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府城往东行八十里,是一片方圆十七八里的巨大湖泊,名碎镜湖。
碎镜湖周围有良田、竹林、山岳相间,别是一番世外美景。
此处乃是皇家庄园。主人就是岳王,周仲。
整个碎镜湖以及周围三十里都是庄园的范围。里面居八百户,全是庄内佃户,还有一些少量的岳王家臣落户在此。
按照洪武朝的规矩,王爷不掌权,但可以享受封地一部分的税收,也可以自己经商赚取贴补。
而作为洪武朝现存的王爷里最有钱的一位,岳王的庄子自然极尽奢华。
但岳王的品味高雅,奢华在暗处,不在明处,更喜欢置身尘世外,却享帝王福的调调。
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映照得碎镜湖如一面观天明镜,漫天云霞似乎都坠进了湖里,与天色连成一片,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一艘画舫悄然划过湖面,打破了湖面的恬静,留下淡淡的波痕。
船上几个淡妆娇美的女子在抚琴,船头一张躺椅上半躺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袍常服的男人。
躺椅上的男人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下巴上蓄须,面容俊朗,看上去似乎不过三十来岁,但鬓角却又是白色。
“我说陈敬,你就这么站着不嫌累吗?”躺椅上的男人突然扭头看,看向船头一直背着手看向湖面的一个高个子背影喊话。
“王爷,换做你一睡就是十几年,你就不会觉得站着有多累了,更何况这夕阳西下的风景凄美让人沉醉,怎会累?”
“啧,这世上多的是人想像你一样一觉一觉的坐看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你倒好,还觉得睡久了不习惯很快呀,估计你想睡也没那么多机会给你睡了。”
听到这话,站在船头的陈敬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躺椅上的男人。也就是这艘画舫包括整个皇家庄园的主人,岳王,周仲。
一个明明已经快七十岁,却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
“怎么?你上次说的麻烦要来了吗?”
“嗯。”周仲应了一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抬手,从边上的茶几上端起一只手壶,温热的温度刚刚好。然后对着壶嘴吸了一口香茶,笑眯眯的也站到了船头。
“皇帝想要杀我的念头已经快要摁不住了。”周仲看向湖面的夕阳美景眼里却没有欣赏的兴致,反而闪过一丝丝狠戾。
“嗬,也不错了,这么多年在吉州府过的什么好日子你自己最清楚,早就该动一动了。拖到现在还不是你心里那点侥幸的作祟。”
“是呀,能舒舒服服的活着,谁愿意打生打死呢?”
“啧!”陈敬嘴角一撇,颇不以为然道:“你倒是舒服了,济州府的普通人可就不舒服了,皇帝就算再顾全大局也最终会动你的,你莫非不晓得?”
周仲嘿嘿一笑,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沉默片刻才道:“区区一府之地而已,居然也舍不得。当初我可是为了帮他上位豁了性命,结果就如此凉薄?
看来你以前说得对,当皇帝的人没一个信得过,都是说话如放屁,臭不可闻!”
<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陈敬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周仲的粗鄙语气。
这位王爷最讨厌的就是礼仪教条那一套,最是随性,据说成年后到了封地这位王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从小教他礼仪的小吏活生生的烧死,烧熟了还拿去喂了狗。
而后人都说邪道不可接触,这位王爷就偏要接触。并且很快就发现,其肆意妄为和随性无善恶的秉性跟邪道的路数居然极为相合,更是打破了皇室跟仙门的约定,以皇族身份介入修行。
要知道仙盟对于各国各朝都是有严令的,皇族不允许私自修行,即便天赋极高也只能在仙门中修行,并且入了仙门之后就必须要跟俗世斩断联系。
不然仙盟就会降下法令帮皇族“修剪枝叶”。
蛮横不讲理,但也是有仙盟自己的那一套逻辑在内的。
各国各朝就是仙盟允许在世俗打理普通人的牧犬,若是牧犬也能修行的话,保不齐会出现以下克上的一天。
但邪修不需要死板的看天赋。主要还是看心性和手段,天赋不好,了不起多吸些血食就是,慢慢推,只要运气够好能挨过血劫,一样能够一步一步的冲高修为,长生久视。
而周仲就干了这么一件旁人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
陈敬收拢思绪,因为边上的周仲已经再次开口,说道:“最近你搞出来的那个安魂楼可不消停,你的徒子徒孙死了好几个了,也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这次刚好你醒过来也正好把这档子事给接过去吧?”
“安魂楼?安魂楼能出什么事?那些崽子都不出挑,但性情还是稳当的,不至于乱来。”
“你说的没错,你的那些徒子徒孙都还算老实,没有违反你定下的规矩,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不是自己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上门了。”
陈敬眼睛一虚,问:“是来找你麻烦然后碰到安魂楼的那些崽子了?”
“不错。而且这次的点子有些扎手啊。”周仲扭头往船舱里面走,落座之后从一只铜盒子里拿出来一份卷宗扔在桌上,对陈敬说:“你先看看吧。”
陈敬跟着前后脚进了船舱,拿起桌上的卷宗,也不坐,就这么拿在手里看了起来。似乎正如他自己方才说的睡够了,就想站着,站着才舒服。
很快一个名字就跃入了陈敬的眼睛。
“杨谦?巡案司新任主官?不到三十岁.单人斩了我门下一名结丹境的徒孙?!
王爷,你这消息不致有错吧?”
“当然不会有错。你那徒孙的脑袋都被人割下来用石灰腌好等着拿去领赏呢。”
陈敬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人根脚在五雷宫,跟我们之间的协议不一样。”
陈敬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周仲哈哈笑了起来,说:“陈敬,现在你跟我说协议还有意思吗?大家都一条船上的。你们化神宗跟我岳王府没谁单独跑得了。
如今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若是能度过这一关,你也才能继续暗地发展。反之,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