她点了点头。 三月将至, 万物复苏,一盆干枯的月季冒了新芽,淼淼凑近盯着那盆月季的土壤,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好像在发功。 “你在干什么?”明灿凑过来问。 “呼……”淼淼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累出的汗,“我在观察土里的虫子啦。” 其实他在尝试听懂虫子说话。 最近淼淼的超能力又有长进了,之前他只能翻译一些比较大的动物说的话,现在,他的听力好像变强了很多,可以听清楚虫子的叫声并且尝试把它翻译成人话,就是比较耗体力—— 月季盆里的不知名小毛虫:「春……天……了……我……又……活……了……」 “虫子?哪里有虫子?”明灿蹲下来,定睛看见一只刚钻出土壤正在顾涌的毛虫,二话不说抓起一块鹅卵石啪叽砸了下去,“这个虫子会把花啃坏的。” 淼淼:“不要啊!” 被石头压扁的不知名小毛虫:「我……又……死……了……」 明灿丢开石头,直起腰拍了拍手,垂眸看见淼淼捏着小拳头颤抖起来,好像非常难过的样子。 “呜呜,我才刚认识它。” “对不起啊。”明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小朋友面前做了非常残忍的事情,“妈妈不知道它是你的朋友,” “我不会原谅你的!”淼淼生气地说,”除非你给我买一个毛茸茸的新朋友,最好是小狗。” 明灿:“……” 淼淼非常喜欢小动物,从刚捡到他开始,这孩子隔三差五就明示暗示说要养宠物,都被明灿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明灿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只是他们家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养小狗,小狗一天起码遛三次,教不好的话还会拆家,她一个大学生养个娃已经够费劲的了,再来一条狗真的受不了。 有了池潇这个同事之后,明灿倒是开始考虑养宠物的可能性。他俩的课业压力都很大,养狗还是不太实际,但是退而求其次养个猫应该是可以应付的。 既然淼淼今天提了,明灿也把她的想法告诉他:“妈妈知道你在未来养了小狗,但是未来的小狗有专门的人照顾它,现在爸爸妈妈和你都要上学,也不方便请人来家里照顾小狗,所以我们能不能不养小狗,改成养猫咪怎么样?” 淼淼没想到妈妈竟然同意了,小猫小狗他都很喜欢,立刻高兴地跳起来:“好耶!我要有小猫啦!” 明灿摸摸他的头说:“别高兴得太早,这事儿还要问问你爸的意见。” “爸爸肯定没意见。”淼淼说,“爸爸也喜欢小猫小狗!” “是吗。”明灿眨眨眼,心说我看他一点也不像喜欢小猫小狗的人呢。 回到室内,明灿立刻给池潇打了通电话。 听到要给淼淼买小猫咪,池潇莫名沉默了一会儿。 “不能养狗吗?”他问。 “养狗麻烦呀,想象一下咱俩赶早课之前要照顾淼淼起床送他上学还要遛狗,你觉得你能行吗?”明灿说,“你是不喜欢猫吗?” 池潇又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她:“你喜欢猫吗?” “妈妈最喜欢猫了!”电话开着免提,淼淼抢答道,“妈妈平常都不让小二进房间的,但是小黑小白就可以,妈妈晚上还会抱着小黑小白一起睡觉呢!” 小二、小黑、小白都是是淼淼在未来养的宠物,小二是柯基犬,小黑小白则是一黑一白两只猫,都养在明灿那儿。 “我是挺喜欢猫的。”明灿说,“猫咪多可爱,还不烦人,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像狗狗,都没有独立思想的。” 淼淼:“妈妈不要踩一捧一哦!” 明灿:“你又是上哪学的新词?小朋友不能天天上网。” 淼淼:“哼。” 如果用动物来形容明灿,她也最像一只猫。 而且是一只爆毛的、威风凛凛的长毛猫,宝石似的眼睛傲慢地打量着四周,对人类的行为不屑一顾,如果她经过的时候愿意停下来蹭你一下,被蹭的人类简直要跪下来谢主隆恩。 ——池潇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干嘛一直不说话?”明灿问道,“没意见的话,趁开学前我就带淼淼去挑小猫了。” “嗯。”池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缓,“你们去吧,我最近有事要出国一趟。” 明灿怔住。 他话题转换的未免太快。 “去美国吗?”明灿问,“几天?” “快的话三天。”池潇说,“会在元宵之前回来的。” “好吧。”明灿猜到是他家里的事,便没有多问。 通话结束后,淼淼乐颠颠地跑去玩了,明灿坐在沙发上,垂着眼沉思。 总觉得今天电话里的池潇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是不想养小猫但是碍于她的面子没有明说吗? 明灿走到淼淼的玩具堆里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问:“淼淼,你仔细想想,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小猫呀?” “他肯定喜欢。”淼淼不假思索道,“有一次,我带着小黑一起住到爸爸那儿,爸爸一整晚都抱着小黑摸来摸去,都不松手的。” “是吗。”明灿点点头,总算放心了。 次日,明灿带着淼淼逛了附近几家宠物店,经过一番仔细的对比研究,最终选定了一只六个月大的、看起来漂亮又健康的海双布偶猫。 “它好漂亮呀。”带着猫咪回到家里,淼淼抱着它爱不释手,“像公主一样,要不就叫它小公吧!” 明灿:…… 你小子取名够随意的。 “人家是女孩子,叫小公多难听。”明灿说,“叫公主不行吗?” 淼淼坚持要按照家里其他宠物的取名标准给它起个“小x”的名儿:“那就叫小主吧。” “……”明灿无奈,“行。” 池潇这会儿已经飞抵美国,明灿拿手机拍了几张猫咪的美照发在群里,顺便拍拍池潇的头像让他评价。 一个多小时后。 cx:【[强][强][强]】 男人真是全世界最敷衍的生物。 明灿回了个[微笑],手机搁到一边,撸起袖子开始拾掇刚买回家的一大堆宠物用品。 三天过去,b大开学了。 明灿早上去学校报道,下午回到家。 她已经住回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因为池潇这几天出国,他们没有碰面,他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 明灿还没有决定接下来是和他一起住,还是让他搬走。 因为时差原因,他们这几天都没有通话,池潇只在今天很早的时候发消息告诉她起飞了,然后又杳无音讯。 后天就是元宵节,不知为何,明灿心里有一种很强的这家伙要鸽她的预感。 又一日过去,a大也开学了。 早晨的课结束,明灿和许嘉筠结伴去食堂吃午饭。 春寒料峭,校道上的学生无不是裹紧外套行色匆匆。 两人穿行在人流中,许嘉筠紧紧挽着明灿的胳膊,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迫不及待地问她:“火山,快和我分享一下你追池潇学长的进度!” 明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瞥了一眼a大所在的正东方向。 姓池的今天应该去学校了吧。 连着四天不见人,昨晚就着陆了也不说过来看看淼淼。 他最好还记得他有个儿子。 “没有进度。”明灿攥了攥拳头,“你说的对,这家伙果然很难追。” “这、这样啊……” 许嘉筠看着她,莫名有种她不是在追人,而是在砍人的错觉。 “你别急啊。”许嘉筠小声安慰道,“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只要稳住慢慢来,肯定能追到他的!” 明灿瞅见她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蓦地笑了声:“我没事啦。”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明灿都是一个人照顾淼淼。 池潇来了之后,她着实变轻松了不少,不用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有了一个坚实的后盾和依靠。 好像也没用多久,她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于是现在。 他才离开很短的一段时间。 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第70章 在意 元宵节当天, 明灿被鸽的预感倒是没有成真,池潇提前给她发消息说下午三点能到。 明灿下午没课,上午的课上完便回了家, 在家里一边逗猫一边等池潇过来。 都说布偶是猫中之狗, 小主的性格就挺像狗, 活泼爱动又粘人, 鸡毛掸子似的尾巴高高竖起来,在淼淼脸上蹭来蹭去,惹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3节 “小主, 喵~”淼淼想听它说话, 于是用一块零食冻干引诱它叫。 小主果然上钩了, 追着冻干“喵喵”了两声,甜美的正八脸高高仰起来,圆圆的蓝眼睛认真望着淼淼。 小主:「这个表情怎么样?够你把食物给我了吗?」 “够了够了。”淼淼赶紧把冻干给它,转头又拿了个新的,继续逗它叫。 小主叫了声, 又把头一歪:「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歪头的时候人类都要尖叫, 然后给我好吃的。」 “啊啊啊!好可爱呀!”明灿拿出手机对着小主疯狂拍照,“淼淼,快把冻干给它。” 淼淼一边喂它冻干,一边对明灿说:“妈妈, 小主真的超聪明的!” 明灿:“我们明家的小猫当然聪明啦。” 淼淼:“那她的全名是叫‘明主’吗?” 明灿:“好酷的名字!” 池潇开门进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他们母子俩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围着小猫,边逗它边兴奋地说着话, 一派温馨幸福的场面。 直到房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明灿扭头往后看, 才发现他来了。 男人站在玄关处,脸上戴着医用口罩,正慢条斯理地脱下羽绒外套,挂到旁边的壁柜里头。 明灿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你生病了吗?” 池潇:“没……” 才说出一个字,他睫毛轻颤了颤,额头上猝不及防地贴过来一片温热柔软。 明灿踮起脚,手掌贴在他额头,身体很自然地前倾,凑近他,感受了一会儿他额头的温度,并不烫,她松了一口气,收回手,纳闷道:“没生病戴什么口罩?” “鼻子不太舒服。”池潇说着,换了鞋经过她身边,问,“猫在哪儿呢?” “这里!”淼淼双手箍着小主的肚子,费劲地把它抱起来,运到池潇面前,“爸爸你看,小主长得是不是超——可爱!” 池潇微微弯腰,手指在猫咪头上轻摸了摸便直起腰来,对淼淼说:“快把它放下,这样会勒到它的。” “噢。”淼淼听话地把小主放下。 小主夹着尾巴躲到茶几后边,露出一只猫眼警惕地盯着池潇,嘴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巨!人!好可怕!」 “这是爸爸。”淼淼跑到小主身边,蹲下来抚摸它的背,“我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你乖一点,爸爸以后还会给你扎小辫呢!” 明灿和池潇闻言都愣住了。 明灿诧异道:“你爸还会给猫咪扎小辫?可是猫咪的毛也不够长呀。” 淼淼一边撸猫一边说:“爸爸以前让我在家里收集猫猫掉下来的毛,把这些毛揉成长条,就可以扎成辫子给猫咪戴啦。爸爸还会用猫毛做好多毛毡玩具呢。” “厉害呀!” 明灿发自内心地惊叹,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他这会儿还戴着口罩,手握成拳抵在口罩外边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睑微垂,不知正作何表情。 明灿隐约听出他喉咙有些不舒服,走到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 池潇接过水杯,道了声谢,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并没有喝。 “有个好消息还没告诉你。”明灿对池潇说,“昨天我让淼淼做了张数学卷子,进步挺大的。我把卷子拿来给你看看。” 说着,明灿走出了客厅,淼淼得意地朝爸爸扬了扬眉毛:“我考了八十八分呢!” 池潇淡淡地问:“考的是一年级上册的知识还是下册的?” 淼淼:“……上册。” 池潇:“哦。” 池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六年级的卷子都能考满分。」 淼淼:“……” 爸爸!真的很坏! 淼淼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池潇旁边,小主躲在不远处观察着池潇这个巨人,见他对它似乎没什么威胁,它渐渐放下防备,竖着尾巴走过来蹭淼淼,蹭完淼淼又缓缓地在池潇脚边走了两圈,壮着胆子用脸蹭了一下他的裤脚。 淼淼:“爸爸,小主来找你玩了!” 池潇仿佛没听见,胸口浅浅起伏着,并没有要伸手摸它的意思。 小主抬头望着这个戴口罩的巨人,使出歪头杀。 片刻后。 小主:“喵?” 淼淼坐在小板凳上推了推池潇的腿:“爸爸,你看它多可爱呀!” 池潇深吸了一口气:“嗯。” 下一瞬,淼淼仰头望着他,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听见爸爸的心声,冷冰冰的,要小主离他远点。 几个月大的猫咪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小主扒拉着池潇的裤腿,似是完全解除了危险,它指甲抓住布料,突然攀跳上了池潇的膝盖。 “喵呜。” 它在男人修长的腿上趴下,没过多久,池潇猝不及防地伸手拎着它后颈把它丢到了地上,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往起居区方向走。 明灿刚找到那张卷子,走出淼淼房间,迎面撞见池潇,来不及说一个字,他便快步与她擦肩而过。 匆忙间,明灿瞥见他露在口罩之外的皮肤,忽地怔在原地。 公卫的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很是仓促。 明灿手指慢慢攥紧了卷子,后退两步,背抵着过道的墙,转眸望向公卫的方向。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明灿深吸一口,把卷子放回淼淼房间,走到公卫门口,重重敲了两下门:“池潇,你好了没?” “怎么了?”门内传来含糊的声音。 “我要用这个卫生间。”明灿说,“你快点出来。” 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卫生间里的人才缓慢地说:“稍等。” 明灿站在门外,盯着门缝一寸寸扯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药剂味道。 池潇低着头从门后走出,明灿朝前迈了一步,结实地挡在他身前,一只手按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抬起来,不由分说扯下了他的口罩。 只见他原本白净的皮肤上长满了荨麻疹似的红疹,一片又一片,密密麻麻遍布所有裸露的皮肤上。 衣物遮盖的地方,想必也是同样的情形。 明灿瞳孔微微放大,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说要养猫的时候,他的反应那么奇怪。 而他最后。 竟然什么也不说。 “别担心。”池潇将她手里的口罩拿走,重新戴上,平静道,“刚打了脱敏制剂,去阳台上吹一会儿风就好了。”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低沉,语气也很短促。 明灿一只手还放在他胸口,感受到他心跳很快,呼吸频率也不正常。 “去医院。”明灿抬起漆黑的眸子瞪着他,似是懒得和他废话,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来到客厅,明灿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对淼淼说:“宝宝,爸爸生病了,妈妈带他去医院看病,你要一个人在家里待一段时间,乖乖的知道吗。” 淼淼担心地问:“爸爸生什么病了?” “没什么。”明灿含糊道,“平板放在我房间的床头柜里,你拿出来玩吧。” 匆匆交代了几句,关好门窗,明灿便披上外套,拉着池潇走出了家门。 没让他开车,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网约车后座前往最近的综合医院,许久无话。 三月初的天气依旧寒冷,车里开了暖气,池潇却把车窗降下来,让冷风灌入。 他呼吸还很困难。 意识到这一点,明灿也把车窗降下来一些。 整个旅程,明灿两只手都紧紧攥着安全带,眼睛望着窗外飞驰的街景,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着。 “我真的没事。”池潇咳了两声,用嘶哑的嗓音安慰道,“别紧张。” 明灿:“你前几天出国干什么了?” 池潇如实说:“面诊。国外有强效的脱敏制剂和喷剂,国内这方面水平太低,还要排队。” 明灿抿紧了唇,没说话。 池潇手伸过去碰了下她的胳膊:“我以为能起效的,今天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是有反应。你别生气了。” 明灿把胳膊缩起来,不想理他。 余光却看见他手背上的红疹,鲜艳又刺眼。 全身大面积红疹,咳嗽鼻塞,呼吸困难,这是很严重的过敏症状了。 明灿虽然不了解猫毛过敏的脱敏治疗,但她知道大部分过敏症状的脱敏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中要经历反反复复的过敏症状,还有药物副作用,最后能不能彻底脱敏也是一个未知数。 思及此,明灿突然想到,未来的池潇对猫毛是不过敏的,淼淼说他能长时间抱着小黑,还用猫毛做了很多毛毡玩具。 她咬紧了唇瓣,不自觉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现在的他过敏得这么严重。 是熬过了漫长的脱敏疗程,才变成未来那个样子吗? “你看什么?”池潇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这么入迷?” 明灿:“看傻子。” 池潇无所谓地说:“行。”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4节 明灿收回视线,不论怎么想还是很气:“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淼淼?” 池潇沉默了一会儿。 冷空气在车厢内流转,发出萧索的风声。 “没什么。”他语气比风声还淡,“就是不想让你俩扫兴。” 话音落下,车子恰好开到目的地。 明灿飞快下了车,跑过去抓住池潇的手腕,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往医院里走。 挂号,排队,看诊,医生看着池潇的过敏测试,告诉他他的情况绝对不能养猫,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哮喘。 池潇问脱敏治疗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养猫,医生说至少到过敏三级以内,他现在是最严重的六级。 再问关于脱敏治疗的具体问题,医生就不了解了,猫毛的脱敏国内技术还不成熟。 在注射室打了针,做了雾化,池潇身上的疹子退了不少,呼吸渐渐顺畅起来。 留观半小时,其间明灿一直沉默地待在他身边,要不发呆,要不就捧着手机看监控里的淼淼,总之,绝不和池潇说话。 离开医院的时候,斜挂在天上的太阳被阴云遮住,地上邪风阵阵。 今天来医院的人不多,门外的广场空荡荡的,透着股萧瑟。 池潇缓步走出门诊大楼,来到阴沉的天光下。 风从左边吹来,他下意识绕到明灿的左手边,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看在我是个病号的份上。” “和我说句话行不?” 没想到。 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忍受不了别人的沉闷。 从池潇绕到她左边之后,明灿明显感觉到吹到身上的风变小了。 她低着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还在回想着他在网约车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是不想让你俩扫兴。” 因为她和淼淼喜欢猫。 不想让她俩扫兴,所以同意养猫,一言不发地出国治疗。 既然要治疗,也不躲久一点,疗程才刚开始,就敢来和猫接触。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叫真的扫兴。 为什么要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最末位。 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不重要的,没有人会在意。 连一只猫都不如。 明灿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怎样。 至少现在的她,非常在意他。 池潇见她只顾着低头走路,往前几步就要撞到石墩子,于是伸手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 就在这时,明灿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闷头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好像要将自己,用力地嵌到他身体里去。 池潇怔住,身体僵了一瞬,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见她乌黑柔软的发顶。 他喉结重重地咽了下,好不容平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剧。 天气阴翳,冷风在耳边呼啸,行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投来好奇的视线。 明灿依旧不说话,就这么紧紧抱着他,任凭路人观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池潇轻轻环着她的肩,低声说:“明灿学妹,你这样不太好。” 明灿脸埋在他衣襟里,闷闷地哼了个气音。 依旧我行我素,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好多人看见了。”池潇一副风评被害的样子,“学长还单身呢。” “哦。”明灿脸埋得更深,声音透过衣物,直抵他胸腔,“那你现在不单身了。” 第71章 我的 池潇虚抱在明灿肩后的手忽地收紧, 修长手指握住她肩头,青筋盘踞指骨之上,突突地跳动。 他微微弓下身来, 将她搂得更紧, 低声说:“你再说一次。”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虽然喜欢了她很多年, 但是真正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 并没有多久。 做好了品尝不甘和挫折的准备,承受这些是他最擅长的事。 但是现在。 他没感觉到吃了什么苦,就如此轻松地, 拥抱住了她。 不对。 是被她拥抱住了。 不劳而获, 就像买彩票中大奖。 人在这个时候, 总要一遍遍查看自己的彩票号码,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明灿听见了他的话,但是不想回答。 因为脸闷得太久,她渐渐品尝到窒息的滋味。 终于松开手,她双颊泛着缺氧的红, 张开嘴喘气,眼睛盯着他的衣领, 愤愤道:“我还没消气,凭什么再说一次?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就因为担心扫了我和淼淼养猫的兴致就瞒着我们你过敏的事儿?那你怎么不干脆等治好了再出现?” 不吐不快,明灿说完这一串话, 胸口的气瞬间捋顺了不少。 池潇:“我这不是答应了你元宵节要一起过么?” 明灿:“你以为元宵节前能治好吗?” 池潇云淡风轻道:“先去治一下, 实在不行,再告诉你们。” 话音未落, 他胸口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全身大面积红疹,胸闷气短, 呼吸困难……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你不能养猫?” “对不起。”池潇说,“以前没有和猫近距离接触过,不知道症状会这么严重。” 加上从淼淼那儿知道他未来养了两只猫。 说明未来的他身为淼淼的父亲,一定已经克服了过敏症状。 那么,现在的他,也应该去克服。 明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也说不出太多指责他的话。 一个人性格的底色没有那么容易更改。 光看池潇的外表,又冷又拽,谁知道他净干些可怜巴巴的事儿? 不过没关系。 以后有她罩着。 “你家在哪?地址发我一个。”明灿掏出手机,顺便催促他,“赶紧回家歇着吧。” 池潇:“我已经好很多了。” “我家那个环境,你不能再去了。”明灿说,“快把地址发我,我改一下留给餐厅的信息,让他们把晚餐送到你家去。” 元宵节还是要一起过的。 既然在她家不行,那就换个地方。 明灿说完,感受到落在脸上的视线,抬眸:“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就是看你脸这么红。” 顿了顿,轻笑道,“怪好看的。” 明灿耳朵像被烫到,微微侧过身去,想解释脸红是因为缺氧,手机这时恰好响了起来,是淼淼打来的电话,问爸爸的病怎么样了,很担心的样子。 “他好多了。”明灿柔声说,“妈妈现在就回来接你,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两人各自打车,明灿叫到的车刚好停在前方路边,冲她亮起了双闪。 她撂下一句“我走了”,便快步朝车子走去,坐上后座。 就这么走了? 他的彩票号码还没有确认清楚呢。 池潇两手抄兜,望着车子驶远,忍了许久,终于可以弯下腰用力地咳嗽。 - 明灿住的地方离池潇的房子并不近,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她才带着淼淼按响了池潇家的门铃。 房门由内打开,男人戴着口罩,似是刚洗过澡,头发吹得有点乱,白净的额头整个露出来,只在发线处还零星散落着细小的红点。 明灿走进玄关,没来得及打量这个房子,便急匆匆地带淼淼进卫生间,用除螨仪和抑菌喷雾给全身做了个“spa”。 从卫生间出来,她慢吞吞走回客厅,对池潇说:“你可以摘口罩了。” 池潇扬了扬眉,单手将口罩摘下,脸上的风团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肤色透出一丝病态的苍白。 “好冷清的房子。”明灿张望四周,“什么也没有,幸好没让淼淼跟你住。” 池潇扯了下唇角,从沙发上站起来,瞟了眼餐厅方向:“餐已经送到一会儿了,再不吃该凉了。” 好几个保温食盒堆在餐桌上,池潇将饭菜一样样拿出来,再摆碗筷、布置桌面,没让明灿动手。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5节 极阔绰的一桌菜,明灿吃了几口,对菜色和味道都挺满意,忍不住问淼淼:“和爸爸做的年夜饭比起来怎么样?” 淼淼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有点腹黑地说:“妈妈,来的路上你不是和我说要对爸爸好一点吗?怎么又开始欺负他了。” 明灿抓筷子的手一僵:“我这哪叫欺负他?我是为了激励他增进厨艺好吗。” 池潇非常识相地点头说:“收到。” 仿佛对黑心资本家的压榨,乐在其中。 明灿感觉自己离“要对他好点”又走远了。 她闷头吃了几口饭,淼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们要把小主送到哪里去。 明灿已经告诉他池潇的身体情况不可以养猫,淼淼虽然有点失落,但是更关心爸爸的身体,同意把小主送走。 明灿:“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养猫的朋友,会给小主找到很好的新家庭的。” 气氛沉寂片刻,池潇忽然道:“你和你朋友说,只是暂时寄养。” 明灿:“为什么?” “我会继续做脱敏治疗,也是为了身体着想,彻底摆脱这个过敏源。”池潇淡淡道,“等脱敏成功,就把小主接回来吧。” “好耶!”淼淼立刻开心起来。 池潇又给他泼了盆冷水:“脱敏疗程很长,可能要一两年。” 淼淼:“啊……” 明灿瞅他表情像变脸似的,忍不住被逗乐:“哈哈,我研究了下,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养狗,可以养那种体型小,运动量也小的,每天在家里就能遛完的狗狗,反正我们家够大。” 说着,她转眸看了眼池潇:“你对狗毛不过敏吧?” 池潇摇头:“我家有养萨摩。” “我知道!”淼淼叫,“它是大帅的女朋友!” 池潇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大帅是谁?” 淼淼挠了挠头:“是子皓家的狗狗,一只超酷的黑背。” “萨摩和黑背这样的狗狗我们都不能养哈,你最喜欢的柯基也不太行。”明灿掏出手机,找了几张图片给淼淼看,“起码要这么小的狗才行。” …… 天空阴云密布,望不见元宵的月亮,屋子里倒是热气腾腾,很有过节氛围。 吃完晚饭,池潇收拾残局,淼淼带着明灿参观这套几百平的大房子。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对呀。”淼淼拉着明灿走进起居区的一间房间,“当当当当,这是我的卧室……额……好像搞错了……不对,就是这里呀……”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玩具,没有漂亮的海军风壁纸,淼淼都快不认识这里了。 “未来的东西现在当然没有了。”明灿笑,“这个房间的格局倒是蛮适合当儿童房的。” 她随意逛了一圈,捏捏淼淼的悲伤小脸,道:“回头就让你爸给你布置起来。走,去别的地方逛逛。” 淼淼想起另外一个可能会有意思的地方,拉着明灿的手走到过道最深处,推开一扇厚重的门,感应灯应声亮起。 “爸爸的手工室!”淼淼边比划边介绍道,“和我见过的变化不大嘛,就是东西少了点,之前这里还有一张桌子,是专门给我用哒。” 明灿站在灯光下,望着这间看起来极其专业的手工工作室,怔愣片刻。 工作室极其干净整洁,空间很大,可以说是整套房子最大的房间,有长长的工作台、高大的展示架、专业的储物柜……明灿目光扫过两圈,只找到几件看起来像制琴工具的东西。 没有零部件或者半成品什么的吗? 明灿见过乐汀老师的工作室,比这里杂乱,到处都充满小提琴的元素。 她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走看看,目光倏忽落在角落的一扇铜制带密码锁的门上。 “那后面是什么?”明灿问淼淼。 淼淼:“好像是储物间。” “你没进去过?” “没有呀。”淼淼不太感兴趣,“储物间有什么好看的。” 小朋友好糊弄,不会想什么储物间这么重要,用铜制门,还装个密码锁。 淼淼很快又带着明灿逛到别的地方。 “嗨呀,现在的这个房子好无聊啊。”淼淼抱怨起来,“妈妈,我真想让你看看它以后的样子,到处都是我的玩具,你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明灿一怔:“在未来,我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吗?” “对呀。”淼淼点点头,“你今天是第一次来。” 明灿低头看着淼淼毛茸茸的发顶,陷入沉思。 这个小家伙的到来,真的让很多事情都发生改变了。 池潇把餐厅收拾干净,走到客厅,就看到淼淼抓着电视遥控,一脸无聊地找动画片看,感觉下一秒就要嚷嚷“这里没意思!我要回家!” 池潇走到电视柜旁,翻出一个vr头显:“要不要玩一下这个?” 淼淼:“这里面有游戏嘛?” “有几个。”池潇说,“我教你玩。” 明灿凑过来:“小朋友看这个会不会影响视力发育?” 池潇:“它有儿童模式,不看太久应该没问题。” “哦。”明灿默了默,忽然道,“你俩玩吧,我再逛逛,吃得有点撑。” 和池潇说过之后,她在人家家里乱逛的唐突感减轻了很多。 信马由缰地走过几个光秃秃的房间,明灿再度进入那间手工室。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辛香、清新剂的清香,还有一丝很淡的油漆味儿。 明灿拿起工作台上几个雕刻用具,不敢乱玩,试了试手感就放回原处。 片刻后,她停在那扇密码门前。 好想进去看看。 可是,人家既然上了锁,就说明不想被人看见。 明灿迟疑着,身后突然传来低磁的男声:“你可以试试密码。” 明灿心尖一跳,回头望见池潇不知何时走进了房间,闲散地倚着工作台,一双长腿斜支着地,好整以暇看着她:“密码对了,就能进去。” 明灿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羞耻感,心跳不太听话。 她轻咬了咬唇内的软肉,佯装镇定道:“几次机会?” 池潇:“五次。” 明灿刻意忽略心里浮现的一串数字,正儿八经道:“我算了下,六位数密码五次内蒙对的概率约为0.0005%,太难了。” 池潇被她整笑了:“既然觉得难,那我给你个提示。” 他直起身,淡淡道:“密码是我女朋友的生日。” 明灿蓦地屏住了呼吸。 这一瞬间显得特别漫长,空气缓慢地流转着,画面被分为一帧一帧,声音也被切割成一颗又一颗低沉的粒子,强势入侵明灿的感官。 紧接着,急促的按键音响起。 明灿输入六个数字,门锁“嘀”的一声打开。 清脆地、果断地,将门后的世界呈现。 明灿走进黑暗的房间,这里的灯不是感应的,她也不知道开关在哪。 鼻息间涌入更重的油漆味道,木料的香味也变得浓烈。 就着外边的灯光,明灿看到数不清的提琴零件、半成品、废品。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悬挂在高处的一整排成品。 明灿仰头数了数,整整十把,加上送给她的,就是十一把。 猜到他不止做了一把琴,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每一把琴上都有她的名字。 明灿听见心脏在胸腔内重重跳动着,振聋发聩。 她望着第一把琴,手艺非常稚嫩,不知道是他几岁时的作品。 房门开得更大了些,光线争先恐后地从外面涌入。 池潇站在门口,望着房间里的明灿,心情无法言喻。 不是没想过她会走到这里。 这一天真的来了,发生在眼前的事,却显得极不真实。 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 而后,唇边扬起笑意,低声说:“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的生日?” “我以为还没追到。” 明灿转过来看他。 她身在暗处,却好像连头发丝都是耀眼的。 “她是挺难追的。”明灿说道。 不止是难追。 再猛烈的追求手段,即便日日奉上惊喜,端茶递水,甚至剖心剖肝,对明灿而言,都是没有用的。 她只管她自己看没看上对方。 如若看上了,她会非常主动,将想要的一切收入囊中。 何必等人来追?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6节 明灿极力忽略急促的心跳,微微昂起头,对池潇说:“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我全都要了。” 池潇:“本来都是给你的。” 明灿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还有你。” 这一样。 是她最想要的。 池潇与她对视着,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像是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心悦诚服地将自己献上:“求之不得。” 这一瞬间,明灿连傲娇的表情都忘了维持,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过了一会儿,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紧张。 她手背在身后,轻轻蜷了蜷,仰头打量她的琴的时候,身旁传来脚步声,慢悠悠地走近。 房间里至今没有开灯,明灿猜到她的脸现在一定爆红,不知黑暗能隐藏几分。 随着男人的气息靠近,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袭来,好像踩在云上,身心都轻飘飘的。 明灿从未有过这种体会,脑子茫然了下,轻声确认了一遍:“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嗯。”池潇很自然地搭了下她的肩膀,“不相信吗?” “有点奇怪。”明灿实话实说,“像假的一样。” 这种事情,对明灿而言,是绝对的第一次。 任她性格再张扬自信,这一刻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拥有的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段崭新的关系。 要怎么面对,怎么适应,怎么感受,完全不知道。 明灿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强行占有了一件不知道怎么控制的法宝,然后被它的法力迷晕了眼睛的感觉。 “假不了,绝对保真。”池潇低头看着她,“就是还缺点什么。” 明灿:“什么?” 池潇瞥了眼小提琴:“你的东西,都应该有你的印记。” 明灿的琴上都刻了名字。 她刚刚拥有的这个人身上,还没有。 明晃晃的引诱,明灿却有些被他说动。 她确实很喜欢这种,在所有物上留下印记的感觉。 女孩一点一点慢慢仰起了头,手指揪住他的衣襟。 她睫毛轻颤着,动作非常迟缓,像与自己的紧张与稚嫩在做斗争。 余光瞥见池潇锁骨上残留的红点点,明灿像找到了犹豫的借口,细声细气地问:“过敏不会传染吧?” 池潇垂眼望着她,眸光幽深,扯起唇角道:“你亲一口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72章 初吻 对上他含着撩拨的视线, 明灿心里第一反应是—— 亲就亲,谁怕谁? 和从前意外的触碰不同,她现在是持证上岗, 亲他是名正言顺。 明灿脚踮得更高了些, 仰着头越发靠近他, 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将他五官的轮廓描摹得极为深刻, 轻抿着的薄唇在这时放松了些,离得越近看起来越柔软。 不仅是看起来。明灿蓦地想起在雪场上将他扑倒时不小心触碰到他唇角的感觉。 是真的很软。 一瞬间,明灿好不容易忽略的心跳声突然又作起了乱, 将她整个人砸得七荤八素。 非常不愿意承认, 她现在真的有点怂。 在一起第一天就接吻, 会不会太快了? 明灿的动作刹停在半路,池潇低头睨着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唇与唇的距离只剩最后几公分,明灿手指攥紧了池潇胸口的布料,下一瞬, 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明灿整个人一激灵, 猛地凑了上去,贴上池潇的嘴唇。 亲到了。 很轻的一下,一触即离。 好像什么也没感受到。 明灿踮起的脚落回地面,镇定地点了点头:“盖完章了。” 话落, 她转身往外走:“我去外面看看刚才是什么声音。” 背对着池潇走出房间, 明灿猛地呼出一口气,脚跟都有些酸软。 他的嘴唇好烫, 亲到的一瞬间,鼻尖也碰到他的鼻尖, 呼吸相闻,叫人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初吻的余威强势占据着明灿的感官,她抚了抚心口,快步走到手工室外边的过道上。 淼淼趴在墙边的地上捂着头,正在尝试爬起来。 “你怎么了?”明灿赶紧把他扶起来,“哎呀,脑袋红了一块。” 淼淼还戴着vr眼镜,因为不太适应这款眼镜的现实增强模式,他跑进过道之后不小心撞到了墙,晕头转向地摔倒了。 “没关系,只有一点点疼。”淼淼坚强地说,“这个游戏太难了,我想让爸爸教我玩。” 明灿帮淼淼摘下眼镜:“都摔倒了就别玩了。” 淼淼揉了揉有点发晕的眼睛,抬眸望着明灿,讶异道:“妈妈,你脸好红啊。” 明灿:“那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啦。” 她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拎起衣领,给脸蛋扇风。 淼淼清楚地听见了明灿的心声。 亲……亲嘴?! 爸爸和妈妈偷偷躲在房间里做羞羞脸的事情! 池潇从手工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淼淼啪的一下抬起双手拍到脸上,捂住了两只眼睛,圆圆的小脸蛋变得红通通。 “他怎么了?”池潇问。 “撞到墙了。”明灿说,“都怪你,给他玩什么头显。” 淼淼维持着捂眼睛的动作,乌黑的眼珠子透过手指缝隙偷偷瞄了眼爸爸妈妈,很快又完全遮住眼睛,莫名其妙地嚷嚷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灿/池潇:? 嚷嚷完,这孩子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看起来确实没被撞坏,动作十分矫健。 明灿和池潇对视一眼。 站在过道的明光下,她才发现池潇的脸也有些红,冷白的肌肤覆着一层不自然的血色,额头和脖颈上又冒出了几个细小的红疹。 “怎么又长疹子了?”明灿担心道,“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没事。”池潇呼吸的声音变重了些,低头瞅着明灿,视线落在她嘴唇上,似笑非笑地说,“就是你刚刚盖章那一下,对一个病号来说。” “有点太刺激了。” 明灿:“……” - 晚间,明灿带着淼淼回了家,没让池潇这个病号送。 给小主找到靠谱的寄养需要一段时间,之后还要给房子做全面的大扫除,做完这些,池潇才能安全地进入这间房子。 