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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小将军原本以为方才在隔间里已是极致,何时料到楚霁会这般?

    他惊惶地瞪大双眼,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双手一拉,将那里衣复原,甚至连脖颈处的衣领都拉高了不少。

    楚霁:?

    “不扎大椎穴吗?”

    秦纵清了清嗓子,半晌才将那股沙哑压下,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大椎穴效力大,但却也因此更易透支人体潜能,只怕于寿数有损。你如今身体底子好些了,只扎少商与商阳两处穴位亦可。”

    往年楚霁身子更差,若不是真的没了法子,姜木也不会选择针灸大椎穴。

    楚霁见秦纵这副比他还紧张万分,偏偏又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模样,霎时自己就不扭捏了。

    秦小将军啊,你若是耳朵不那么红,我或许就当真要惊叹于你的职业素养了。

    向来“善解人意”的楚大人从善如流道:“那便都依你。可以松开我的衣领了吗?”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秦纵立时就松开了手,退后两步,双手垂在身侧,只敢用余光偷瞄楚霁的脸色。

    楚霁慢条斯理地将里衣扣子又扣上,坐正了身体,倚靠在床头,却又偏过头,时机准确地捕捉住秦纵的余光:“要扎哪里?”

    终究是对楚霁的担忧占了上风,秦纵镇定下心神:“在拇指和食指末端,只扎左手即可。但是……”

    “怎么了?”楚霁有些疑惑。

    “这两个穴位同时扎下去,可能会引发梦魇。”秦纵有些不忍。

    他知道,楚霁有过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

    而梦魇,却恰恰针对人心之中,最恐惧,最害怕的部分。

    “你,若是不愿,”

    秦纵沉默稍许,还是道,“我便在大椎穴上施针。”

    楚霁愣怔片刻。

    梦魇啊……算上前世,应当有近十年不曾有过了吧。

    桃花眼里染上晦明的色彩,楚霁故作轻松地一笑,清浅

    又自然:“无妨。我可是,惜命得很。”

    楚霁很坚强,秦纵一贯知道的。

    他也不再多言,拿起银针,执着楚霁的左手,朝着拇指与食指的末节桡侧浅刺进去。

    秦纵的手法熟练,丝毫没有让楚霁感受到疼痛。

    可他还是捧着楚霁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下一秒,他的一只耳朵被揉捏住。

    是他熟悉的手指,却带着少见的热度。

    “小狼耳朵快竖起来呀。”

    语调轻快,是在哄人的柔和。

    秦纵被他哄得晃了神,呆呆傻傻地抬起头,原本好不容易才压下的红耳朵后知后觉地又灼烧起来。

    一盏茶后,银针拔出。

    楚霁收回双手,声音温和:“我这里无事了。快回去睡吧。”

    秦纵摇了摇头:“我守着你。”

    他怕楚霁万一发了梦魇,没人守着不行。

    楚霁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也心疼秦纵几日都不曾合眼。

    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星河流转,与秦纵四目相对。

    两人都有些说不出的执拗。

    室内再一次寂静极了。

    炭盆里的炭火星子“啪嗒”,又是一声响。

    楚霁败下阵来,将自己整个人缩回到锦被中,咕涌着退开些位置。

    “自己抱一床被子过来。”

    隔着锦被,闷闷的。

    秦纵的瞳孔霎时晶亮,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拿被子、除衣、脱靴、爬上床……动作一气呵成。

    他侧过身子,吹灭了床头的红烛。

    楚霁依旧躲在被窝里不出来。

    却不是因为羞怯。

    他的身体太累了,不多时,他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实在算不上好的梦。

    满目是血红色。

    父亲赌红的双眼、拳台上喷溅的鲜血、疯狂热烈的人群和再一次爬起来的楚霁。

    十五岁的楚霁。

    第七十二章

    楚霁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光怪陆离的, 熟悉又陌生的梦境。

    灰蒙蒙的天空,低矮的楼房,逼仄的街角……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视网膜神经。

    整个街区也数不出几台的空调外机在楼房外似呜咽又似咆哮地响。

    是这个街区里唯一的赌.场。

    赌徒的喧闹之声, 涌进楚霁的耳膜。

    其中最清晰的,来自他那所谓的父亲。

    楚霁扬起头,看向天空, 只觉得被压抑地封锁其中,似乎永远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只能在这里,被灼热的太阳,晒化成一滩腐臭的泥。

    他想漫无目的地走, 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不得不走向那挂着空调外机的小楼。

    意识,却无比清醒。

    脚下的路愈发窄了, 原本灰白色的砖石也被斑驳覆盖, 显出些耀武扬威的脏污。

    忽的,他踩了个空。

    脚下的砖石晃动,被压下去一角,随之喷溅的,是潜伏在砖石下的污水。

    污水溅落在楚霁的小腿上, 蜿蜒而下, 直至脚踝。

    楚霁愣愣地停下脚步,蹲下身, 看着小腿上污水淌过的痕迹。

    还未等他思考些什么,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场景再次重演。

    “爸爸, 你别卖了我。”一个十五岁的瘦弱的男孩儿攥着一个男人的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