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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窗外,一夜雨声滴答。

    炉火早已烧尽,只剩下灰烬和碳木,温暖的室内,两道平缓的呼吸错落起伏,气氛温馨而长绵,丝毫没受到秋雨凉意的影响。

    躲雨的小鸟啪嗒飞入窗台,尖尖的鸟喙啄着窗户,发出“哒哒”的声音,打破这片安宁。

    被窝里小小的一团蠕动两下,探出个懵懂的亚麻色小脑袋。

    菲姆斯睡得迷迷糊糊,脸颊贴着身边柔软的热源蹭了下。他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还有他刚才近乎过界的动作,身体僵硬片刻,颤巍巍地抬起眼睛看阿贝尔,正好看到她眼角一粒小小的泪痣。

    阿贝尔睡得并不踏实,也许是昨天淋雨,她醒来的时候,脑袋就像被打了一闷棍,浑浑噩噩的。

    怀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她低头,和小男孩水润的鲜红眼眸对上。

    阿贝尔眨了眨眼睛,笑了:“早上好,菲姆斯。”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情况有多恶劣,显然有些发炎了。

    “……早上好,阿贝尔。”菲姆斯还未习惯这样的早晨,不断确认自己是否还在梦中,甚至去触碰阿贝尔的手臂。

    菲姆斯感受到她手臂上传来的、属于人类的温度,这才安下心来。

    阿贝尔没有拒绝他的亲近,随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小男孩的头发手感很棒,不枉她费了一晚上给他洗干净。

    只不过——他头上好像长了什么东西,怎么鼓起来,还是尖尖的?

    阿贝尔混沌的脑浆无法思考太多,很快就把这个插曲抛到脑后,继续眯着眼。

    两人一起贪了会儿暖,谁都不想起床,最后还是菲姆斯饥饿的肚鸣催促,阿贝尔便顺势说:“起来吧,我该出门了。”

    阿贝尔掀开被子,菲姆斯麻利地下了床,在她掰干面包片的时候,主动整理床铺。

    她的衣服套在男孩弱瘦的身体上,松松垮垮的,随着他的动作,隐约可见遍布全身的伤痕,还有瘦得脱相而十分显眼的尾椎骨。

    阿贝尔移开目光。

    “来不及做热食,你先吃这个。”见他收拾完,递给他昨日买的干面包片,有点噎嗓子,但是能果腹。

    菲姆斯坐下,接过面包片,一边吃一边看她。

    阿贝尔问:“你要和我一起出门吗?”

    菲姆斯摇头。他知道村民讨厌他,如果他跟出门,阿贝尔肯定会被唾骂。

    阿贝尔也不纠结,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的头实在太痛了。

    出门前,她叮嘱道:“觉得冷就把柴火烧起来,注意安全。”

    菲姆斯扒着门,眼巴巴地目送她离去。

    雨越下越大,非但没有变小,还有愈下愈烈的趋势。冷风簌簌灌进衣领,劈头盖脸砸了她一身寒冷的水。

    阿贝尔激得打了个寒颤。

    将试剂管还给药剂店,来到她打工的花店的时候,她被告知了一个噩耗。

    “这是大家的决定,我很抱歉,阿贝尔。”老板娘说,“虽然很突然,但是你不需要再过来了。”

    阿贝尔:“因为那个孩子,是么?”

    “是。”老板娘坦白承认,结清了她这段时间的薪酬,“辛苦你了,阿贝尔。说实话,我也不希望你在那个小怪物身上浪费自己的天赋。”

    阿贝尔没再说话,拿过酬劳离开。

    又要再换地方了。她心想。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备点东西。

    在回家之前,她特意去了趟成衣铺,买了几身小男孩的衣服。幸好花店老板娘多给了一些,不然买完衣服就没钱囤食物了。

    她拎着大小包,迈着哆嗦的步伐回家,每一步都让她头重脚轻。不过,在看到菲姆斯迎接她时惊喜的表情,她突然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像有无数矮人用铁锤砸她的后脑,砸得她脑瓜直懵,她强撑了一路,现在懈怠下来,很快眼前一黑,之后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菲姆斯蹲在尚有余温的炉火边,将烧尽的草木灰扒到一处,为新的木柴腾出地方,为此还不小心划破了手掌心。扒到一半,他听到门口的动静,欣喜地上前,没想到阿贝尔摇摇晃晃倒在他身上。