至于之后他要住哪…… 明灿觉得,如果他还想住在这里,方便照顾淼淼,也不是不行。 房子这么大,各人有各人的房间,生活起来还是相对独立的。 而且,明灿并没有在家里的公共区域暴露身体的习惯,相信池潇那样的性格也不会有。 毕竟是新交往的男朋友,如果真的合住了,以后在家时的仪容仪表确实要更注意一些。 当然,不能打扮得太刻意了。 …… 明灿洗完澡,躺在床上敷面膜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皮肤温度很高,面膜纸没敷多久就被烘干了。 敷第二张面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明灿平举着手机正在刷朋友圈,通知栏突然跳出来,是池潇发的消息,她手机险些没拿稳砸到脸上。 语音消息,有两条。 明灿从床上坐起来,将手机拿到耳边听。 男人声线低磁,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惑人:“学妹,问你个事儿。” “我好像脱单了?” 尾音微微上扬着,仿佛在炫耀。 真是怪欠揍的。 明灿揉了揉酥麻的耳朵,抓着手机打字回复:【不然呢?】 【难不成你想反悔?】 cx:“没事儿,就是想确认一下。” cx:“早点睡,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缓慢,故意强调似的,一下下地敲在她耳边。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7节 明灿倒回床上,卷起被子抱进怀里。 不是只有池潇一个人不踏实。 明灿觉得,今晚她很有可能要失眠。 - 次日,早晨七点二十分。 启明星小学今天开学了,明灿把新学期注册所需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淼淼书包里,仔细地交代他到校后要做什么。 “妈妈,这些事情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淼淼不太满意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马上就六岁了,你就放心吧!”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明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两人一道走出单元楼大门。 步入三月,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能明显感觉到春意降临。 扑到脸上的冷风不再冻得人打颤,阳光透亮地照射下来,一道斜长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影子的主人正两手抄兜,懒散地站在花坛旁边,望着明灿和淼淼,轻抬了抬下巴颏儿。 “爸爸!”淼淼兴奋地叫了声,正欲扑过去,后衣领却被明灿牢牢抓住了。 “你身上没消毒。”明灿说,“不能抱他。” 淼淼撇撇嘴:“好吧。” 地上的影子悠哉地朝他们蔓延过来。 池潇今天穿了件军绿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配马丁靴,线条挺括又利落,头发拢在额上露出额头,看起来像是在镜子前抓过,和平常那种随意的帅气相比,多了点英气逼人的感觉。 北城初春多杨絮,他呼吸道应该还有些小症状,脸上戴着口罩,精气神看起来倒是不错。 “不直接接触猫的话,问题不大。”池潇说着,走到他们跟前,低头摸了摸淼淼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明灿问,“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的话,你能让我来?”隔着口罩,他声色低缓,“真没事儿了,只剩点鼻炎。” 明灿:“行吧。” 启明星小学步行十分钟就到,将淼淼送去学校,池潇再开车送明灿去b大。 b大离她住的小区有两公里,明灿平常都是打车上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去学校。 上车的时候,明灿习惯性打开后座车门,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把门关上,坐到了副驾。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 相处起来好像和之前差不多。 但是,他们心知肚明,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种变化带来非常奇怪的、无所适从的感觉,让车厢里的沉默显得分外难熬。 明灿昨晚确实失眠了挺久。 满脑子都是“天呐要谈恋爱了”这个念头,她实在睡不着,干脆抱着手机上网查资料,了解一下刚恋爱的情侣应该怎么相处,一边看一边还做了个笔记。 此时此刻,她脑内复习了一遍昨晚学习到的内容—— 要想谈好恋爱,必须抛下羞耻,勇敢沟通,认真倾听。 循序渐进的肢体接触能够点燃热情。 充足的分享欲是维系热情的关键。 …… 学霸如她,有朝一日也感受到了知识点强行灌到脑子里但是完全不知道怎么运用的痛苦。 一路无话,明灿闲着没事干,从扶手箱里找到酒精棉片,细细地给上衣和两只手消了毒。 车子开进b大,停在理科教学楼附近的路边。 池潇下车后,大步走过来给明灿开门。 明灿怔了怔,拢着衣领跳下车,站在他面前。 心跳莫名加快,她盯着池潇的冲锋衣,清了清嗓问:“现在几点了?” 池潇:“七点四十八分。” “噢,那还早。”她左顾右盼,“难怪路上人这么少。” 第一节早课八点二十开始,平常如果来得早,明灿就在教室里自习。 她抬头看着池潇:“你不去……” “我第一节没课。”池潇淡淡道,“你不是看过我课表吗?” 明灿撇嘴:“随便看了下,没记住。” 池潇:“你的课表,我可是倒背如流。”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什么?”明灿立刻考他。 “证券经济学。” “周二晚上?” “毛概。” “周三上午第一节?” “没课。”池潇睨着她,“要不就是选修,现在还没选。” 完了。 这家伙是真会背。 明灿盯着手机里自己都没记全的课表,都有点佩服他了。 她收起手机,搓了搓手,像个小老太似的缩着脖子,露在外边的耳廓泛着暖红色。 “明灿学妹。” “啊。”明灿抬头,“怎么了?” “还有半小时才上课。”池潇慢悠悠地说,“要不带你男朋友逛逛你学校?” 明灿耳朵更热了,眨巴眼睛问:“学校很大,你想看什么?” “就看看这附近。”池潇随意扫了眼四周,堂而皇之地说,“哪儿适合谈恋爱。” 这个问题落到明灿耳朵里,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好几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讲实话,b大历史悠久,建筑复古,环境也优美清幽,学生之间口口相传的恋爱圣地就有十来个,明灿从前虽然不关注这些事,但是多少听说过一些。 抱着学习要学好,恋爱也要谈好的想法,明灿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对池潇说道:“离这里比较近的,文科老校舍后面那片,我觉得,挺……那个……适合的。” 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到后面还是结巴了。 如果恋爱是一门学科,那一定是明灿选上的最难的一门。 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依靠。 只能强行摸索。 “走吧。”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洒脱,手肘轻轻碰了池潇一下。 “嗯。”池潇低眸盯着她小小的发旋,勾了勾唇角,“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文科老校舍离这里只有一百多米。 校舍后边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左边笔直栽着一排垂柳,右边散布着梅花、樱花之类矮小的花树,和高大的柏树交杂。 两人并肩踏上那条落满了枯叶的小径,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细微的咔吱声。 气氛持续寂静着。 明灿低头盯着地面,感觉她和池潇中间还能塞下一个人。 如果有学生从对面走过来,估计会以为他们是两个步调恰好一致的陌生人。 呼。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冷淡锋利的眉眼,视线平视着前方,偶尔看一眼旁边的小树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半天不说话。 明灿视线下移,落到池潇的冲锋衣口袋。 他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拿出来的样子。 明灿想起昨晚学到的恋爱知识。 不要羞涩,有话直说。 “学长。”明灿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他一声,“那个……要不要牵手?” 她脸颊发烫,眼睛半敛着,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稀松平常。 池潇也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 他没有回答,直接把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进她的右手口袋。 明灿一惊,口袋里的手不自觉蜷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强硬地将她的手掰开,伸进湿热的掌心,轻轻握住她整只手。 “很热吗?”他问了声,带着她的手离开口袋,暴露在冷空气里。 明灿的心尖好像也暴露在空气里,全身过电似的,有些紧张,又很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指骨很硬,手掌宽大又干燥,能包住她整个手。 因为牵手的缘故,两个人的距离拉进了很多。 明灿翘起唇角,愉悦的感觉在心胸荡开。 像完成了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 然后。 获得了成倍的开心。 池潇捏了捏她手背,问:“这么开心?” 明灿压下唇角的弧度,故作老练地说:“学长,谈恋爱应该坦率一点。我把我的要求告诉你了,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说。”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8节 明灿能感觉到,他自从走进这条小径,好像就产生了心事,一直闷着没告诉她。 “这样啊。”池潇点了两下头,“那我直说?” 明灿:“你说吧。” 话音方落,只见池潇忽然松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掰过来,与他面对面,高大的身姿将她完全笼罩住。 林间枝叶茂盛,晨光影影绰绰地落下来,将画面渲染得迷离,让人眩晕。 “昨晚那一下,不太够。”他挑了挑眉,低声说,“要不再亲会儿?” “等等。”明灿显然觉得他的提议太过了,“我等会儿还要上课,哪有情侣上早八之前……亲……做这种事。” 斑驳的日光照得林子里像起了一层雾,池潇垂下来的目光也显得朦朦胧胧。他像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煞有介事地沉思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很淡,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张狂:“咱俩又不是普通情侣。” 明灿茫然:“什么?” “孩子都有了,做什么不行?”他头低下来,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含着蛊惑,“麻烦淼淼妈,帮我把口罩摘了吧。” 第73章 对象 他自己没有手吗? 明灿还不懂这叫情趣, 心里腹诽着。在这暧昧气息的催动下,她渐渐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指尖轻颤, 摘下了池潇的口罩。 一瞬间, 男人英俊的面孔暴露在迷离日光下, 明灿立刻感受到了这个动作的微妙—— 仿佛是她, 主动邀请他来吻她。 不给她半分后悔的机会,池潇半敛着眸欺身下来,果断覆上了她的唇。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绕到了她颈后, 扶着她后脑勺, 不轻不重地逼她将头仰得更高, 迎合这个吻。 嘴唇被堵住,热意汹涌地降临下来,明灿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池潇的衣服,所有感官仿佛都集中到了与他相贴的地方。他吻得并不重,只是温柔地辗转和吮吸, 每一下仿佛都带着湍急的电流,酥酥麻麻地经过贴合的唇瓣, 传导到明灿的四肢百骸,让心脏像疯了似的狂跳,胸口麻得要失去知觉了。 明灿像一只生涩又茫然的小动物,一时间都忘了闭上眼睛。 以极尽的距离描摹正吻着她的男生的眉眼, 他五官的轮廓比想象中更精致, 眼睑垂下来,睫毛是纯净的黑色, 根根分明,内双眼皮窄而深, 眸子半敛着,浅淡的颜色总让人觉得冷淡漠然,但是以这样近的距离能一下子看见蒙在冷雾之后的底色,那样清澈、干净,像暴雨后澄净如洗的天空,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明灿脑子里蓦地冒出一句话:以后一定再也碰不到这么让人心动的眼睛了。 就在这时,池潇忽然放开她,嗓音带着让人心痒的微哑,不太满意地对她说:“专心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睛睁得老大盯着他,嘴巴虽然软得像棉花,却一动也不动,好像被人摄了魂,连自己在哪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灿顶着张透红的脸,声音毫无气势:“我……我不会。” “我也不会。”池潇说这话的时候,又俯下来,浓黑的眼睫颤了颤,眸光里同时夹杂着嚣张和紧张,“这不是,在学么。” 接着又吻住她,干燥的嘴唇随着细密的、毫无章法的亲吻渐渐变得濡湿。 四下寂静,空气中唯有风吹叶动,逐渐掩不住密密匝匝的啄吻声。 身高差让明灿不仅仰着头,重心也忍不住要往后倒,加上两条腿酸酸软软的,她渐渐站不稳脚跟,身子摇晃的一瞬间,池潇立刻将她搂了回来,两具年轻又青涩的身躯贴得更近,女生柔软的,起伏有致的曲线挨到了男生胸膛,心跳声登时更加错乱。 明灿眼睛紧紧闭了起来,两只胳膊从胸前攀上池潇肩膀,贴着他弓下来的,劲瘦紧绷的肩骨松松环住他颈项,手指不由得蹭到他黑而短的头发,像抚过初生的劲草,有点扎人。 慌乱的心跳无法缓解,就只能享受其中,明灿像终于找到了法门,学着池潇的样子去轻轻抿他的嘴唇,换个地方再吮一下,完全没有章法,隔一会儿嘬他一下,像小鸟在吃东西,生涩稚嫩又很有耐心,慢慢地填饱肚子,顺便把她的“食物”惹得后颈发紧,眼神里的冷淡全被燥热替代。 池潇指腹用了点力掐她后脖颈的软肉,明灿哼唧了声,有个灵活又滚烫的东西侵入唇缝,她心尖过电似的紧缩,微张的牙关下意识闭合起来,挺用力地咬到了他。 “嘶。”池潇倒抽了声,稍稍直起腰,冷声抱怨,“你可真凶。” “谁让你捏我。”明灿不甘示弱,“而且,你不说一声就……伸进来,我肯定会吓到啊。” 池潇用手背擦了下唇角:“这种事儿,做之前还得通知你?” 明灿:“对。” “行。”池潇轻笑,“那下一次,我这么做之前先跟你说——” “准备好,我要进来了。” 明灿:“……”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涩情…… 池潇抬手捏住她的脸蛋,拇指和食指没轻没重地揉:“脸怎么更红了?” 明灿把他手拍开:“因为热,我热死了。” 她这会儿是真的热,额角冒出了汗,贴身衣物都有点湿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闷得难受。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八点了,他俩在这儿亲了好几分钟。直到这时,明灿才慢半拍地感觉到嘴巴有点麻,早晨涂了层裸色唇膏才出门,这会儿已经全被亲没了。 虽然和她想象中的小情侣手牵着手在早晨安静的校园里漫步这个唯美场景有点不一样,不过,和男朋友接吻的感觉,确实也不赖。 让人难绷的一点是,明灿非常擅长自学,但是接吻这种事情,靠她自己一个人,是很难学有长进的。 她现在这么菜,却不能背地里偷偷努力然后突然惊艳世人,只能依靠池潇,两个人菜鸡互啄,一起慢慢进步。 不对。 虽然池潇说他也不会,但是他刚才亲她的时候,只在一开始有点粗糙生涩,之后越亲越带感,后半程明灿感觉骨头都要被弄酥了…… 这是什么? 天赋吗?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池潇有点茫然,敛眸瞅着她,淡声问:“看什么?还想亲吗?” 不得不说,脸皮厚也是一种天赋。 “我要去上课了。”明灿缓慢地调节心跳,让肾上腺素平息,“再不去就抢不到好位子了。” “嗯。”池潇意犹未尽地盯着她唇瓣,片刻后移开视线,手探下去抓住她的手,“走吧。” 明灿:“你不回你自己学校吗?” “10点之前都没课。”池潇说,“去你们教室坐坐。” 默了默,他对上明灿怔愣的视线,语气带了一丝凉:“怎么,我这个对象拿不出手?” “不是。”明灿讪笑了下,实话实说,“是太拿得出手了。” …… 距离打铃还有五分钟,教室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许嘉筠匆匆遽遽地冲进教室后门,站在后排望了眼前排居中的座位,果然看到明灿给她占了个空座。 “让一下,不好意思……” 许嘉筠将书包摘下来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挤到明灿身旁的座位,坐下就开始喘气,“呼……我可太惨了,扫了辆自行车骑到一半轮子竟然歪了,差点没摔死我,后面我就跑过来了,幸好没迟到,听说这门课的老师抓出勤很严……” 她说着,忽然弯下腰,拽了下明灿的胳膊,低声说:“火山,你旁边的男生是我们专业的吗?” 明灿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不是吧。” “个子好高的样子。”许嘉筠说,“总觉得有点眼熟。” 明灿:“好像也不是我们学校的。” “啊?”许嘉筠诧异,“那他来这里上课干嘛?等等,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学校的……” 戴着口罩的男生偏头朝她这边看过来,冷雪似的目光落在许嘉筠脸上,语气倒是出人预料的温和:“因为就是她带我进来的。” …… 许嘉筠的下巴自由落体似的掉下来:“妈呀,池潇学长!!!” “你小点声!”明灿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别人都看过来了!” 不久前带他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引发过一轮小轰动,那时教室里的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一双双眼睛雷达似的集中在他们身上,嗡嗡的议论声像捅了马蜂窝似的,更有甚者还偷偷举起手机冲他们拍照。 没办法,谁让明灿出名呢。 好在池潇戴着口罩,也不是b大的学生,对他不熟悉的人应该没那么快认出来。 “你、你们在一起了?”许嘉筠激动得都结巴了。 “昂。”明灿应了声,少见得有些腼腆,竖起课本遮住了脸,低头对许嘉筠说,“昨天刚在一起的。” “牛逼啊火山。”许嘉筠也竖起课本,在桌底下给明灿比了个大拇指,“这么快就追到了,不愧是你!” 明灿颇为得意地挑眉,自谦道:“一般般啦。” 她俩埋头说悄悄话,声量不高,但身旁的人也能零星听到几嘴。 桌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明灿拿出来瞄了眼锁屏通知,转头纳闷地觑池潇。 人就坐在她旁边,发什么微信消息? 后者没搭理她,只懒懒靠着椅背低头盯手里的手机。 明灿只得将手机解锁,点进聊天框。 cx:【你?】 cx:【追?】 cx:【我?】 明灿:…… bking症又犯了吗,说话非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日月火山:【昨天是我请你吃的饭吧?】 日月火山:【在一起是我提的吧?】 日月火山:【章是我盖的吧?】 日月火山:【都是我主动,怎么不能叫追你了?】 灵魂四连问。 池潇挑了挑眉,手指松松拢着手机,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cx:【原来这叫追】 cx:【你确定不是】 cx:【强行占有了我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09节 …… 明灿眼睛盯着“强行占有”四个字,感觉脸颊的温度一点点地升高,想反驳什么,指尖点在手机键盘上,却只按出一串乱码。 回想昨晚确定关系时她对池潇说的话—— 你是我的。 这儿的一切都是我的。 好吧,这真反驳不了。 明灿讪讪地丢下手机,岔开话题:“老师来了,我要认真听课了。” 身旁男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放下手机,从书包里掏出笔电,开始看课件。 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池曜才边打哈欠边散漫地走进教室后门,在倒数第二排靠边的座位坐下。 “曜哥。”坐他身旁的男生一脸悲戚地说,“班长好像有对象了……开学这几天都没见你去找班长,你应该已经放下了吧?” “她有对象了?”池曜像喝醉的人蓦地被泼了盆冷水,强行醒神了,目光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去。 前排居中的位置,一个高挑清俊的背影在人群中异常显眼。这节课用不着电脑,整个教室几乎所有人都抱着课本,只有他桌上摊着台笔电,遥遥看去,密密麻麻的字符在黑底开发软件上跳跃。 或许后脑勺被人盯久了会有所知觉,又或许是血缘关系带来的感应,上课十几分钟后,池潇忽然毫无征兆地回头,瞭向右后方的教室末排。 兄弟俩的目光就这么在半空中遇上。 两人皆是一怔,但好像也没有多么错愕。 池潇早知道来这里会遇到池曜。 池曜也是。在去年底那场晚宴上,看到哥哥带着明灿离开的时候,他就猜到,他们可能要走到一起了。 或许更早,他就有这种预感。 即便他抱着自己可能侥幸追到明灿这样的想法,心底深处也常常有一道声音在说,哥哥总是会成功的。 不仅仅因为他是家长口中的天才,更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旁人只看到他是个天才。 却不知道。 他每天都在努力地学习,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喜欢一个人。 两人同时收回了视线。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池曜抓了抓头发,弯腰趴到桌上,作势要睡觉了。 身旁兄弟问:“你不难受吗?” “难受又怎样,在这儿哭不成?” “……” “不说了,困死了。”池曜脑袋低下去,脸正对着桌面枕在手臂上 看上去真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 几日后。 明灿下了晚课,打车来到三环以内的一个高档小区。 城市被夜幕笼罩,霓虹连成灯火辉煌的星辰,小区旁边就是一片知名cbd,几幢高耸的住宅楼闹中取静,池潇的房子位于视野最开阔的一幢楼的次顶层,因为明灿的房子还没做大扫除,明灿有课的时候他没法过去带娃,就只能把娃暂时放到他那儿带。 明灿现在就是来接娃回家的。 时间不早了,她输入密码打开门走进屋子,只看到池潇抱着笔电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她,不见淼淼的踪影。 “什么?淼淼睡着了?”明灿有点无语地看了眼时间,九点出头,差不多是淼淼睡觉的时候,但是要维持他醒着的状态也不是难事,“他睡哪儿?” “我房间。” 整个大平层,只有池潇住的主卧有点活人气,淼淼本来还想住他以前住的那个房间,走进去待了五秒钟就哭丧着脸跑出来了。 “你不早说。”明灿叉着腰瞪他,“让我白跑一趟?” “嗯。”他堂而皇之地应下了,“说了你不就不过来了?” 明灿:“……” 好个心机男! 明灿摘下肩上的书包,随手搁在沙发上,开了瓶矿泉水润嗓。 “对了。”她对池潇说,“小主送走的时候,淼淼挺难过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它接回来。明后天刚好是周末,我们找时间去给淼淼挑一只小狗吧。” 池潇:“没问题。” 他仍坐在沙发上,轻蹙着眉心盯着电脑屏幕,看起来正在处理挺重要的工作。 明灿状似不经意地说:“明天应该就能做完大扫除。” 池潇抬眸望着她,身子向后仰了仰,拿腔作调:“终于可以住回我日思夜想的房间了。” 明灿:“神经。” 只是骂他,没有不让他住回去。 池潇微不可查地牵起唇角,见明灿左顾右盼一脸无聊的样子,他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明灿去主卧里看淼淼睡觉。 主卧空间很大,几个区域都是开放式的,没什么遮挡,更显得空旷冷清。淼淼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冷色调的大床上,被子鼓起小小一包,看起来怪可怜的。 明灿又转到洗手间里,检查了下淼淼用的那些儿童卫生用品。 “还行。”她点了点头,”睡衣是从家里带的吧?” 池潇:“嗯。” 他们站在卫生间里,明亮的光线从头顶照射下来,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盥洗台明净的镜子上。 明灿忽然觉得这里的空间有点逼仄,光线照得人心惶惶撞撞,她低头准备走出去。 就在这时,池潇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嫌回去麻烦,也可以住这儿。” “不要。”明灿果断拒绝,“住这儿才麻烦,都没有我要用的东西。” 两人错身而过,灯光照耀下,明灿的耳尖有点红,走到客厅又抓起矿泉水,咕叽咕叽地灌。 池潇回到原来坐的单人沙发上,重新抱起电脑。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闲闲散散的、随她安排、干什么都行的样子,很少像今天一样电脑不离手。 出于求知心理,明灿很好奇他在忙什么,也许能学到有用的知识。 她抓着矿泉水瓶走到池潇身旁,问:“你在看什么呢?” 池潇:“实验室师兄train的bert模型。” “bert是什么?” “自然语言处理的一个深度学习开源模型,师兄用它train出来的问答系统出了一点问题,老板要的比较急,我们都在debug。” “自然语言处理,是代码自动理解上下文的意思吗?” “差不多。”池潇在电脑上分了一个屏,调出一个空白的开发窗口,在上面复制了一段简单代码,遮盖掉几个词,再用模型运行给明灿看,“模型能够完整地理解句子的意思,并且预测出被隐藏的字符,就像人脑通过经验猜到缺失的字符是什么……” 明灿弯腰站在他身边看电脑屏幕,随着身子俯得更低,她垂在脑后的马尾辫从肩头滑下来,带起的气流轻轻扫过池潇脸侧。 池潇突然停下讲解,抬眼看她:“你怎么不坐?” 明灿怔住:“我坐哪儿?” 池潇坐的虽然是单人沙发,但尺寸并不是只能塞下一个人,完全够两个人一起坐,就是可能要挨得比较紧。 沙发旁边还有很宽的扶手,明灿也可以坐在扶手上。 但她选择站着。 无论是和他挤一个小沙发,还是坐沙发扶手上,都有点奇怪。 池潇仰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把电脑放到前面桌上,颇为认真地说:“坐我腿上。” 第74章 深吻 池潇给出建议后, 客厅里寂静了片刻,紧接着,一道平淡声音响起: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话音未落, 明灿蓦地攥紧拳头, 后槽牙磋磨了下。 只因这话不是她回的。 而是池潇预判了她要说什么, 自问自答。 恋爱之后, 这家伙的恶劣劲儿几乎不隐藏了,明火执仗地笑看着她,似在等候想说的话被他说出来之后, 她要怎么回答。 明灿不想承认确实被他预判中了, 一字不差。 她在别人面前倒不会这样, 只和池潇一起的时候,仿佛患上了否定型人格,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怼两句,自然很好预判。 人只有在无限宽容自己的人面前,才敢无限傲慢。 想到这一点, 明灿又没那么暴躁了。倒不如就让他预判错误,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排斥这个举动。 “你猜错了。”明灿镇定地道, “我想说的是,好提议。” 动作比想法更快一步,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池潇懒散敞开的腿上。 心跳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 明灿侧对着池潇, 一边悸动一边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奇怪,好像也不是很亲密? 直到腰上搂过来一只手, 掌着她纤细的腰窝,稍微使了点劲, 把她整个人翻转半周,两条垂在外边踩着崭新粉色毛绒拖鞋的腿荡进了他两条腿之间,她身体也随着惯性往前扑,两只手下意识地扶到了他肩上。 四目相对。 池潇眼底好笑又无奈:“脸朝着电视干什么,把我当凳子?” “……”明灿哑然片刻,抿抿唇轻声吐槽,“不就是凳子么。”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0节 因他腿长,明灿坐在外侧,倒也不用整个身子和他贴在一起。 只是她人现在被他圈在腿间,屁股下边压着修劲紧实的肌肉,所处的方寸之间尽在他掌控,而她尽管坐得更高些,视野在他之上,却觉得一点也不稳当,扶在他身上的手始终没能拿开,各方面都要依赖他,让人心里没个着落。 明灿努力地摒除心底杂念,平静地问他:“这样你怎么看电脑?” “你抱着。” 说罢,池潇把笔电拿来,明目张胆地放到了她腿上。 电脑底部有发烫,排气扇嗡嗡叫着,明灿像抱了个烫手山芋,不太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半边身子倚到他胸前,这样两个人才能一起看到屏幕。 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学习。 屏幕上程序还在运行,池潇像是完全不受腿上坐了个人的影响,语调清冷寻常,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继续给她讲解这个模型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灿微低着头,目光扫过池潇覆着薄薄青茬,清爽又锐利的鬓角,有些忿忿地想:在这个场景下心猿意马的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吧? 但她面上全无表现,仿佛正在听一场严肃有深度的讲座,碰到不懂的地方谦虚求问,还能冷静地总结关键信息,在相关领域举一反三。 前前后后讲了十多分钟,明灿坐得腿有点麻,忍不住挪动了下,池潇忽然把电脑合上,随意撇到一旁,短促地说:“别蹭。” “谁蹭了?我就动一下。”明灿很郁闷,“还有,你怎么把电脑合上了,不干活了吗?” 池潇淡淡道:“本来也不是我的事儿。” 明灿:“那你刚才忙什么?” “没什么,就是对师兄这个课题挺感兴趣。”池潇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坦然又炽热地看着她,“但是现在碰到更感兴趣的事儿了。” 说这话时,他环在她腰际的手很自然地收紧,明灿立刻向前倾去,两双眼睛贴近,她看清他眼底影影绰绰的碎光,如火光晃荡着,又含着几分克制,让人觉得莫名的刺激。 在一起一星期了,他们已经亲过好几次。 接吻的感觉既新奇,又叫人沉沦。 今天两个人白天都满课,没有见面。池潇的房子离学校挺远,明灿下了课千里迢迢跑过来,除了接淼淼,自然也想和刚交往的男朋友相处一段时间。 现在,她位于高处,垂眸望见他追过来的眼神,像在等候雨露天恩。 明灿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怎么犹豫,红着脸低头亲他,柔软温热的嘴唇覆盖上他的,生涩地含吻。 亲了一会儿,不见他回应,反听到一声低笑,带着胸腔轻震,说不上来的蛊惑人。 “干嘛?”明灿脸红透了,声音聚不起什么气势,“笑什么啊。” 池潇隔着衣物轻轻捏了下她的腰:“我还以为,明大学神刚才那么认真学习,是一点没在想。” 明灿:“你不也一脸冷漠,跟个学究似的。” “我是怕你不适应。”池潇轻描淡写地说,“你坐上来那一秒,就想亲你。” 说罢,他单手扣住她脖颈,吻上去咬住她的唇。 四唇厮磨,两具年轻而滚烫的身躯愈发贴近,明灿感觉身上神经末梢全外置了,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人颤动不休,唇上含吮、辗转的触感深刻得要印刻进灵魂深处,她双手渐渐揪住池潇肩上的衣服,攥紧在手心里,目光从微张的眼皮下漏出,瞥见他闭着眼,睫毛在颤,平日里冷峻内敛的面庞染上明显的绯色,高挺的鼻梁抵进她肌肤,分外专注又放肆地吻她,明灿蓦地又闭紧了眼睛,像走在夜路突然撞上勾魂的妖精,多看一眼就要被他摄了魂去。 吻到中途,池潇又一次松开了她,就在明灿担心他这样猛然刹车会不会憋伤身体的时候,耳边极尽的地方传来沙哑声音:“张嘴。我要伸进去。” 明灿触电似的激灵了一下,耳垂红得像石榴石:“干嘛突然说这个!” 池潇:“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那我现在让你别说了……” 带着薄怒和娇憨的尾音淹没在噬吻声中,明灿微张的牙关被抵得更开,城池失守,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太阳穴紧张地跳动,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入侵者挤进来搅动,交换津沫,渐渐被他的舌尖蛮横又温柔地倾轧、占领。 令人脸红心跳的啄吻声和吞咽声回响在空旷而安静的客厅,明灿失神许久之后渐渐接纳了这深吻的节奏,她尝试着捧住他的脸,也用热气与舌头去钻营他的门扉,生涩地探索。 她总是抱着认真细致的学习姿态,因为觉得很难又有挑战性,所以会反复重复一些动作,舌尖像个路痴似的在他牙尖扫过来扫过去,伸进去一下又烫得缩回来,嘴唇也傻乎乎地一直在吮池潇唇上的同一处,吻技真的很差,放在游戏里,就是那种最令人头疼的又菜又爱玩的玩家。 偏偏池潇特别吃她这一套,被她逮着某个点反复蹂躏折磨,他不觉得难受,反而被激得头皮发麻,脊椎骨从从到尾都通了电似的,背肌绷成了拉满的弓。 灼烫的呼吸几乎要让房间里的空气燃烧起来,明灿浑浑噩噩地张嘴喘了会儿气,感觉到游移在唇角的温热一点点落下去,在拂拭她的脖颈,接着是锁骨。 明灿翻滚着热意的大脑忽然清醒一些,推他:“我没洗澡……” 不仅没洗澡,今天下午还上了两节体育课,春天的太阳初显威力,明晃晃的日光罩着操场,老师让她们排队慢跑一公里。明灿这段时间疏于锻炼,才跑了一圈就累得气喘吁吁,衣服底下冒虚汗,外面被太阳晒,一公里跑下来,她全身都要黏住了,感觉自己脏脏的,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来不及回家洗澡换衣就去上了晚课,夜间气温骤降,冷风吹得身上干干的,她不由得就忘记了下午黏滋滋的遭遇。 今晚,刚凑近池潇身边的时候,她就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薄荷香味,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裤脚都是干净清爽的,好闻极了。 两相对比,明灿恨不得钻到洗衣机里给自己转一转。 然而她推拒的手腕被攥住,池潇掌握着寸劲儿,让她动弹不得又不吃痛,另一边动作更没有停顿,声音越发沉闷地道:“我不介意。” 明灿感觉心血在倒行,脑子里下意识骂他变态,外在却只知道局促不安地紧缩,然后一寸寸地被展现。 她又想起下午长跑时的感受,汗水从下颌角淌下来,坠落在脖颈,顺着地心引力的牵引持续下坠,隐没,那路径这会儿正被覆盖,热气惊扰着怕凉又怕热的皮肤,新冒出的汗水随着气息的奔走愈发颤动,更粘稠又紧绷的感觉涌上来,长跑到最后胸口感觉是窒息的,那时的感受像被无限放大延长,急喘,心脏好像都被紧紧地攥住了。 几个让人羞愧的吃吻的瞬间,明灿低眸看见手正抱着乌黑直刺的短发,黑白分明,强烈的色差让人心颤,才意识到自己抱得多紧。 还有少数几个对视的瞬间,她望见男人浅淡透彻的眼眸,眼底却黑沉沉的,像生了邪气,凑过来吻她的时候又尽是温柔。 …… 实在无法顶着一身汗离开,明灿最后还是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卫生间里洗了澡…… 站在淋浴花洒下,她一边调节错乱的呼吸,一边扫望了圈这里的环境和洗浴用品。 冷清的灰色瓷砖装饰,各个区域空空荡荡的只有玻璃遮挡,几个简单的纯色罐子站在架子上,什么用途都要挤出来用了才知道,半冷不热的水从高处落下来重重浇在身上,冲洗很久都驱散不了那股缠绕在身上的热意。 明灿全身上下黏到爆,好像跑了一万米,汗水浸润的湿热皮肤还被狗啃了,低头看的时候都有点认不得这几两东西是谁的。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碰就红的体质…… 所以姓池的他到底多用力! 第75章 情侣 水汽氤氲上来, 淋浴间的玻璃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女孩站在花洒下冲洗头上身上的泡沫,温热的水流带着清冽的浴液香氛轻拂过身上,明灿以前没用过这类冷调香味的产品, 觉得太素净太没人情味儿, 但她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随着香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愈发馥郁, 她感觉身体每一个毛孔都被和某人身上相似的气息填满了,简直要被腌入味。 光线透过朦胧的雾气照在身上,明灿不太敢低头看, 只用一次性起泡网和搓澡巾慢吞吞地擦拭皮肤, 搓澡巾材质柔软, 擦过嘬狠了的地方还是会惹得她脊背一酥,草草拂了几下就完事儿,反正下午体育课上流的汗都已经被狗舔得一干二净。 淋浴间里温度越来越高,她摇曳的神思止不住回到不久前。 一开始掌握主动权的是池潇,为了亲得爽把她搂近了又垫高了, 明灿仰着脖子,心口越炽热越觉得高处不胜寒, 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一味地被朵颐,于是后面位置逆转,她低下来亲他, 池潇干脆地开门见山, 在明灿犹豫的一刹那,还挑衅似的掐刚才险些咬破的地方。 也是在那个时候, 明灿确认池潇今晚洗过澡了,她嘴里的味道和现在用的浴液是一样样的。 池潇个子高挑, 肩宽,骨架子建模似的漂亮,上面覆盖着清薄的、肌理分明的肌肉,胸口那块倒是练得挺厚,不使劲的时候手感超好,但是今晚大部分时候都挺硌人,问就是控制不住。 他们两人的肤色都很白,明灿之前一直觉得池潇这人皮厚,套在肌肉外面的那层皮囊像是万年冰川雕成的,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他比她更容易被亲红,草莓一栽一个准,怪好玩的,让人停不下来。 思及此,明灿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洗得太久头有点晕,她赶紧冲干净泡沫,又把今天穿过的内衣拿进来搓洗。 终于折腾完,踏出淋浴间,明灿用浴巾擦干身上水珠,瞥了眼叠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干净衣物。 这里没有她的衣服,她急着洗澡,临时买也来不及,只能将就着穿池潇的衣服。 明灿把宽大的衣服套到身上,站在镜子前用台面上摆的几瓶基础护肤品拍了拍脸,勉强保湿,无功无过。 接着把头发吹到干透,感觉在卫生间里待了一个世纪,她才慢吞吞地抱着浴巾走出来。 淼淼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明灿蹑手蹑脚打开主卧房门,走到客厅,就见池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原来那套,没换。 池潇抬眸望向她,只见她一张脸闷得通红,杏眸潋滟,长发柔软顺服地披散在肩,上半身套着他的白t,衣摆长得遮住大腿,下半身穿他的棉质长裤,特地选了带抽绳的那种,勉强箍住腰,裤腿被她卷起来,露出一小截粉白的脚踝。 她怀里抱着浴巾,曼妙曲线在微微洇湿的t恤下边显露,里面显然什么也没穿。 明灿抱的浴巾里包着刚洗完的内衣,她不太自在地含着胸,小声说:“我洗完了。” “嗯。”池潇说,“那我去。” 话落,他从沙发上起身,往主卧方向走。 “等等,你还要洗吗?”明灿不禁叫住他,“我刚洗过……” 池潇点了点头,仿佛对卫生间里别人造成的热雾、气味,满地的湿漉浑不在意,淡定地与她擦肩而过。 明灿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拍了拍热乎乎的脸颊,心想他再洗一遍也好,她可以趁此机会把内衣拿去烘干了。 走进洗衣房,她把内衣丢进烘干机里,抱着手机坐在旁边等。 二十分钟烘干完,她躲进公卫穿上内衣,出来回到主卧,池潇还没洗完。 她自己洗澡很慢,不太清楚男生洗澡一般要用多久。感觉二十分钟应该完全足够了吧? 房间隔音很好,她坐在床头陪淼淼睡觉,几乎听不见卫生间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明灿感觉眼皮有点沉重的时候,卫生间方向才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她一下子醒了神,脊背靠着床头,人未动。片刻后,池潇抓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走过来,身上穿着和她完全同款的衣服,睫毛还是湿的,琥珀色眼睛也像水洗过了似的,透彻瞩目,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形成了实质,让明灿胸口一阵发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今晚就睡这儿。”