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日,从日本回来的第一天正式班。
大清早,谢母与徐母来到,只等查完房,就带谢惜雅与格格去海城国际中学。
虽然都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让孩子住进,但两家的财富其实完全可以用“贫富差距”来形容。
但现在两人却聊得有声有色。
一是因为两人的孩子都生病了,且住在同一家医院;
二是,格格成绩出色,又即将转学去海城国际中学,双方对彼此都有所求。
两人绕着‘请惜雅多照顾我家恬恬’、‘哪里,我们惜雅才要好好和恬恬学习’两个话题聊了一阵。
“两位请喝茶。”夜班护士端来热茶。
“护士,医生什么时候来?”谢母问,“今天是正式上课,我还要和学校的老师聊一会儿,必须早去。”
昨天刚办完转学手续的徐母也点头。
“嗯――”夜班护士看了一窗外的天色,“应该快了,二组上班都挺早的。”
海城永远是夏天,日出的早,可这时天还蒙蒙亮。
略感寒意的徐母端起热茶,轻轻喝了一口。
因为时间早,又在山上,气温不高,值班护士就在短袖护士服外套了一件黑色针织衫。
护士微微鞠躬,嘴上一笑,正要离开,车灯排开夜色,蓝色宝马潜水艇般从大门驶进来。
“来了!”护士下意识喊道。
两位母亲连忙起身。
不是尊敬医生,而是关心自己的孩子。
谢母抬起保养得很好的纤细手腕,看了一眼手表,6点12分,病人们也不过刚起床,正在洗漱。
在之前的精神病院,医生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八点半开始查房。
“两位家属请稍等,我去和医生们说一声,让他们尽快来查房和办理手续。”值班护士道。
“嗯,快去吧。”谢母说。
“谢谢。”徐母道。
值班护士小跑出去,这时顾然三人正从车上下来。
“苏医生、顾医生、何倾颜,谢惜雅、格格的家属已经来了,正在疗养楼的大厅等着!”值班护士略微气喘。
“嗯,我们马上过去。”苏晴点头。
三人匆匆往办公室走去。
中途,何倾颜忽然跑起来,顾然立马冲上去,三两步超过她。
等他跑到前面,何倾颜停下来哈哈直笑,笑得‘苏晴经过她时,她将手臂搁苏晴肩上,靠着她走’。
“我就知道!”她笑声还没平息地对苏晴说,“他一定会为了‘假期后第一个到办公室’这件事和我争!这个傻子!哈哈!”
苏晴将她推开。
两人走进办公楼,正好看见顾然一个大跨步迈上楼梯,消失在一楼。
“幼稚。”苏晴绝美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何倾颜更是笑得捂肚子。
不过这种向上的精神,值得称赞。
两人慢悠悠地坐电梯上去,进入办公室,一边穿白大褂,一边从更衣室走出来的顾然道:“我第一个。”
“一边去。”苏晴让他别堵门。
顾然让开,她走进更衣室,每天早上一杯的咖啡也不喝了。
“我第一。”顾然又对何倾颜说。
何倾颜走向更衣室,在苏晴关门的前一刻挤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苏晴想让她出去,她不出去;苏晴想开门自己出去,她也不让苏晴出去。
一番拉锯战后,为了赶时间,苏晴只好从了何倾颜。
“幼稚。”看完全程的顾然,潇洒整理白大褂的衣领子。
三人换好白大褂,便又急匆匆离开,前往疗养大楼,这次顾然没抢在第一个,而是拿出实习医生的姿态,老老实实跟在苏组长身后。
苏组长一身白衣,在刚才还是蒙蒙亮此时已经明晃晃的天空下,犹如上天降临的天使。
走进疗养大楼,简单寒暄后,苏晴问值班护士:“徐恬和谢惜雅都醒了?”
“嗯,已经洗漱好了。”值班护士回道。
众人走进101。
“嗯哼哼哼~嗯哼哼哼~”格格在更衣镜前转动身子,她穿着海城国际中学的西式校服。
JK裙摆如伞一样荡漾开来。
顾然鼓掌:“好看!”