    弱小的男孩被她带着一起往地上摔,所有东西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菲姆斯双手全是漆黑的灰,他想抱住阿贝尔的脑袋,刚举起手,看到自己的样子犹豫了,紧接着就被她结结实实砸在肋骨,背部和坚硬的地面接触,痛得他闷哼出声,眼角沁出泪水。

    菲姆斯缓了缓,小声喊她:“阿贝尔?”

    无人回应。

    阿贝尔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胸前,呼吸微弱几不可闻。

    菲姆斯举着双手,小心着把自己从她身下抽出来,洗干净双手,才费力把她搬到床上。

    阿贝尔面色苍白,全身发冷,偏偏却在流汗,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

    菲姆斯顿时警铃大作,用被子把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他去点燃炉火,点亮火星的手在抖,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趴在炉火前不停扇风,让火焰烧得更旺。外焰燎到他额前的发丝,印出他鲜红的瞳孔如红宝石般璀璨。

    屋内空气逐渐升温,菲姆斯被汗水浸透。

    床上的人发出细碎的呻吟,严实的被子裹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试图伸展手脚。菲姆斯手忙脚乱把她的手塞回去,可无论塞多少次都会被她挣脱出来。

    小男孩急了,握住她的手,起码把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她。

    十指紧扣的那一刻,他手心的血液与她的汗液融合,他好似听到一声响雷,混沌与光明扭曲纠缠,那道闪雷从他天灵盖直直劈下,刺穿他的整个身体,从脊椎骨一路蔓延,刺得他心脏生疼,扑通扑通地跳。

    菲姆斯愣在原地。

    心底有什么在生根发芽。

    痒……

    好痒啊……

    他的头上生出了什么、好痒……

    菲姆斯如魔怔一般,红色的眼眸此刻变得赤红,他想做些什么缓解发自内心的渴望,可是从来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他快要被这股难受劲逼疯了。

    他的嗓子难受得发紧,口腔中弥漫开渴意、………………渴意?

    床上的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脸颊上、脖颈上全是水珠,阿贝尔面色泛红,双目紧闭,急促地喘息。他呆呆看了好久,一滴水倏地从她锁骨处滑落,落入秘密的领口。

    菲姆斯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不该这么做,可他实在太渴了。

    不动声色地凑上去,他轻轻舔了一口,舌尖触到她锁骨的时候,分不清是他在抖,还是对方在颤。

    欲望得到片刻满足。叫嚣不再喧哗。

    就像做了坏事担心被发现的小狗一样,他抬起鲜红的眼睛偷偷去看她,正看到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下。

    菲姆斯面对这样的阿贝尔,难受极了。不只是对自己反常的自责,更是对她生病的无措。

    为什么会是他?如果没有把他捡回来,她就不会生病,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看她痛苦地挨过这段病情。如果换个人,大概就会不一样了吧。

    小男孩恹恹的,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阿贝尔烧得迷迷瞪瞪,眼前光怪陆离,一会黑一会白,就在她以为要永远坠入黑暗之时,肚子被什么尖尖的小东西戳到,一下把她戳醒。

    她挣扎着睁眼,首先看到一个亚麻色的小脑袋,然后就是脑袋上两只红得发黑的小角,如幼嫩的春笋般探出发间。

    ……一定是在做梦吧。

    阿贝尔心想,怎么烧出幻觉了,再低头看去,菲姆斯也抬头,满脸惊讶。

    “你醒了!”菲姆斯高兴地说。

    阿贝尔摇头,这一摇,差点没把她脑浆摇散:“我还要再休息会……你先进来。”

    说着把被子散开,再一裹,菲姆斯的身体很暖和,非常适合捂出汗来。

    菲姆斯靠在她胸口,用体温去温暖她,两人相拥而眠。

    窗外的雨势仍大,但与他们无关了。