池潇说,“和淼淼一起。” “行。”明灿点头,下意识问,“那你呢?” “我去外边随便找一间。”他瞅着她,忽地笑了下,意味不明道,“其实这张床也够大。” 明灿:“我觉得不太够。” “这不是重点。”池潇淡淡道,“重点是,和你一起睡,怕吵着孩子。” 明灿:“……” 又想起不久前,光是抱着亲吻,房间里便充斥着粗重的呼吸声和吮吸声,叫人耳酣眼热。 除此之外,池潇感觉也没用什么劲,她就嘤嘤地叫,明灿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声音就是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逸出来。 不提倒好,一提明灿顿时恼羞成怒:“快出去吧你……” 话音未落,池潇忽然把毛巾丢到肩头,俯下来,扣住她下巴吻她。 四唇厮磨,男人舌尖蛮横地捣入,攫走一丝甘甜。 他很快直起腰,捏了下她又红又软的脸蛋,低声说:“晚安。” 明灿倚着床头喘着气,望着池潇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短暂的吻色气太重,她好不容易洗完澡,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又要冒头。 好在他没有提让她和他睡一间,不然她应该会抄起枕头把他打出去。 离开主卧后,池潇随便挑了间次卧走进去。 除了主卧,这套房子其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当初装修的时候他让人随便布置的,床品什么的也是随便买的,兄弟朋友来的时候安置他们倒还行,明灿和淼淼自然不能睡在这种地方。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1节 时间不早了,池潇看了眼手机消息,模型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 他掀开被子仰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忽然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刚才那个晚安吻,亲得有点猛。 要不再去冲个澡算了。 - 次日。 淼淼做梦的时候感觉自己被软软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下意识觉得是妈妈抱住了他,闻味道又有点像爸爸。 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淼淼揉着眼睛爬下床,明灿听到声音,从卫生间探出头:“宝宝醒来啦。” “妈妈。”淼淼奶呼呼地叫了声,走到明灿身边,倚着她的腿打哈欠,“你今天穿得好奇怪哦。” 明灿轻咳了声:“现在流行这种宽宽大大的……” 淼淼:“好像爸爸的衣服。” 明灿:…… 编不下去了。 照顾淼淼洗漱完,来到餐厅,餐桌上摆了好几个保温食盒,明灿一一打开,里头装着各色各样的精致的早点。 池潇拿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明灿促狭地问他:“怎么从外面买早饭?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 “今天起迟了。”池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就一下。” 他倒是对自己有自信,管外面买的叫将就。 淼淼爬到椅子上坐好,眼睛滴溜溜地在爸爸和妈妈身上转了转,惊奇地问:“你们两个的衣服为什么是一样的?” 空气静默须臾。 池潇瞥了明灿一眼,挑了挑眉,淡笑道:“这叫情侣装。” 明灿也坐下了,双手捧着一杯热豆浆,嘴巴咬着吸管慢吞吞地吸,没有反驳。 淼淼睁大了眼睛:“情侣装是什么?” “情侣装就是……”池潇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桌面,道,“情侣穿的衣服。” 这不废话? 明灿唇角抖动了下,放下豆浆杯子,抬手捏了捏耳垂,看着淼淼的眼睛,有点紧张又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淼淼,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爸爸和妈妈谈恋爱了。” 淼淼听得呆住。 爸爸。 妈妈。 谈恋爱了?! “谈恋爱……”淼淼小脑瓜子飞速运转着,“谈恋爱的意思是,爸爸喜欢妈妈,妈妈也喜欢爸爸吗?是这个意思吗?” “差、差不多吧。”明灿有点结巴,只觉得眼下这个场面分外神奇。 一对孩子的亲生父母,竟然要正儿八经地向孩子通知他们的恋情。 淼淼的眼睛更亮了些,突然双手撑着桌面,整个人兴奋地站到椅子上,看着明灿问:“妈妈喜欢爸爸吗?” 明灿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个问题挑出来特地再问她一遍。 “呃……嗯。”明灿抿着唇,不太自在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代表认同的单音节。 淼淼明明听见妈妈的心声和嘴里说的是同步的,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又问了遍:“真的吗,妈妈真的喜欢爸爸了吗!” “干嘛一直问啊……”明灿有点无奈。 淼淼还记得,曾经听妈妈说过,她永远也不会喜欢上爸爸。 妈妈只是孩子的妈妈,爸爸也只是孩子的爸爸,他们会一起爱淼淼,但是他们之间不需要有爱。 所以现在,淼淼必须要确认清楚这个事情! “妈妈,我觉得你回答得不够真诚。”淼淼提意见了,“你应该看着爸爸的眼睛,大声地说出你喜欢他!” 明灿:“……” 第76章 买狗 在小朋友的认知里, “喜欢”是一个很简单纯粹的词语,是一个只要说出口就一定会让人开心,无论喜欢的人还是被喜欢的人都会开心的词语。 所以, 淼淼不太懂为什么妈妈看起来非常纠结, 好像将喜欢宣之于口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一直以来, 明灿都觉得把爱挂在嘴边是一个很矫情的行为。 池潇对她的好感也多是表达在行动里, 上一次郑重其事的告白要追溯到好几年前,是青涩的中学生才会做的事儿。 随着年龄增长,心里的话越来越多, 嘴上的话却越来越少。 明灿不知第多少次感觉到, 淼淼好像能看清她的内心, 知道她心口不一,很多时候都把脸面看得比坦诚更重要。 仔细想想。 其实他提的要求,也并不算过分。 恋爱都谈了,把心知肚明的事儿在嘴上过一遍,任谁都不会觉得是难事儿。 明灿拿起温热的豆浆, 慢慢吸了一口润嗓。 一开始她心里只想着,不能让淼淼扫兴, 转眸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对上他的眼睛,忽然之间,她整个人好像被拖入了一个真实又暧昧的空间, 学校的钟楼在晨光中悠悠报时, 短暂的下课时间,她抓着刚打完热水的杯子, 迎面拦住了从走廊上经过的学长,要正儿八经地对他表白。 池潇之前一直懒靠着椅背, 这会儿坐姿忽然端正多了,目光浅浅地落在她脸上。 “我喜……” 刚说两个字就卡壳,声线一断,明灿的心跳顿时也乱了节奏。 “喜欢你。” 尾音轻飘飘地落下,像拂过叶尖的一缕春风,青涩又让人心动。 明灿收回目光,饿极了似的,抓起桌上一块三明治囫囵地往嘴里塞。 这一关总是算过去了……吗? “爸爸!”淼淼突然撑着桌子跳了一下,像一名苛刻的小导演,对池潇的表现也提出了意见,“你怎么能只顾着笑,不回答妈妈?” 还没过去。 听见淼淼的话,明灿差点噎着。 费劲地将腮帮子里的食物咽下去,她耳边便传来一声低唤。 “明灿。” 几乎没给她多少反应时间,视线碰撞的一瞬,池潇便不加思索地说:“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明灿怔然。 这一刻仿佛陷入他眼中的世界,是一片广袤葱茏的原野,日光温和澄亮,万物在风中生长,时过境迁,仍有着少年人一般坦率又坚定的生命力。 “噢。”明灿点了点头,“既然咱俩是两情相悦,那就谈个恋爱吧。” “好。”池潇也点头,“都听你的。” 两人到最后都忍着笑,淼淼小导演对他们的表现终于满意,允许他们开动吃饭了。 不知为何,在孩子眼皮底下的这场告白,好像比确定关系那天,还要让人紧张。 明灿慢吞吞地咬了口三明治,看见淼淼边吃东西边摇头晃脑,特别开心的样子。 好像爸爸妈妈谈恋爱了,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惊喜,值得欢呼雀跃的事儿。 又想起刚才,他反复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池潇,仿佛觉得这个事情非常不可思议。 明灿很自然地推理出,在淼淼原来所处的时空,爸爸妈妈不相爱,于他而言是一个既定的、肯定的事实,所以他现在才会感到诧异。 明灿相信孩子的直觉,在那个世界,她和池潇就是不相爱。 放在几个月前,明灿一定非常理解未来的自己。 即使结婚了,她也不会爱上一个对她而言没有吸引力的路人甲,她完全想象不出和池潇如胶似漆的样子,只希望他能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几个月后,明灿的心境天翻地覆,现在的她反而想象不出不喜欢池潇的她是什么样子。 只要稍微靠近一点,或眼神对视,或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人心旌摇曳,仿佛她的审美点就结结实实地长在他身上。 算一算时间,淼淼马上六岁了,加上怀胎十月,未来的她和池潇应该结婚七年了,或者更多。 明灿承认从前的自己确实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反感。 但是现在的他仅用两三个月就能让她喜欢上他,未来的他有整整七年时间,难道都追不到吗? 明灿不认为高中时那点小小的误会,能让她在七年的时光里都坚持抗拒着丈夫的接近。 发散思维,明灿勉强琢磨出了两种造成这个结果的可能性—— 一是,池潇和他家人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二是,未来的池潇,已经不喜欢她了。 池潇拿筷子夹了个锅贴,沾酱,正要送进嘴里,身旁忽然飞来一记冷飕飕的眼刀。 他一脸冤枉:“干什么瞪我?” “不干什么。”明灿收回视线,也压下了心里那把来自未来的利剑,不让它在这个时空乱扎人,“快点吃,吃完就陪淼淼去店里挑小狗。” “好耶!”淼淼开心极了,“我要有小狗了!” 明灿从不做杞人忧天的事儿。 她的固执自信也存在于爱情里,只认眼前的这个人,既然选了他,就会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2节 心里那点不爽快,很快就消失在欢声笑语中。 - 早饭后,明灿回家换了套衣服,又化了个淡妆,来到街上的时候,店铺差不多都开门迎客了,他们逛了几家规模比较大的宠物店,因为选择范围窄,只要体型小、运动量小、不吵人,而且今天就能带回家的狗狗,他们也没有挑得太花眼,逛到第三家店的时候,明灿就看中了一只雪白银的约克夏妹妹,小小的一团,长毛圆耳,长得有点花里胡哨,抱出来放在淼淼手上,只嘤嘤了一声,之后就不吵不闹的任人抱,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喜人极了。 淼淼:“妈妈,我超喜欢这个!” “每一只你都超喜欢。”明灿说,“这只我也挺喜欢的。抱去给你爸看看吧。” 宠物店里自然也有猫,每次明灿和淼淼进店挑选,池潇就戴着口罩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他们和小动物互动。 淼淼抱着小小的约克夏冲到门边,举起狗子全方位展示给池潇看。 明灿跟过去,拿出手机给儿子和狗子拍照。 隔离在外的老父亲淡淡地点了两下头,口罩拉下来用口型说:“挺好的。” 就是毛有点长。 今天明灿让淼淼抱过来给他看的狗子几乎都是长毛狗。 池潇严重怀疑,明灿是因为听淼淼说过未来的他会给长毛猫扎辫子,所以故意选长毛狗,想从现在开始磨炼他的手艺。 不用说。 以后给狗子打理毛发的任务,肯定都落在他身上。 之前给池潇看的几只狗,他的答复都是一径的“还可以”。 现在换成了“挺好的”,应该是更合他眼缘了。 明灿也最喜欢这一只,于是执行力很强地拍板定下它,隔着玻璃用手势给池潇比了个3。 三万块。 池潇把口罩拉上去之前,忍不住吐槽了句:wow,这么贵。 明灿赏了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转身回去找店员,付钱买狗。 三万只是买狗的钱,七七八八的狗狗用品又花了好几千,明灿拿消毒用品一一擦洗过,去掉上面的猫味儿,再让池潇搬到车上。 就此打道回府。 小狗忽然离开宠物店,应是有些害怕,一路都窝在淼淼怀里,警惕地看来看去,安静不乱叫。 它不叫淼淼就没法听它说话,于是他给自己找了别的事儿做,那就是——给狗狗取名。 “叫什么名字好呢?”淼淼盯着怀里毛色有点杂乱的小狗,它的毛中下部是金色、白色或者银色,毛尖又有点黑,要长大点才能把黑色褪掉,变成名副其实的“雪白银”毛团团。 因它长得花里胡哨,淼淼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它。 忽然间,淼淼灵机一动:“你有个柯基哥哥名叫小二,要不你就叫小三吧!” 明灿:…… 池潇:…… 你小子起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随意? “不太行。”明灿脸又僵又想笑,“换一个吧,你看狗狗对小三这个名字都没反应呢。” “是吗?”淼淼把狗狗抱起来,“小三?小三?” “别喊了。”明灿抬手压了压抽动的唇角,“它真的没有反应啊。” “好吧。看来它不喜欢小三这个名字。” 没有人会喜欢的,我的宝。 明灿腹诽着,给他提了个建议:“你觉得它有什么特点呢?” 淼淼:“它好小啊,比小主还要小一点呢……我知道了,就叫它小小吧!” 明灿:“不错。” 虽然还是很随意,但是简直比小三好太多了。 “小小,小小~”淼淼认认真真地用手指给它梳头,“你怎么不说话呀?我好想听你说话,我可是有超能力的……” 听懂狗狗说话,和狗狗成为真正的朋友是淼淼最大的心愿,今天他在这个世界也拥有了自己的狗狗,心愿马上就能达成了,所以他现在超兴奋,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淼淼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捂住了嘴巴,紧张地看着爸爸妈妈。 爸爸坐在前面开车,从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目光温和。 妈妈也没什么反应,手伸过来饶有兴致地逗狗。 淼淼松了一口气。 大人可真是奇怪,竟然对神奇的超能力一点也不感兴趣。 半个小时后,suv驶入小区地库,池潇将后备箱里的东西搬上楼,除了小小来到新家,他也算脱离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暂住身份,正式入住这里了。 经历了彻底的大扫除,整个房子焕然一新。 淼淼带着小小到处溜达,这么大的房子养这么小的狗,不出门也绰绰有余。池潇则拎着他的行李箱回到了原来住的房间,虚掩上门,开始收拾东西。 明灿去主卧卫生间洗手,边搓泡泡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止不住地想—— 以后就要长时间和池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他们现在又是男女朋友关系,再跑去和他说要保持距离,好像会很奇怪。 哎,只要他别在公共场合穿得太暴露就行,毕竟家里还有孩子。 这点应该不用她说,正常人都能遵守的吧。 反复洗了两三遍手,明灿想起池潇那个房间的家具很少,可能要添置点什么,于是离开主卧,走到他房门口,推开了虚掩的门。 “你……” 往房间里瞭了一眼,明灿喉咙一下子梗住,盯着站在衣柜旁边、上半身全裸的男人,她脸像着了火,声调一下子拔高,“干什么不穿衣服!” 池潇随手把刚脱下来的毛衣丢到一边,白净健壮的胸膛上仔细还能看出细小的红痕。 他扭过头,奇怪地看着她:“这里是我房间。” 明灿怔了下,强词夺理道:“但是你门没关好,别人能随便走进来的话,就是公共场合。” 池潇:?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勉强接受了她的道理,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然后缓步朝明灿走过来,抓着她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从门口拽进来,房门在身后咚的一声紧紧闭合,他垂眸看着她,淡声说:“现在不是公共场合了吧?” 第77章 球赛 房门合上后, 卧室俨然成了密闭空间,外边淼淼遛狗发出的哒哒哒脚步声消失在隔音门板后头,明灿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 衬托得呼吸声都变得喧噪, 不由人地急促起来。 池潇松开门把, 泰然自若地从明灿眼前掠过, 走回衣柜旁,弯腰从里头取出几件衣物,随着动作, 背部的肌肉线条拉紧, 腰腹没有一丝赘肉, 块垒分明的肌理向下延伸,直至隐没在裤腰处,惹人瞎想。 明灿有些傻眼,杵在门边一动不动,而他没有一丝要把衣服穿上的觉悟, 异常大方地展现给她。 “就、就算在你自己房间里。”明灿闷闷地说,“大白天的, 你没事脱衣服干嘛?” “洗澡。”池潇言简意赅。 话落,他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听起来咽喉有些不畅。 明灿才想到,他今天陪她和淼淼逛了许多家宠物店, 店里猫咪密集, 即便他待在门外也一定会闻到猫味儿,而且小小身上没有消毒, 可能也携带了过敏源。 “有哪里难受吗?”明灿走到他跟前,扫描他脸上皮肤, 然后是脖颈,胸前,“啊,这里好像长疹子了。” “没事儿。”池潇说,“那是你啃的。” “……” 空气凝滞了片刻,明灿像个雕塑似的僵站着,缓缓点了点头,强装淡定地说:“这样啊……” 顿了顿,像是为自己挽尊,她挑着眉毛点评了句:“胸肌不错。” 池潇瞅着她,目光很自然地扫过她胸前,回了句:“你也不赖。” 大段靡丽的画面冲上脑海,明灿屏住了呼吸,想到等会儿还要出去整理狗狗的东西,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她咬了咬唇,强行将思绪掰回正轨:“我来这儿是想问你,房间里的东西都够用吗?要不要打个更大的柜子?” 池潇:“柜子够用。” 明灿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又问:“电视要吗?或者投影仪?” “不用。”池潇说,“客厅有电视不就够了?” 明灿:“我怕你想自己看电影什么的。” 池潇抱起浴巾和一套干净衣服,走到她身边:“我都有女朋友了,干什么一个人看电影?” 他话音低低的,意味不明,说完就从明灿身边经过,悠闲地走向门口。 明灿视线跟着他,耳朵发烫。 总觉得这位哥恋爱之后,什么内敛、稳重的品质通通不要了,随便说一句话,都像在勾引她。 她也确实。 挺容易被勾引。 明灿也打算出去,跟着他往门口走,目光不受控地描摹男人赤裸的肩背,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形成完美的倒三角,富有力量感又不显得过分壮硕,身材是真好,明灿的眼神像被劫持在他身上,救也救不回来。 池潇住的卧室没有卫生间,他开门出去,要走到斜对面的公卫洗澡。 迈出房间没几步,过道上忽然传来鞋底急刹的声音。 淼淼带着小小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不穿上衣的爸爸,还有跟在爸爸身后从爸爸房间里走出来的脸超红的妈妈。 三人皆是一怔,淼淼反应最快,猛地遮住眼睛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就在这时,之前逗了半天也不叫唤的小小突然冲过道上的两个大人叫了起来。 小小冲池潇叫了一声:“汪!” 小小:【裸男!】 小小冲明灿叫了三声:“汪汪汪!” 小小:【一直盯着裸男看的女人!】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3节 淼淼惊了,没想到都把眼睛遮住了,不该看的东西又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他的脑子。 妈妈喜欢看爸爸不穿衣服?这是什么新的羞羞脸游戏吗? “我什么也没听见!”他又把耳朵捂住,转过身,踢了踢小小的屁股,带着它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目送儿子离开,明灿顺势吐槽池潇:“让你不穿衣服,都吓到孩子了。” 池潇:“我怎么觉得,吓到他的不是我。” 明灿:“不是你,难道是我?” 池潇挑了挑眉,没和她杠,抬手揉了下她红透了的脸蛋,便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这天之后,他们的生活和从前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两人都很忙,忙学业,忙工作,忙照顾孩子,每天只在淼淼睡着后,会抽出一段时间在客厅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东西无人在意,背景音或安静或嘈杂,最后都会淹没在细细密密的亲吻声中,偶尔蔓延到脖颈、胸前,引出迭起的喟叹,因为在一起时间不久,两人倒都克制着,没有更近一步。 周中的一天,池潇下午有课,明灿下午也要开会,只能让阿姨去接淼淼放学。 a大能源动力系的实验室里,明灿和关凌思项目团队的学长姐们商量着组队参加创业大赛,为未来正式创业打个基础。明灿已经从池潇那儿知道,关凌思以后会是她的同事,淼淼描绘的未来世界虽然只是他看见的一小部分,但是足够明灿推理出她和关凌思以后会长期合作,并且合作得非常愉快,这个消息让她对眼下的计划充满信心,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其中。 开了将近两小时的会,金乌西垂时,明灿和关凌思一道离开实验室。 “你往哪边走?”来到楼下,关凌思说,“我要去看盛南舟打比赛。” “我去找池潇。”明灿说,“等等,你们学校篮球联赛开始了吗?” “还没呢,说是临时约的训练赛。”关凌思说,“池潇也是球队的吧?那他应该也在打球。” 说着,她拿出手机,查看盛南舟不久前给她发的消息:“地点在西院篮球馆,你和我一起去吗?” 明灿无意间瞥见了关凌思的手机屏幕。 全世界最可爱的姐宝猪猪:【姐姐,你的猪猪下课了,你会开完了吗?】 全世界最可爱的姐宝猪猪:【新闻系临时约我们打训练赛,我去西院篮球馆了哈,你开完会过来找我么么[亲亲][亲亲]】 后面跟着一大串卖萌的猪猪表情包,看得明灿两眼发晕,像被甜腻的糖水炮弹击中。 她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之前几个小时静音,没看到池潇也给她发了消息。 cx:【去西院篮球馆打球了】 cx:【定位信息】 cx:【来吗?】 两相比较,明灿这边的聊天框就像合伙人谈事情似的,冷冷冰冰,公事公办。 要不然,给他改个备注? 都谈恋爱了,连名字也不给人备注,还用他自己的昵称,好像有点太冷淡了。 明灿考虑着该给他改什么备注,同时回复道:【来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个小猫亲亲镜头的表情包。 关凌思看了眼时间:“哎呀,五点多了,他们训练赛可能都要结束了,我们快过去吧。” 好在篮球馆离这儿不远,两人一路小跑过去,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比赛已经进入最后一节,只剩两三分钟就结束了。 关凌思带着明灿径直挤进计科系的球员休息区,男生们都认识关凌思,一个个热情地叫着“学姐好”,给她俩让出前排观赛位置。 这一届计科系球队是出了名的帅哥多,名声在外,即便是训练赛,场边的观众也围了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热闹喧天。 场上球员穿蓝、黄色两色球衣,计科系是蓝色。 明灿一眼就找见池潇,他在篮球队员中也算大高个,肤色在场馆明亮的灯光下白得晃眼,出挑得紧,除了明灿,场边至少一半姑娘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想挪都挪不开。 这家伙恋爱谈得实在骚包,明灿都快忘了他在外边原来一直都这么保守。北城三月中才停止供暖,现在离停止供暖还有几天,篮球场馆里暖气呼呼地吹,加之球赛精彩,观众热情高涨,室内的温度直逼炎炎夏日,明灿脱了外套还想出汗,池潇在场上剧烈运动,蓝色球服里头还穿了黑色健身衣、健身裤,长袖长裤结实地包住手臂和腿,勾勒出修长紧实的线条,偶尔他把衣服掀起来擦汗,也只能看到里头的健身衣,隐约还有点腹肌轮廓,一晃而过,球衣落下来就看不见了。 训练赛不是正式比赛,两边都打得随意,比分到局末也没拉开。 明灿眼睛跟着池潇由防转攻,听到赛场上有人喊他名字,下一瞬球就落在他手中,人站在三分线外,轻松晃过一个防守,毫不犹豫地起跳,振腕,球在空中划过悠长抛物线,空心落网。 终于拉开分差。 场边扬起高昂的声浪,明灿低下头,揉了揉耳朵。想起上一次看他比赛,被女孩们为他呐喊的声音吵得脑壳疼,她发誓再也不来,没想到下一次看他比赛,就变成名正言顺的家属了。 终场的哨声很快响起,两队球员在场上握了手,转身走向各自休息区。 下场最快的是盛南舟。 明灿看见关凌思把书包反背到前面,从里头熟练地掏出毛巾和矿泉水递给男友,那些东西好像随时随地都备在包里。 盛南舟随便擦了下脸和手,顾不上喝水,先把女朋友捞进怀里,旁若无人地亲了她一口。 队友们见怪不怪,连声哄笑都没有。 池潇走在队伍最末,眼神隔着几米落在明灿脸上,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来了,步子明确又缓慢地走到了她跟前,然后停下。 明灿站着不动,一只手不自觉背到后面,揪住了书包。 来得太仓促,她包里什么都没带,唯一一包餐巾纸也被许嘉筠借走上厕所,后来就忘了还她。 两人隔着一米远站着,无声地对视。 周遭热闹喧嚣,他们之间却像陷入了默剧,气氛愈发尴尬。 池潇一边喘着气,胸膛起伏,一边好整以暇盯着她看,好像能从女朋友慢慢低下去的脸上看出花。 明灿的脸颊渐渐憋成了猪肝色。 怎么办? 找人借东西送他吗?那样会不会很奇怪? 要不干脆直说啥也没有,让他一边去吧? 身旁,盛南舟和关凌思依旧抱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乱亲。 明灿忽然产生了灵感。没带东西的话,好像只能献身了。 她调整好呼吸,突然朝前迈了一步,伸手抓住池潇的球服,在他脸上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踮起脚尖迅速地亲了一下。 第78章 别亲 目光远远地对上的时候, 池潇就看见她脸上露出窘迫表情,余光不住地往盛南舟和关凌思那儿瞟,越瞟越慌。 大概猜到她在慌什么, 池潇还是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 停下, 安静地瞅着她看。 他并不需要女朋友在外面为他递水擦汗来彰显面子, 这个时候,她只需要随便和他说一句话,让他顺理成章地在队友面前介绍这个姑娘是他女朋友就行了。 完全没想到, 她会直接凑上来亲他。 女孩柔软的嘴唇触碰到脸颊, 池潇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四周的燥热和喧嚣像被骤然而起的风吹到了极远处,他眼中带着错愕,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凝视着她。 顷刻之后,迭起的鬼叫起哄声将池潇拉回现实。 “卧——槽——!” “什么情况?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 潇哥脱单了!不然能随随便便被人拽过去就亲吗?” “活久见,潇哥竟然有对象了?好像已经听见女生心碎一地的声音了……” “那妹子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长这么靓, 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 明灿脚跟落回地面,手还轻轻攥在池潇球服上,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乌黑清亮的眼睛坦率地迎上去, 眼底有局促和羞赧, 但不妨碍她像个得胜的将军似的,冲他挑起唇角。 队友们一窝蜂朝他们这儿涌了过来, 和池潇勾肩搭背,七手八脚地推搡他, 八卦来八卦去。 明灿往后退了一步,池潇也带着这群满身汗的野人走远点,免得冲撞到她。 “嗯,我对象……刚谈不久……b大的。” 池潇今天出奇的好说话,脸还是那张脸,冷冷淡淡表情不多,发红的耳朵可以说是运动后充血,但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哪个看不出来他一直憋着乐,如若没这么多人看着,他唇角估计能扬到天上去。 还有不少人来找明灿搭话,嫂子长嫂子短,明灿都客客气气地回应,在家里虽然怼池潇怼成瘾,在外面倒是很给他面子。 只不过,因为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池潇又是a大知名高岭之花,一朝脱单,八方来贺,阵仗太大,明灿难免有些接不住招,朝池潇投去一个求助视线,想早点离开这里了。 “行了,走远点。” 池潇很不客气地把挤在明灿身边的人赶开。 明灿热得脸上都淌了汗,问关凌思借了几张纸巾,一张自己用,剩下的递给池潇。 池潇:“我去洗手间冲一下就行,你在这儿等我。” 明灿转头望了眼场边,没找到后勤备的矿泉水,于是对池潇说:“这里太热了,我去外面等你吧。” 池潇:“行。” 就此分开,明灿和关凌思他们告别,匆匆忙忙地离开篮球馆,跑进对面的小超市,不知道池潇要喝冰的矿泉水还是常温的,就各买了一瓶。 太阳沉入西山,暮色四合,气温和午后相比下降了不少,明灿站在篮球馆门口,笼着袖子,抬头张望成片的乌鸦飞过烟紫色的天幕。 没过多久,身旁传来脚步声。 明灿转过头,对上熟悉的琥珀色眼睛,不知何为,在没有人起哄的安静地方,回想起方才在篮球场里出格的举动,紧张的感觉后知后觉地窜了上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 池潇盯着看了会儿,接过冰的那瓶。 其实他自己带了水,来这儿的路上已经喝过了。 “车停在那边。”池潇朝东南方向扬了扬下巴,“不远。” “噢,那走吧。” 天色愈暗,远方的云霞渐渐稀释,校道上行人不多,池潇握着冰凉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随意地喝了一口。 明灿看他没喝多少,可能因为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感受到凉意,水又太冰了。 池潇只在篮球服外面披了件风衣,敞着怀,任由寒风吹鼓衣摆。 他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额发是湿的,乱糟糟地半垂半翘,看起来连头都稍微冲洗了下。 明灿走得稍微靠近他一些,吸了吸鼻子,没闻到什么汗臭味。 只有浅淡的薄荷清香,被体温熨得发烫。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4节 池潇低眸看见她发旋,不着痕迹地贴过来。 即便用冷水冲了好几遍脸,将汗意冲洗得干干净净,脸颊上那股热烫的感觉、唇瓣贴上来的柔软触感还是久久无法消退。 被她当众亲了一下脸,现在想想,依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那时人太多,几乎她刚亲完,鬼叫声就响了起来,让他没机会做出什么回应。 即便有机会,他也做不出来,因为脸上手上都很脏,不敢碰她。 漫步在校道上,两人的手臂轻轻擦碰着,手指方才勾到一起,就到了停车的地方。 池潇松开手,去给明灿开门。 外面挺冷的,明灿迫不及待地坐进后座,正欲关门,一团高大的黑影顺势挤了进来,明灿被逼着挪了位,瞪他:“你干嘛呀?” 池潇没说话,遥控启动车子开了暖气。 gls的后座原是极宽敞大气的,但他们安了个儿童座椅,再挤两个大人便显得逼仄了。 暖气呼呼吹进来,车子里的温度还没有升上去,明灿的嘴巴被堵住的时候,身子不由得抖了两抖。 她没有抗拒,只觉得在这里接吻让人分外心慌,心脏仿佛贴着鼓膜咚咚跳动着,听力一瞬间变得极其敏锐,几乎能隔着车门听到外面路人经过的声音,甚至远处篮球馆里人们笑闹的声音也幻听似的不断钻进她耳朵里。 四唇贴合之后,车厢里的气温便一下子飙升,比最凶猛的暖气都管用。 明灿一直比较怕冷,初春也穿得很多。此时厚重的衣服像枷锁又像燃料,她忍不住推开池潇,动手脱外套,池潇却忽然把她从中间调换到右边,然后折腾起儿童座椅来。 “你干什么?” “暂时拆了。” 明灿睁大眼睛:“也、也不用拆吧,挤挤就行了。” 两个人抱着接吻的话,好像也不用占太多空间。再不济她还能坐他腿上,反正之前也坐过几次了。 “挤着累。”池潇不以为意道,“晚点再装上。” 他动作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儿童座椅从左座上取了下来,搁到了前排。 之后也没用到那边的空间,两个人仍贴在一处亲。 明灿抓着池潇半湿的头发,眼皮时不时掀开一条缝隙,焦心地望着车窗外。犹记得停车的位置挺偏僻,应该不常有人途经,但她这会儿好像总能看见人影晃过,在羊毛衫下面拓出指骨轮廓的时候,男人屈起的手指骨节刮出一道道锋利路径,掌面用了不小的劲儿在感触,能有多充实抵手。 池潇还穿着外套,脸侧又热出了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坠下。 明灿亲他下巴的时候,尝到汗水,倒是不难吃,于是问了他一嘴,嗓音好像连着心脏都被他攥在手心,不受控地打着颤:“你不热吗?” 她手臂挂在他肩后,抓来蹭去早把他风衣弄松散了,于是又从颈后伸进去攥住了他的蓝色球衣,系里统一发的队服,用料很一般,热印上去的球员名字缩写摸起来粗糙极了,她指尖用力地沿着热印边缘,依次描摹他名字的七个字母。 “没洗澡。”池潇仍记挂着打完球身上很脏这件事儿,他这学期退了宿,宿舍里的东西都清空了,要不真想回宿舍冲个澡再出来见她。 不知想到什么,池潇手上忽然没轻重地捏拽了她两下,听到她骤然跑出口的细啭,下一瞬就气急败坏地圆着眼扑上来要咬他,他却舍得撤出手,按住她的肩膀说:“要不,你别亲我了。” 明灿:“什么意思?” 池潇又将她推开了些,像是嫌自己太脏,亲都不想再亲了,弯腰把落在脚边的冰水拿起来,拧开仰头喝。 明灿靠着座椅喘气,趁他没注意这边,手小心翼翼钻进羊毛衫领子,捞不知道掉到哪去的肩带。 指尖才勾到,未及往上拉,池潇就放下了矿泉水瓶,转过来再一次封了她的口。 他双唇被冰水浸润,亲上来的一瞬间像用冰块磨她发烫软嫩的嘴唇,明灿不由得贴着他的嘴“嘶”了声,牙关放松的刹那就被人入侵,他的舌尖竟也浇得冰冷,携着冷气捣进她嘴里,勾缠她热乎的舌头,冷热相交引得明灿战栗不止,却又觉得分外解渴。 手指也是冰的,继续之前的美差,不太温柔地擒来放去。 不久,池潇松开她,明灿这会儿已经有点坐不稳了,歪靠着车座,嘴唇红得艳丽,细声细气说:“不是让我别亲你吗?” 池潇没回答,反问她:“舒服吗?” 他眼睛在暗处变得极幽深,像是纯净的黑,双颊也覆了一层绯色,噙着一抹让人悸动又有些乖戾的笑,垂眸睨着她。 “还行。”明灿抿了抿唇,不想被他带着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在这个场景下,明灿能说“还行”,大抵就是很舒服了。 池潇还是那个说辞:“身上脏,所以你别亲我了。” 明灿抬脚踢他:“那你下去。” 未料到足尖刚碰到他,脚腕竟被捉住,继而被抬到座位上来。 池潇手撑着座椅,又凑过去啄吻她:“别亲我了,就我亲你。” “让你更舒服。”他眼底像藏了只野兽,终于舍得脱了外套,修长劲瘦的身形显露,继而也下落,到明灿碰不到的低处。 望见他又去喝冰水,明灿大惊:“你干什么呀!” “别动。”池潇捉住她纤细踝骨,低声似是警告,“车子万一震一下,都不好解释。” 第79章 接着 暗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丛林深处树叶随风脱落,翩然坠地。 车子停在离路灯很远的地方,本就微末的灯光又被葱郁的樟树遮掩得七七八八, 透进车厢里昏昧的光线只够照亮两双浸满了潮气的眼睛。 一双蒙然坐雾地瞭着半空, 一双则盯紧了, 冷淡的眸底点着幽火。 池潇弓身下来, 拇指擦了擦她两瓣湿润的唇,他指腹有些粗粝,刮过像带了电, 而后, 在她胆战心惊时分, 毫不犹豫地吻住。 这一下冰凉似要刺进骨头里。 此等恶劣招术,不知道他是上哪学的,抑或是无师自通,当看见她给他买了瓶冰水时就忽然生出此想法了。 那唇舌浸得冰凉,吃吻时让人想起儿时舔冰棒, 舌头贴在在冰凌凌的表面品尝甘甜,一不小心搁久了就会被吸附上去, 好像要被冰棒给吃了。 明灿此刻就有这种感觉。 没想到这一次化解得比上一个冰冷的吻更快,那凉意钻心片刻,便引来了反扑,似是冬春交替时分冷空气撞上了暖气流, 在冷锋和暖锋的交界, 云起雾涌膏泽降至,一下便将冷意浇热。 这样大方叫人惊讶, 池潇忍不住赞扬,语气仿佛带了轻佻散漫, 冷质的腔调说出这种话,无异于可燃冰着了火,嗖得一下就烧了上来,将人燎得炽烫。 明灿像离水的鱼儿似的扑腾,缩远些,骂他:“别说话。” 池潇算是明灿见过少有的嘴巴干净的男生,几乎从没有听过他说话带脏,然而越是一本正经不说脏话的放浪越是一种本事,明灿之前已经领教过了,配合她脑子里的无限遐想,还有他那张冷峻面孔带来的反差,池潇简直就是她见过最会说混账话的家伙。 “好。”池潇应得倒是轻巧,转头又来一句,“但有时候,控制不住。” 明灿:“那你使劲憋着。” “憋多了伤身。”他说话时贴着她,呼吸交闻,热气钻营进去,“你看你就很自在。” “闭嘴……”骂他之前就被亲住,明灿只逸出蚊呐似的气音了。 车子后排窗户贴了隐私膜,里头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头,要不池潇也不敢天天开一辆安了儿童座椅的车来上学。明知如此,明灿总忍不住去看窗外,当视野穿过透黑的玻璃,察觉外面似有动静,她仍忍不住缩紧心脏,却在这反复的担忧中,肾上腺素一路高歌,让人不由得引颈,目光从指缝漏出,望见树影婆娑和幽凉的月色。 在这场荒唐的亲吻之中,她警惕又克制,池潇一开始也只是贴着她啄吻,有些生涩,像在摸索,后来终于撬开,舌尖探进去,没两下又被推挤出来。池潇一直以来都是个耐心充足的人,持之以恒是他最擅长的事,未料到今晚他却不打算温水煮青蛙,像是在亲她这件事情上耐心极其不够用,忽然间就凶狠起来,变本加厉。吻势太烈,明灿本来也不是有意推拒,渐渐麻痹在这攻势下,也忍不住回应。 “不是不让说话?”低沉闷哑的声音仿佛沿着骨骼传导到心脏。 “嗯……”明灿咬唇,“是不让你说。” 顿了顿,她压抑着道:“又不是不让我。” 极少数时刻,明灿能对上池潇的眼睛。 遥看过来,让人心悸的暗色,眸底深邃,有着超乎常人的韧劲儿,还有热烈沉迷。 她忽然记起,曾经以为池潇是个非常漠然的,对世上的一切都满不在乎的人,熟识以后才知道并不是,恰恰相反,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从不敷衍。有的事情有天赋,加之肯努力,和旁人相较就显得一骑绝尘,有的事情没有天赋,譬如做饭,可以看出他很用心在学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他的实力还远没有达到打动明灿去改群名的程度。 现在,明灿又发现了一件他既有天赋又卯足了劲儿在钻研的事儿。 实力何止是突飞猛进。 密密实实的亲吻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明灿觉着自己就像两广地区回南天的屋子,刮不尽的水雾,烈火在这屋子里烧着潮木,火焰往上燎窜,往下吞咽潮气,满耳响动诉说着彼此间交洽无猜嫌。 …… 深沉夜色中,车子驶入地库,才刚停稳,明灿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她手背在身后,攥着一大团纸巾,想尽快找地方丢掉。 池潇从驾驶座上下来,往后座走,明灿忙不迭说:“我已经清理过了。” 池潇:“哦。” 他还是开了后座门,明灿拦了下:“要装儿童座椅吗?” 池潇看着她:“先不装。” 他们都默认这辆车经过了今晚,得先送去洗一下内饰,再装儿童座椅。 明灿:“那你还进去干嘛?” “送去洗之前,总得先擦一遍。” “我刚才不是说了。”明灿说,“已经清理过了。” 池潇停下钻进后座的动作,垂眼看着她:“你都弄哪儿了,你看到了吗?” “……”明灿僵了下,磨了磨后槽牙,想起那会儿她都掩着眼睛,确实没看见。 好在,经过今晚,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明灿压下雷动的心跳,顶着张大红脸,反问他:“你不是都接着了?” “……”池潇也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率整得一怔。 “第一次,没经验。”他舌尖舔了下唇角,低声说,“没想到你那么厉害。” 明灿背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把纸巾揉碎。 事已至此,谁退缩谁就是输家。 “那你下次注意点。”她踮起脚,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比她高许多的男人,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抬起来,葱白的食指指尖抵住他凸起的喉结,慢慢向下一刮,“全部,接好了。” …… 地下车库电梯间里,明灿盯着电梯门上映出的的脸,双颊上赫然两个巴掌印——是她自己拍的,让脑袋清醒一点,马上回家见到淼淼了,别想些有的没的。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靠近,明灿冷不丁又记起刚才那番对话,最后是她占了上风,回想起来难免有些羞臊,更多的还是觉得爽。 啧。不愧是我。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5节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明灿背贴着轿厢,盯着门关上,封闭狭窄的空间容易让暧昧的情绪发酵,为了平复心情,明灿和池潇说起正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藏不住淼淼了该怎么办?” 