格格回头,提着裙摆优雅地行了一个公主礼。
“你们放心,”何倾颜对盯着顾然看的徐母、谢母说,“我、苏晴在和顾然交往,会盯着他,他没机会对病人出手。”
顾然不用【读心术】也知道,此时徐母、谢母更不放心。
“看来心情不错,”苏晴笑道,“不用检查了,可以去上学。”
听到上学,刚才还开心得转裙子的格格,立马唉声叹气。
“不想去可以不去。”苏晴说。
如果是常人,不想去也会鼓励去,但格格双重人格,已经住在医院,所以不鼓励,反而“纵容”她逃避。
“.我先试试。”格格咬着唇,“我才穿上这身衣服,不想换回病服,而且也想去学校玩。”
“真怀念啊。”何倾颜打量格格身上的校服,“你穿确实很好看。”
“太好了!”
“你不相信我?”顾然问。
“顾医生怎么说呢你心机太重了,夸我好看,我觉得是医生对病人的鼓励,颜姐不会,她有话直说。”
“一般而言,我这种行为被称为和善,而不是心机重。”顾然道。
格格根本不搭理他,问苏晴:“晴姐,我能不能和惜雅一样,在病房也穿校服啊?”
“暂时不能。”苏晴笑道,她因为顾然被埋汰而笑。
“暂时?”
“嗯,现在你还是病人,穿病服能提醒你的身份。”
“苏医生,一般.通常不是应该忘记病人的身份吗?”徐母差点说了‘一般而言’这四个字。
顾然说过的词,她总觉得怪怪的,变得不正经了。
“一般是这样,”苏晴点头,“但格格的情况不同,病人的身份可以让她不勉强自己,没有一定要应付的人际关系,不需要完成任何事情。
“等情况稳定,确认没事,就算她还想把自己当病人,我们也会推着她往前走。”
徐母恍然点头。
“所以您也别强求她的学习成绩,我们要为她真正的未来考虑。”苏晴又说。
“嗯。”徐母点头。
顾然却知道她没听进去。
在徐母内心深处,为了真正的未来考虑不过是妥协,现在说什么都好,只要能赶紧把病治好,不耽误学习,不影响一年后的高考。
离开101,众人一起来到谢惜雅的101病房,顾然没进去。
他坐在大厅,用平板看昨晚的病房记录,重点是谢惜雅和格格,根据101主管护士王怡、103主管护士美羊羊的记载,两人昨晚都有失眠。
这一点不影响两人上学的决定。
看完两人的,顾然又看拔河老头、快出院、幻臭作家、小智的病房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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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人的病情都极难治疗,暂时只能依靠吃药与自然疗法配合,然后便是等待。
就像给四人发送现实世界的定位,等待迷航的他们自己返回港口,没办法出去找他们。
可以预见的,小智就算返回港口,这辈子也下不了船,哪怕能建立一定的人际关系,自闭症的症状也会终身相随。
最直接的一点:他无法记住人脸。
哪怕是他的母亲张莹,只要有一段时间没看她的脸或者照片,他也无法从人群中依靠双眼找出她来。
听见动静,顾然抬起头,苏晴她们走出来,谢惜雅与格格站在一起。
谢惜雅也没问题,可以去上学。
医护人员送谢家母女、徐家母女到疗养大楼门口,苏晴又交代一些事,才让两位母亲带走谢惜雅和格格。
“压力很大吧?”何倾颜笑着问苏晴,“这两人要是在学校出事,她们的父母肯定找你算账,当初不让她们去学校多好。”
苏晴望着两辆豪车驶出大门。
转身走进大楼,她才开口:“在跑步机上,不管跑多久,眼前的景色都不会变,而且就算在跑步机上,也会摔伤,我一样要担责。”
“这算什么?”何倾颜看着她的背影,问顾然。
“名人名言?”顾然回答。
“舔狗,哼~”何倾颜给了顾然一拳。
背对两人的苏晴,嘴角扬起笑容。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偶尔经过一个拐角,因为角度原因,会看见一个刺眼的光点,像是镶嵌了一颗钻石。
一一查完拔河老头、快出院、拔河老头、小智的房,三人准备去吃早饭――今天来得早,早饭都没吃。
当然也有不想每天都吃草的原因。
不然他们会在6点半到七点之间来上班,这时候病人也洗漱完毕。
走出疗养大楼时,王佳佳恰好急匆匆地跑进来。
“顾医生,你们查完房啦?”她看着往外走的顾然他们,楞在那里。
“是啊。”顾然笑道。
她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
顾然还是第一次看见王佳佳穿日常服饰,没想到她挺“辣妹”,露肚脐的上衣搭配牛仔裤。
大早清也不怕肚子着凉。
话说回来,他发现最近牛仔裤好像很流行,身边的女孩都在穿――这不,眼前正从大门走进来的陈珂,也穿着牛仔裤。
不过女孩子的裤子,哪怕只是牛仔裤,似乎也有千万种版型,细节处大不一样。
“早上好!”三人与陈珂打招呼。
“们今天来这么早?”陈珂好奇。
“为了‘出差休假后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名声。”何倾颜解释。
“谁赢了呢?”陈珂笑起来。
“顾然这小狗腿长,还有三条,没办法。”何倾颜说。
空气清醒的清晨她就开始胡言乱语。
“你没和陈珂说?”苏晴问顾然。
“我――”顾然愕然,“这种事我能说吗?”