池潇转头看她:“你有思路了?” “不算什么思路,之前就考虑过。”明灿说,“我是瞒着家人住在校外的,我爸有心要查的话很容易查到我的行踪,然后就会发现淼淼。真到那一步,只能和家里人说淼淼是姑姑收养的。淼淼过几天就六岁了,一直这么藏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露馅,所以,姑姑和我商量,不如找个时间直接和家人朋友说淼淼是她收养的小孩,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未来就能免去很多麻烦。” 池潇点了点头。电梯在这时到达,他率先走出轿厢,却只是停在家门口前面的区域,没有要去开门。 沉默片刻,他忽然对明灿说:“你觉得,淼淼会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吗?” 明灿怔了怔:“你是说他有可能会离开吗?” 池潇:“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完全脱离了科学,不能用任何正常思维去推理。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池潇偶尔会想—— 他好像还没有认识这个小孩多久,就已经很喜欢他。 如果淼淼不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么,在那个世界里把淼淼生下来,照顾他这么多年的他和明灿该怎么办? 气氛忽然沉寂,池潇见明灿许久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平静道:“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为淼淼会长期生活在这里做准备。” 身侧,房门后面隐约传来小朋友咚咚咚的跑步声,不用猜都知道是淼淼在追着小狗玩。 “这事儿也不急。”明灿轻轻吐了一口气,暂且不去想让人情绪低落的事情,勾着池潇的胳膊把他带得离门远些,低声说,“淼淼的生日比较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弄了。”池潇忽然捏了捏眉心,“你确定要这么搞?” “你有什么意见?”明灿说,“关卡设置得太难了吗?” 池潇:“还行。我是怕他发现生日当天还要做题会不高兴。” “他怎么会发现呢?”明灿说,“而且,什么叫做题,哪里让他做题了?这些都是超有趣的益智类游戏,小朋友都爱玩,到时候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再说了,你就不着急吗?”明灿凑近些,盯着池潇的眼睛说,“他都六岁了,还是一年级的水平,你和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现在新学期了,过段时间又要考试,还不抓紧一切机会训练他的数学思维,万一又考砸了该怎么办?像这样寓教于乐的游戏会给小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你不支持我,竟然还有意见?” “你说的都有道理。”池潇听她机关枪似的蹦出一大串话,不由得后退一步,低声说,“整个游戏都是你设计的,你比我更了解,所以,咱俩的角色能不能换一下?” …… 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明灿乜他一眼,很不客气地道:“不行。角色是抽签决定的,又不是我硬塞给你的。再说了,你这个角色怎么不好了?不就是工作量比我稍微大一点吗?” 池潇:“那叫稍微吗?” 明灿耸肩:“没办法,谁叫我运气好。” 她从小到大但凡玩抽签,手气就非常好,也就上回互赠新年礼物的时候,好像被淼淼制裁了似的,发挥不出来。 明灿把书包反背到前面来,从里头掏出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封面赫然印着“淼淼生日策划案”,然后拉着池潇说:“别急着回去,咱俩再盘一下……” 第80章 梳头 一转眼就到了淼淼生日那天, 三月十四,星期日。 早晨七点多,明灿到淼淼屋里照顾他洗漱穿衣服。 “妈妈, 我今天六岁了!”淼淼自己洗完脸刷完牙, 又爬到床上一蹦一跳地说, “六岁比三岁多三岁!是两个三岁小孩!” “宝宝太厉害了!都会乘法了!”明灿一边夸他, 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明灿之前告诉过淼淼,他的生日派对会布置成他最喜欢的动物园主题,问他想在派对上穿什么衣服, 淼淼说他想打扮成小动物饲养员的样子, 于是明灿就给他准备了一套天蓝色毛衣、黑色印有熊猫的背带裤和工装样式的蓝色外套, 穿在身上看起来特别酷,而且特别适合干活! “昨天下了一天雨,今天虽然出太阳了,但还是挺冷的呢。”明灿站在淼淼的衣柜前,打开最靠边的一个大抽屉, “过生日可不能感冒了,再加个帽子围巾吧。” 淼淼的围巾一条条整齐地叠放在抽屉里, 明灿翻了翻,看到一条浅灰色羊毛围巾,拿起来:“这条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爸给你买的?” 淼淼瞅了眼:“这条是爸爸织的。” 明灿想起来, 过年交换礼物的时候, 淼淼说过,池潇送他的一大堆礼物里面就有一条亲手织的围巾。 “那今天就围这条吧。” 明灿展开围巾, 浅灰色的羊绒毛柔软厚实,针脚细密整齐, 找不到一处疏漏,和机织的比起来也不逊色。 这家伙的手工真是绝了。 明灿在心里赞叹,拿着围巾走到淼淼跟前,一圈圈地围到他脖子上。 家里打着暖气,淼淼挣扎了下:“好热呀。” “围起来我看看,马上就摘。”明灿瞅着他,笑道,“好看。” 帮他摘围巾的时候,明灿攥着那柔软舒适的面料,蓦地走神了一瞬。 她在想池潇暗恋她那么久怎么不给她也织一条,忽然又想到,她好像真的有一条和淼淼这条很像的,纯色的,羊绒毛质地的,手织围巾。 见明灿莫名其妙地发呆,淼淼问道:“妈妈怎么了?” “没事儿。”明灿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有一条酒红色的、比你这条长一点的围巾,也是别人亲手织的。” 淼淼下意识问:“不是爸爸织的吗?” 明灿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哦。” 她将围巾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牵着换好衣服的淼淼,走出卧室去往客厅。 明媚的晨光穿过落地窗斜照进客厅,整个客厅亮得像琉璃做成的屋子,每个角落仿佛都充斥着阳光。 池潇正坐在沙发上给小小梳毛。 他穿着白色圆领毛衣和黑色直筒长裤,头发像是早上刚洗过,在阳光下显得蓬松慵懒,覆着浅金色的绒光。 小小头和脸上的毛有特意留长做造型,那些海藻似的乱飞的长毛这会儿已经梳理得光滑整齐,池潇垂眼看着怀里那只奶白泛金的小东西,一只手正抓着它脑门上那些毛,另一只手捏着皮筋,要把它们扎起来。 “爸爸!”淼淼一看见他就大声嚷嚷起来,“你看我今天穿的新衣服!” 池潇抬起头,手上不自觉抓紧,小小被他这么一拽,顿时翻了个白眼。 明灿轻轻拍了儿子一下:“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 明灿:【你爸给狗狗梳头呢,多么贤惠温馨美好动人的画面啊,都被你小子给破坏了。】 淼淼:…… 母子俩顾不上吃早饭,一左一右包围了池潇,看着他给小小扎头发。 周围安静下来之后,小小的脑袋也渐渐耷拉下去,一副要睡着了的样子。 “它好舒服哦。”淼淼牵着小小的一只爪子,羡慕地说,“爸爸,我也想要你给我梳头。” 池潇瞥了眼他头上的短毛:“先留个半年吧。” “……”淼淼看了眼旁边的明灿,一头乌亮的长发垂坠下来,像瀑布似的光滑漂亮,“爸爸,那你给妈妈梳头吧!” “才不要呢。”明灿下意识拒绝,“我是狗吗?” 淼淼撅了撅嘴,心里已经听见妈妈在选发型了。 池潇在小小的头顶扎了个蓬松的三股小辫,左边和右边再扎个双马尾,明灿看着觉得有点素,跑到衣帽间里拿了好几个镶嵌了水晶的小夹子出来,把小小打扮得亮晶晶的。 “好了。”池潇把小小放到地上。 这玩意儿太折腾人了,毛发又长又细软又容易打结,每天早上光疏通和护理就老费劲,更别提给它做造型了。平常池潇只有早上没课的时候才有空给它梳,没空的时候就胡乱抓起来连耳朵一起扎进去,眼睛露出来就行,活像个菠萝。 池潇松了松肩骨,正准备站起来,就见淼淼已经自己跑去吃饭了,明灿还坐在他身边不挪窝。 池潇:“有事?” 明灿:“没事。” 沉默。 片刻后,明灿把揣了好久的手机放在桌上,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问:“你看看,我今天做这个发型怎么样?” 池潇扫了眼明灿的手机,点头:“挺好。” 语气淡淡的,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言外之意。 “挺好什么挺好。”明灿说,“我自己又编不来,手残。” 池潇“哦”了声。 话音落下,余光看见明灿直勾勾盯着他,眼底冒火,好像他要是敢站起来离开沙发,她就会扑上来咬他似的。 “那我试试?” “你帮我。” 两人同时开口,明灿说话的时候顺手扯了扯池潇的袖子,池潇一怔,眼底含着笑意:“这是在撒娇吗?” “……”明灿立刻把手撒开,有的事儿看破不说破,非要问一嘴就是欠,“你真的很讨厌。” 池潇无所顾忌地说:“再讨厌,不也找到对象了。” 他尾音悠悠地上扬着,像是显摆,在明灿眼刀丢过来的时候起身去洗手间,拿泡沫仔细搓洗干净手,明灿这时也跑进卧室,抱了个大尺寸的桌面镜出来,摆放在茶几上。 镜子正对她的脸,池潇擦干手坐在她身后,拢住她长发往肩后带,明灿只觉脑后一轻,全副心神顿时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完整地看了一遍明灿手机里的编发教程,叫什么甜美花苞披肩发,看起来倒是不难。 明灿眼睛盯着镜子,看到那双白净的、骨节分明的手在她头顶轻轻拨弄,勾起长发慢悠悠地梳理,扎起了辫子。 “别弄太紧了。”明灿说,“要头包脸。” “为什么?” “那样显脸小。” “你的脸本来就很小。”池潇说,“不用显。”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把明灿夸得耳朵发烫。余光瞥见淼淼嘴里含着早餐跑过来,儿童手表的摄像头对准她和池潇,明灿下意识把脸捂住:“干嘛啦。” 过了会儿,似是觉得这样太扭捏了,更何况今天还是淼淼的生日。明灿拿开手,换了个捧脸的姿势,冲淼淼的镜头说:“我开花啦。” 脑后传来一声低笑,像柔软的柳絮溜进了耳朵,将她耳尖惹得更红。明灿强忍着没有放下手,问淼淼:“宝宝拍完了吗?” “我在录像啦。”淼淼说,“爸爸你也看过来啊。”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6节 “等一会儿。”池潇说,“把这根辫子编完,弄不好她要骂我。” “谁骂你了?”明灿回头给了他一拳,“淼淼在录像呢,你不能说我点好啊?” “我错了,淼淼妈妈温柔善良又斯文,从来没有骂过我。”池潇很没骨气地澄清了句,把她脑袋掰回去,又对她说,“你也注意点,别当着镜头家暴。” 明灿:“……” 她收回目光,忿忿地盯着镜子,想给池潇挑刺,却见他编好的一部分头发,花瓣似的蓬松又精致,弄得比编发教程里的模特图还要好看,明灿只能没茬硬找:“不像是新手,还给谁编过了?” “给狗扎了好几天辫子了……” “池!潇!” 明灿忍不了了,直接转过身,手刚碰到池潇胸前,几乎没使什么劲,就把他一个身高一米九的男生推倒在了沙发上。 池潇倒下去的时候顺手拉住了明灿的胳膊,把她拽得扑向他。 男人仰躺在沙发上,撩起眼皮看着把他按倒的人,眉毛轻轻挑着,一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模样。 明灿的长发从肩后滑下来,轻轻扫过池潇脸侧,带起一阵浅淡的花香味。 淼淼小记者还举着儿童手表在录像,同时不忘劝个架:“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打架啦!” “没有打架。”明灿稍稍支起身子,抬手在池潇脸上拍了两下,“你爸头发编太好了,我奖励他呢。” 说完又朝淼淼勾勾手,让他走到他们身边来:“镜头怼近点……就这样,对准他的脸……我也给他做个造型……” 第81章 生日 等池潇再坐起来, 他那头不到一根手指长的短发已经被明灿拿彩色皮筋扎了十几个小揪揪,尤其是稍微长点的额发,除了小揪揪之外, 还夹满了亮晶晶的发卡。淼淼在后面搭把手, 不停地给明灿递道具。明灿笑得脸都要抽搐, 拿手机和淼淼一起对着池潇狂拍, 边拍还边让他照镜子,发表一下对这个发型的感想。 “太好看了。”池潇像个被人玩废了的木偶,清冷面孔顶着满头五彩斑斓, 睨着面前两个乐不可支的人说, “不愧是我老婆儿子的手艺。” 明灿:“谁是你老婆?” 池潇干脆站起身, 居高临下看着她,抬手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脸捏成河豚:“不是我老婆,这样对我?” 明灿还想反驳,仰眸看见他头顶摇晃的小揪揪,登时“噗”了一声, 除了笑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池潇放过她,把在旁边乱笑乱叫的儿子和狗子抓过来挨个修理了一遍。 “爸爸偏心。”淼淼捂着屁股, “妈妈才是主犯,你为什么只打我和小小!” 小小也跟着不忿地“汪”了两声。 池潇随手从头上摘了两个发卡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晚上再修理她。” …… 在家里待到中午一点多,淼淼睡了个午觉醒来, 三人便驾车前往生日派对的举办地点。 那是个拥有巨大花园的洋房别墅, 是明姝名下的产业,明姝今天也会赶回北城参加淼淼的生日派对, 在淼淼的同学面前扮演他的母亲。 同学们大约四点左右到,明灿和池潇之所以这么早带淼淼过去, 是因为还有别的计划。 车上,明灿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自己今天的发型,甜美的披肩编发和温柔又华丽的大裙摆吊带连衣裙十分搭配,看上去就像个从北欧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放下镜子,明灿从旁边的包里掏出dv机。这一刻起,淼淼的生日派对就正式开始了。 “hello淼淼~”明灿将镜头对准儿童座椅上抱着狗的小朋友,“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淼淼兴奋地说,“今天是我的六岁生日!” 明灿:“除了你的生日呢?” 淼淼眨巴眼睛,陷入迷茫。 脑中旋即响起妈妈的心声:【3月14日是国际圆周率日,也是国际数学日!我和你爸的学校每逢πday都会举办很多数学活动,比如背圆周率后面几百位,玩数学解谜游戏,填数独……】 淼淼的眼神更呆滞了:…… 明灿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唉,这是个不幸的消息,今天还是动物园被邪恶恐龙袭击的日子!动物园里有好多小动物都等着你去解救呢。” 说到这儿,车子正好停在了花园别墅的门口。 池潇率先下车,绕到后座来给他们母子俩开门。 明灿先下车,穿着小皮靴的脚刚踩到地上,突然间,别墅的铁艺大门打开,从里头窜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霸王龙,抬起小短手掐住了明灿的脖子,就这么劫持着她往别墅里头拖。 “妈妈!”淼淼火急火燎地从儿童座椅上爬下来,就见比霸王龙还高一点的爸爸轻易地被霸王龙一爪子拍开,受了重伤似的扶着车动不了了。 淼淼跳下车的时候,妈妈已经被邪恶的霸王龙拖进了花园里,她伸出一只手朝淼淼用力挥舞,嘴里呼喊道:“救命啊!宝宝救我!” 【别来救我,让我被拖走!我的姑啊你能不能拖快点……】 听见妈妈的心声,淼淼脚丫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池潇眼疾手快地拎住了他的后衣领,之后就一直抓着没松手,好像生怕他去救他妈似的。 毕竟那只霸王龙拖人拖得太慢了,淼淼要是追过去,分分钟就能把他们拦停。 直到看着明灿被霸王龙拖进别墅里,关上门,池潇才松开淼淼的后衣领,开始了他的表演:“你妈被恐龙抓走了,我们要赶紧救她出来,还有动物园里消失的小动物也要一起救出来,要不然等会儿游客来动物园参观,发现动物都不见了就不好了。” 池潇:【你妈的戏份就这么结束了,而我,才刚刚开始。】 淼淼:…… 他猜到这是爸爸妈妈专门为他设计的游戏,他很喜欢,简直超有趣超刺激!可是每当他兴奋起来就会听见爸爸妈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声,实在太破坏氛围了。 还是不听了吧。 淼淼敲了两下脑壳,把超能力关闭了,仰头对池潇捏紧了拳头,信心满满的样子:“爸爸,我们快去把他们都救出来吧!” 两人走进花园,左侧空旷的草坪周围围了一圈栅栏,推开栅栏走进去,不远处有个房门紧闭的小木屋,像是马厩,里头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还有马尾巴一甩的声音。 “小马好可怜,都被关在里面。”池潇类似于一个走到固定地点就会触发剧情的npc,很努力地让自己感情充沛一点,可是说起话来还是像个人机,“我们来研究看看,怎么能把它们放出来。” 淼淼用力点头,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这个门上面贴的东西好奇怪啊。” 池潇走到门边,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在淼淼的指示下揭下了盖在门上的塑封纸,露出后边的一块磁吸板。 池潇:“好像是个十六格数独?” “不是数独!”蓝牙耳机里传来明灿的声音,她在别墅里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纠正池潇道,“要叫它水果盘。” “十六格水果盘。”池潇马上改口,向淼淼介绍起玩法,“每行每列和每2x2格子里不能有一样的水果,填满了十六格应该就能放出里面的小马了。” 地上的篮子里放了好多水果磁贴,淼淼抱起篮子开始认真地填水果盘,花了好半天时间填完一整个盘,把磁吸板摘下来,后面竟然还有一个盘! “爸爸。”淼淼忽然转头对池潇说,“妈妈被抓走了,你都不紧张吗?不想救她吗?” 池潇:“我很紧张。很想救她。” 淼淼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装磁贴的篮子递给他:“那你来填吧!我相信你眼睛眨一下就能填好了~” 池潇叹气:“你刚才看到我被邪恶恐龙打了一巴掌吗?就那一巴掌,把我打成智障了,我现在比你还蠢。” 淼淼:…… 池潇:“所以,要动脑子的事情,只能你来。” “好吧。”淼淼撇撇嘴,马上又干劲十足起来,“我一定会把妈妈和小动物都救出来,然后治好爸爸的脑子!” 池潇:…… 眼见淼淼又卯足了劲儿开始填数独,池潇食指抵着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走远点,低声说:“笑够了没?” “哈哈哈……对不起,可是你们真的好好笑……” 池潇站在葱郁平坦的草坪上,不由得抬头望向别墅三楼的窗户。 明灿正从那里向下张望,对上池潇视线,她心脏一跳,猛地收回视线,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明姝坐在她身边,充气霸王龙玩偶服还套在身上,忍不住说了明灿一句:“你怎么那么坏。” 明灿总是消停些,摘下耳机按了静音:“姑姑,你站哪边的呀?” 明姝耸耸肩,走到窗边,池潇这会儿又回去陪淼淼玩解题游戏了,她望着年轻男生高挑挺拔的背影,忽然说:“我就是觉得,那小子能让你笑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明灿母亲去世后,明灿虽然还是活泼外向的性子,没有变成阴沉内敛的人,但是明姝好像再也没见过她跟个小朋友似的笑不停了。 直到今天。 明灿:“那是我剧本写的好。” “切。”明姝是搞艺术的,怎么看不出明灿那个剧本有几两幽默,“换个人来演,你会觉得这么好笑吗?” “那说明他这个人很搞笑。” “不是搞笑。”明姝说,“是你觉得他可爱,和你觉得淼淼很可爱一样。” 明灿嘟囔了句他哪里可爱了,抬手揉揉脸,凑到姑姑身边往下望。 一楼草坪上,淼淼成功解救出了两匹矮脚小马,高兴得连连拍手,又和池潇一起拿胡萝卜和香蕉喂小马吃。 接着来到下一块栅栏围起的草坪,草地上摆了几个黑布蒙起的笼子,这一关就简单明了了,每个笼子上面都有缺字的算式,只要把正确的数字填上去就可以打开。 淼淼站在笼子前面,盯着第一道算式,用力地捏住了下巴。 ()7+1()=30 …… 好难啊! 他仰头看了眼池潇,唇角露出一个讪笑,然后拿起记号笔,在括号里飞快地写了一个2和一个3。 刚放下笔,他整个人就起飞了。 屁股随之挨了他爸一巴掌。 池潇:“错了。别想蒙混过关。” 淼淼:“呜呜,爸爸,你不是变成智障了吗?” 池潇:“我还中蛊了。一旦你做错,我就会被邪恶恐龙附身来惩罚你。” 淼淼:“……” 池潇放下淼淼,好似解除了附身,一瞬间恢复慈父的样子,揉揉他脑袋说:“我比你妈惨多了,你要加油,快点救救我。” “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明灿嘟囔道,“这家伙怎么擅自加戏。”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7节 明姝笑着盯着她看了会儿:“你俩这状态,不太像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更像是老夫老妻。 明灿脸一热:“真的才刚在一起,半个月而已。” 明姝收回目光,不知想到什么,语气轻了些:“挺好的。你们好,家里也好。” 明灿:“家里怎么好了?” 明姝:“池潇他爸年初二来咱家拜年之后,你爸和他又在其他场合见过,聊得挺亲近,渐渐有不少人猜我们两家可能要成亲家了。你也知道,你爸这么多年一直碰不到明氏的核心产业,他就想自己在外面建个厂,可惜弄不到像样的地皮。我听说现在都有人主动拿地皮让他挑,那些人之前嫌咱们明氏回款慢,你爸面子也不够大,都不肯合作的。” 明氏体系繁冗,付款流程奇长,而且外债很多,让人望而却步,而池家是北城数一数二的现金流大户,那些人估计认为如果明家和池家联姻了,明铮的项目池家那边肯定会合作,回款应该不成问题。 “姑姑,你有空的话也和我爸说说,让他悠着点。”明灿说,“就算我最后真的和池潇结婚了,池家那边,未必会好心合作。” 明姝:“为什么这么觉得?” “据我所知,池董事长不是会被亲缘关系左右的人,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自私自利的野心家,”明灿说,“连他自己老婆的事业,他都不扶持,哪里会管儿媳妇家的事儿?” “有这种事?”明姝诧异,“池潇不会也这样吧?” “他应该不会。”明灿吐了一口气,说,“但他现在还在读书,他爸也不老,等他上位掌权,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话音落下,气氛蓦地安静下来。 “哎,不说这个了。”明姝拉着明灿到房间里一显示屏旁边,上面直播着池潇和明淼父子俩闯关的进程,“他们刚刚解救了四只卡皮巴拉,现在要到别墅里来了。” “这么快,淼淼做题效率有提高呀。”明灿看了眼时间,“下一关很简单,他们应该马上就上楼了。” 她提着裙摆,忙不迭离开这间房间,来到隔壁的房间里,关上门。明姝在外面将房门锁好,钥匙挂在小小的脖子上。 来到室内的第一关是空间几何题,根据墙面上几何体的影子,将大积木搭在房间中间,最后经过两个射灯的投影,如果影子吻合就算通过。 淼淼的空间思维比数字思维要强一些,这一关虽然超出了一年级的学习范畴,但是他完成得很快,成功之后走到房间侧门,放出了正在里头互殴、狂喷彼此口水的两只羊驼。 淼淼超喜欢羊驼,但是当他听说最后一关是解救小小,然后用小小脖子上的钥匙救出妈妈的时候,他按捺住了和羊驼玩的冲动,马不停蹄地带着爸爸跑上了楼。 三楼朝南的卧室内,明灿躺在一张堆满了玩具的床上,扮演睡美人。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伴随一声声熟悉的狗叫,明灿知道他们来到她的房门前了。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小小!别咬她!那是姑姥姥!” “啊,苍天呐……我堂堂邪恶恐龙……难道就这么被你们消灭了吗……我不服……” 这台词真的好烂。 明灿在床上笑得发抖,下一瞬,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立刻镇定下来,一动不动,闭目假寐。 “妈妈,我来救你了!”淼淼热得满头汗,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小炮弹似的冲进房间里,爬到堆满了玩具的床上,死命摇晃明灿,“妈妈,你醒一醒啊!” 被小小咬漏气的邪恶恐龙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哑声说:“只有真爱之吻……” 话音未落,就见淼淼扑到明灿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吧唧一口亲到了她的脸颊上。 明灿胸脯起伏了下,和剧本里写的剧情不同,她没有像睡美人一样慢悠悠地慵懒地醒来,而是争分夺秒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抱住怀里热乎乎的小人人,在他脖颈里头摸到了一手汗。 “宝宝真棒,妈妈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明灿拍了拍床铺说,“这里是邪恶恐龙的巢穴,这些都是它收藏的宝贝,以后就都是你的啦。” 淼淼直到这时才看到床上摆满了玩具,都是他喜欢的,床头还挂着一个金色的数字6气球,在半空中轻轻地摇晃。 “妈妈!”淼淼紧紧抱住她,“我太开心了!” 池潇站在门口,抬起一只手对着脸扇风,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母子俩。 就在这时,淼淼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口这儿,一头扎进了池潇的怀里。 “爸爸变成智障,还中蛊了,我也要救爸爸。”淼淼转头问旁边漏气的姑姥姥,“也是真爱之吻吗?” 明姝愣了愣:“啊,是的……” 淼淼闻言,朝池潇伸出两只小胖手,要抱抱。 池潇弯下腰,将他从地上利落地抱起来,淼淼像坐火箭一样飞起来了,双手紧紧地环住爸爸脖颈,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爸爸,我爱你。” “如果你也爱我的话,那我亲你一下,你一定要立刻好起来哦。” 第82章 许愿 淼淼说完, 软软热热的小嘴巴就贴到了池潇的脸上,“吧唧”一声,亲得十分响亮。 池潇怔了一下, 脸颊像抹了巧克力熔岩蛋糕, 浓郁的甜渗透进皮肤, 沿着血管向全身蔓延开来。 这就是真爱之吻的威力吗。 就算是全世界最铁石心肠的人, 被这样的爱意灌溉,也会瞬间融化吧。 在遇到淼淼之前,池潇从来没有想象过, 他的人生也会出现童话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他将淼淼抱高了些, 毫不迟疑地说:“我好了。宝宝真厉害。” “真的吗?”淼淼问, “爸爸变回聪明爸爸了?” “嗯。”池潇点头,“你要是不信,让你妈给咱俩出套卷子,看看谁考的分数比较高。” 淼淼:“……” “开个玩笑。”池潇低头,嘴唇在淼淼热乎乎的脸蛋上轻轻碰了下, 算是回礼。 将淼淼放回地上,明灿也从床上起来, 走近拍了拍池潇肩膀:“淼淼爸爸辛苦啦。小朋友们马上就来了,休息休息下去接着干活。” 趁别人没注意,池潇抬手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脸:“你别在那儿笑个不停,我就一点也不辛苦。” “我化了妆, 别乱掐。”明灿把他手打开, 在后面推着淼淼走出这个房间,直到和池潇拉开距离, 她突然转过来朝他扮了个鬼脸,“谁让你那么好笑。” 说完立刻牵着淼淼下楼, 鞋底踩在木质楼梯发出欢快的哒哒声响,两个人一溜烟跑没了。 池潇翘了翘唇角,跟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走向楼梯。 明姝刚把充气恐龙服脱下来叠好,也要下楼。 “今天麻烦姑姑了。” “不麻烦。”明姝笑道,“说实话,你俩真的挺会带孩子的,既能把淼淼照顾好,还能陪他一起玩。之前我还想把淼淼接到我那儿照顾,明灿没有答应。如果淼淼真的跟着我走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是明灿带得好。”池潇谦虚地说,“我都是听她的。” 明姝瞅着他看了会儿,她知道明灿是个很有想法又爱管事儿的人,淼淼怎么养肯定都是明灿说了算,至于池潇,在她面前就像个无条件的服从者,苦活累活全部包揽,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明姝都要忘了他也是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自小到大应该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 明姝停在楼梯口,忽然问了池潇一句:“你很喜欢我们灿灿吧?” 池潇愣了下,莫名有些紧张,缓缓点了点头:“嗯。” “别紧张。”明姝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件事,“去年,明灿刚捡到淼淼那一个月,我怕她一个人辛苦,让她去找淼淼爸爸,她说不要,还和我说什么,在未来,她和淼淼爸爸应该已经离婚了,后来又说可能没有离婚,应该是分居。有这回事吧?” “根据淼淼的描述,确实是这样的。”池潇大概知道明姝想点他什么了。他和明灿的未来前景并不好看,她作为长辈,多少会为此忧心。 明姝:“灿灿小时候被宠坏了,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儿,导致她的脾气比较倔,性格也有点霸道,就算她未来结婚生孩子了,也不太可能变成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你和她认识还不久,一开始可能觉得新鲜……” “不是这样的。”池潇打断道,“姑姑,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像火焰一样灿烂,又像火焰一样暴烈。 靠近她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灼伤自己。 “我不太清楚未来是怎么一回事。”池潇说,“但我可以确定,我会一直喜欢她,就像呼吸一样。” 像呼吸一样简单。 像呼吸一样,活着就必须坚持下去。 明姝看着他,她是一个对待爱情比较随便的人,从数不清的男人那里听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虚幻的,但是经历得多了,她大概能分辨出什么人是随便说说,什么人是披肝沥胆,奉作格言。 忽然间,明姝想到什么,斜他一眼:“所以你小子是蓄谋已久?” 池潇:“……” 恰在这时,明灿给池潇打了通电话,问他休息好了没,什么时候下来干活。 池潇回了句“马上来”,总算能从明姝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来到楼下草坪上,他们要在小朋友们来做客之前把之前玩游戏的道具都清理掉,然后在西侧的草坪上摆放好桌椅和生日派对的装饰物。 其实明姝今天请了好几个佣人来干活,但是明灿和池潇亲力亲为惯了,混在他们中间忙不停,淼淼则挎着一篮子水果蔬菜在东侧的草坪上喂小动物吃东西,明灿一开始还担心他被马踢到,守在他身边观察了会儿,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淼淼身上似乎有某种讨动物喜欢的魔力,即使是陌生的小动物,也能和他相处得像朋友一样。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第一个小朋友到达派对现场。 是淼淼最好的朋友子皓。 因为这场生日派对是动物园主题,所以来参加的小朋友都可以带家里的小动物过来,子皓就带了一大一小两只狗,大狗是只成年黑背,看起来非常威武,小狗才几个月大,奶呼呼的,一身黑灰杂毛,嘴巴一圈又是白色的,瞧着像只土狗。 “子皓!”淼淼兴奋地跑到花园门口迎接他们,“大帅今天好帅啊!小帅看起来也像一只狗!” “你的小小真的好小好可爱!”子皓蹲下来摸了小小一下,转头看见旁边的草地上有一团土色的东西在蠕动,顿时激动起来,“那个该不会是……卡皮巴拉?” 淼淼:“是呀!” 子皓:“太厉害了,我还没有摸过卡皮巴拉呢!” 淼淼:“我带你去摸!” 小朋友手拉手跑去撸卡皮巴拉了,狗狗们留在原地,互相闻屁股打招呼。 “小帅是大帅的孩子。”明灿对池潇说,“应该是串串,所以长得有点奇怪。” 池潇点了点头,莫名觉得这只小狗怪眼熟的。 临近四点,越来越多家长带着孩子抵达。 启明星小学是小班制教学,淼淼过生日把整个班的同学都请了一遍,大部分都来赴约了,还有兴趣班认识的朋友,也请了将近十个。 池潇望着一花园叽叽喳喳跑来跑去的小朋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忍不住感叹了句:“人缘真好啊。” 明灿:“你不知道,其实他刚转学那会儿,都没有朋友呢。” “后来怎么交了这么多?” “他们学校里头有个动物园,养了好几只羊驼,非常喜欢朝学生吐口水。”明灿说,“不记得听谁说的,淼淼好像可以预测羊驼什么时候吐口水,预测得特别准,从此以后,他就成了班里的神人,好多小朋友特别崇拜他。”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8节 池潇:“……” 晚餐安排在户外吃,为防太阳下山孩子们觉得冷,四点多就开饭了。 吃完饭又点蜡烛,唱生日歌,小寿星淼淼头戴小皇冠坐在孩子们中间,闭上眼睛许愿。 眼前暗了下来,淼淼认真思考着要许什么愿,好一会儿都没有头绪。 曾经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听懂狗狗说话,现在他已经有超能力了,再许这个就不合适。 忽然间,他感觉手背被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顶了一下,像是狗鼻子,耳边也听到了熟悉的小狗呜咽的声音。 睁开眼,他扭头找小小,发现小小这会儿正围着爸爸妈妈转,不在他身边。 淼淼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朋友们以为他许完愿了,忙不迭催促他吹蜡烛。 淼淼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呼地一下吹熄了蜡烛。 身边的小朋友都鼓起掌来,明灿和池潇站在旁边,举着手机对准淼淼狂拍不止。 小小在他们脚边乱跑,没一会儿又引来另一只小狗。 “小帅?”明灿弯腰提起它的尾巴,“让我看看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哎哟,是男孩子,那离我们小小远点哈。” 池潇越看它越眼熟,不知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点开某人的朋友圈。 自从加了明灿的好友,因为明灿爱发朋友圈,池潇就开始经常刷朋友圈,记得曾经见过那个人发过相似的狗狗照片。 明灿凑在他身边看他的手机。 很快翻到照片,明灿诧异:“真的和小帅很像诶。” “这两只狗的爸爸也是黑背。”池潇说,“听说当时就是生了三只,一只送到狗爸爸家里养,两只留在我们家。” 池潇翻看的是继母段含烟的朋友圈,她很爱分享日常,除了贵妇生活就是孩子和狗。 明灿问了下池家的地址,发现和子皓家在同一个小区,想来小帅的母亲,应该就是池家养的那只萨摩耶了。 “真有缘呐。”说着,明灿拉了拉池潇的袖子,让他把手机给她看看。 池潇二话不说递给她,见明灿开始逐条查看段含烟的朋友圈,他搂了下她的肩膀,低声说:“只要你不想,以后可以不和她打交道。” 明灿:“我先了解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话里话外仿佛已经认定这门亲事了,池潇不由得勾起唇角。明灿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看见段含烟最近几天的朋友圈定位在欧洲,每一条里几乎都出现了她和另一个美丽妇人的合照,看起来分外亲近,明灿便问池潇认不认识这个女人是谁。 “不太清楚。”池潇说,“可能是她在国外的亲戚。” 明灿点点头。 正欲往下翻,突然有个跑步不看路的小朋友猛地撞到了她腿上,明灿怕他摔倒,连忙弯腰扶他,手机一时间没拿稳,落到了草地上。 淼淼正好也跑过来,眼疾手快地帮妈妈捡起手机。 瞥见手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淼淼“咦”了声:“这是姥姥吗?” 明灿笑着说:“不是姥姥,应该是奶奶。” “奶奶和姥姥我当然分得清呀,这个是奶奶。”淼淼指了指左边的段含烟,接着,又指了指右边那个女人,“这个是姥姥。” 听清楚淼淼说的话,明灿笑意慢慢僵在了脸上。 第83章 表姐 耳边的吵闹声一时间都消失了, 明灿的大脑仿佛陷入了真空,不认识“姥姥”这个词似的,僵硬地思考着它的含义。 姥姥是妈妈的妈妈, 如果亲生姥姥不在世了, 就只能是妈妈的父亲后来娶的妻子。 所以, 在未来那个时空, 明灿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续娶,她有了一个继母。 而且,这个继母和段含烟, 也就是和她未来的婆家关系匪浅。 “明灿?明灿?” 直到耳边传来连续几声呼唤, 明灿才从震惊和恍惚中回过神。 她脸色白得像纸, 却在对上身旁男人目光的一瞬间,立刻恢复了镇定。 池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眉心牵扯出褶皱,垂落在她脸上视线含着几分不安:“你听我说……” “不用解释。”明灿冷静地说,“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他, 瞳仁漆黑如墨,其中蕴含着信任。 同时也很冷淡。 淼淼仰头望着爸爸妈妈, 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小动物。 明灿蹲下来掐了一下淼淼的脸蛋,扯起唇角,没有多问什么,只温声说:“同学都在等你呢, 玩去吧。” 淼淼点点头, 抱起小小转身离开了。 跑到半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明灿和池潇。 刚才有一瞬间, 他看见妈妈看爸爸的眼神,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在那里, 妈妈永远都是用冷静的、没有情绪的姿态面对爸爸,不像这个时空的她一样鲜活肆意。 这一眼,又让明灿产生了那种,淼淼好像能看穿她内心的错觉。 她含笑朝淼淼挥了挥手。 今天是他的生日,明灿不想破坏这愉快又幸福的氛围,尽管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显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向淼淼打听。 直到淼淼回到小朋友中间,脸上扬起无忧无虑的笑容,明灿才缓慢地转过身,背对欢乐的派对现场,走到僻静处。 远处,夕阳倾垂,霞光潮水似的从天穹、地面、甚至空气中蔓延过来,如火如荼地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池潇的眼睛都被染成了金色,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拉着明灿的手,说:“你别着急,我回家去打听一下,搞清楚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明灿点了点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其实我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如果我爸真的想续娶,没人能拦得了他,包括我,因为我也没有太正当的理由,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想用愧疚绑住他一生是不现实的。现在我们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算是件好事吧。” 只是没想到。 会和池家扯上关系。 未来的她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讨厌池潇的吗? 确实有可能。 明灿非常非常不希望父亲续娶,不仅仅因为思念母亲,不想有人占据母亲的位置,更因为她身为女儿,在明家的地位本来就很边缘,她以后想做什么事都离不开父亲的支持,现在她姑且认为父亲很看重她,把她当做唯一的掌上明珠,可是如果他续娶,再生了别的小孩,这独一份的看重还能继续维持吗?原本只属于她的资源和资产不会被别人分走吗? 至于池家,明灿有点看不懂。 池董事长最近的一系列行为,都显示出他已经认可这门亲事,现在又要给亲家公介绍对象,这是什么操作? 就算只是段含烟的个人行为,那么,她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明灿实在想不明白。 不管别人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个事件中唯一能确认的是,她明灿一定受害。 谁损害了她的利益,谁就是她的敌人。 淼淼的生日派对结束后,三人一道回了家。 淼淼今天玩得很嗨,又在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身上使用了超能力,体力耗尽,回程路上他便沉沉地睡着了。 明灿和池潇一起照顾他洗澡,其间,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给淼淼吹头发的时候,明灿系在左边耳后的丝缎蝴蝶结滑了下来,落到地上,池潇早晨帮她编的半边头发也松散了,纠缠的辫子汇入垂落的直发,明灿对此完全没有感觉,帮淼淼吹干头发就抱着他去床上。 池潇弯腰捡起地上的蝴蝶结,放到口袋里,什么也没说。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突发,想解释也完全没有落脚点。而她看起来也没有心情理他。 淼淼安稳地躺进了被窝,两人就此分开,回到各自房间。 池潇坐在窗边,把玩着浅粉色的丝缎蝴蝶结,让它勾缠着指尖,就像今早她的长发缠绕在那里。 脑中回想着她说的话,不用他解释,相信他与这件事无关。 十五天的恋爱,能换来一句信任,已经值得感谢上天了。 可是然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池潇忽然又想起儿时父母争吵时,不小心听到母亲说过的话—— “早知道你们池家会这样对我,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差一点我就把他打掉了……” 他知道父亲对不起母亲,母亲也知道这些事情都和他这个孩子无关。 可是她最后还是变得厌恶他这个亲生骨肉,甚至恨不得让他从世界上消失。 从那个时候开始,池潇就认清了很多东西。 比如。 永远不要把自己当回事。 永远不要拿感情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挑战他人的利益。 - 这个周末很快就过去。 周中的一天,傍晚。 池延鹏难得在晚餐前回到家,随行秘书跟在身边汇报工作,二人一道踏进别墅的铁艺大门,池延鹏脚步一顿,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场面。 暮色四合,逐渐暗淡的天幕下,一个身穿宽松的蓝色毛衣、身量高挑的年轻人正在拿零食喂小狗,两个小豆丁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小狗今天昨天前天都在家里干了什么坏事。 男生低垂着眉眼,面对碎嘴的弟弟妹妹,脸上并没有从前一贯的冷漠和不耐烦,偶尔还会回他们两句话。 池延鹏挥挥手让秘书退下,独自走向花园。 “今天不是周末,怎么有空回家?”他问池潇。 “回来拿点东西。”池潇直起腰,视线的海拔一下子比父亲都高出几公分。 顿了顿,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段姨出国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19节 “嗯。”池延鹏说,“出国找她表姐了。” “她表姐怎么了?”池潇问,“我看她朋友圈,已经出国好几天了,阿珩阿玥丢在国内都不管吗?” 池延鹏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池潇不喜欢段含烟,但是这孩子从小就沉默寡言,有事儿都憋在心里,从来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尽管奇怪,池延鹏也没有多想什么,替妻子解释了句:“前天是她表姐夫去世一周年的忌日,她出国去陪她表姐,顺便也散心旅游。” 池潇:“她们关系很好吗?” “嗯。”池延鹏说,“据说小时候住在一块,一起玩大的。” 察觉到父亲看他的视线愈发狐疑,池潇没有再多问。 心里有些庆幸,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段含烟这个表姐一直住在国外,和明灿父亲的事儿还完全没有开始,池延鹏看起来也完全不知道段含烟的表姐会和他的亲家有什么关系。 一切应该都来得及。 …… 英国苏格兰,一座临海的花园洋房中。 姜宜初懒懒倚靠着椅背,听坐在对面的表妹段含烟说她家里的烦心事,看起来比她这个死了老公的还忧愁。 她一向不爱听段含烟说池家的事儿,这么个脑筋简单的家伙能嫁给北城排名前三的富豪,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给人一种没苦硬吃的感觉。 段含烟和表姐从小一起长大,表姐长得漂亮又聪明,段含烟则空有脸蛋,成绩很不好。成年之前她一直是表姐的跟班,什么都听表姐的。即使姐妹情中掺杂着互相较劲、羡慕嫉妒等等复杂的情绪,这么多年来,段含烟依然把表姐当成最重要的朋友,什么都爱和她说。 见表姐对她的遭遇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段含烟忽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笑着说:“我那个未来儿媳妇的爸爸,你知道是谁吗?” 姜宜初刚才根本没认真听,连她未来儿媳妇叫什么都没记住:“是谁?” “明铮啊,小时候圈子里出了名的明家三少,北城第一帅。”段含烟说,“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 姜宜初闻言愣住。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她已经记不清了。 明铮比她大了好几岁,凭一张神仙似的帅脸,捕获了无数上流圈少女的芳心。 姜宜初年少时暗恋过明铮几年,听说他玩的很花,女朋友一抓一大把,姜宜初便想着自己也许有机会,可惜人家嫌她年纪太小,根本看不上。后来她长大了,明铮也娶了一个家世相当、性情柔顺的富家女为妻,渐渐就收心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姜宜初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问段含烟:“你刚才说,池潇要娶明铮的女儿?” “对啊。” “两家差距有点大吧?明铮是他老爸最小的儿子,一直不受重用,明氏这几年听说也不怎么样,你老公怎么就看上他女儿了?” “明氏再不济也是明氏啊,光在北城的厂子就值上千亿。”段含烟叹气,“加上现在要和我们家联姻了,我先生要是愿意扶他们一把,现金流一上去,再创辉煌也不是不可能。” 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如选楚家,整个明氏加起来可比楚家厉害多了。 “也是。”姜宜初点了点头,又问,“明铮现在还单着吗?” 段含烟随意地说:“嗯,单着好多年了。” 话落,见表姐再次沉默了,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忽着,段含烟忽然觉得她刚才那个问题有点奇怪,眉心登时皱了起来:“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宜初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就是有点想回国看看,好几年没回去了。” 段含烟闻言,怎么听不出表姐话里深意。 她虽然一直以来都不太聪明,但是嫁人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洗去了年轻时的单纯。她当然不会认为表姐回国是想要争取年少时得不到的爱情,否则去年她老公一去世她就该回国了,何必等到现在,在听了她说明、池两家将要联姻的时候,才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 明铮长得是很帅,可他的家族地位摆在那儿,今天之前并不足以打动表姐的心。 但是现在,有了池家这门亲事,一切就不一样了。 段含烟突然站了起来,瞪着姜宜初道:“姐,等池潇娶了明家的女儿,整个明家就是我和阿珩阿玥的敌人,你难不成还想和明铮相好,站到我的对立面吗?” 姜宜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几年过去,她这个妹妹倒是长了点脑子,懂得分析一点家族间的厉害关系了。 片刻后,姜宜初脸上带着笑,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出最无情的话:“你真以为阿珩阿玥能和池潇争吗?” “不要痴心妄想了。”姜宜初说,“你的孩子永远也没法和江俪沅的孩子争,你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守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别作妖。” “至于明铮,明家的家风你也清楚,他要上位,未来必然要续娶。”姜宜初也开诚布公地说,“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至少我能向着你,明白吗?” 第84章 独立 段含烟难以置信地望着表姐, 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眼神流露出戒备,脑子则在慢慢地消化她说的话。 “为什么……”她揪住其中一句话, “我的孩子为什么永远也比不过江俪沅的孩子?我才是他池延鹏的妻子, 我段家的实力也不输江家, 凭什么?” 姜宜初耐心地解释:“有很多原因。客观上, 阿珩阿玥年纪太小了,等他们成年,池潇说不定已经掌控了池家, 到时他也会有他自己的孩子, 怎么可能让弟弟妹妹来分一杯羹?” 顿了顿, 姜宜初脸上带了几分同情,像是本来不想说,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说:“主观上,你的孩子在池延鹏眼里,就是不如池潇。不仅因为池潇聪明有本事, 更因为他是江俪沅生的,池延鹏很喜欢江俪沅, 人家是他的白月光,这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段含烟闻言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俩感情非常差,结婚十年几乎每天都要吵架,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你嫁给池延鹏这么久了, 对他的性格还不了解吗?如果你像江俪沅一样天天对他暴怒甩脸子, 你觉得他会忍你一个月吗?”姜宜初说,“江家不是什么天潢贵胄的家庭, 江俪沅的脾气却养得像炮仗一样,谁都看不起, 池延鹏一点事儿不顺着她她就在家里发飙,闹得小区邻居都来看笑话,都这样了你老公也死活不肯和她分手,一直坚持了十年,离婚之后还追到美国去挽回,我朋友亲眼看到他在江俪沅家门口吃了闭门羹。这事儿之前没和你说是不想破坏你们夫妻关系。” 段含烟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他哪里会做这种事……” “我不太清楚他们结婚初期起了什么利益争端,但是池家的飞黄腾达摆在那儿,江俪沅也是真性情,这么厉害的老公说不要就不要了。” 在姜宜初看来,江俪沅就是没有大局观,好像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的荣誉就应该成为妻子的荣誉,仰头望着亭亭华盖就应该忘了心里微不足道的怨愤。 她凝视着段含烟,问:“现在,你还想和池潇争吗?” 段含烟唇瓣翕动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没来由地,竟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姜宜初:“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男人骨子里都很贱。”段含烟说,“池延鹏在前妻那儿吃了苦头,就想给池潇找个温和顺从的老婆,没想到最后又摊上一个厉害的。” “有多厉害?”姜宜初问,“和我说说呗。” 段含烟盯着姐姐看了一会儿,没回话。 姜宜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那句话,她的继母是我,总归比是别人好,多少能帮你制着点。” 段含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是。” - 又一日晚间,明灿独自照顾淼淼睡觉,淼淼穿好睡衣,抱着玩偶坐在床上,看着妈妈走来走去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忍不住问了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或者后天。”明灿边叠衣服边说,“他家里有点事儿,就回去住两天。”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淼淼从床上爬下来,踩着拖鞋走到明灿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闹别扭了?” 自从他生日结束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奇怪,爸爸和妈妈同时在家的时间变少了很多,就算都待在家里,他们也不怎么说话,让人有些不安。 明灿低头看着他,勾起唇角道:“没有呀。” 淼淼眨巴眼睛,发现妈妈说的是真心话,爸爸和妈妈好着呢,根本不需要他担心。淼淼的心情一时间多云转晴,双手抱着明灿的腰蹦了蹦:“妈妈,我今晚想和小小一起睡觉!” 明灿迟疑了一会儿,想起小小前两天刚洗了澡,身上还算干净,勉强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九点之前你们都要乖乖躺好哦。” “yes,madam!” 明灿揉揉他脑袋,从客厅搬来小小的狗窝放在淼淼床边,又拿了两张尿垫进来铺在地上,免得小小半夜想上厕所没地方拉。 把卧室空间留给一娃一狗,明灿关门离开,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没有新消息。 一墙之隔的地方,妈妈一走,淼淼就让小小爬上床,窝在他的枕头旁边。 “你的发型可真酷。”淼淼拨了拨小小头上的冲天髻,“像个手榴弹!” 小小仿佛能听出这不是个好词,拱了拱淼淼的手“呜呜”地叫。 小小:【之前给我梳头的那个人去哪了?现在这个人好菜啊!】 “他回家找爷爷去啦。”淼淼趴在床,认真地对小小说,“之前给你梳头的是爸爸,现在给你梳头的是妈妈。爸爸,妈妈,你叫一叫听听。” 小小:“汪汪,汪汪!” 小小:【爸爸,妈妈!】 “真聪明!”淼淼翻了身,平躺着,把小小举了起来,“你是我的妹妹,你要叫我哥哥,你说,哥哥!” 小小:“汪汪!” 小小:【哥哥!】 淼淼在小小毛茸茸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很久以前就感觉到了,小动物虽然没有超能力,但是只要和人类相处久了,它们就能听懂人类在和它们说什么。 以前每当淼淼和小二说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小二就会用湿湿热热的鼻子蹭他的胳膊和脖子,如果他能听到小二说话,说的应该是【不要难过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淼淼把小小夹在腋下,一人一狗一起躺在床上。 他和小小说起它在另一个世界的狗哥哥小二的故事,说着说着就慢慢地陷入了梦乡。 梦里好像来到了一个非常寂静的、封闭的房间里。 湿湿热热的小狗鼻子贴在他手上,另一只手也被握着,熟悉又柔软的触感,好像是妈妈的手掌心。 …… 次日午后,启明星小学一年级放学时间。 林老师在队伍前头,领着一年1班的小朋友从教学楼往校门走。 淼淼远远地就看见人群中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强压下即将冲口而出的“爸爸”,和老师同学道了声再见,抓紧书包带朝池潇跑了过去。 明媚澄亮的日光下,身穿蓝色学校制服的小豆丁一眨眼就像火箭似的冲到了池潇面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池潇怔了怔,弯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看见他的小脸蛋被阳光照得发红发亮,池潇忍不住问:“怎么这么激动?” “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淼淼说,“爸爸,我好想你啊!” 池潇:“我才走了两天。”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0节 淼淼撇撇嘴:“一天没看见你就很想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淼淼完全忘记了以前他是很习惯爸爸和妈妈有一方长期不在他身边的。 父子俩回到家,过了不久,池潇让淼淼一个人在家里玩一会儿,他开车去b大接明灿。 明灿下课时天还很亮,一走出教学楼,就看见眼熟的黑色suv停在教学楼下的路边。 见过这辆车来接明灿很多次,朋友们都认识了,笑着推搡她:“男朋友又来接你了,真勤快啊。” 明灿心里念叨着哪儿勤快了?昨天就没来。 她抿着唇,脸上有点热,池潇下车绕到副驾这边给她开门,顺手帮她拎了下书包,又引来围观的姐妹们一阵高高低低的起哄。 车门关上,隔绝了室外的喧嚣,气氛忽然间就冷却下来。 池潇和明灿转达了他在家里打听到的有关段含烟那个表姐的事儿。 “她老公是英国人,开了个挺大的物流公司,去年因病去世,和她有个八岁的儿子。”池潇说,“今天之前,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国。” 明灿点了点头。照此情况,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和明铮还没有什么干系。 两公里路,几分钟的车程,之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事儿。 明灿时不时用余光偸觑池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沉闷。 日光从窗外洒进来,流转在男人清俊而冷淡的侧颜,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突起,透着股莫名的压抑。 回家吃过晚饭,七点钟,一家三口都开始学习,淼淼到他的小书房里和老师连线上西语课,明灿和池潇坐在客厅吧台旁写作业。 恋爱后他们养成了一起写作业的习惯,互相陪伴互相监督,渐渐都不爱用书房了。 明灿回想淼淼生日之后的这些天,她的神经确实有点太紧张了,常常冷冷淡淡地绷着脸,也难怪池潇不敢和她说话。 “嘿,池潇学长。”明灿忽然喊了他一声,把笔电朝他那儿一推,指了指屏幕上复杂的算式,“这个你会算吗?教教我呗。” 池潇点头,拿来草稿纸和笔,细致地一一演算给她看。 “原来是这样。” “这是你presentation要用到的式子吗?” “嗯。”明灿说,“后天就小组演示了,你现在有空的话,帮我把ppt里面的数字都过一遍呗。” “行啊。”池潇干脆地把她的电脑挪到面前,手拿着笔在纸上飞快地演算,不出十分钟,他赞许地点头,“都是正确的。” “不愧是我。” 明灿美滋滋地自夸了句,要把电脑抱回来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她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放开电脑,很自然地坐到了池潇腿上,勾着他脖子亲了他一下,柔声问:“你今天怎么了,干什么一直愁眉苦脸的?” 就在这一瞬间,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明灿很清醒地意识到,池潇继母的表姐的事儿,虽然触碰到了她的底线,让人难以接受,但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她对他的感情。 还是很喜欢他。 不想要分开。 池潇仰眸看着比他稍高一些的女孩,沉吟片刻,低声说:“我爸好像知道我们恋爱了。” 明灿诧异:“他怎么发现的?” 池潇:“不知道。” 他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这两天回家住,或许因为他表现出了比以往强得多的沟通欲,池延鹏找时间和他聊了一些事儿。 他对池潇说。 希望他能找一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妻子,希望这个女人把心思都放在扶持丈夫上面。 还暗示池潇,他对明氏没什么信心,希望他不要管明家的烂摊子。 池潇回答说。 他喜欢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事业上的工具。 人家有人家的独立意志,她想做什么,应该得到亲近的人的支持。 就此,父子俩再次不欢而散。 池潇一只手手松松散散地环着明灿的腰,忽然扯了扯唇角,说:“我可不可以问一个特别俗的问题?” 明灿点点头:“问呗。” 池潇看着她乌黑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什么也没有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85章 围巾 问题脱口而出的一瞬间, 池潇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但他并没有收回,只是很安静地仰眸看着她,想借由这个庸俗的问题, 弄清楚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明灿显然被这个问题矫情到了, 眯着眼觑了他一会儿, 说:“我看中的要是那些东西, 高中你追我的时候,我就不会拒绝。” 池潇缓慢点了点头,手上轻轻摩挲她腰际, 笑着问:“那明大小姐看中的是什么?” 明灿被他弄得浑身痒, 脚背绷紧了, 低头要凶不凶地盯着他:“我看中的自然是……你会带孩子呗。” 她勾着唇角,换了个悠哉的口吻:“至于其他条件,算加分项,实在没有的话,也不要紧。” “收拾收拾入赘吧, 一辈子给我端茶倒水。” 说着,明灿捏住了池潇的下巴, 指腹擦过他皮肤,有点刺人,今天好像没有刮胡子。 她低头亲了下他冒出胡茬的地方,池潇顺势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把她压向他, 舌尖侵入她口腔腹地,不知餍足地搅弄纠缠, 攫取甘甜,热气沿着血管钻进身体里, 好像能把心脏都缠绕住。 静谧的空间里尽是细细密密的啄吻声和深深浅浅的吞咽声,因为淼淼还在房间里上课,他们只是单纯地接吻,时而睁开眼睛对上对方同样灼热的眼眸,从中看到自己晚霞一般的倒影。 池潇手掌罩着明灿的后颈,克制地抚摸她温热的肌肤。 回家和父亲谈过之后,对于未来发生的事,他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如果没有淼淼提前来到这里,把时间线搅乱,明灿一定不会喜欢上他。 现在的生活,就像一个奇迹。 他已经做好准备,哪怕失去一切,也要守住这个奇迹。 - 次日清晨,不到六点,拂晓时分,池潇就醒来了。 穿过昏暗的走道,他走进淼淼房间,本来想看看这娃娃睡觉老不老实,有没有踢被子,谁曾想一进门,儿童床的另一侧就冒出一双圆溜溜的小狗眼,警惕地盯着他。 眼见它张嘴要叫,池潇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家伙竟然看懂了,没有乱叫,而是乐颠颠地跑到池潇腿边转圈。 池潇弯腰把它抱出房间,闲着没事,干脆系了狗绳,带它在小区里遛了一圈。 未成年的小小也就比他的鞋大一点,遛着遛着太阳升起来了,薄薄的日光透过晨雾斜照过来,将池潇和小小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巨大的身高差看着让人发笑。 回来的时候淼淼刚醒,坐在床上揉眼睛,脸蛋有点肿,看起来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洗漱完换上校服,池潇把他的书包从小书房里拎出来,对应他今天的课表,检查了一遍书包里的东西。 “下午有体育课。”池潇问,“还是打篮球吗?” “嗯呐。” 池潇走到衣柜前,从抽屉里取出明灿给淼淼做的那个运动发带,往淼淼头上绕一圈,在后面打了个稍紧的结,然后取下来对他说:“上课之前把这个戴上,直接套头上就行,小狗这个图案贴着额头。这样汗就不会流到眼睛里。” “知道啦。”淼淼把发带放进书包的小兜里,“爸爸,妈妈也送了你一条,你用过吗?” 池潇:“当然。” 池潇:「没用过」 池潇:「我怕弄脏了」 淼淼:…… 所以妈妈送给我的你就不怕弄脏是吧! 池潇低头看着他莫名其妙气鼓鼓的小脸,觉得他的眼睛还是有点肿,于是走进卫生间,拿毛巾浸了冷水,又给淼淼洗了一遍脸。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他一遍擦淼淼的脸一边问。 “有一点点。”淼淼打了个哈欠,说,“晚上做梦梦见妈妈和我说话,还带着小二来找我玩。” 池潇闻言愣住。 小二不是这个世界的小狗,所以他梦里的妈妈应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妈妈。 池潇:“你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淼淼:“她问我还想不想当狗狗研究专家,她会带我去找最厉害的老师,教我听懂狗狗说话。” 池潇听不太懂淼淼说的话,而且,如果只是一个梦境,淼淼醒来应该就忘记得差不多了,怎么会这么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人说了什么话? 池潇:“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因为……”淼淼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前,最后和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梦想是听懂狗狗说话,成为狗狗研究专家。” “这样啊。”池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拿着毛巾站起身,看见小小叼着小飞盘过来要和淼淼玩,淼淼让它爬到飘窗上接,小小对着飘窗吠了两声,淼淼笑道“你爬不上去啊”,然后踩着拖鞋跑出房间,给它搬了个小台阶过来,小小就顺着台阶爬上了去,和淼淼玩起了飞盘。 一娃一狗好像都能听懂对方说话似的。 池潇走到卫生间洗毛巾。 淼淼穿越过来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现在的池潇对神奇事件的接受度变高了很多,此时此刻不由得怀疑,淼淼梦里是不是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不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果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他是不是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地方? 之前池潇和明灿就讨论过这个话题。 如果淼淼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们肯定会非常难过,与此同时,生活也会渐渐回到原来的正轨上,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做他们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学习工作、提升自己……所以算是喜忧参半吧。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1节 也不知道明灿昨晚和他说的话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如果他对她的价值只体现在带娃上,那么当她的生活回到正轨,他还在她的正轨里吗?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明灿伸着懒腰出现在淼淼房间门口,看见淼淼已经穿戴整齐,书包都收拾好了,她眨了两下眼睛,低头看手表,确认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半,而不是七点半。 池潇思绪回笼,走过来揉了揉明灿头发:“你陪他,我去做饭。” “轻点,我刚梳过了。”明灿瞪他,“谁弄乱谁再帮我梳。” 池潇勾唇:“没问题。” 说着又多揉了几下,把她一头垂顺长发揉成小狮子似的才罢手。明灿恶狠狠地看着他,直到池潇收回手,信步走出了淼淼房间,她才收回视线,一瞬就变成温柔似水的好妈妈形象,坐在床边和淼淼一起丢飞盘逗小小。 淼淼瞥了她一眼,笑:“妈妈,你头发爆炸了。” “……”明灿说,“等会再找你爸算账。” 母子俩一起玩了一会儿,明灿见缝插针地和淼淼说:“宝宝,妈妈周末要回家住两天,到时候你要乖乖听爸爸的话,上兴趣班的时候也要乖,知道吗?” “好哒。”淼淼抬头看着明灿,等了会儿,主动问,“妈妈,你还想说什么吗?” 明灿一怔,她确实还有问题想问淼淼,只是很迟疑,不知该怎么启口。 这孩子未免太灵了。 “妈妈有事儿想向你打听。”明灿下定决心问出了口,“你知道姥爷和姥姥除了妈妈之外,还有别的孩子吗?比如小舅舅,小姨姨?” 淼淼想了想:“有一个小舅舅,没有小姨姨。” 明灿不由得紧张起来:“小舅舅叫什么?年纪多大了?” 见淼淼眼神呆呆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明灿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为难小朋友,于是换了个问题:“小舅舅长得多高呢?” 这个问题淼淼能回答:“他比妈妈高,比爸爸矮。” “噢。” 明灿在心里计算着,淼淼大约是十三年后穿回来的,如果小舅舅是明铮亲生的,那么他看到的舅舅的年龄至多十岁出头,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不太可能比她还高,所以,淼淼说的那个小舅舅应该是姜宜初带过来的她亡夫的孩子。 明灿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淼淼没有记岔的话,那么明铮和他续娶的妻子,应该没有再生别的孩子了。 只要不给她生个弟妹,继母对明灿的威胁就小了很多,当然,另一个世界没生不代表这个世界就不生,她还是要尽力阻止那个女人嫁给父亲。 明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抬手捏了下淼淼的脸蛋:“宝宝真是个聪明蛋!” 淼淼的表情看起来晕晕的。妈妈嘴上只说了一个几个字,他用超能力听到的心声却有一长串,各种听不懂的弯弯绕绕塞满了脑子,让他这个小笨蛋不明觉厉。 好在最后,妈妈又开心了起来。 淼淼也跟着笑:“妈妈,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你的发型和小小好像,爸爸今天也没给它梳头。” 明灿:“……” 死孩子,刚才白夸你了。 - 转眼到了星期五,明灿下课后,坐上家里司机开到学校接她的车,乘着晚霞回到了位于市区的家。 别墅里,厨师已经备好晚餐,明铮在公司开会还没回来,明灿一个人坐在八人位的长桌边用餐,安静地思考着事情。 明铮几乎每周都会叫她周末回家住,明灿最近正好想探探他的口风,于是顺着他的话回家了。 池潇的继母前两天也回国了,至于她表姐回没回来还不清楚。明灿有预感她俩在国外的时候一定谈到了明、池两家的事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契机,姜宜初和明铮有了联系,然后相看上了…… 明灿单手支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执着勺子往下一挖,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才发现装海鲜粥的碗已经空了。 “小姐,要添一碗吗?”佣人在身边问。 “不用了。”明灿拿擦巾纸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餐厅。 上楼回到卧室,明灿站在窗边消食,屋子里有点闷,她将窗户拉开一条缝,让空气流通起来。 室外的冷风扑到脸上,明灿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匆匆遽遽地跑进衣帽间,她扑到一个不常用的、装着中学时代衣饰品的柜子前,弯腰仔细地翻找起来。 不多时,她从一堆各式各样的奢牌围巾之中,捧起一条没有任何纹饰的酒红色羊毛围巾。 还没有带回家和淼淼的那条比对,明灿的直觉就告诉她,这条围巾就是池潇织的。 一时间,高一那年围着这条好运围巾参加考试的画面涌上脑海。 不仅如此,明灿甚至想起来,池潇和她告白那天,她好像也围着这条围巾。 升上高二之后,她又有了很多新潮漂亮的围巾,渐渐就把它搁置在衣柜角落,直至忘记它的存在。 三月末,春回大地,城市已经停止供暖,佩戴围巾的人也少了很多。 明灿捧着这条围巾走到穿衣镜前,细致地将它围在了脖子上。 然后走到光线充沛的地方,找好角度自拍了几张。 挑出最漂亮的那张,她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聊天框。 联系人的昵称有点长,是她上周刚改的——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 直至现在,明灿看到这个昵称还是忍不住笑。 她揉了揉脸,指尖在屏幕上跳跃,把刚拍的照片发过去。 日月火山:【[图片]】 日月火山:【新买的围巾,评价一下叭~】 第86章 争执 消息发出后, 明灿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到热意一点点窜上脸颊。这还是她第一次给池潇发自拍,越看越觉得角度不够好, 表情也不够自然, 应该先p一下再发……所幸没有点明围巾的来由, 这样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的直觉出错了, 也不会闹得太尴尬。 明灿抓着手机坐到椅子上,点开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关掉, 又点开, 又关掉, 百无聊赖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什么时候回嘛……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轿车驶入的声音,明灿走到窗边,望下去。 昏沉暮色中,她看见父亲从车上下来,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头望了眼她房间的窗户,父女俩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明铮提起唇角朝明灿笑了下,然后摆了个口型,让她下楼。 明灿将手机放进口袋,快步走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两下, 明灿没感觉到,径直走到一楼客厅, 问明铮:“爸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明铮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交给佣人,对明灿说, “听说你回家了,我在路上买了盒牛乳冰,要不要吃?” 那是她上小学的时候喜欢吃的东西了。 明灿安静地点点头,坐在餐桌边,看着佣人从精致的纸盒里拿出一份小雪山似的甜点,绵密的牛乳冰上面点缀着迷你可颂和鲜草莓,明灿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含在嘴里,眼睛盯着明铮走到她旁边坐下,让佣人泡一杯水果茶来。 明灿:“你晚上喝酒了吗?” “喝了点。”明铮饮酒后常喝水果茶解酒,待佣人将茶泡好端上来,他拿起茶盏抿了口,然后就看着明灿吃甜点,许久没有说话。 这气氛让明灿有些不适,她放下勺子,坦率地问:“爸,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明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灿不禁在心里猜测他要和她说什么。 有可能会提想给她找个继母的事儿,借此明灿就能打听一下他现在和姜宜初有没有联系上。 也有可能要说和联姻有关的事儿。 之前计划让她和池曜联姻的时候,明铮隔三差五就来问她和池曜相处得怎么样,现在联姻对象换成了池潇,他却变得含蓄了很多,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问过这方面的事情。 明铮又喝了口茶,神色仍有些犹豫。 终于还是说出口:“灿灿,爸爸上次和你提的,池董事长的儿子池潇,你还记得吧?” “记得。”明灿说,“不仅记得,我和池潇学长还挺熟的,您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 “是吗?”明铮有些诧异,转瞬又觉得很合理,“你们都是尖子生,和池曜比起来,你和池潇应该更有共同话题。” 明灿心说,何止有共同话题,我们都有个共同的孩子了。 “池潇学长不仅学习好。”明灿嘴里含着甜滋滋的冰沙,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掩饰这份好感,“长得也好,性格也好,总之……什么都挺好的。” 当着父亲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明灿脸皮再厚也感觉有些不顶用,慢吞吞地低下了头,像松鼠似的小口小口吃东西。 明铮这辈子从未听明灿这样夸一个男生,他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这么说,你挺中意他的?” 明灿:“嗯。” 明铮身体向后靠了靠,沉默地看着女儿一会儿,忽然说:“既然如此,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明灿愣住。 这是父亲第二次和她聊起池潇,之前一直旁敲侧击,这会儿突然直接提到结婚,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明灿下意识皱起眉:“我还要读研,起码要研究生毕业之后再考虑谈婚论嫁。” 明铮:“可以先结婚,再去读研。” 明灿防备地看着他,语气发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池家那边的意思?” 问题问出口之前,明灿已经知道答案了。 关于儿女联姻这回事,明铮一直以来对明灿的口吻都是“不急”,“你年纪还小”,从来没有催过她结婚。 女孩子书都没读完,早早就进入婚姻殿堂,能有什么好处? 唯一获益的就是夫家那边,能够在她这颗果实还没有彻底成熟的时候,就把她一箭射下,钉死在家庭里。 明灿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足够让她愤怒了,没想到,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话题既然已经开了个口子,明铮干脆把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灿灿,池家那边,希望你婚后入职池家的慈善基金会,料理慈善方面的事情。”明铮说,“刚好你也是学金融的,专业比较对口。” 明灿感觉耳朵嗡嗡地响,父亲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却听不太懂:“星驰集团的慈善基金会?那是什么东西?” 她语气毫不客气,仿佛谈论的是地上的一团垃圾。 她不是看不起慈善基金会,几乎每一个大企业成长起来之后都要搞慈善,世上也不乏某些豪门世家拥有堪比大型金融集团的慈善基金会,但是今天是明灿第一次听说池家有慈善基金会,想必就是个刚成立的家庭作坊,没有体量,没有知名度,估计连明氏旗下的慈善基金会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明灿可是立志要做主明氏的,现在让她去池家搞慈善,是在和她搞笑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2节 明灿想到这儿真的就笑了,眼神却是极冷的,逼视着父亲,让他说接下来的话的时候,后背不禁发了汗。 “正因为刚起步,所以才需要有人去管理、发展。”明铮不着痕迹地错开了女儿宛如寒锋的视线,接着道,“另外,池家那边还希望,你婚后,没事就不要插手明家这边的工作了。” 听到这里,明灿直接站了起来,涨红了脸,怒不可遏道:“爸,你在说什么?我嫁人之后就不姓明了吗?只能奉献给他们池家?那我还读书干什么,直接给他们家洗手作羹汤算了!” “你冷静点。”明铮也站起来,按住了女儿的肩膀,“他们也是不想你太辛苦了。” 明灿冷笑:“那我结婚之后每天闲着不干事,他们就满意了?” 明铮:“你还是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儿,比如小提琴……” “我已经不拉了!”明灿捏紧了拳头,“我早就不喜欢小提琴了!” 明铮:“我看你过年那阵子每天都还在拉啊?”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明灿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谎,她没有不喜欢小提琴,一直都很喜欢,都是被人逼的,所有人都在逼她,她不想让人把她和小提琴绑定,她也有很多别的才华,也可以像男孩子一样去征服钱权之上的战场,所以她才不得不放弃,没想到有一天,她喜欢的人忽然送了一把亲手做的琴给她,让她发觉她还是很喜欢音乐,可是现在,竟然还是被逼得受不了了,又把愤怒发泄在了小提琴上…… 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像个玩偶一样被摆布?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到公平和自由?婚姻如果代表着束缚的话,那人为什么要结婚? “灿灿。”明铮有些不忍女儿崩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先认真考虑一下,有什么意见再和我说……” “我不需要考虑。” 明灿深吸一口气,话音带着寒意, “我的意见是,齐大非偶,这场联姻要不就算了吧。” 顿了顿,她乌黑的眼睛望着明铮,看到他挣扎的样子,她唇边露出哂意:“池潇父亲答应和您合作什么了?您就这么听他的话,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心情?” 明铮眉心紧攥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我也不想听。”明灿深吸一口气,“反正以后你们也合作不成了。” 