就算是庄静,顾然也只汇报毛发与包皮的进度,长度这种事是不可能说的!
没有一点色情,毛发是刚开始,顾然不解,然后尽管羞涩却依然开口询问。
至于包皮,是庄静关注的,主要是顾然没钱,如果需要进行手术,她也好资助。
幸好顾然没问题,包括牙齿,也整整齐齐。
不然以他的家庭环境和教育,这些事就算意识到了,也不好意思说,说了父母也不会拿钱出来治。
“你想什么,”苏晴白他一眼,“我说的是惜雅、格格去上学的事。”
“惜雅格格去上学了?!”陈珂现在才知道。
“听起来是封号‘惜雅’的格格。”顾然说。
“到底怎么回事?”陈珂可没空和顾然聊这些。
“一边走,一边说行不行?我肚子饿了。”何倾颜道。
她四点就醒了,自慰到五点半,起床洗澡、穿衣,就和顾然、苏晴一起出门。
不提早起锻炼的顾然,比起苏晴,她的消耗肯定更大。
吃过早饭,从食堂回到办公室,陈珂才算明白前因后果。
“为什么不通知我呢?”她有点不满地问苏晴。
这不是实习医生陈珂对组长苏晴的不满,而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不满。
所以,苏晴也略带歉意:“昨天想着你和晓晓肯定忙,本来想吃晚饭的时候告诉你,但忘了。”
“我也忘了。”顾然说。
“他们也没带我,”何倾颜在胸前抱起双臂,“昨天这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特意不通知我们的。”
陈珂打量顾然和苏晴。
“别听何倾颜胡说。”苏晴道,“好了,上班。”
陈珂不像何倾颜,不会胡搅蛮缠,何况这还是上班时间,苏晴一说,她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八点的时候,庄静忽然通知,让所有人在疗养楼集合。
“有什么事吗?”陈珂问苏晴。
“这是你们来的第二个月,我能想到的事情,只有让你们跟着一组的师姐开始在病房实习。”苏晴想了想说,“但地点选在疗养楼.我不明白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来了一位新病人。
一到疗养楼,就看见不少穿袈裟的光头和尚,这样的场景在寺庙以外很少见。
一群褐色僧衣的和尚,簇拥着一位红色僧衣的和尚,红色僧衣和尚正和庄静交谈。
这里毕竟是,围观群众全是医护人员,所以他们目光相对专业,都落在盘膝坐在地上的那名和尚身上。
他看起来四十来岁,裹着红色僧衣,手里捏着珠子,嘴里无声念着经。
念经也算说话,顾然看向和尚,准备读心。
而就在这时,和尚忽然睁开眼,看向人群中的顾然。
他站起身:“我找到你了。”
所有人都看向和尚,又随着和尚的视线看向顾然。
“你认识我?”顾然问。
“我跟随佛祖去天山参加神明大会,宙斯讲法时,你也在。”
大魔法?!
――――
《私人日记》:九月二日,周一,晴,静海
来了一个和尚,说自己去天山参加神明大会,看见我也在。
难道那不是梦,而是这个和尚的【心理阴影】?
又或者,梦境中真的存在神仙佛祖?
苏晴穿牛仔裤最好看,爱得要死,被她夹死都可以。
夹死我吧。
今天她说了一句名言,跑步机上虽然也能一直跑下去,但风景不会变。
――――
《医生日记》:
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格格不那么出色,成绩没那么好,徐母是不是就会对她轻松一点,徐母自己也能轻松一点?
当然,我没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