她收回目光,一眼也不再多看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男人,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 走在楼梯上,四周明明门窗紧闭,明灿却感到冷风肆虐,遍体生寒,手脚末端好像没知觉了一样麻木。 窗外夜色昏沉,浓云遮蔽了天空,没有一寸星光能落下。 本来以为回家这一趟,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听说父亲和姜宜初已经交往,没想到真正的大礼在这儿等着她。 慢腾腾地走到二楼,明灿扶着楼梯扶手,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另一个时空里她和池潇的关系会那么差。 今天听到的这些事,何止触碰到她的底线,简直要把她的底线切开,在里面满满地填上污泥秽土。 明灿很了解自己。 在另一个时空,在她还没有喜欢上池潇的时候,如果她经历了现在经历的这些事情。 何止不可能再喜欢上他。 她一定,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只希望他能离她的人生远远的。 永远,永远也别再来烦她了。 第87章 骑车 北城的深秋, 气温已逼近零下,宿舍落地窗上蒙了一层雾,往外只见模糊的夜色。 熄灯后, 池潇走到落地窗边, 将窗帘拉紧, 不漏一丝光。 摸黑打开一盏台灯, 他干脆地坐在地上,捯饬起了一个方正硬挺的纸箱。 床上的舍友探出头来:“直接送给她不行吗?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她到最后也不会知道是你送的。” “知道了她就不会收了。”池潇将纸箱立起来, 测试了一遍里面的机关, 很流畅,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对舍友说,“轩哥,明天拜托你了。” “小事。”舍友不禁感叹了句,“那些被你拒绝的妹子要是知道你暗恋一个学妹几个月都不敢表白, 不知道会有多崩溃,哈哈。” 另一舍友插嘴道:“老池, 说真的,你这条件主动追谁追不到啊?你都这样,整得我都不敢追我女神了。” 池潇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 垂眼看着完工的抽奖箱, 低声说:“再等等。” 他很清醒地知道,她不会为任何人动心。 所有接近她的行为, 都是飞蛾扑火。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冲动, 少年人的心动就像春天旷野上萌生的青草,蛮横又富有生命力,也许某一天这片野草疯长得接天连地,到时候就算再理智也控制不住。 次日,傍晚放学后,社团巡礼日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社团联合会的抽奖活动在食堂门口举办,抽奖桌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明灿手里捏着一张抽奖券,站在队伍最末排队等候抽奖。 她的目标是奖品中最容易抽到的、由书法社提供的“金榜题名”折扇。 排了快十分钟才轮到她,明灿走到抽奖桌前,桌后站着一名社团联合会的学长,好像认识她似的冲她扬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明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然后就无视了他莫名其妙的注视,抬起胳膊,将手伸进了抽奖箱的洞口。 箱子比想象中浅,她一下就摸到了底,随意挑了一张两折的纸片,拿出来。 在旁边等明灿抽奖的芮以晴挤过来,两个人一起看到纸片上遒劲有力的字样:“特、特等奖!” 监督抽奖的学长带头鼓起了掌,下意识转眸望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高挑少年,然后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条酒红色羊毛围巾,说是手工社提供的特别奖品。 “什么嘛……”明灿接过围巾,嘟囔了句,“我想要扇子的。” 芮以晴在旁边比她还激动:“扇子是三等奖,这个可是特等奖啊!而且一看就比扇子厉害多了。” 说着,她顺手把围巾展开,围到了明灿脖子上,笑道:“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明灿摸了摸柔软的围巾面料,戴着确实挺舒服的,她就没有立刻拿下来。 转身离开抽奖桌,把位置让给后面排队的同学,明灿几步走到食堂门口,站在玻璃门前,把玻璃当做镜子,照了照自己戴这条围巾的样子。 刚才站在这里的池潇见明灿过来了,便走到了食堂里头。 最后一抹霞光消逝在天际,校道上的路灯同时亮了起来,明灿投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也变得更清晰。 她理了理围巾,半张脸埋进去,对着玻璃门左转右转,从各个角度欣赏,唇角翘起浅浅的弧度:“确实挺好看的。” 一门之隔,食堂里光线稍暗,池潇就站在门后不远,望着门外的少女照镜子。 她眼里只有她自己,他的眼里也只有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试戴他亲手织的围巾,酒红色衬得少女肤白若雪,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忽然像月牙似的弯起来,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听见心脏在胸腔里不知疲倦地狂跳。 点开照片的一瞬间,池潇好像回到了高二社团巡礼的那天。 只不过,这次不再隔着食堂的玻璃门。 对面的少女,也不再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女孩明艳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脖子上围着熟悉的酒红色围巾,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发自拍,还让他点评一下这条“新买”的围巾,但没有点明围巾的秘密,像是等着他来说。 和十六岁那年一样,池潇一瞬不瞬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很久,直到小小的狗绳缠住了他的腿,他才回过神,将照片保存,收藏,回复了两条消息。 池潇这会儿正陪淼淼在宠物友好公园里遛狗,几分钟后,没等到明灿的回复,他又拍了几张淼淼和小小的照片发给她,接着给她拨去视频电话。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嗡嗡声持续了很久。 明灿从浴室里走出来,拿毛巾缓慢揉搓着头发,没有立时接起电话。 直到震动停止。 她在浴缸里泡得身上都发皱了,窗外夜色深重,淼淼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明灿还是没有看手机,又去把头发吹干,换上干净的睡衣,咚的一声躺倒在了床上。 心脏被难以名状的愤怒和烦躁包裹住了,即便洗了这么久的澡,也根本无法缓解。 她转身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好看】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让我猜猜,是抽奖抽到的吗?】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淼淼在遛狗[图片][图片]】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在吗?】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 日月火山:【有点累】 日月火山:【睡觉了】 发完这两条消息,明灿将手机关机丢到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虽然知道一切都和池潇没关系。 但是,明灿现在真的不想和他结婚了。 他们这样的出身,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无论如何都抛不开家族。 明灿从不是习惯逃避的人。 除非碰到了真的无解的事情,又不能用斧头决绝地将其劈开,斩断一切相连的血肉。 一旦开口,她可能会控制不住对他说出很难听的话。 所以,在她没有冷静下来之前,还是拉开距离比较好。 - 一整个周末,池潇都没看见明灿,微信消息她也不怎么回。 周日晚上,池潇从公司忙完回来,和阿姨交接班。 淼淼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他床头放着一个新玩偶,池潇看着眼生,问了句哪里来的。 淼淼:“上完兴趣班回来的路上,妈妈给我买的。” 池潇愣住:“不是阿姨去接你的吗?” “是妈妈呀。”淼淼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3节 池潇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公司,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他的行程明灿是知道的,所以她是特意选他不在的时候代替阿姨去接淼淼,然后在他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吗? “我没事。”池潇摸了摸淼淼的头,“快点睡吧。” 淼淼仍坐着不肯躺下去,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妈妈今天也怪怪的,你们真的闹别扭了?” 池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淼淼清澈的眼睛,他勉力笑了下,温声说:“不会的。” 顿了顿,他声音放轻些,接着说道:“至少我,肯定不会。” 小朋友心思单纯,即便有些担心,脑袋靠到枕头上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池潇倚坐在他床头,拿出手机给明灿发了条消息:【明天回来吗?】 这一次,明灿回得很快。 日月火山:【明天再说】 发完消息,明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这么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要么继续在一起,要么分开,就两个选择,非此即彼。 经过这两天,她多少冷静了一些,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了。 等明天,明天忙完,就找时间和池潇谈一谈。 翌日,星期一。 明灿下午的课结束后,来到a大,在能源动力系的实验室和创业团队的伙伴开会。 两个小时的会开完,明灿感觉脑子被僵尸吸走了似的,走出电梯的时候头重脚轻,差点栽倒。 好在身旁的男生及时扶了她一下,稳住了她的重心。 “没事吧?”陈奕骁温声问,“你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儿。”明灿不着痕迹地将被他握住的胳膊抽回来,“晚上没睡好而已。” 他们即将成立一个初创公司,届时会有很多注册和管理方面的工作,于是明灿把她在b大认识的最靠谱的学长,同时也是学生会主席的陈奕骁拉进了创业团队,成为核心的创业伙伴之一。 踏出实验楼大门,夕阳正对着眼睛照射过来,明灿不由得眯起眼,望见乌压压的下课队伍从校道上经过,骑车的占了大部分。 其中有个骑着辆墨绿色越野自行车的男生,瞧着还有点眼熟。 应该不是他。 他这会儿在家带娃呢。 收回目光,明灿和关凌思等人告别,陈奕骁问她要不要回学校一起吃晚饭。 “我不饿。”明灿说,“我就不回学校了吧。” 陈奕骁:“那你去哪?回家吗?” 明灿:“我想想……” 她犹豫着,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目光呆呆地向前瞭着,望见一辆墨绿色在前面拐角绕了一个大弯,径直开上了实验楼下的广场。 夕阳为车身镀上一层金,男生的额发在风中飞扬,下一瞬,自行车倏地停在明灿面前,骑车的人长腿斜支着地,目光在她和陈奕骁脸上转了转。 明灿怔然:“你怎么在这……” “这儿是我学校。”池潇神色淡淡地,瞧不出什么情绪,“又不看我的消息?” 明灿慢半拍地拿出手机,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池潇发消息说送淼淼去同学家了,问她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不仅没看见他的消息,还出现在了他学校里,也不去找他。 “我刚刚在开会。”明灿说,“手机调静音了。” “嗯。”池潇点头,接着问她,“回去吗?”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明灿抬眼望着他,脸上透着莫名的生分:“怎么走?” 她视线不由得落在他的自行车后座。 这辆车的牌子她认识,很出名的越野自行车品牌,原车肯定不带后座,显然是后来安上去的。 陈奕骁:“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这话是对池潇说的,暗示明灿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坐这么餐风宿露的交通工具。 “劳烦陈主席关心了。” 说罢,池潇长腿一跨,径直下了车,从书包里掏出一件防风的薄外套,打开披在明灿肩上。 明灿后退了一步:“我不冷。” 看见她下意识的戒备,池潇心脏抽动了下,手上动作没停,只是变得小心翼翼,帮她披好衣服,低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过来。” “算了。”明灿瞥一眼他的自行车,“就这个吧。” 她走到自行车旁边,拍了拍后座,背对着两个男生,侧身坐了上去。 池潇很快绕到她面前来。 垂眼瞅见她白生生的脸蛋,没有在看他,眼睛发直地望着前面熙熙攘攘的道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弯腰握住明灿身上披的外套的衣角,池潇将拉链头两端对齐,忽然听见明灿喊了声“学长”,他抬起眼睛,才发现她喊的不是他。 “拜拜。”明灿朝陈奕骁挥了挥手。 池潇指尖捏着拉链,一下子从最底端拉到了最上面,领子竖起来,包住了女孩瓷白的下巴。 明灿不得不收回目光,下唇碰到冰凉的拉链,她伸长脖子把下巴解放出来,没好气地看着池潇说:“快走吧。” 池潇将书包反背到前面,载着她往校门的方向骑去。 明灿这辈子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双手紧张地抓着屁股下面的坐垫。 校道上有不少减速带,她被颠了好几下,终于舍得抬起手,轻轻攥住了池潇的衣服。 暮色四合,随着金乌沉入地平线,气温降得很快,明灿却丝毫不觉得冷,忍不住仰起头,望见池潇的头发在风中放肆地飞扬,平直宽阔的肩连着劲瘦腰身,像座峻拔的、让人仰望的山峰,能够抵挡住前方袭来的所有风雨。 微风送来熟悉的薄荷清香,余晖流淌在男生微微鼓动的白色卫衣上,像随风而起的金色河流。 明灿不自觉攥紧了他腰际的卫衣布料,手指时而隔着衣服,触到温热紧绷的皮肤。 两公里的路,明灿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没有靠得太近,耳边充斥着道路的喧嚣,还有她自己规律而又快速的心跳声。 池潇骑得并不快,二十多分钟才骑到家楼下,明灿全程只是抓着他衣服,没有靠过来一下,也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他问她想吃什么。 “不饿,开会的时候吃过东西了。”明灿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转身回了主卧。 房门关上,她背贴着门,猛地出了一口气。 实在是。 说不出分手。 和他分开,绝不是她可以办到的事情。 明灿走进衣帽间,换身了轻便的居家服,又来到卫生间,捧起凉水扑到脸上,一遍又一遍,直到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灿戴上束发带,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擦干净脸,对着镜子摆了个平静淡然的表情,这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怎么了?” “喝果汁吗?”男人站在门外,左手递过来一杯鲜榨果汁,是她最喜欢喝的青瓜雪梨。 明灿淡定地朝他伸手:“给我吧。” 池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果汁仍握在手里,低声问:“我能进去吗?” “你进来干嘛?” “随便看看。”池潇说,“来这儿这么久了,都没进你房间坐一坐过。” 明灿仰眸看着他,目光像被火星子点着了,突然变得滚烫。 “可以。”明灿咬了咬牙,不等池潇动作,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拽进了她的房间。 房门在身后砰地阖上,池潇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做,手上的玻璃杯轻轻晃动了下,青绿色的果汁飞溅了几滴出来。 明灿手按在他胸口,仰起素净的脸,脸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他,像锁定了一件她的所有物,艳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进来了就永远不要再想出去。” 仿佛想把他永远囚禁在这里,抛却一切身份,只属于她一个人。 池潇忽然弓下身,像是忍耐已久,终于受不了了似的,用尽全力抱住了她,低哑的声音沿着骨骼传进她肺腑:“你再不理我,我真的要死了。” 第88章 果汁 明灿怔怔地闷进了他怀里, 不知为何,眼眶涌上来一股酸涩。 身体被修长的臂膀紧紧箍住,力劲之大, 好像要将她揉进骨血, 与他合为一体。 男人下巴埋在她颈窝, 凌乱的短发轻蹭在她脸侧, 明灿被动地踮起了脚,紧贴的胸腔隔着衣物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这一瞬间,明灿意识到池潇肯定知道他家里对这场联姻有怎样的要求。 他很清楚她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 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能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 是啊。 说出来有什么用呢。 思及此, 明灿小幅度挣扎了下,手抵在池潇胸前,将他推开一些。 她眼眶有些红,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明亮,镇定地直视着池潇说道:“我没有不理你, 只是……不想和你们家联姻了。” 她语气还算平静,忽然话锋一转, 抵在他胸口手攥住他的衣服,整个人凑上前去,告诫似的说:“就算不联姻,你也是我的人。我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她看中的人, 长这么大唯一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池潇手臂环在她腰后,胸口微微起伏着, 冷白的皮肤染上一层微醺似的绯色,琥珀色眼睛凝视着她, 像个忽然得到宽赦的犯人,从绞刑架上释放下来,蒙在头上的黑布被扯下,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让人觉得生命是如此不可思议。 他缓慢地呼吸,将紧张的情绪收敛起来,眼底渐渐浮上笑意:“是要我入赘的意思吗?” “没错。”明灿不客气地揪紧他的衣领,眯眼,“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4节 语气带着掌控者的意味,不容抗拒,好似他要是敢有意见,她就会立刻找根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关在这里永不见天日。 “没有意见。”池潇回答得很干脆,罩在她腰际的手贴近了些,隔着轻薄的家居服抚摸她腰窝的折角,低声说,“我就是,还想再挣扎一下。” 明灿被他摸得几乎立刻就腿软了,攀在他胸前借力,声音发颤:“挣扎什么?和你爸谈判吗?” “嗯。” “怎么谈?” 明灿对池潇父亲的印象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封建上位者,顺他者生逆他者亡。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她说,“你打算用父子亲情威胁你爸吗?” 不管怎么说,池潇都是池延鹏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也是他一直以来培养的继承人,如果池潇真的拿这个去威胁他爸,或许会管点用。 毕竟再冷血的人,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直以来寄予厚望的长子抛却一切,连他这个老父亲都不认。 池潇语焉不详地“嗯”了声。 其实并不是。 用父子亲情威胁他爸这招,他之前已经用过了,在向父亲表明他喜欢明灿,不管不顾地讨要和明家这门婚事的时候。 当时,他愿意放弃池家给予的一切,只要能和明灿在一起。 那一次父亲妥协了,同意推掉和楚家联姻的计划,转而联系上了明家。 但是同一招不能用两次。 父亲那样独断的人,被逼狠了,说不定真的会让他滚出去,随便和谁在一起,从此和池家再也没有关系。 池潇从前确实是个物欲很低的人,不在乎金钱权势,正所谓无欲则刚,他并不介意被扫地出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明灿不是因为他家里的条件才喜欢上他,可是她也说了,那些是锦上添花,是有了就会更好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和她并肩而立,一起站在高处。 纯靠卖肉的话,能绑住女人的心多久? 别看明灿个性非常强势,喜欢所有人都听她掌控,其实她骨子里还是个非常慕强的人。 她只看得上最好的。 所以,池家继承人的位置,他想继续抓住。 不想失去一切,变成和她差距太大的废物。 至于该怎么和父亲谈判,池潇虽然还没想好,但是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他也不是只有血缘关系这么一张牌。 他还有脑子,有能创造新的财富的,真正的价值。 “你在想什么?”明灿踮起脚,将池潇整个人壁咚在墙上,“干嘛半天不说话?” 她现在暴躁得像根浸了火油的引线,本来就因为池潇家里的事儿看他非常不爽,现在他稍微有点心不在焉,她就像点着了似的噼里啪啦,要炸开了。 “没干嘛。”池潇被她挤得后背贴紧了墙,垂眼温柔地看着她,无奈道,“能不能先让我把果汁放下来?” 明灿一愣,才想起他左手一直抓着杯青瓜雪梨汁,是刚榨好拿给她喝的。 “哦。”明灿退开一步,松开了一直揪着池潇衣领的手,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顺着他胸膛一路滑了下去,不轻不重地刮过男人结实的胸肌和腹部,直到在他衣摆那儿离开。 池潇神色未变,敛眸淡淡睨着她,身上肌肉却像是属于她指尖的臣民,在她撩拨的一瞬,立刻绷紧了。 卧室门内是一条短短的走道,天花板上两排无主灯投下暖黄的光芒,照得人眼睛都要融化。 就着这旖旎的灯光,池潇看见明灿细白的脖颈下,锁骨上面一点的地方沾了滴浅绿色的汁水。 想来应该是他刚被她拽进来的时候,没拿稳杯子,不小心溅上去的。 她的体温似乎挺高的,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那一滴果汁似乎都要被烘干了。 明灿正欲转身,让池潇往里走。 下一瞬,她刚退开的身体又被搂近,池潇忽然俯身凑向她的脖颈,温热的嘴唇贴在她锁骨上方,似乎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明灿全身过电似的一颤,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胳膊,免得腿软栽下去。 “你、你干嘛?” 池潇很快直起腰,云淡风轻地说:“你那儿沾果汁了。” 话落,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眼睑半敛着,冷淡的眸子变得幽暗深邃,像只勾人的狐狸。 明灿看到他眸底映出的她的脸,被晚霞晒透了似的艳丽。 她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有点干渴,忙不迭双手拿走池潇手里那杯果汁,捧到唇边。 池潇:“太凉了,慢点喝。” 明灿不搭理他,一大口冰甜灌入喉咙,舒服极了。 手腕忽地被捉住,池潇将她的手连同杯子拿开些,俯身去吻她的唇角。 尝到果汁的甜味,他眸底颜色更深,却没有深入她唇缝,只是浅尝辄止。 明灿被他搅得心痒,刚想亲他他又走了,忍不住发起脾气:“要喝拿去。” “不用。”池潇堂而皇之道,“只喝你流出来的。” 明灿登时想捂住耳朵,止不住想起上回在车里弄了他一脸,整个车厢里尽是咕叽的吞咽声……这话太下流了,肯定不是她脑子长歪刻意要误解。 她双手抓紧了杯子,又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眼睛却不受控地向上仰,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什么时候去接淼淼?”明灿突然问。 “八点。” “噢。那还早。” 明灿刚才看过时间,差不多六点一刻。 主卧的全景窗户窗帘敞开着,西天的绮霞还未彻底散尽,空气像被染了色的实体胶质,朦朦胧胧,半个城市都笼罩在昏昧的粉紫调光晕中。 “怎么不接着喝?”池潇问。 说完又低头亲她,还是只亲唇角,好像那儿还沾染着没被舔舐干净的汁水。 “不是你说太凉的吗?”明灿抓着杯子,轻声细语地说,“我也觉得太凉,喝不下去了。” “那岂不是浪费了。” “不浪费。”明灿咬了咬唇,乌黑的眸底隐隐摇曳着火光,将她本就明艳的脸庞点缀得更为妩媚。她单手举起杯子,杯沿抵着唇,却没有张唇喝,手握着杯子慢慢倾倒,碧绿的果汁混着晶莹细小的果肉从唇角,顺着唇角淌下来,沿着白净细腻的下颌,坠落到脖颈,锁骨,接着滑过柔白的胸口,直至隐没在丝质家居服下面,渐渐把布料也染成了浅绿色。 好凉。 明灿轻轻地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地战栗。 果汁黏腻的感觉好似能钻到皮肤底下,顺着血管缠糊住了她的心脏。 但心脏还是不顾一切地剧烈地跳动着。 女孩的眼睛是世上最明亮的宝石,此刻像蒙了厚重的水雾,光芒穿过雾气变得荡漾,却依然有着与世无双的骄矜和高贵。 她仰头看着池潇,慢慢放下杯子。 “你喝吧。”她说。 命令的口吻,声音却是娇脆,尾音微微颤抖着。 一杯果汁有几百毫升,大半杯都浇到身上,明灿的腿都被淋湿了,丝绸质地的裤子贴紧了大腿,黏得不行,丝丝缕缕的冰凉很快就被她的体温熨热,淌到脚上的时候,都不觉得冷了。 池潇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惊讶于她的大胆。 “只能用嘴?” “别的地方能用喝这个字吗?”明灿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学老师,不允许错误的词语搭配。 “那正好。”他低眸,“我喉咙干得要冒火了。” 说完便欺身吻住了她被果汁浸得湿润的嘴唇,沿着她下唇的轮廓描摹,舌尖将沾染在她唇角的果肉卷进口中。 “好甜。” “你……别说话。” “那不行。我亲手榨的果汁,我自己不能夸?” “再说了。”池潇漫不经心道,“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我天生话多。” “……” 明灿被他呛得脸更红,双手泄愤似的掐他肩后鼓胀的肌肉。 男人滚烫的唇舌很快行进到她下颌,舌尖细致地舔她漂亮的脸蛋轮廓,接着又沿青绿的路径,虔诚又迷乱地吻下去。 第89章 挨着 明灿洗澡一直以来都很细致, 要花很长时间,这一次更是破天荒的漫长,蓄意倒在身上的果汁的浅碧色好像染进了皮肤里, 轻易冲洗不掉, 偏要反复地拂拭, 甚至搓碾研磨, 才能彻底得弄干净。 好像扶着台自动洗澡机,还是那种程序出了故障了,研判不出哪里浇得最多最需要清洗, 只逮着几个于他而言紧要的地方着重对待, 让明灿失去重心, 只剩一只脚踩着地,好几次要摔倒又被捞起来,直到背倚着墙也稳不住,因为最隐蔽的境地也有人排闼闯了进去,不知在搜罗什么东西。 池潇一开始倒还遵守词语搭配的规则, 只用那一个工具饮用。 渐渐的,监督的人也头昏脑涨了, 他便乖张起来,手也加上去,说是口艺不精,还问她是不是刻意给他加重任务, 那一杯青瓜雪梨汁有多少毫升他是知道的, 现在是远不止。 在低处的人,明明没有洗澡, 额发却湿掉了,被冷白似玉的肌肤衬得, 那短短的凌乱的头发黑得浓郁、瞩目。 明灿一直知道这家伙是手艺人,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用沙子搭的城堡一塌糊涂,他的却异常精美,她就看出这人的手艺非同凡响了。 但说他口艺不精她是断不会信的,光说喝水,打一场篮球赛下来他就能一口喝掉一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再说嘴上的才华,她已经认清他根本不是初识时那个半天闷不出一个屁的高冷男神,他什么都会说,也什么都敢说,舌尖上的劲道,她从上至下都刻骨感受过了。 池潇虽然破坏了一些规矩,但是交给他的任务却是认认真真完成了,一路遥遥喝到纤细的小腿下边,至脚踝,抬起来还要继续,冷不防被人踢了一脚。 “等会儿别再来亲我。” 池潇挑了挑眉,一副东风吹马耳的样子,往上直接衔住了她叽里咕噜冒泡的嘴。 亲得狠了,手指接替去,明灿不能思考,脑子里白茫茫的,抹掉雾气看清些,竟然全是赞扬的词汇,夸他会办事儿,比她吩咐的期待的,完成得何止圆满,简直要溢出来了,泛滥成灾。 她大口呼吸,转眸看见窗帘早就紧紧闭合了,也不知最后一抹夕霞散去了没有,外面天色是怎样的黑。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5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再望见他眼睛,屋子里亮着一排射灯和一盏无主灯,交相辉映,把他浅淡的眸子映照得幻丽。 靠墙微仰着头,身高差回归现实,明灿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恶狠狠地夸他,往下还在挤兑着他的手,拘得极紧,让人搞不清她真实的想法,是去还是留。 “真的不饿吗?”池潇低下头,忽然提起刚回家那会儿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她冷淡的回应,他像是不计前嫌,大发善心地问出这一句,兀然离开的竹节一般修长漂亮的手,指面都泡起了皱,“我看你饿得不行了。” 像要把入侵者嚼烂了吞进去。 明灿完全是不受控地就抱紧了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是局促不安的,除了那张嫣红小巧的嘴,明知他意有所指,却还在强行淡定着,用很没有说服力的发颤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不饿,你不知道我开会的那两个小时都吃了多少东西。” “吃了什么?”池潇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轻而易举的样子,往主卧外边走。 明灿这时终于感觉到冷了,她的房子是恒温恒湿的,但耐不住有人刚洗完澡不擦干也不穿衣服,水意蒸发会带走热量,她拼命忍下战栗,紧紧抱着池潇,还在装个平静又冷淡的人,和他聊着再正常不过的话题:“他们博士生的实验室有提供下午茶,还挺丰盛的,什么小吃都有……等等,你怎么把我抱外面来了?” 池潇:“回房间拿点东西。” “那你自己回去,抱着我干嘛?”明灿敲他肩膀,同时又勉力往他怀里缩,“外面有监控的!” “监控只有我们两个能看。” “那、那也很奇怪啊。” 所幸池潇走得很快,回到他住的次卧,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两件衣服,全程都没有把明灿放下来。 看到他弯腰打开床头柜,拿了个小玩意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备好的,明灿眼睛像被烫到,一时间往哪里躲都不是。 她挣扎起来:“放我下去!” 池潇这会儿只用一只手抱她,另只手夹着衣服,抓着盒子,顺理成章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安静点。” 明灿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样“打”,羞耻得不行,却不得不安静下来,磨蹭间感受到愈发显著的变化,他同时恶劣地松了松手,任她往下塌去,明灿慌忙往上爬,抱紧了他的肩,咬牙道:“你怕我跑了不成?” 要不干什么非要抱她过来? “嗯。”池潇干脆地认下了,另一面清晰地感受到,只接触了很短暂的时间他的长裤就已经浃透,难怪她会这么乖,被打了也只是挨着。 回去路上接着问她:“那么点东西就吃饱了?” 好像一定要听到她说饿,最好饿得能把他给吃了,他才肯罢休。 “不止吃了实验室里的下午茶。”明灿偏不如他的愿,哼哼唧唧地说,“陈老板今天第一次来开会,客气得紧,带了很多水果还有糕点……” “陈老板?” “就陈奕骁。学生会里好多人这么叫他,我也就跟着……”话还没说完,她忽地被迫闭了嘴,腿终于被放到地上,却只有一条。 今天闹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严严实实地堵住她的嘴唇,舌尖蛮横地撬开牙关,搅弄她柔软的舌头,灼热的气息渡进去,手上将她分拨开,熟门熟路地藏匿。 明灿推了两下推不开,终于能呼吸上来的时候他又把她放了,拉开些距离。 身后不远就是床,明灿腿软得几乎立刻就要倒上去,心里却是抗拒的,忍不住念叨:“好脏。” 刚才那一轮清洗,显然不能达到可以躺到床上去的干净程度。 甚至把人弄得更黏糊了,像在炎炎夏日之下长跑,全身都被太阳吻了个透。 于是转移阵地,洁净的瓷砖反射着明亮的灯芒,将一切遐想映照在光亮的现实里,让人去直视,去惊叹,进而更切实地接纳。 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每一丝震颤,都是属于她的。 这个人,全部,是属于她的。 比想象中艰难得多,明灿是想要见证的,但是她的眼睛可耻得睁不开,边抽气边把头撇向一边,没一会儿又被人掰回来。池潇凝视着她,动作带着掌控欲,握住她的下巴,手指陷入她柔软的脸颊,进而又凑过来吻她。 渴望氧气的嘴唇被咬住,满是侵略性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涌进来,明灿几乎要窒息了,不由自主地反咬他,不止一处,像只野生难驯的小兽,牙尖尝到铁锈味的一瞬,耳边又听到让人心尖震颤的声息,难以想象池潇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掀开眼皮看见他眼尾的绯红,明灿更放肆地咬他,同时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颈,忽然间好像切实地代入了自己是一座火山这件事,而且还是全世界最最活跃的那一座,活动的周期短得令人发指,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被咬的人竟然还有闲心笑起来,嘴对着嘴,变着法儿地夸她厉害。 明灿由着羞耻生出了无限的愤怒,这愤怒让她不仅咬他,还连抓带挠,扬言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这么凶干什么?”池潇看她手在浴缸沿上怎么都抓不住,好心抱紧了她,饶有兴致道,“我真心佩服你,你怎么搞得好像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 难道不是吗?这副样子不可能让第二个人看到,唯一见过的人自然要死死攥在手心里。 “我一辈子不放过你,你还有意见了?” “没有,我太惊喜了,惊喜到神志不清。” “神经病。” 明灿想起来些,腰肢立刻又被握住,拖得更低。 眼神又对上,她极不情愿地读懂他眼里的含义。这才刚开始。 热水涌上来,明灿的手和浴缸沿像是结了八辈子仇,无论怎么样都抓不稳。 狗屁浴缸,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跟着我的手走不行吗? 明灿完全意识不到是她自己的问题,同频才能借力,她现在能依靠的唯有池潇。 水雾在空气中蔓延缭绕,热意无限地蔓延膨胀,将密闭的空间挤压得再盛不下除了他们之外的事物。 因差距太大造成的天崩开局已经度过去了,明灿勉力地想要占据主动权。 脑子里不禁想起前几天在学校,午休时间,许嘉筠拉她打游戏,明灿上线看到一个亲密关系申请,竟然有人要和她绑定情侣关系。 那人的id名叫cx1234。 明灿忽然想起来,上学期似乎和这个人打过两场游戏。池曜的一个弟弟管他叫表哥,池曜也管他叫哥,加上这个毫无个性的id,明灿想不猜到他是谁都难。 那两把游戏池潇玩的是瑶,骑在她头上摇花手,但他主玩的位置其实是打野,和明灿一样。游戏里他给她让位置了,但是现在,他们之间没有谁会让谁,真刀真枪地相逢在了战场上。明灿握有微弱优势,因为她现在是骑人的那一个。 她掌握着敌人的武器,敌人也用武器掌控着她。 明灿身上永远有着不服输的劲儿,即使在失魂落魄之时也要和他较劲,拼出个胜负,池潇却并不这么想。 他或许拥有武器,或许试图侵略,但是终点应该是被她紧紧地攥住,彻底地征服。 他不断迎合她最喜欢的,反反复复,明灿却绝口不承认那是她最喜欢的,可她的脑子和行为是完全分开的,她的举动告诉他她真的喜欢死了,恨不得强迫他住在那里,这真是让人兴奋,因为他也非常喜欢。 明灿喉咙里冒出她自己都听不懂的奇怪声响,脑子里则一如既往地在怼天怼地,痛骂某人让她变成触控机器,而他作为掌控者,指令下达得太狠太快,令她无法反抗,不受控地就去执行,几乎要失去自我意识。 仅剩的自我意识又告诉她。老娘真喜欢这样。 第90章 哔哔 脖颈迷迷糊糊地一下下往后仰, 明灿翘首瞭着天空,在浮晃的视野中,看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烟圈, 时而圆润, 时而涣散, 心余力拙地维持着形状, 却在下方猛烈的劲风吹拂下,不断向上飘悬,直到再无高处可去, 轰地撞上了天花板。 于是烟圈碎掉, 彻底失去理智的形态。 电流在积雨云之中滋滋作响, 穿透了每一个角落,将所有机能都麻痹,再也蓄不住雨。 在满室弥漫的雾气中,池潇能清晰看到她的形状,既快慰又为这不由己的快慰而不忿, 渐渐散作云霞,火烧云的颜色, 将他的眼眸也映得灼灼。 明灿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越要搜肠刮肚地找个话题聊聊,阻止这空白无休止地蔓延,同时也为这张不听话的嘴找点儿正经事做, 别再抛声衒俏地吟弄春意。 什么话题好呢…… 她这边正努力地把放飞魂窍的风筝收回来, 偏有人不顺她的意,执一把钝长的剪子, 悍然地将风筝线剪断,一双漂亮又混账的眼睛凝望风筝飞远了, 长久地在青空中飘摇,就是不允她落地。 飘远了的人想回到踏实的地上,只能摒弃遐飞的思绪,搜寻实感来代替。 实感是她在这场游戏中唯一的对手,贴在她身前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他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让她主动或被动地一直监控着他,看他喉结艰涩地滚动,像冰块突出的一角似的锋利;看他宽阔的肩微微耸起来又塌下去,想象着地球上哪里的版块会有这么密集的地壳运动;看他力量感极强的腹肌极规矩地排列着,由宽到窄,像数学公式一样完美,不得不承认数学是最美丽的学科,世界万物的奥妙都能用数字符号来描绘,一如她现在潜心地、求知欲极强地计算着她此刻被探索出的容积,数字和符号在脑海中飞旋,得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答案。 接着自信地承认,女人拥有无限的潜能,比数学更完美,理应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真让人敬佩…… 说好了关注实感,莫名其妙又被遐想带跑了。 池潇一瞬不瞬地品读着她,把她的警惕,她的逸兴遄飞都深深地收入眸中。其中最清晰的一个认知是她现在肯定不饿了,不需要用脑子猜想,光垂眸俯瞰,就能看出来她今晚进食已是海量。 终于从迷幻的世界抽身回来,明灿累极了,像狂风摧残的风筝抖索着落到手上,她总算有余力去思考方才那个问题——聊点什么正经的呢? 不中用的脑子只能翻出他们跌进这里之前最后聊的一个话题。 饿不饿? 明灿想起在a大碰到池潇的时候大约五点多,他骑车应该是去往食堂,没想到半路碰到了她。回家后他问她要吃什么,那时候显然是想和她共进晚餐的。 直到现在,又过去很久了,他确实该歇下来填补一下他的胃。 明灿两条手臂要掉不掉地挂在池潇肩上,声音细碎似蚊呐:“你、你还没有吃饭吧?” 耳边尽是踏浪声,池潇根本听不清:“什么?” “我说。”明灿憋了两秒的气,再开口时,声带的震动加剧,嗓音明显响亮起来,“你没吃饭吗?” …… 池潇:? “不、不……”这一下还击让人几乎亲眼看见金星坠落在地球了,明灿使劲地扒拉他,小兽似的本能反应,动作没有半分气势,全然慌张地告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几辈子吃斋念佛都难修来此刻看到她这样毫无底线地退让。关于谁饿不饿,谁吃饭了没这个话题无休止地进行了下去,明灿一开始坚定地阿谀奉承池潇一定吃过了,这个法子不太管用之后她又走上了卖惨之路,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人设崩得一干二净,言之凿凿地哭说她这辈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饱过,如果现在立刻去看医生的话医生一定会秒下诊断说这位患者快要坏掉了。这时候诊室的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姓池的长得超帅的年轻医生,二话不说把她嘴巴掰开往里看,异常认真地询问她是吃了哪位学长学姐送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是池潇学长。”明灿也很认真地答复。 医生满意地点头,眼神很是温柔,眼尾扬起来,带着细微的震颤。 又过了许久,雾气像墙纸把浴室玻璃完全地封住,池潇从水里捞了只滑不留手的鱼,浴巾一裹随便擦擦又丢到了床上。 呼吸到冷冽的空气,明灿一瞬间像换了副脑子似的,眼神恢复了矜傲和警惕,边踢人边哑声怪他没服务好:“我头发还是湿的!” 池潇这会儿正压制着她,一直没离开过,垂眸望见湿发像海藻似的铺在枕巾上,流动的水墨画似地慢慢洇开,极艳丽的脸庞枕在上面,想不了更多,低头又吻住,热气交换间断断续续地回答她:“晚点,我去换床单。” “枕芯也要换。” “嗯。”他气息短促地笑,“床垫是不是也要换。” “……” 明灿晕惨惨地想家里哪有能换着用的床垫啊,这个牌子的床垫可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也不知道国内有没有卖,她睡的床可不能放乱七八糟的床垫,于是又想到绝不能把这个床垫弄脏,但是这是她可控的吗…… 自诩天生话多的人这会儿忽然又缄默了。 抬眼望去,冰川似的浅色眼睛沉静地将她通读,眸底又是极幽深的,暗流涌动,明灿突然间无法消受他这无声的专注,衬得另一处声响要掀了天,她两只耳朵几乎要因为过于敏锐而被蚕食掉。 等他终于喊了她一声:“灿灿。” 这一瞬间,明灿好似化作了声音本身,是空谷中涤荡的回声,缠绕着波纹的中心,圈圈层层地往上叠加。 池潇却不满她只做出这样简单的回应,低声下气地,连哄带骗地,问她他是谁。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6节 鉴于刚刚不小心把他嘴咬破了,明灿有点怕受罚,迷迷瞪瞪地说:“潇潇?” 惹来一声沙哑的笑,明灿攀上去把他嘴堵住,深吻间又被他逼着喊了小时候不知道叫过没有的阿潇哥哥,明灿觉得落了下风,恰好对方一滴汗水顺着下颌砸到了她锁骨,她脑中灵光一闪,细声细气地调侃他:“不愧是名字里有六点水的水瓶座男人,果然是水做的。” 下一瞬便让她知道到底谁是水做的。明灿被教育间,还有心思纠正自己:“不对,漏了潇字里面的两点水,你应该是八点水才对。” 池潇:“你还挺细致。” “我不止细致,我还博学。”明灿立刻给他起了个新的小名,“八点水,那就是……?” 小学的时候就有同学管池潇叫八点水,班上还有闲人特地翻字典找出这个字给他看,所以池潇也认识这个字,一听就联系上了。 此刻,明灿非常煞风景地笑场了:“,哈哈哈……我是天才吧……” 没一会儿她便笑不出来,八点水的含义在喉咙里转了山路十八弯,回到了上一轮在浴室里的剧本,她求着点,他无动于衷地说不了,这是她这个天才应得的。 …… 城西三环附近的别墅区。 淼淼和朋友告别后,背着小书包钻上了suv后座,把书包摘下来,再爬到安全座椅上面乖乖坐好。 爸爸今天迟到了几分钟。说好了八点来接他,八点五分车子才开到,虽然只迟到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对于爸爸这样极其守时的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一进入车厢,淼淼就闻到了浓郁的浴液味道,似乎是玫瑰花香。他记得爸爸以前身上不是这个味儿,这个香味更像妈妈喜欢的,这么浓厚,好像把爸爸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池潇今晚先是在融着玫瑰精油的浴缸里泡了许久,事后又去冲澡,用的也是明灿那些花香味道的洗浴用品。 头发都来不及吹,随便擦了两下就穿衣服出门了,一路飞驰过来,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内后视镜里,小朋友圆溜溜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池潇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小区,公路还算畅通,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触控屏上点了几下,给淼淼放儿歌听。 “爸爸。”淼淼坐在安全座椅上,两条小短腿随着儿歌一晃一晃,好奇地问,“你晚上碰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池潇:“为什么这么问?” 淼淼:“因为你下午来接我放学的时候,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伸出两根食指,先把唇角往两边拉得平直:“接我放学的时候,你是这个样子的。” 接着又把唇角戳得高高的:“现在是这个样子的。” 池潇通过后视镜看他摆弄脸蛋,没忍住笑了一声:“嗯,是有一件好事。” 淼淼竖起耳朵:“什么好事?” 池潇手指悠哉地敲着方向盘:“我可能要搬家了。” 淼淼愣住,不由得紧张起来:“搬到哪里去?” 淼淼不想爸爸搬走。 有超能力在,他本来可以听见爸爸的心声,在爸爸说要搬家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搬到哪里去,不用像现在这样呆呆傻傻地等下文。 可是。 今晚自从上了车,只要他对爸爸开启超能力,脑子里就会响起非常高昂的“哔——哔——”机械音,除了偶尔听到妈妈的名字,其它全部都被“哔——”声屏蔽了,频率高得就像狂响的警报,淼淼感觉脑袋都要变成警报器了,简直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大人能想小孩子不能听! 淼淼“啊”地一声倒进了安全座椅里,颓废地对池潇说:“爸爸哔——啊哔——妈妈哔——哔——哔——” “……”池潇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淼淼愤愤地捏着小拳头,必须让爸爸也感同身受一下:“哔——我在哔——哔——哔——” 池潇:“……?” 第91章 抱我 淼淼假装没看见爸爸有多无语, 兀自哔哔个不停,发泄着对超能力歧视小朋友的不满。 池潇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会儿, 忽然又笑起来, 似乎觉得他儿子无论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都很可爱。 发现爸爸一点都没有get到他有多惨, 反而还笑, 淼淼的魔法反击宣告失败,终于丧气地停下了哔哔。 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轻轻地碎了。 “爸爸。”淼淼闷闷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搬到哪里去呢。” 池潇噙着笑说道:“搬到家里最大的房间住。” “家里最大的房间……妈妈的房间?!”淼淼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 一下子从谷底冲上了高峰, “真的嘛, 你们两个要住一个房间,一起睡觉嘛?” 池潇谨慎地说:“只是有这个可能,我在争取。” “那你一定要加油。”淼淼说,“我喜欢你们两个一起睡觉!” “……”池潇被他说得耳朵发烫。 童言无忌,淼淼表达的只是很单纯的, 希望爸爸妈妈关系好的心愿。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池潇不经意地问:“你以前应该没见过爸爸妈妈一起住吧?” “嗯。”淼淼老实地说, “爸爸偶尔会去妈妈房间,睡觉之前就会离开,妈妈从来不让爸爸在她房间里睡觉。” 池潇瞭着前方连成一片的刹车灯,瞳孔映得暗红, 淡声问:“偶尔是多久一次?” 淼淼想了想, 说:“我不记得了,应该挺久的吧, 有时候好几个月你们都不见面。” 那真是,挺低的频率。 没猜错的话, 在那个时空,他和明灿名为夫妻,实为炮友,而且是只满足最低频率生理需求的那种。 池潇轻轻叹了一口气,趁着车子还没启动,回头看了淼淼一眼,见他嘟着小嘴眼睛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池潇喊了他声,说:“小朋友,发什么呆呢?” 淼淼扁扁嘴,说:“我觉得爸爸妈妈还是应该一起住。” 池潇想了想,温声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法律规定爸爸妈妈一定要一起住,男人和女人即便结婚,成为了夫妻,也是有独立想法的两个人,随时都要把尊重对方的想法放在首位,不能强求。如果这两个人互相喜欢的话,自然就会走到一起,想要在一个屋子里睡觉了。” 许多外在因素就能促成一场婚姻,所以婚姻更像是一场外在的仪式,不一定代表着内在的连接。只有感情到位了,两个人才能自然而然地黏在一起,否则就是强求。 淼淼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在现在这个世界,看到爸爸妈妈的感情也可以这么好,他不由自主地感到难过:“所以,三十多岁的爸爸妈妈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对方吗……” 红灯转绿,池潇启动车子,用很轻的声音说:“应该只是你妈妈不喜欢我。” 他想不到任何不喜欢明灿的理由。她的毒舌、强势、暴躁脾气……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靠近太阳本来就有被灼烧的风险,更何况,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是很温柔的,只是不太允许旁人轻易走进去罢了。 回家路上,池潇去烘焙房买了贝果三明治当晚餐,又带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奶油蛋糕牛角包回家,慰劳一下某个自称再也吃不下了、肚子要撑坏掉了的女人。 不久前。 两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破天荒地在床上闹到不知今夕何夕,导致事后时间极其仓促,池潇急着出门接淼淼,根本没时间换主卧里被各种不知名液体浸得湿哒哒的床单被罩。床上的女人即便陷入半昏迷状态,还有力气嫌弃床品太黏,她不要睡这里,池潇只能拿干净被子把她卷起来,抱到他房间的床上去。 接淼淼回到家后,池潇再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明灿侧躺在床上,两条皓白的手臂溜出了被子,床上没有抱枕玩偶之类的东西,她便把另一只鹅绒枕头扒拉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脸颊也依赖地贴在上面,唇瓣的颜色依旧艳红,瞧着还有点肿。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她吧唧了一下嘴,睫毛颤动,瞧着快要转醒了。 “明灿。”池潇弯腰抚了抚她的头发,“起来吃点东西。” 明灿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喊她,累散架了的身体不想给半分回应,直接无视。 现在才八点多,她没有吃正经晚饭,就这么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可能会低血糖。 池潇抓住她怀里的枕头,轻轻往外拽走:“别睡了,醒醒。” 明灿不满地蹙了蹙眉,生怕怀里的东西会离开似的,双手将枕头箍得更紧。 小时候,她虽然也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但是并没有现在这么依赖。 是在母亲临终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 苏稚宁得的是乳腺癌,查出的时候已经是恶性肿瘤,但还是有挺高的几率临床治愈。可惜乳腺癌最忌讳焦虑和抑郁,她在治疗阶段得知了丈夫的背叛,不是固定的小三小四,而是居无定所地玩了一大票人,放浪至极,苏稚宁的这场病一下子变得无药可救。 那段时间,几乎每个夜晚,明灿都要爬到病床上紧紧搂着母亲,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才能入睡。 即便如此,苏稚宁的生命,还是在女儿依赖的拥抱中永远地逝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痛苦和不舍也随着时间远去,抱着东西睡觉变成了明灿身上一个普普通通又极难改掉的习惯。 在池潇不断的骚扰下,明灿终于睁开眼睛,却仍不愿松手,用胸口压着枕头说:“干嘛抢我枕头?” 池潇:“这好像是我的枕头。” “……”明灿才看清周围环境,这里是他的房间,但是那又怎样,“我不管,在我房子里的都是我的东西。” 池潇方才还担心第一次就做这么狠会不会把人弄坏,眼下看她睡一觉起来精气神就恢复了,说明身体素质很好,是个扛造的。 他凑近些揉她粉白的脸,问:“就这么喜欢搂东西睡觉?” 明灿身上酸极了,回想睡前被他欺得什么话都说出口,这会儿少不了气血上涌,语气骄蛮地怼他:“要你管?” “嗯。”池潇点头,明目张胆地提出建议,“以后抱我。” …… 明灿被他突如其来的张狂整得一愣,膝盖在被子底下抵着怀里的枕头磨了磨,不自觉想象把枕头换成眼前这个人,紧接着又联想到他不久前扣着她膝盖掰开的样子,蛮横地狠戾地,一瞬间热意乱涌,明灿猛地把枕头推出去,被子也踢开了些。这儿可不是她的床,再弄脏就丢人现眼了。 “谁要抱你。”明灿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脸颊莫名地红了,乌黑的眸子上仰着觑他,嘀嘀咕咕道,“你太……了。” “太什么了?” “……” 其实池潇听清了。 见她好像他再问一句就要原地爆炸的样子,池潇不再逗她,颇为诚恳地说:“睡觉又不使劲,大部分时候都是软的。” 明灿:“我又不是没抱着你睡过觉。跨年那天硌了我一整晚。” 从胸肌到腹肌再到……总之哪哪都像石头似的,她心理上其实挺愿意抱,但是生理上,确实硌得慌。 “那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没怎么睡着。”池潇说,“一直绷着。” “你干嘛不睡?” “你说呢?”他有点好笑地瞅着她。 明灿把包在身上的被子扯高了些,脖子也结实地裹住,闷声说:“既然你和我在一起都睡不着,干嘛还要我抱你。” “习惯了就好了。”他低眸,声音也低低的,“以后没事儿多抱抱我。” 明灿一怔,眨了眨眼睛,拼命将唇角压下来,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7节 算是答应他了。 - 几日后,到了四月初,清明假期,满城烟雨。 天未亮的时候,明灿就到淼淼房间照顾他起床洗漱,从柜子里挑了件纯黑的套头毛衣给他穿。 吃过早饭,太阳刚升起,三人便启程前往郊区的墓园扫墓。 阴云遮蔽天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墓园里又湿又冷,鹅卵石地面覆着一层雨水,池潇牵紧了淼淼的手,免得他不小心脚滑摔跤。 这一片是私人墓园,环境安静幽雅,苏稚宁的墓碑伫立在玫瑰花丛和其他常绿灌木之间,前后有松柏,碑石很简约,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没有冠以夫家的称谓。 淼淼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尽管墓园常有人打扫,到处都很干净,他依然麻利地卷起袖子,和爸爸妈妈一起拂拭姥姥的墓碑,清扫刚落下来不久的花瓣和树叶。 四周清静至极,鸟雀似乎都还没醒来。明灿之所以来得这么早,是因为不想和父亲或是其他明家人撞上。 其余时候,她可以若无其事地扮演父亲的乖乖女,至少在这一天,她决计不愿意与父亲同行。 “妈,你才四十三岁就有外孙了。”明灿站在苏稚宁墓前,闲聊似的说,“他名叫淼淼,是世界上最乖的小朋友。” 淼淼在妈妈身边站得板正,忽然看到一只蜻蜓从墓碑后面飞了过来,翅膀似乎被雨点打湿了,它飞得不高,发出嗡嗡振翅声,好像在说话。 蜻蜓:「飞啊……飞啊……飞到树顶上去……飞到更高更远的天上去……」 淼淼仰头看着蜻蜓飞走,又听到妈妈开始介绍爸爸。 明灿:“妈,这位是淼淼的爸爸池潇,也是我的男朋友,他……是个好人。” “……”池潇等了一会儿,“就没了?” “好人还不够?”明灿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对我很好的人。” “但是,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对我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好。”明灿的声音低了些,“家里现在又发生了一些事,我想,我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 “肯定不会。”池潇牵着明灿的手,笃定地说,“肯定不会过得不好,肯定不会不开心,肯定不会让你后悔。” 明灿抿唇笑:“你口气挺大的嘛。” “在未来岳母面前,当然要有决心。” 明灿听到“岳母”这个词,手在后面捶了池潇一下。 他们才谈了几天,他就喊岳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羞没臊的人。 蜻蜓飞到看不见的地方了,淼淼收回目光,不知瞥见什么,忽然扯了一下明灿的袖子:“妈妈,那个人是不是太姥姥?” 明灿循势望去,只见清晨的薄雾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裙,气质优雅的老人,遥望见明灿和一大一小两个男生站在一起,她的目光也是一愣。 “灿灿?” “姥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明灿的神情还算镇定,来之前她就和池潇还有淼淼讨论过如果不小心碰到熟人该怎么应对,其中碰到姥姥的概率最大,因为母亲和姥爷相继去世后,姥姥就搬到埋葬了丈夫和女儿的墓园附近的山庄居住,老人一向起得早,清明节这天,她有可能一大早就步行来到墓园看望逝去的亲人,这就很容易和明灿他们撞上。 十几年后姥姥还健在,淼淼认识她,这对明灿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明灿和姥姥很亲,但是她还是决定向姥姥隐藏淼淼的身份。最近这段时间,她和池潇都有预感,淼淼有朝一日可能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到时候难过的只有他们就足够了,不要让老人也体验亲人离开的感伤。 明灿向姥姥介绍淼淼,没提姓氏,说是池潇的弟弟。 至于池潇…… 赵晏如年近古稀,鬓染白霜,眼睛却清澈如青年。她仔细地上下打量池潇,含笑点头:“是灿灿的对象吧?真是好模样。” 又看淼淼:“兄弟俩长得真像。” 小男孩帅气又可爱,赵晏如越瞧越亲切,牵起淼淼的手说:“晚点要不要去姥姥那儿玩?” 淼淼不得已把“太”字去掉,跟着爸爸妈妈喊她姥姥:“好的呀,谢谢姥姥!” 明灿母亲那边的亲人,和明家那边的亲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赵晏如亲切平和,相处起来叫人如沐春风,让池潇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乐汀老师家见过的苏稚宁。 她的女儿明灿脾气那样火爆,像一枚威力十足的小炸弹,她却截然相反,温和柔软到骨子里。正是有这样的妈妈,才能宠出明灿那样张扬自信的孩子。 赵晏如没有像明姝那样对池潇审视来审视去的,她觉得孩子谈恋爱是他们的自由,开心最重要,而且几十年来处世识人的经验告诉她,池潇这孩子虽然和明铮一样,帅得有些过头了,但他眼风清正又坦荡,落到明灿身上时又变得分外温柔,一时间好像再也看不到别人。明铮看稚宁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专注和缱绻。 明灿三人跟着赵晏如到姥爷墓前也祭扫了一遍,天色总算亮些,太阳的光芒似要穿云而出,赵晏如带着他们步行来到她的山庄别墅。 苏稚宁生前多才多艺,会很多种乐器,最出彩的则是画作,是北城小有名气的画家。赵晏如的别墅里有一条长廊,挂满了女儿的画作,明灿每次来姥姥这儿,都要在那里流连很久。 今天也不例外。 长廊里挂的画多是色彩明快、立意活泼的作品,池潇和淼淼跟着她一起参观,走到一幅色调暖黄的水彩画前,明灿突然停下脚步。 “这是……” 画上的景色有些眼熟。 高大蓊郁的树木围绕着一个儿童活动中心,暖融融的余晖温柔地包裹着天与地,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面对面赤脚蹲在儿童活动中心的沙坑里头,似乎正在用沙子堆城堡。 男孩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女孩子穿着粉色的蓬蓬纱公主裙,明灿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有点像我以前住的小区里的儿童活动中心。”池潇站在旁边,忽然说道,“你那天穿的,好像就是这条裙子。” 明灿立刻意识到他说的那天是哪天。 这些年来,她在这幅画跟前走过无数次,直到今天,才发现画上的两个小朋友可能就是她和池潇。 没猜错的话,画的应该是他们初识那天,一起堆沙子的场景。 乐汀老师说过,那天她和苏稚宁找到他俩之后,笑着在旁边围观他俩玩了很久。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妈妈心里产生了画作的灵感。 明灿和池潇对视了一眼,一种奇妙的宿命感在心中无限蔓延。 “茶泡好了,你们还想吃点什么吗?”赵晏如从客厅走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姥姥,这幅画……”明灿深吸了一口气,对赵晏如说道,“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赵晏如道,“你妈妈的东西,本来都是你的,只是先在我这儿放着而已。” 茶水在茶桌上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赵晏如没有细看那画,招招手让孩子们跟她去喝茶吃东西。 明灿往前迈了几步,低头发现淼淼没有跟过来,还站在那幅画下面呆呆地望着。 她走回去,弯腰牵起淼淼的小手:“宝宝在看什么呀?” “又是这幅画。”淼淼指了指墙上的画,“好神奇啊。” 明灿不明所以:“什么好神奇?” 淼淼回忆了一下,认真地说:“妈妈,我来到这里的前几天,也和你一起去看望了太姥姥。” 明灿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这里”指的是“这个世界”,后半句的“你”指的是原来世界的妈妈。 意思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几天,曾经和那个世界的明灿一起来看望了太姥姥。 “然后呢?” “那天。”淼淼望着墙面上的画,说,“你也问太姥姥要走了这幅画。” 第92章 玩我 姥姥走在前头带路, 池潇回头望见明灿和淼淼停在那幅画前不知在说什么,没跟过来。他犹豫了下,决定先跟着姥姥出去, 免得老人家白跑一趟。 “我爱喝红茶, 你尝尝, 这是焙透了的正岩肉桂, 温补。”赵晏如亲自给池潇斟了一盏茶,“灿灿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谢谢姥姥。”池潇双手接过茶盏,拿到唇边抿了一口, “好香。” 赵晏如瞅着他笑, 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实诚、干净, 不像豪门富室淫浸出的那些纨绔。 不一会儿,明灿牵着淼淼走出来,在池潇身边坐下。 池潇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低声问:“怎么了吗?” 明灿拿起属于她的那杯茶,暖热的温度透过茶盏熨在手心。她凑近他, 低声说:“淼淼刚才告诉我,未来的那个我, 也把刚才那幅画要走了。” 池潇怔住,半天才说:“巧合吗?” “可能吧。”明灿说,“但是,这里挂了几十幅画, 怎么那么巧, 她也拿走那一幅呢?” 年轻版的本人就坐在这里,池潇不必揣测那个明灿是怎么想的, 直接问她:“你觉得呢?” 明灿盯着红褐色的茶水,水面映出她的倒影, 她凝视自己的眼睛片刻,轻声说:“我觉得,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小时候的事情,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的心情和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像,才会想要把画带走。” 池潇眨了眨眼睛,问:“你现在什么心情?” “我……”明灿瞄了眼坐在对面,正含笑看着他俩嘀嘀咕咕的姥姥,忍不住脸一热,嘴硬道,“我讨厌你。”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暖意沁入脾胃,全身都活泛了。 十几年后的她和池潇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无解的。尽管他们在淼淼的描述里是一对十分生疏的夫妻,但是,夫妻到底是夫妻,只要不分手,未来日久天长,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的。 也许未来的她从姥姥那儿带走那幅画,就是冰雪消融的契机。 将近午时,阴雨彻底停歇了。 明灿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草木葳蕤的院子。 赵晏如走到她身边:“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她用下巴指了指院子里的池潇和淼淼,两人弯腰站在一颗香樟树下,不知道在观察地上的什么。 “他们在研究虫子。”明灿一脸无语地说,“我就不去了。” 赵晏如笑了笑,和明灿一起望着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她今天才认识池潇,不好对他的人品作风下定论,不过,有一个优点是毋庸置疑的:“小池很会带孩子嘛。” 明灿听完,会心地翘起了唇角:“是吧。” 漫长的细雨方才停歇,每片树叶都是一个微小的池塘,恰逢一阵风刮过,在无数个小池塘噼里啪啦地落雨之前,池潇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淼淼的脑袋。 水珠很快砸湿了手背,他抬头望了眼密密层层的树冠,默默地把淼淼领到空旷一点的地方玩。 午后,三人准备离开了,赵晏如一直送他们到停车的地方。 明灿怀里抱着画,池潇手上也拎着赵晏如硬塞过来的茶叶和点心,淼淼牵不了爸爸妈妈的手,就牵着太姥姥,一路上都在分享刚才研究虫子的发现。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8节 赵晏如越看这孩子越像明灿小时候。或许漂亮的小朋友儿时都是一个模样,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让淼淼以后有空多来她这儿玩。 “我会经常来的!”走到车子旁边,淼淼挥手和赵晏如告别,“太姥姥,你也要身体健康,活到八百岁!” 赵晏如乐不可□□我岂不是变成老妖精了?” 目送孩子们上了车,在苍翠山色中渐渐远去,赵晏如才反应过来,刚才淼淼喊的好像是太姥姥。 不知为何,她第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个称谓很合适。 又过了一会儿,走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照了照脸。 明年才七十,就被五六岁的小朋友叫了太姥姥,看来最近有必要再去做一次除皱项目了。 - 明灿的生物钟十分稳定,早晨一般都会在闹钟响之前就醒来,尤其当次日的工作任务比较重时,她会习惯性醒得更早。 这天清晨,天还蒙蒙亮,明灿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帘紧闭的房间难辨晨昏,她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在脑中过了一遍今天的日程—— 七点半送淼淼上学,八点开始四节课,中午学生会值班,下午两节课,课后去学院团委开会,傍晚参加创业大赛初轮评审,要上台演讲,晚上还有选修课…… 今天的日程过完,明灿瞬间清醒了,睡意全无。 她正侧躺着,活动了一下肩膀,才发现怀里紧紧抱着某个人的胳膊,两条腿也蜷起来,夹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男人仰面平坦,呼吸规律匀长,除了胳膊被她抱着,其余的身体部位都离她有一定距离。 又是这样。 自从让池潇住进主卧,明灿几乎每天醒来都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之前就听淼淼说过,爸爸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睡着之后他就变得冷冰冰的,完全不理人,更不会主动抱他。明灿还想着,既然是池潇主动要求和她一起睡觉,那他多少会变得热情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个鬼样子,每天晚上都只有她单方面地缠着他,好像抱着一具漠然的尸体。 闹钟还没响,明灿不急着起床,没好气地凑到池潇耳边喊了他一声:“喂,姓池的。” “……” “你抱我一下会死?” 池潇眼皮动了动,显然是被她吵醒了,启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下一瞬,他抽出贴在明灿怀里的胳膊,绕到她腰后,猛地将她整个人搂了过来,结实地撞上他胸膛。 明灿脸贴在他心口,心满意足地埋了埋弹性十足的胸肌,唇角翘起来,贴着他的心脏细声细气地说:“我今天早上想喝热牛奶,配牛排吧,五分熟,你再给我做一杯水果燕麦酸奶杯,我带去学校吃……你听见了吗?” “……嗯。” 她说那么长一句,他就回答一个字,明灿严重怀疑他根本没在听:“那你复述一遍。” “……” 回应她的只有沉稳的呼吸声。 “喂!”她推他。 “嗯……” “嗯什么啊你?” 就着昏暗的光线,明灿看见池潇甚至把头往远离她的方向偏了一丢丢,这就不是单纯睡不醒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有起床气啊。 难以置信,一个白天根本没脾气,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介意的人,睡着了竟然会搞冷暴力。 明灿又气又好笑,眯着眼盯着他冷淡又欠揍的脸,心下不由得冒出坏水,水蛇似的手往下滑去,把握住他。 几乎在同一时间,池潇睁开了眼。 他眉心微蹙,眼皮折出深而长的褶皱,往下是一双幽暗的眸子,在昏昧无光的房间里,像是纯黑色,属于夜行野兽的眼睛,捕获住她。 “醒了?”明灿得逞地冲他笑了下。 池潇喘了口气,声音很哑:“热牛奶,牛排五分熟,水果燕麦酸奶杯。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明灿愣了愣,撇嘴:“那你刚才干嘛不说?我看你就是懒得理我。” 池潇:“没这回事。” 醒了之后的他连自己有起床气都不认。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明灿已经出手了,就这么收回,显得她像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总之,你的陪睡服务,我不太满意。”明灿脸烫得要爆炸,强压下忸怩,抓了一下他,轻佻地说,“小潇潇比你听话。” 说完她就要松手,谁知手腕忽然被攥住,不让她离开,紧接着池潇身子侧过来倾向她,连带着环在她身后的手臂一起将她压制得牢牢的,头低下来在她唇上亲了两下,哑声问:“小?” 明灿心跳如擂鼓,忙不迭把脸别开,嘴硬道:“不然叫什么?” 话落,搂着她的修长臂膀忽然收得更紧,掌心绕过来扪在她心上,汇拢住。 下一瞬,那事物立刻变得更过分,明灿的数学脑下意识地估算数据,可谓是龙骧虎峙。 她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努力才没有落荒而逃,眼尾浮上一抹狡黠,手指蜷着,掌控着,装得漫不经心,好像在菜市场挑选瓜果。 沉重的呼吸声错落喷洒在她耳廓,男人眉心的褶皱更深,终于流露出无法忍耐的样子,沉沉地凝视她眼睛:“动作快点。” 明灿“哦”了声,心说走马观花可挑不到好货,于是故意变得更慢更细致,弹棉花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多时,男人宽大而滚烫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握紧了,带着她像攥住缰绳,粗粝的绳索束缚着世上最野最擅颠簸的一匹马,非竭尽全力不能将他驯服。 “知道该怎么玩儿了吗?”男人嗓音低哑,倒是很有物化自己的兴致,“这样是不是更好玩?” 明灿低着头,脸埋在池潇怀里,一时间搞不懂到底谁才是主导。 无良商家,简直是强买强卖。 …… 大半天过去,b大一间报告厅里,明灿坐在参赛选手席位等候上台发言,目光不自觉落到手上,下意识觉得掌心还是很红,那一层薄薄的血色好像怎么也褪不掉。 疯了我。 身在明光赫赫的公共场合,竟然还在想那档子事。 明灿拍了拍脸蛋,并不觉得羞耻,只是痛恨男人能够肆无忌惮地侵占她的大脑,真是被拿捏了。 今天早晨,因为一直忘不掉玩儿男人的感觉,她干脆给池潇改了个新备注,对冲一下。 这会儿手机震起来,明灿看见新消息—— 不好玩:【晚点回家吃饭吗?】 这名字怎么这么招笑…… 明灿揉了揉唇角,打字回复:【你们吃吧,我晚上还有课】 不好玩:【好】 不好玩:【比赛加油】 日月火山:【小小初赛,不在话下】 放下手机,十几分钟后,轮到他们团队上台介绍项目了。 明灿是主讲人,一袭修身的薄荷绿西装裙勾勒出纤细高挑的身材,刚走上讲台便吸引了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先进工业制造”这一创业赛道的参赛队伍很多,前面十几个项目落脚点都不大,明灿这个项目一上来就拿亿级别的工厂做改造案例,评委一开始听得头大,以为是闹着玩,但很快,看到这个团队拥有的技术专利,紧接着又听明灿讲到公司起步阶段的发展计划和融资计划,非常详尽且高瞻远瞩,不仅不是闹着玩,简直比b大创业孵化园里的大部分公司都要规范,评委们顿时正襟危坐起来,手里的创业计划书哗哗哗地翻动,看得很勤。 与此同时,报告厅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悠悠地落了座。 “不是让我见明灿吗?”年长的男人沉声道,“来这里干什么?” 池潇转眸望向报告厅讲台:“她就在那里。” 池延鹏循势望去,只见讲台上站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比五官更抓眼的是她的气质,无比的自信、干练,正面向评委侃侃而谈,有逻辑、有主次,更有胆识地介绍着她的参赛项目。 池延鹏原以为的会面,是面对面地,坐在某个安静的餐厅里。 他今天特地抽出时间来到大学城,没想到竟是被这小子骗来,坐在成百上千的观众中,仰望他的心上人在讲台上发光发亮。 “您可以听一下她的项目。”池潇说,“挺有远见的。” 池延鹏没回话。 走进报告厅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听了,那时他还不知道讲台上的女孩是谁,单纯因为她所推介的项目有勇气也有意思,让他眼前一亮。 商海沉浮多年,池延鹏看创业项目的眼光非常准。很多创业公司,只要在技术、资源、经营头脑这三点上面拥有一到两点,就能做出不错的成绩。但是明灿这个项目不一样,各项成本都很大,不仅需要技术、资源和经营头脑,主创人员还需要极强的魄力和耐心,才有成功的可能。 “有点幼稚。”池延鹏给出评价,“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您觉得哪儿幼稚了?”池潇问。 “很多。”池延鹏说,“最主要的一点,前期投入会很大,资本哪里来?” “她自己有钱,加上学校的扶持,其他资本的天使投资。”池潇说,“我应该也会投资。” 池延鹏不屑一顾:“你有多少钱?” “我没有多少钱。”池潇说,“但我会尽可能帮她。” 听到这儿,池延鹏忽然沉默了。 他意识到池潇今天叫他来这里,不止是为了让他看到明灿有多出色,希望他能收回之前关于联姻的那些条件,让明灿自由地发展她自己的事业,还想要告诉他,他不仅在精神上支持他的女朋友,经济上也会尽一切可能扶持她的事业。 池潇现在什么身份?他是池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未来会拥有星驰集团的一切,所以,他说他会尽可能帮她,指的并不只是他现在拥有的那三瓜两枣,还包括他未来拥有的整个池家的资源。 明灿的这个项目,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池延鹏听了这么久,渐渐发现,她的目标可能是整顿整个明氏的工业系统,然后由此上位,和她的大伯二伯争夺明氏掌权人的位置。 “有点意思。”池延鹏摸了摸下巴,唇边露出笑意,眼眸却变得更加深沉,“但是,我凭什么要承担这个风险?” 一旦联姻落成,池家出手帮助明灿,可不仅仅是帮她创业,而是投资她成为明氏家主。这可比他现在和明铮合作的生意,要耗费的成本大得多得多,风险也高得多得多。 顿了顿,池延鹏接着说道:“比起投资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成为明氏家主,我更倾向于逼你放弃这场联姻。” 第93章 谈判 池潇闻言反应不大, 像是早就料到池延鹏会这么说。 池家如今的辉煌成就都是父亲打拼下来的,而池潇只不过是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继承人,凭借与父亲的血脉联系, 才有幸能够继承这偌大的家业。所以, 他凭什么要求父亲拿他大半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 投注进明家这个一看就是个无底洞的夺权纷争中?光凭这份深浅难料的父子情谊吗? 与明家的这场联姻, 本就是池潇用父子关系胁迫父亲才得到的,他现在还想让父亲允许明灿发展她自己的事业,甚至让整个池家给明灿做背书, 就必须拿出能够真正能说服他的东西。 池延鹏之前之所以希望明灿婚后不要插手明家的事儿, 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对明家的未来都不看好, 所以不希望儿媳妇继续蹚这趟浑水。 自从进入报告厅后,池潇一直在观察池延鹏,发现他对明灿的项目似乎挺感兴趣,也对明灿的才华有了新的认识,这或许能让他产生一些改观, 但还不够。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29节 池潇正色道:“爸,我知道您觉得这场联姻风险太大, 毕竟家里的一切都是您的,我不该仗着是您的孩子就挥霍您的资产。所以,我想说的是,希望您给我一些时间, 让我证明我不是只能吃您的老本, 也能给池家创造新的财富。” 池延鹏扬眉:“你也要创业?” “嗯。”池潇说话很谦虚,“算不上创业, 就是在集团现有技术基础上,做一点新的东西。” 池延鹏:“哪一方面?” “大模型。”池潇说道, “现在国内还没什么风声,但是美国很多高新企业和高校都在研究了。我猜测,不出十年,大模型会变成大势所趋,甚至席卷每一个行业。” 池延鹏摸了摸下巴:“你接着说。” 池潇:“我研究生应该也会做这块,还可以通过a大的平台为公司吸纳人才。这个项目一旦做起来收效是指数型的,如果您也觉得有前景,可以多给我投点钱。” “……”池延鹏蓦地沉默了下。 这小子从小闷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鸡贼,不是要他给他女朋友投资,就是给他自己投资。 “我会考虑的。”池延鹏说,“然后呢?” 池潇:“您给我几年的时间,到研究生毕业之后,如果我做起来了,也就证明我是有能力为公司扩大财富的。我和明灿本来就打算研究生毕业之后再结婚,到时候我们池家再为明灿站队,如果出现了任何风险,我会担着。” 池延鹏捋了一下逻辑。也就是说,最近几年他不用管明家的事儿,要投资的话只投资他自己的儿子,如果池潇赚了钱,证明了他的能力,那么今后他扶持明灿上位所需要的资本就不用全由他这个老父亲拿了,就算全部亏掉,也让他相信了池潇有能力赚回来,败家的风险降得很低。 明灿那丫头的年纪本来就小,创业项目的时间周期也比较长,她要在明氏上位也不是这几年的事儿,池潇算是打了个时间差,通过他自己的努力,为未来的这场联姻补足合作资本。 池延鹏不着痕迹地瞥了池潇一眼。这个从小到大不争不抢、对财富权力毫不在意的男孩,几个月前宁愿放弃继承人身份也要和明灿在一起,现在却是一脸沉稳,有来有回地和他这个父亲谈生意。 不论他的目标是什么,池延鹏能从他那双漠然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野心,已经感到非常欣慰。 父子俩默契地都没有说起如果池潇失败了会怎么办。 如若失败,自然就失去一切谈判资本。但是池延鹏不觉得他会失败,他的嗅觉一向很灵敏,无论看项目,还是看人。 男人威严的目光投向讲台上。明灿已经介绍完项目,正在答辩,头脑清晰、有根有底地回答着评委们提出的近乎刁难的问题。 “可以。”池延鹏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这场交易,接着又问池潇,“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亲。 池潇今天谈的虽然都是未来的事儿,不过这场谈判落定,也是为了解决现在的一些麻烦。 “只需要您的几句话。” 池潇凑近父亲耳边,低语了一会儿。 “……”池延鹏听罢,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你干脆入赘算了。” 池潇:“……” 明灿的演讲结束,观众席角落,池延鹏扯了扯领带,没好气地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出了报告厅。 池潇望了眼讲台方向,见明灿被队友们团团围住,便不再多看,追着父亲走了出去。 刚才池潇低声说的请求,池延鹏只是黑着脸骂了他,倒也没有直言驳斥。 父子俩一径走到了室外。 天色擦黑,校道上的行人和自行车络绎不绝,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b大建筑古色古香,在日暮之下,浓厚的古韵和热烈的青春碰撞在一块,迸发出强有力的生机。 池延鹏走到路边,瞭望着远方的云霞,神色渐渐舒缓下来,对池潇说:“找个地方吃饭?” 池潇看了眼时间,忽然说道:“听说您前阵子在国外出差,应该挺久没回家吃饭了?今天您就回去陪陪阿珩阿玥吧。” 池延鹏闻言一愣,点了点头,又问:“你呢?” 池潇:“我还有点事儿。” 我的家里,也有一个小娃娃在等我一起吃饭。 他率先走到车子旁边,为父亲打开了后座车门。 池延鹏不再说什么,沉默地坐进车里。 车子很快启动,他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车后。 少年站在路牙子上,一张与父亲有几分像的脸庞被夕阳映得金红。 他是那样高大挺拔,让人几乎不会去回想,他曾经也是个独自一人就吃不进去饭的小娃娃。 - 步入四月,气温回暖得很快,明灿在阳台上种的花也一盆接一盆地开了,蔷薇树盛放一片,姹紫嫣红。 某日,两人下午都没看,一道去学校早早接淼淼回了家。 池潇和明灿说了与父亲谈判的结果,效率极高,一下子解决了两件事,一是他们不必一毕业就结婚,二是明灿可以自由创业,前几年全靠她自己,等到他们结婚之后,如果池潇在集团里混到一席之地了,池家的资本才会入场。 “本来也没想靠你们家。”明灿说道,“不过,有钱不用是傻子,你可要加油呀,淼淼爸爸。” 她一边说,一边勾着池潇手臂黏糊糊地靠着他,说是一起来阳台浇花,结果活儿全池潇一个人干,她就负责当他的手部挂件,走哪儿跟哪儿,顺便逗逗小孩。 “喂,那边那个小朋友。”明灿看淼淼蹲在一盆发财树下边,刨了半天土了,她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干什么呢?” 淼淼肩膀抖动着,不知道是没听见她说话,还是不敢回答。 明灿丢下池潇,走到淼淼旁边一看,顿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 “是蚯蚓。”淼淼面前的地上摆着他的铅笔盒,里头缠绕着一大坨蠕动的软体动物,他小心翼翼地对明灿说,“它们嫌学校里的土太干了,我想着家里盆栽的土好像挺湿的,就把它们都带回来了。” “……”明灿两眼发黑,“你上哪弄来这么多?” “挖的呀。”淼淼说,“爸爸告诉我什么样的土里容易挖出蚯蚓,我今天就在学校的小树林里试了试,真的有很多诶!爸爸真厉害!” 池潇:“……” 他严重怀疑这孩子故意引导明灿把矛头指向他。 “时间不早了。”他放下手里的喷壶,“你们玩,我去做饭了。” 明灿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别想跑。” “我没想跑。真的要做饭了……” “你去和淼淼说,以后不能带这种东西回家,然后把那些蚯蚓都处理干净。”明灿走进房间,砰的一下拉上阳台推拉门,把他俩关在外面,“弄完了再进来!” 她真害怕软体动物,光想想就浑身发怵,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往卧室走,清洗根本什么也没碰到的手。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明灿搓了搓胳膊,走过去接起:“姑姑?” “哎,是我。”明姝问她,“周末奶奶要过生日,你知道吧?” “知道。我会去的。” “你之前让我打听的,你爸相亲的事儿,我今天打听到了。”明说说道,“那个叫姜宜初的,上个月一回国就和我们家搭上了,妈挺喜欢她的,已经把她介绍给你爸了,听说周末的生日宴,她也会来。” “这么快。”明灿皱起了眉。 想想也正常,如果是段含烟做主介绍过来的,爷爷奶奶看在池家的面子上,肯定会比较看重这个相亲对象。 更何况,姜宜初的条件非常好。姜家本就富裕,她前夫死后遗产很大一部分都归了她,更何况她长得漂亮,又比父亲年轻好几岁,只要她愿意,给父亲生个儿子肯定不成问题。 “我知道了。”明灿沉稳地说,“我会想办法应对的。” “你有什么办法?” “她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回国和我爸相亲,肯定不是看上了我爸长得帅。”明灿说,“她和我爸现在还没什么感情,只要让她觉得这场婚姻不值得,她应该就会知难而退。” 明姝叹气道:“我最近很忙,周末没空回去了,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那么多长辈吗?” 明灿笑了笑:“姑姑别担心,我不是一个人。” 撂了电话,明灿带着满脑袋沉重的思绪,来到客厅,看到池潇在阳台上,她走过去打开了阳台门,闷闷地说:“池潇,这周末……” 才说了几个字,注意到阳台瓷砖地面上可疑的扭动的几截物体,她嗓音发寒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淼淼睁着惊恐的眼睛,跑过来向明灿控诉道:“爸爸好残忍,他把蚯蚓给切了,说这样蚯蚓还能活,但是我明明听见蚯蚓在惨烈地尖叫……” “啊——!”明灿也发出了惨烈的尖叫,“你们都离我远点!” 说完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阳台推拉门。淼淼呆站在原地,揉了揉耳朵,转身回到池潇面前,鼓着嘴说:“爸爸,你把妈妈吓跑了,蚯蚓也被你弄死了,你真的很坏!” “它们没死。”池潇说,“你看,还会动弹呢。” “真的吗?”淼淼蹲下来,凑近些,听到蚯蚓蠕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好像在说—— 「人类……是真的……贱……」 “竟然还活着诶!”淼淼很兴奋,“爸爸,你太厉害了!” “还行。”池潇提了提唇角,转眸看向门口,笑意迅速收敛,一只手拎了拎淼淼的卫衣帽子,让他别傻乐了,回头看看。 淼淼扭头看向阳台门口,只见一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明灿手里举着淼淼的仿真加特林,枪口准心在他们父子俩脸上转了转:“说说看,哪个先死?” 第94章 合奏 “妈妈, 你饶了我吧!”淼淼立刻做出吓破了胆的样子,两只小短手高高地举起来,做投降状, 腿一软就要给他的亲娘跪下。 谁知道, 他的膝盖还没有接触地面, 整个人就被后面的池潇给拽了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池潇对淼淼说道, “你怎么能轻易向敌人的枪口屈服?” 话落,池潇的手伸到淼淼咯吱窝底下,把他高高地举起来, 盾牌似的挡在自己胸前, 对明灿说:“先打这个六岁的。” “爸爸!”淼淼疯狂地挣扎扭动, “你怎么可以这样!!!” 明灿笑得枪都要拿不稳:“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真是丧尽天良!” 她上前一步,把淼淼抱过来,丢在身后,然后立刻举起枪杆, 对着池潇的胸口就是一阵突突突。 池潇捂着胸口后退两步:“打错人了长官,蚯蚓不是我带回来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不教他他怎么能挖这么多?”明灿把枪口抵到池潇额头,又突突了几下,“快点把阳台收拾干净。” “脑壳都被你打爆了,怎么收拾?” “……”明灿放下枪, “前几天不是给淼淼买了一套医生玩具吗?除颤仪都有, 等你收拾完了,我让淼淼医生给你急救。”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30节 池潇:“……” 明灿总算扬眉吐气, 转身回到客厅,又用枪杆子拍了拍淼淼的屁股, 催他去卫生间洗手。 淼淼洗手的时候,明灿就站在旁边监督他,小小也跑了进来,绕着两人的脚转圈圈。 “妈妈。”淼淼一脸乖巧地说,“你害怕蚯蚓的话,我以后再也不带它们回家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明灿敏锐地发现了什么:“最后一次?以前还带回来过?” 淼淼缩了缩脖子,老实说:“嗯……” 明灿:“都弄到哪里去了?” “放在盆栽里了,但是它们好像水土不服,钻不进土里,然后就被小小吃掉了。” 明灿低头看了眼正在舔她脚后跟的傻狗:“……” 这个家她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 每次从大学城回到市区的家,好像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这边是过家家一样纯真快乐的童话世界,那边是残酷的勾心斗角的现实,好在这一次,明灿不是一个人面对了。 刘钟灵今年生日并非整五整十,只请了家人和几个朋友赴宴,就在她常住的别墅里举办。 众人围坐在一张中式圆桌边,桌子中央是一幅点缀桌花的立体山水画,随着转盘缓慢转动,画作好似也流动起来,赏心悦目。 明灿和池潇到场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两人都有着极出众的样貌气质,携手出现时,画面堪比时尚红毯,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明灿早前和父亲说过她会带池潇一起来,算是明示了他们现在的关系。 但是,到底是第一次带着男朋友大张旗鼓地出席家庭聚会,明灿免不了感到紧张,在无数道探究视线的追逐下,她缓慢呼吸着,一只手绞紧了裙摆,乖巧落座在父亲身旁。 池潇代表池家给刘钟灵送了一份生日礼物,是一套宋代官窑瓷器,有市无价。 第一次正式拜访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刘钟灵笑容满面地接过,余光和丈夫对视一眼,都道这场联姻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除了明灿和堂哥明煜之外,其余明家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成年后的池潇。这位低调的池家长子样貌竟然不输年轻时的明铮,有着和他父亲一样沉稳的、不显山露水的性格,行事作风又非常礼貌得体,就连明于彰这样老练古板的人,瞧着池潇也觉得实在是天之骄子,天底下估计再难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孙婿了。 明铮看池潇就更满意了,他还记得池潇就是明灿高考的时候在校门口服务候考家长的志愿者,趁着侍应生上菜,他主动敲了敲池潇桌面,问他对他有没有印象。 池潇沉思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我和您以前是不是在附中见过?” 你就装吧,你那天最好不是奔着我和我爸去的。 明灿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掩去唇边的笑意。 目光在圆桌边游走了一圈,明灿很快锁定了一张三十来岁的美丽面容。 姜宜初,她坐的位置在父亲正对面,想来是奶奶有意安排的。 紧接着就听奶奶介绍起桌上的生面孔,讲到姜宜初,说是她朋友的女儿,海归,以后要回国发展了,接着又问池潇认不认识她。 “有点印象。”池潇说,“是段姨的朋友吗?” “我是她表姐。”姜宜初笑道,“经常听她提起你,说是特别优秀的一个孩子,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段姨谬赞了,我只是会考试而已。不如明灿。” “明灿也是很优秀的。”姜宜初目光正大光明地落在明灿身上,“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呀?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寒暄中,明灿注意到她爸看姜宜初的眼神非常平静,没什么想要接话的欲望,两个人看起来顶多是刚接触的普通朋友。 发现得早真是太好了。 明灿再一次感到庆幸,嘴上装作害羞地回答:“我们才刚在一起呢,结婚还远着,至少也要等研究生读完吧。” 听见明灿的话,明铮突然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望向坐在她旁边的池潇。 借着这个机会,池潇直接推翻了池延鹏之前向明铮提出的要求:“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急着结婚,发展自身为上。” 明铮:“你爸也这么说吗?” “嗯。”池潇点头,“这也是他的意见。他之前没了解清楚情况,现在改变想法了,太早结婚没有好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我能和更强势的妻子联合。” 此言一出,全场俱静。 明家内斗不断,明铮是其中最弱的一脉。明灿强势起来意味着什么,她的大伯二伯不能不警惕。 明灿忽然瞪了池潇一眼:“你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爸对我还不够好吗?” “你指的是这个吗?”明铮对池潇说道,“那你大可放心,我的一切都打算留给灿灿,她是我唯一的……” “阿铮。”明于彰忽然打断他,“不说这个了,我们吃饭。” “对,吃饭。”刘钟灵看到姜宜初的脸色有点不好了,忙不迭提议举杯,“一起碰一个吧。”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心照不宣地碰杯,席上的暗流涌动并不能就此退去。 明灿和池潇在桌底下互相掰手指。 明灿有些苦恼。她今天的目标就是和池潇搭台唱戏,让明铮当着姜宜初的面说出只把明灿当成唯一的接班人这样的话,可惜被爷爷奶奶打断了。这么多亲人在场,她不能出言不逊,更不可能直白地说我不要爸爸再婚,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池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仿佛在安慰她别急。 “明叔叔。”池潇拿起酒杯敬明铮,把明灿不方便说的话委婉地说了出来,“我刚才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您只有明灿一个孩子,她肯定是您唯一的继承人。” 明铮:“是这样的。” 池潇目光看向主座上的两位老人,接着道:“虽然明灿是女生,但女生和男生其实没什么区别。男生只是多了一项约定俗成的冠姓权,能够把姓氏传承下去。这一传统早该摒弃了,我们家也并不执着于这个,所以,以后我和明灿如果结婚生了孩子,都会随母姓,毕竟孩子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 这就是池潇前些天和父亲谈判结束后耳语的,希望他能答应的事儿。 当时,池延鹏的脸一下子就臭了。 明家这群人听见池潇的话,脸色更是五彩斑斓,变幻万千,好像一群清朝人突然乘坐时光机穿越到了新时代。 没有人怀疑池潇会在这种场合儿戏,他说的话一定代表了池家的意思,这是一份大礼,却又让围坐在圆桌边的人心情各有各的古怪。 “你说什么?”明于彰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你们家的意思?” “是的,我父亲也没意见。” 明于彰嘴唇张合了下,苍老的脸上浮现更深的错愕。要知道,这场联姻,池家大可以提一些无理要求,明氏为了抓住这次合作的机会会尽可能地妥协,万万没想到,这小子上来就让孩子随母姓,在明于彰这个传统思维的人看来,简直就是要入赘的架势。 就连明灿,也感到吃惊。 虽然淼淼的名字已经印证了未来她的孩子就是随她姓,但是池潇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件事情,还是让她心头一震,有点被击中了。 明灿知道,池潇这话,不仅是说给明家人听的,更是说给姜宜初听的。 姜宜初的脸色彻底僵硬起来。 明家的传统是女儿不参与权力继承,她这次回国和明铮相亲,就是看中了他和池家联姻后潜力无限,而且明灿身为女儿无法成为父亲的接班人,明老爷子和夫人肯定会逼明铮续娶,这个继任妻子和未来的孩子肯定能拥有明铮大部分的资产。 但是现在,如果明灿和池潇的孩子随明姓,明于彰可能会妥协,接纳明灿的继承人身份,加上明铮一直很看重这个女儿,到时候明灿势大,焉有继母继子的位置? 忽然间,她甚至有些庆幸,在还没有和明铮深入交往之前就知晓了这些事。 看姜宜初的表情,明灿便猜到,她对这场婚姻的期许大打折扣,今后可能要主动远离明家了。 说到底,她们之间无仇无怨,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在拉扯争斗罢了。 淼淼的出现就像一张bug一般的预言家牌,改变了很多死结的位置,让它们在新的时间线上变成了活结,明灿和池潇各执绳索一端,互相信任地往外一拽,便能轻松化解。 宴会厅里的气氛持续低迷着,长辈们闲扯到小朋友的教育问题,明灿的大伯明墨忽然起了兴致,说他的孙女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可以上台表演给太爷爷太奶奶听,调节一下生日会的气氛。 明灿听见这话,默默地握紧了筷子。 曾几何时,在家宴中上台表演是她这个最小的孙女的责任。明灿小时候很喜欢小提琴,也喜欢表演给别人看,直到有一天她想找堂哥和她合奏,堂哥却说上台表演节目是女孩子做的事情,他才不要去,明灿才感觉到一丝古怪。 后来又因为很多事,她产生了更严重的应激反应,最终把小提琴都放弃。每次想起这件事她都觉得很难过,可是又无法说服自己收回满身的刺。 现在,这个为家人表演的责任落到了她的小侄女身上。 明希比淼淼小一些,两岁就开始学习钢琴,现在已经能流畅地弹很多曲子了。 “妈妈,我不想去。”明希扑到母亲膝上,小声说,“我怕弹错。上次弹错了一段,爸爸和爷爷都很不高兴。” “没关系,你就弹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昨天在家里弹得很好呀。” “我不想嘛……”明希说,“哥哥也会弹,让哥哥去吧。” “我不要。”坐在明希身边的小男生说,“我喜欢踢足球,以后就不弹钢琴了。” “那我也不弹了。” “你胡说什么呢,你明明就很喜欢钢琴。”小男生伸手推了妹妹一下,“快点上去,当心爷爷骂你。” 明希的眼眶一时间蓄满了泪,却没有放任眼泪流出来,而是在长辈的催促下慢慢地离开妈妈的怀抱。 小朋友的位置离明灿很近,当明希擦干净眼泪经过她身后时,明灿不知怎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同一时间,池潇也伸手按住了明希的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池潇率先开口:“明希今天好像不太舒服,要不我来替她表演吧,我以前也学过钢琴。” 话落,他从座位上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服,淡笑道:“好几年没练了,大家别见怪。” 明灿诧异地看着他,其余人更是神色错愕, 哪有让客人上台表演节目的道理? 池潇一副淡然的模样,长腿阔步,径直走到厅子角落的三角钢琴前,调了调座椅高度,坐下。 他穿一身深色平驳领西装,衬得整个人修挺矜贵,此时松开了袖口的纽扣,转了转手腕,平静地将两只手放在钢琴键上。 《水边的阿狄丽娜》,耳熟能详的曲子,温柔的琴声流淌进空气里,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褶皱。 这首曲子没什么难度,即便池潇多年不碰钢琴,也只在一开始有些生硬,很快就熟悉起来,白净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琴声也变得愈发流畅缱绻。 明灿望着他的侧脸,灯光流转在他眉宇间,像一首只有她才能读懂的情诗。 忽然间,明灿感觉一直以来包裹着她的心脏的,那个长满了刺的坚硬的壳子,正在慢慢地碎掉。 她提起裙摆站了起来,离开坐席。 所有人都被正在弹琴的池潇吸引了目光,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不到一分钟,明灿从侧门回来,径直走到钢琴旁边,停下。 她颈间夹着一把深琥珀色的小提琴,是她奶奶的藏品。 下一刻,明灿拉动琴弓,清越悠扬的琴音响起,一瞬间,这首平淡的曲子仿佛注入了灵魂,平静流淌的水面掀起了浪潮。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31节 池潇抬眸望过去,对上明灿乌黑明亮的眼睛。 无关人等好似化作了空气,偌大的宴会厅中,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95章 大方 池潇上幼儿园的时候, 有一天放学回家,爸爸妈妈恰好都在,两人像陌生人似的坐在沙发两侧, 手里各拿着一本小册子, 翻看上面由专人汇总的课程介绍和老师资质, 决定要给儿子报什么音乐兴趣班。 池潇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 手里抓着一个玩具小锤子,哒哒哒地敲桌上的橡皮泥玩,时不时用余光偸觑一下旁边的爸爸妈妈。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 三四岁的小朋友培养音乐兴趣就像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江俪沅把小册子拿给池潇看, 指着上面的乐器图片, 问池潇喜欢哪一个。 池潇看完整本小册子,一个都不感兴趣。 江俪沅:“既然什么都不喜欢,那就学钢琴吧,大家都学这个。” 说完又问了下池延鹏的意见,池延鹏没有异议, 于是,池潇连一节体验课都没上, 就直接被父母安排正式开始学钢琴,一周两节课,课后每天都要练两个小时,家里多了一间专属于他的琴房, 巨大的三角钢琴摆在琴房正中, 池潇坐在琴凳上,由于个子太矮了, 要加上高高的辅助器他的脚才能踩到踏板。 琴房的窗户朝西,外面不远就是小区儿童活动中心, 池潇练琴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小朋友玩闹的声音。他有的时候也很想出去玩,但是他在小区里没有朋友,而且爸爸妈妈也不喜欢贪玩淘气的小孩,所以池潇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练琴,比起一时贪玩带来的开心,他更希望能让爸爸妈妈满意,也许这样他们就会看在他很乖的份上,少吵几句架。 池潇的钢琴老师是全国知名的青年钢琴家,在他的指导下,池潇学得又快又好,小学还没毕业就考到了演奏级。 即将升上初中的时候,池潇的钢琴老师递了辞呈,说要出国追寻音乐梦想。 最后一节钢琴课上,老师给池潇弹了一首他自己编的曲子,然后又问池潇喜欢钢琴吗。 池潇沉默了很久。 老师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温和地对他说:“想要在音乐这条路上坚持下去的人,心里一定怀揣着某种憧憬。可能是对音乐单纯的热爱,可能是为了展现自己,可能是想要获得荣誉,也可能是出于对某个人,比如亲人朋友的感情……只有这样,演奏出的音乐才会有意义。” “如果实在对音乐毫无憧憬的话,学到现在就够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节课结束后,池潇决定不再学习钢琴。和父亲说过之后,他的反应不大,好像池潇坚持学琴的这些年,也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一晃很多年过去。 今天晚上,他坐在明家的宴会厅里弹着这首简单的曲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心里似乎对钢琴产生了某种憧憬。 想要为她伴奏。 想要站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创造出美妙的声音。 明灿这时侧对着他,一袭杏色长裙勾勒出高挑纤秾的身材,她的脸颊紧紧贴着小提琴,左手握住琴颈,右手执琴弓行云流水地拉动,柔美与力量在她身上融合,显得那样光芒万丈。 曲子不长,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明灿轻轻舒了口气,在向观众致意之前,率先回头冲他笑了下。 宴会厅里响起掌声,池潇像是闻所未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她是带来曙光的太阳,那他就是太阳升起时海面上蒸腾的泡沫,不用再随便逐流,终于也成为了光的一部分。 - 回家路上。 窗外夜已深,明灿坐在副驾,边数着路灯边哼歌,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从下周开始,她想要回到管弦乐团继续拉琴,b大历史上最年轻的提琴首席这个头衔,她是真的舍不得。 忽然间,明灿想起一事,转头问驾驶座上的池潇:“你爸真的同意孩子跟我姓了?该不会是你先斩后奏吧?” 关于淼淼的姓氏,明灿一直觉得那是她在婚后辛辛苦苦争取来的,而现在的她和池潇还没结婚,就是两个毛头学生,池延鹏怎么会提前到现在就答应这种事? “我和他说过了,他没意见。”池潇漫不经心地隐瞒了父亲听到这个要求之后黢黑的脸色,“我爷爷也是随母姓,所以我爸没有太在意这个。在他眼里,继承人有没有本事,能不能给家族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比姓氏重要得多。” 明灿点了点头,对这个理念挺赞同的。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爷爷的爸爸姓什么?” 池潇:“姓郝。” “郝潇。”明灿大笑起来,“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幸好跟你太奶姓了,哈哈哈……” 池潇:“……” 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淼淼由阿姨照顾睡着了。池潇和明灿换掉身上的礼服,悄咪咪溜进淼淼房间,看见小小也在这里睡觉,它看见他们,立刻从窝里兴奋地跑出来,两人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它保持安静。 小小听话地没有乱叫唤,围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披散下来的头发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没了杆子的拖把。 池潇和明灿一左一右坐在淼淼床边,围观他睡觉。 “眼睛像你。”明灿盯着淼淼漂亮的小脸蛋说。 “闭上才像我,睁开像你。”池潇说,“眼珠子跟葡萄似的。” 淼淼可能在梦里听见了爸爸妈妈的悄悄话,小嘴吧唧吧唧地,好像在回答他们。 “可爱死了。”明灿摸出手机,怼着淼淼的脸蛋连拍十几张。 最近一段时间,她和池潇一有空就会溜到淼淼房间里偷看他睡觉,怎么看都不腻味。 自从淼淼经常做梦梦见另一个世界的场景,明灿和池潇就有预感了,淼淼来到这个世界就像是踏上了一场奇妙的旅行,但他终究是不属于这里的。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淼淼不能回到真正诞育他的父母身边,那么那个本就不稳固的家庭一定会彻底崩溃了,这肯定不是淼淼想看到的。 这些想法他们都压在心底,默契地没有在嘴上提。 “过来。”明灿冲池潇招招手,“拍个合照。” 他们仨的合照少说也有几百张了,可是明灿还是逮着个机会就拍不停。 两人凑向熟睡中的淼淼,一左一右亲他的脸蛋,记录下这一瞬间。 “你把嘴撅起来呀,像这样。”明灿看了照片不满意,亲自演示给池潇看,“可爱一点,别冷冷的。” “我没有冷冷的。” “你嘴不撅起来就是冷冷的。” “……好好好。” 接着又拍了几张,明灿总算满意,给淼淼掖了掖被角,终于舍得离开这里。 池潇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拿出手机查看明灿刚发给他的照片。 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回身将房门轻轻合上,没注意小小跟在他后面悄悄地跑出来了。 头上的毛太长了,没扎小辫的时候盖下来就会遮住眼睛,小小看不清楚路,好不容易把头发甩开露出眼睛,它就发现自己跟着两个大人来到了另一间更大的房间,房门在身后关上了,它现在出不去。 小小正准备嚷嚷一声让他们注意到它,突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呆住。 打、打架了! 两个大人刚走进房间没几步就扭打在了一起,呼吸的声音变得很重,四肢相互缠抱,嘴巴也在啃咬着对方,打得可太凶了,狗狗看了害怕! 小小哆哆嗦嗦地在地上乱转,好不容易强压下心里的恐惧跑过去劝架,天上突然掉下黑布,一块又一块蒙到了它的头上,小小吓得“嘤”了一声,身体被好几块香喷喷的布料卷起来,在地上乱滚。 “什么声音?”池潇从明灿颈间抬首,朝地上看了一眼,小小这会儿恰好滚到床后边去,他什么也没看见,收回目光,轻轻含住了明灿的锁骨,“你叫的?” “我才没叫。”明灿踢他,“想听自己叫。” 她也挺想听,手环过去捏他的肩,有点招摇地逗引着。 “叫什么?”他忽然松开她,把人转过去,面向窗户,贴着她的背咬她耳朵,“灿灿?” 明灿:“干嘛叫我……” 抬眸看见窗户,整面的全景落地窗,窗外是夜色与万家灯火,远眺还能望见车水马龙的街道,点缀着霓虹,所有景致仅被一层薄薄的纱帘遮挡住,透出迷蒙的光影来。 很快,明灿听到了想听的声音,第一次尝试这样姿态的负距离沟通,身后的人隐忍至极,像是被她折磨,又甘于此等折磨,沉重地用气音诉说她的小心眼,又不是刚认识,怎么不能大方一点。 大方的结果是她的手抵上了窗户,手指攥紧了纱帘,喉咙溢出的声响盖过了床后边盖在地上的衣服底下的窸窣响动,小小终于摆脱束缚钻了出来,像个炸了毛的拖把头,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激烈声音,它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乌溜溜的小狗眼睛睁圆了,小小的脑袋挂着大大的问号。 对于狗狗来说,咬来咬去是干架的基本动作,如果不咬人应该就代表不打架了,眼前的两个人类的嘴巴已经离远了,这让小小感觉安心了不少,即便天天帮它梳毛的大个子看起来好像在捅人,它也不觉得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 小小经常跟着小主人睡觉,作息变得非常规律,这会儿它渐渐习惯了屋子里啪啪啪哗啦啦的暴雨声,毛茸茸的狗脑袋摇摇晃晃起来,想睡觉了。 它趴在一团柔软的丝织物上面,脑袋伏下来,眼皮也往下耷拉,忽然看到两个人中间有亮晶晶的东西飞溅出来,如果它是一只小猫肯定对此很感兴趣,但是它是一只小狗,小狗只对肉骨头感兴趣…… 就在小小要睡着的时候,前方的窗玻璃又传来一声闷响。 明灿的手再也撑不住,身体和脸都撞了上去,眼睛凑近纱帘能看到清晰的窗外景象,她心脏紧张地收缩,生怕外面的人也会看到屋里的情形。 小小趴下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它不太懂玻璃的原理,只知道那是一层看不见但是碰得着的东西,纱帘后面应该就是那层东西,他们这样子又重又快地撞上去,都撞了多久了,真的不会把玻璃弄坏吗? 小狗的脑袋装不了太多东西,没一会儿它的心思又被明天要吃什么给占据了,白金色的拖把头埋进柔软的丝绸布料里头,都是浅色系,几乎要融为一体。 眼皮盖下来的时候,它听见有人在说:“才几点,不急着睡觉……” 小狗表示它挺急的,脑袋一歪,念着明天的早饭彻底睡着了。 第96章 正文完 池潇抱着明灿往浴室方向走的时候, 目光随意往地上一瞭,看见明灿脱下来的家居服上面好像趴着一团眼熟的东西。 他正欲细看,背后忽然被人挠了一下。 “走啊。”明灿催道, 嗓音细软软的, “别停这儿……” 池潇收回目光, 将她往上颠了下, 大步朝前走。 每走一步,明灿都要倒吸一口气,两只细白的胳膊使劲勾着他的脖子, 指甲在他肩上背上留下好几道抓痕。 “放我下来……” “你站得住?”他手扣着她的腰, 将她压紧, 低声说,“现在这样倒是挺稳的。” “……”明灿说不出话来,抬眸看见热水淋洒下来,水雾一寸寸缭绕上去,很快就将眼睛模糊掉。 在狭窄的、氧气有限的玻璃间里, 明灿觉得自己却像原野上一支劲风吹拂的芦苇,准确的说是芦苇叶, 好像随时都要倾倒,可是下一瞬又会被韧劲十足的叶杆带回原位。 吻到深处,两人的睫毛几乎勾在一起,池潇半阖着眼, 看到她要随风瓦解了, 那一刻险些将他逼退。 他在她耳边低语,让她行行好, 结果又是过了非常久,才狠狠吮着她的嘴唇, 把滚烫爱意交代出去。 次日清晨,明灿是被舌头舔醒的。 在她的鞭策下,池潇已经渐渐习惯了抱着她睡觉,但是一下子发展成趁她睡着在她脸上乱舔是不是太过了…… 睁开眼睛,明灿对上一个乱糟糟的白金色拖把头,目光倏地一愣。 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132节 “小小?你怎么在这?”明灿看着站在她床头的小狗子,笑着揉了揉它脑袋,忽然心生一计,把小小弄到池潇的脸旁边,让它去舔他。 池潇被弄醒的时候素来不太耐烦,眼睛都懒得睁开,长臂一揽便将明灿紧紧扣进怀里,哑声说:“昨晚还没吃饱?” “神经!”明灿红着脸推开他,“快起来把小小带出去吃狗粮。” 池潇总算掀开眼,瞥见旁边的狗子,他冷淡地挑了挑眉,一转身又把明灿压住了,在她身上找按钮似的,鲁莽地揿来揿去。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卧室里的暧昧。 明灿的主卧一般不锁门,淼淼敲了几下之后,直接开门进来,着急上火地跑到床边:“爸爸妈妈,小小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 “汪!”小小从床上跳下来,兴奋地跑到淼淼身边,“汪汪汪!” “你在这里呀!”淼淼长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你不是在我旁边睡觉吗?怎么跑到爸爸妈妈房间来了?” 小小:“汪汪汪!” 淼淼眼睛呆滞了下:“什么?打什么架?” 小小转头看了眼床上慢吞吞爬起来的大人,接着说:“汪汪汪!汪汪汪!” 淼淼突然捏紧小拳头敲了一下脑袋。 超能力真的出问题了!怎么连小小说的话都要屏蔽 ! 身旁,爸爸率先下了床,掀开被子把妈妈公主抱了起来,带去卫生间洗漱。 淼淼屁颠颠地跟过去,有点羡慕地说:“我也要抱抱!” 明灿勾着池潇的脖子,悠哉地翘了翘脚说:“那你在后面排队。” “好哒。”淼淼乖乖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等待,“爸爸,你快点哦。” 池潇抱着明灿进入卫生间,没走两步,忽然转身折返回来。 “不用等。”池潇挑了挑眉,“我可以抱两个。” 下一瞬,明灿的身体竖起来,全身的重量都转移到池潇一只手臂上。她心跳咚咚地加快,抱着他脖子坐在他臂弯,比想象中的稳,他牢牢扣着她腿根,仰眸望过来的目光,男友力爆表。 明灿的体重是淼淼的两倍多,池潇能轻松单手抱明灿,另一只手再抱一个小豆丁,属于是信手拈来。 淼淼腾空而起的一瞬间,顺手把地上的小小也捞进了怀里。 “汪汪汪!” 小小兴奋地乱吠乱扒拉,淼淼一边咯咯笑,一边害怕它掉下去,伸手抓住了它的爪子。 另一边,明灿也怕淼淼乱动没坐稳,分出一只手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爸爸真厉害!”淼淼开心极了,凑过去在池潇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淼淼爸爸辛苦了。”明灿有样学样,俯身在他脸颊落下一吻,“一个人撑起我们整个家。” 她的眼睛明亮,眼眶却莫名有点酸,一瞬间深感自己的幸运,能遇见这样让她心动,同时又如此爱她的人。 女孩清甜含笑的声音钻进池潇耳朵里,像一团糖水做的云,轻柔地包裹住了他的心脏。 “累了就放下来。”明灿体恤地说。 “不累。”池潇嚣张地说,“感觉可以再抱一万年。” - 四月中,深春时节,池潇下午去学校接淼淼回家,路上给明灿打了通电话。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明灿那边很安静,“你们什么时候到家?” “十分钟之内。” 八分钟后,池潇便带着淼淼回到家。 客厅靠阳台落地窗的位置,原本空荡的角落,赫然多出了一架纯黑色、漆光润亮的三角钢琴。 “当当当当。”明灿得意地拍了拍琴盖,“送你的礼物。从明天开始,有空就帮我伴奏吧。” 池潇勾起唇角,拖腔带调地说:“谢谢你送我一个当你陪练的机会。” 明灿从他跟前走过,故意踩了他一脚,然后坐到琴凳上,推开键盘盖,手放到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不太熟练地弹了一首《献给爱丽丝》。 “音色很不错吧。”明灿一边弹着,一边让池潇去拿一把小提琴出来。她现在就想和他合奏一曲。 不多时,池潇拿着一把他亲手做的小提琴出来,却没有交给明灿,而是将琴架到肩上,拿起琴弓跟着她弹奏的曲子拉了一段。 明灿吃惊地回头:“你竟然会拉?” 而且显然比她弹钢琴的技术要好。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制琴师是天底下最了解小提琴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拉琴。 池潇冲她挑眉,答:“比你差点。” 明灿心里挺服气的,嘟嘟囔囔道:“谁让你那么喜欢我呢。” 池潇侧过身,接着拉琴。日光透过纱帘落在他高挑挺拔的身上,流淌在空气中的琴声悠悠送来一句:“你知道就好。我只怕你不知道。” 我有多喜欢你。 明灿抿唇笑了下,耳廓有点烫,继续磕磕巴巴地弹琴。 淼淼在旁边玩玩具,时不时竖起耳朵听一嘴爸爸妈妈的聊天内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妈妈对彼此说出的话,渐渐和他们的心声高度重合了。 他们不再是心口不一的人,想对对方说什么话,第一时间就能勇敢地说出口。 这时候,明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你也有好消息告诉我?” 池潇闻言,放下了肩上的小提琴,点头:“很重要的好消息。” 话落,他把埋在玩具堆里的儿子提溜起来,让他自己去拿书包,把好消息找出来给明妈妈看。 好消息是一张全是红勾勾的,满分的数学卷子。 明灿惊喜地捧起卷子,好像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一百分这个激动人心的数字。池潇在一旁对她说今天老师给淼淼发了小红花,还把他这个学生家长叫到办公室里表扬了一通,说她简直不敢相信淼淼的进步能这么大……听到这里,明灿的表情慢慢变了味。 “是嘛。”明灿斜眼觑着池潇,“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表扬,你很开心吧?” “当然。”池潇点头,接着又“啧”了声,“那感觉,爽死了……” 话音未落明灿便扑到了他身上,一阵乱捶乱打。 气死了!凭什么淼淼考2分的时候被老师叫去谈话的是她?天知道那段时间她有多崩溃,每天都在怀疑人生,怀疑她的儿子和丈夫都是智障…… 池潇用力将人抱进怀里,制住她的双手:“我和老师说了,都是淼淼妈妈的功劳。” 听见这话,明灿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笑容回到脸上:“主要还是淼淼自己争气。” “对。”池潇把淼淼也抱过来,揉揉他的脑袋,“晚上出去吃大餐庆功,宝宝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淼淼张开手臂把爸爸妈妈一起抱住,“我以后要是再考满分,我们是不是还会一起出去吃大餐?” 明灿笑:“那当然。” 淼淼:“太好啦!” 原来他也不是一定要变成笨笨的小孩,才会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 “不仅一起去吃大餐,我们还可以带你去游乐园玩。”明灿拿出手机看了下日程表,“下周末我和你爸都有空,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迪迪乐园玩吧。” “好耶!” …… 一周过去,同游乐园的约定还未实现,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天前的深夜,淼淼做梦惊醒,跑到主卧钻进了爸爸妈妈的被窝,说梦见自己待在一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脸上罩着东西,没一会儿他感到呼吸困难,然后就猛地醒了过来。 明灿和池潇察觉到什么,一整晚都紧紧搂着淼淼睡觉。 然而,第二天清晨醒来,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找遍房子里每个角落,看遍一整晚的监控,没有人进出房间,也再也寻不到到淼淼的一丝踪迹。 他就这么凭空蒸发了,就像半年前,突兀地出现在明灿散步经过的亭子里。 明灿坐在床上,醒来好久了也没有换衣服,眼神发直地对池潇说:“以后我们就可以回归正常的学生生活了,有更多时间学习、工作、逛街、打游戏,挺好的……” “是吗?”池潇凑近她,指尖揩了揩她湿润的脸颊,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意,“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的……” 下一瞬,明灿猛然扎进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膛,用力地摇头。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空了一大块。 泪水无限地装进去,晃一晃,依然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在明姝的帮助下,淼淼在这里凭空冒出的身份,完美地转移走了。 生活还得继续,明灿和池潇都是拥有极强自控力的人,只在最开始两天上课的时候有些恍惚,很快就调整过来,把所有伤心情绪都结实地压在心底,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从前无异。 直到周末来临。 之前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买了三张票,现在却只剩下两个人。 淼淼离开后的这些天,他俩黏对方黏得像浆糊,坐在餐桌边,明灿的腿都要搭在池潇膝上。 “你以前去过迪迪乐园吗?”明灿歪着头问池潇。 “没有。” “竟然真的没有。”明灿撇嘴,“迪迪乐园都开了十几年了,我小时候去过好几次,淼淼也去过了。” “好玩吗?”池潇问。 “好玩呀。”明灿说,“明天我带你去玩一玩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上周说要一起去游乐园时,那个幸福欢欣的场面。 气氛沉郁下来,明灿揉了揉脸,突然对池潇说:“你也是小孩。” 池潇一愣,不明所以。 明灿:“你连游乐园都没有玩过,简直是不能再小的小孩了。” 就当他还没有经历过童年,现在再补上,也完全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